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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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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崎校长戴上老花眼镜,赶忙翻开资料。

“第一页是概况。这次参加调查的二年级学生,除去全员参加的一班,人数还不到总数的百分之四十。其中的大部分都表达了柏木去世后,他们对于自己的现状和将来感到无以名状的担忧。担心自己也会像柏木卓也那样选择死亡的学生有三人之多。”

津崎校长悲哀地垂下眉毛。

“具体内容请看装订在一起的临床心理医生佐藤的报告。佐藤医生认为,对于表达类似担心的学生,学校可以委托保健老师尾崎对他们开展进一步的心理辅导。如果从校外请来心理辅导医生,反倒可能会增加学生的心理负担。还有,校长先生,”礼子提高了嗓音,“也有好消息。对于柏木的突然死亡导致的不安和恐慌,三中的学生正通过朋友间沟通和安慰的方式逐步消化。有很多人说,现在的朋友关系比以往更好了,他们也会更重视友情。我认为,在这方面无需太过担心。”

“是吗?”津崎校长说,“这样的话,作为教师,我们必须尽量不去妨碍学生之间的沟通。”

“您对学生作的演讲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有人还说,他们能体会到校长真诚的关心。”

津崎校长默默地点了下头,仿佛在细细咀嚼这些话语。

“所以,问题是……”礼子在考虑该怎么让谈话深入下去,“校长先生,您知道同在二年级一班的浅井松子吗?”

“那是个胖胖的孩子。”津崎校长立刻回答,“参加了音乐社团,有点马大哈,但心肠很好。”

“她给我的印象也是如此。我认为她应该减肥。”这似乎是个多余的建议,“这个浅井和三宅关系密切。就某种程度而言,是三宅支配着浅井。”

“您为何会这么认为呢?”

接下来才是正题。礼子端正坐姿。

“二年级一班的女生是按照学排序接受询问的,所以我们先见到的是浅井松子。她是个招人喜欢且十分配合的学生,但词汇表达并不丰富,动不动就害羞。”

津崎校长点了点头。

“她还十分紧张。她说自己对柏木几乎一无所知,又说觉得很可怕,有一句没一句的,一直摆脱不了紧张。我当时觉得,这真是个极其认真的学生。”

但是渐渐地,礼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感觉到在交谈的过程中,浅井她总是在留意着什么。她的话语中开始越来越多地提到树理。”

「佐佐木女士是警察吧?警察会调查这件事吗?这就是常说的“侦查”吗?我跟树理讲过,警察出动了,那就是“侦查”了。」

“我装糊涂,追问浅井这句话的意思。也许她意识到自己提出的问题的分量,赶紧岔开了话题。”

针对浅井松子的询问就此结束。而此时,礼子已然将“树理”两字刻在了脑海。

“之后便轮到对三宅的询问。她进来后恭敬地向所有人打了招呼,却根本不看我的眼睛。”

津崎校长稍稍探出身子:“三宅是怎么回应你们的问题的?”

“她说刚开始时,她根本无法接受柏木的死,觉得自杀也好,事故也好,都极不自然。但她没有进一步说下去。”

“所谓没有进一步,是提出‘他杀’的可能性吗?”

“是的。她的言语似乎经过深思熟虑,目的是引诱我们说出点什么,或者说,探听我们是否有这方面的怀疑。”

“还有一点,”礼子竖起一根手指,“她也频频提到松子,似乎想知道浅井在接受询问时说了些什么。她显得急不可耐,坐立不安。她很想知道,浅井是否对我们说过三宅不想让她说的东西。不仅是我,连在场的尾崎老师和佐藤医生也都有同感。”

津崎校长面对摊开的资料,沉默不语。

“我没有说出三宅想要知道的内容,而是岔开话题,开始试探她。我很快中断了询问,并对她说,如果你感到不安随时都可以来。下次来时可以放松心情,畅所欲言。随即我就让她回去了。”

如果三宅树理就是举报人,她自然非常想知道礼子他们——也就是校方会如何采取行动,因此她肯定还会来。这是礼子设置的陷阱。

“她走后,我向尾崎老师打听三宅和浅井的关系。我就是在那时了解到,她们两人并不是平等的朋友关系,而是三宅支配着浅井——至少三宅是这么认为的。”

“浅井松子也不是没有朋友。”津崎校长说着,放低了声音,“虽然不是年级里最有人气的学生,但她积极参加音乐社团的活动,与团内其他成员都很合得来。”

礼子点点头:“尾崎老师也是这样认为的,说浅井心地善良,也许是有意陪伴着处于孤立状态的三宅。”

一星期后,三宅树理果然再次前来出席面谈。

“她真的又来了?”津崎校长问。

“是的。我以为她会更早点来,难为她竟然强忍了一个星期。”

第二次面谈时,三宅树理更加坐立不安,好像既害怕又生气。

“她说她怎么也排遣不了心中的不安,便又来参加面谈。事实上,相比表达自己的心情,她更热衷于打听。看来她撑不住了。”

「柏木真是自杀的吗?警察和学校有没有故意隐瞒真相?把重要证据隐藏起来了吧?」

“她还说,她要是了解到什么重要线索,马上会通知老师和警方。”

坐在三宅树理对面的礼子甚至为她感到难受。她几乎是在大喊大叫:我写了举报信。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我试探着对她说,关于柏木的死,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有顾虑,我们绝对不会泄密。作为警察,我自然会担负责任。谁知我话音刚落,三宅反倒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说,浅井作为朋友有点不太靠谱。她开始说浅井的坏话,还说浅井‘很没用’,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又含糊其辞起来。”

津崎校长呻吟似的叹了口气。

“第一次面谈结束时,我把署里的直通电话告诉了三宅。这么做或许有点过头。”

“她打过这个电话吗?”

“没有。也没有第三次来参加面谈。”

估计她十分沮丧,觉得继续追这条线索也没用,便主动放弃了。

“后来,我跟尾崎老师和佐藤医生商量后,得出了一致意见。”

写举报信的人就是三宅树理。浅井松子应该是她的帮手,即使没有帮助她,浅井也肯定知道三宅做了些什么,只是她站在三宅那一边,不肯说出来。

“浅井在三宅之前接受面谈,三宅命浅井来打探我们的口风。浅井没有打探出什么来,三宅就说她‘没用’,这也是三宅第二次面谈时气急败坏的主要原因。三宅还担心,浅井会不会将她写举报信的事告诉我们。这只是她的杞人忧天罢了。”

不管浅井松子与举报信到底有多深的瓜葛,至少她没有背叛三宅树理。松子是为树理着想的。

津崎校长突然问了个较为深人的问题:“佐佐木警官,你认为浅井相信举报信的内容吗?”

“这个不好判断,但她肯定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即使将信将疑,浅井也会对三宅言听计从。浅井不就是那样的孩子吗?”

津崎校长露出带点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吧。”

“三宅很聪明,”礼子继续说,“我们一旦行动,她便立刻明白学校已经收到了举报信。但事态并未向她期望的方向发展:马上将大出他们当作杀人案的嫌疑犯,追究他们的罪行。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虚假举报信的事实败露。估计她严厉叮嘱过浅井不许说出来吧。”

“虚假的举报信,”津崎校长嘟嚷道,“能断定那是虚假的吗?”

事到如今,怎么还……礼子笑了。

“那封信当然是一派胡言。我对三宅还是刚刚有所了解,但对于大出、桥田、井口这三人帮,已经了解得有点烦腻了。他们没做过那样的事。没有杀死柏木。”礼子猛地摊开双手,“那个自称目击者的人如果真的看到过杀人现场,那他当时身在何处?应该也在现场吧?那他为什么要在圣诞夜跑到学校楼顶上去?如果真的看到了杀人现场,为什么不马上打110报警?为什么不为柏木呼叫救护车?”

津崎校长垂下脑袋。

“据尾崎老师说,进入第三学期后,三宅的健康状况急速恶化。有时刚到学校就觉得不舒服,马上就往保健室跑。她脸上的粉刺原本就很多,最近也更加严重了。”

个中原因就在于心理压力。

“心里拥有秘密时,负担会变重。”

两人同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三宅她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举报信呢?”津崎校长费力地低声嘟囔道,“她为什么要陷害大出他们呢?”

“校长先生,您应该能够理解。”礼子说,“您刚才不是说过,三宅由于脸上长粉刺,曾经被男生嘲弄过吗?大出他们的三人帮应该也在嘲弄过她的男生之中吧。”

甚至可以说,就是那三人主导的。

“不论男女,问题学生在寻找欺凌对象时,很容易盯上有生理缺陷的学生。肥胖、矮小、难看等等。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三宅一定受到过大出他们的嘲弄和欺负。她本人想极力隐瞒,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所以她要借柏木卓也的死来报一箭之仇。如有可能,最好是将这三人赶出三中。

“这是报复,是复仇。浅井参与此事,也许是因为她也受到过大出他们的欺负吧。”

“这就是动机?”

礼子点点头:“这是我和尾崎老师与佐藤医生商量后得出的结论。”

—时之间,校长室安静得仿佛太平间。

“于是,我就有个建议……不,是恳求。”

津崎校长抬起头看着礼子。

“请暂时不要惊动三宅和浅井。收到举报信的事也不要让更多人知情。调查报告以及如何应对表达过内心不安的学生,当然都由您来安排。”

“这些都好办,举报信的事原本就控制在最初便知晓的那几个老师的范围内。”津崎校长的视线晃动着,显出内心的些许不安,“可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我来跟三宅接触,尾崎老师也会全力支持。我会想办法问出事情的真相。”

“怎么问?你又不是老师。”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相比老师们,三宅更容易向身为警察的我敞开心扉。事实上,她正寄予希望的不是学校,而是警察。”

佐佐木警官似乎在代替三宅表达对三中教师们的不满和失望。老师们不会帮我,所以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或许津崎校长没有注意到一点,或许他注意到了,却没当一回事。

“这可不容易做到啊。”

“我知道。”

“跟浅井谈谈怎么样?那孩子的话……”

礼子立刻拦住了津崎校长的话头:“不行。浅井不是主犯——对不起,我说过头了。跟她接触弄不好会使她左右为难,还会给三宅提供开脱的机会。”

“开脱?”

“三宅可能会说,写举报信的是浅井,自己只是在她的请求下帮了个忙;或者听说浅井写了举报信,自己只是想庇护她,等等。”

津崎校长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对不起,考虑到她们两人之间由力量强弱形成的关系,这样的想象并非绝无可能。”礼子说。

津崎校长认输似的垂下了肩膀。“明白了。”他无力地说,“一切都拜托您了。”

“谢谢!”礼子坐在椅子上深深弯下身,低下头。她此刻的心情就像刚刚翻过一座大山,畅快无比。“我会尽力做好这件事,不会给三宅和浅井留下不良影响,因为她们都是纯真的孩子。我估计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津崎校长立刻接着说:“是啊,您尽可多花些时间,急不得啊。”

礼子点点头,看着校长的两只小圆眼睛,庄重地说:“上次在大出他们的事件里,我失策了,还给您添了麻烦。这次您能接受我的恳求,真是太感谢了。”

津崎校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事情太多,可能一下子理不出头绪。

“就是四中的增井望……”

“哦,那件事啊,那可不是您的错。”说着,津崎校长颇为担心地问道,“您没有受到上司的训斥吧?”

“有啊,说是操之过急,做事不谨慎。”

所以这次一定要谨慎行事。

“我在青春期时,也曾为粉刺和雀斑痛苦不堪。因自己无法左右的外表而被人说三道四并受到欺负时,内心的憋屈和苦恼是深有体会的,至今也仍然记忆犹新。我觉得,只要将这份感受真诚地传达给三宅,她一定能够接受。”

“拜托了。”津崎校长低下头,随即又像回过神来似的说道,

“是啊,我们也必须认真对待那起敲诈事件。说因祸得福会对增井有点失礼,但我们可以通过这番沉痛的教训,尽量使大出他们改邪归正……”

说到一半,校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两人都吃了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津崎校长苦笑着,轻快地站起身,接听了电话。

“喂,我是校长津崎。”他那双小圆眼睛急速地眨巴着,“对不起,声音有点小,听不太清楚。”

电话那头的声音大了一些。

“啊?”津崎校长眼睛瞪得溜圆,腰背挺得笔直,还很快地看了一眼礼子,“‘新闻探秘’?是电视节目吗?”

那是全国性电视台HBS总局制作的一档探讨社会案件的新闻节目,每周六傍晚播出。教育问题是他们经常报道的题材之一。

礼子对津崎校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档节目。津崎校长说了声“请稍等”,用手按住话筒,对礼子说:“是这档节目的记者。”

“要求采访吗?为了柏木的事?”

“好像是,”津崎校长皱起眉头,“说是收到了观众来信。”

“观众来信?”

“先见面了解一下情况吧。不好拒绝啊。”

津崎校长干净利落地踉对方谈妥后,挂断了电话。礼子已经微微欠身,似乎马上要站起来了。

“说是马上过来。”

“是什么样的观众来信?”

“不清楚。”

“那个栏目经常报道校园题材,所以我会知道。”

公立学校里不愿上学的学生自杀了,这一事件完全能成为他们制作节目的话题。但是,礼子心中还有另一种不祥的预兆。

“我也旁听一下吧。”

没想到津崎校长一口回绝:“这可不行。不管他们要来釆访什么,城东警察署的警官在场,那就太不同寻常了,事态会变得愈加复杂。”

是吗?礼子咬紧嘴唇。

“不要紧的,到底是为什么来釆访,我事后再告诉您。”

礼子有些不太情愿地走出了校长室。她觉得眼前这片万里晴空中,似乎有一朵微小却令人不安的疑云。

25

前来采访的记者是个男人,非常年轻,这一点出乎津崎校长的意料。不过,这也可能是他那张娃娃脸和上面架着的圆框眼镜给人造成的错觉。再加上他个子小,身高和津崎校长差不多,可以想见,在学生时代,他一定曾为此痛苦不堪。不,说不定如今在电视台这样看似风光的行业中,也依然如此。

“我是企划报道部的茂木。”伴随恭敬的自我介绍,他递上一张名片。名片的右上角写有“新闻探秘采访人员”的字样。

茂木记者在半小时前佐佐木礼子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与津崎校长面对面。

“校长先生,休息天您也经常到学校里来吗?”茂木记者问道。“也不总是这样。今天出席了您所问及的柏木卓也的七七法事,结束后就来学校看一眼。”

“七七的话,是要安置骨灰了吧?”他显得挺惊讶,大概是对时间的推移存有疑问吧。

“是的。父母不愿让儿子的骨灰离开自己。这种心情我们完全理解。”

茂木记者点了两三下头,从上衣的内插袋中取出笔记本,记下几笔,表明他已经开始工作了。他上身穿着一件外表深褐色,内衬带有明快格子花纹的时尚西装,系一根同色系的领带。下身则是一条看起来挺高档的毛料长裤。如果一定要在津崎校长贫乏的时尚词汇中找一个恰如其分表达,或许可以称之为“英伦风”。

正如电话中所说,茂木记者是独自前来的。他没带照相机,或许会拿出录音器材。津崎校长决定,如果他这么做,自己就断然拒绝。然而,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会这么做。

“联系得太匆忙,您能为此特意抽出时间,真是万分感谢。”茂木记者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正视津崎校长。眼镜片后面的瞳仁圆溜溜的,透着纯真而犀利的光芒。

“在提问之前,我得先给您看一下实物。”

他打开放在身边的大皮包,拿出一个A4尺寸的牛皮纸信封,并从中取出一个小信封。小信封脏脏的、皱皱的,一端已经被撕开。

“这就是那封观众来信。请看。”

津崎校长接过信封,看了看正面,上面有一行手写字体“HBS新闻探秘节目组”,不算漂亮,倒写得十分认真,是黑黑的粗体字。

“光写这个就能寄到吗?”

信封上没写电视台的地址,邮政编码栏也空着。

“是的。写节目组的名称就能寄到。这样的观众来信很多。”

“这是用软笔写的。”

注意到这一点,津崎校长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这样的笔迹不是签字笔或记号笔写的,起笔和收笔处都体现出软笔的特点。

“或许是用真正的毛笔写的。”

“不,这是用软笔写的。看得出来,跟毛笔写的不一样。”

“哦,是这样啊。”茂木记者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对了,您是老师,自然有眼光。”

“我教了好多年语文。”

不仅身为语文老师,津崎校长还爱好书法,现在仍然坚持练习。他从四十岁开始练字,也练了足足十年。他觉得字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心态。在每年放寒假前的结业式上,他总要对学生们说:新年的第一笔一定要用心写好。他突然想到,去年通过校内广播播送的结业式讲话漏掉了这一节。

仔细观察了信封正面,津崎校长又将这封信翻过来。似乎是理所当然,信封背面没有写寄信人的任何信息。

“请看信的内容。”茂木记者催促道。

是那封举报信。直来直去,借助尺子划出来的笔迹仿佛刮擦的伤痕,和另外两封一样,都直接写在了信封上。

一句“森内惠美子亲启”,加上森内老师的居住地址。邮戳是中央邮局的。一月六日寄出的快信,和前两封一模一样。

不过区别还是有的。这封从正中间撕成了两半。

津崎校长抬起眼睛,发现茂木记者正凝视着他。

“这封信寄来时就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没有修复,直接拿来了。”

津崎校长从撕成两半的信封里,拿出撕成两半的信笺。是举报信的复印件。这已经是第三封了。

信的内容自然和另外两封一模一样,连形状尺寸也分毫不差。开学典礼那天第一次看到这封举报信时,津崎校长就觉得,无论寄信人是谁,会用这样的字体写一份举报信和两个信封,这个人的情绪应该非常不稳定,甚至可能体现在外表上。若没有积累大量苦闷的负面能量,是不可能写完这么多字的,因为写到一半就会感到厌烦。毕竟,字能够反映人的心态。津崎校长甚至觉得,如果举报人是学生,也许用不着调查,只要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就能找出是谁。

然而,当时津崎校长没有说出这个想法。在一板一眼的藤野刚警官面前,身为书法爱好者的自己大谈“字能反映人的心态”这样的理论,他认为并不合适。

佐佐木礼子断定举报人就是三宅树理,还说参与调查的三人意见一致。

津崎校长没法记住城东三中所有学生的相貌、名字和个性。因为大多数学生并不起眼,也不会闹出乱子。

校长统领着教师,也是名副其实的学校之长,却无法左右本地的教育界。毕竟上头有教育委员会的重压,从他们的角度俯瞰,校长不过是个夹在教育委员会和学校之间的中层管理人员。

因此非常遗憾,校长必须把大半的心思花在应对上级部门的指导和压力上,用于学生的精力自然受到了限制。所以,好坏两方面都不突出的学生,是很难在津崎校长的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的。

三宅树理也是不引人瞩目的大部分学生中的一个。即使她不喜欢集体活动,缺乏协调性,也绝不是问题学生。因此,当津崎校长听说三宅树理因脸上的粉刺受到男生的嘲弄后,也只是对她稍加关注,并没有很上心。

如今他知晓了一个事实:写举报信的就是三宅树理。

“森内惠美子亲启”,这些如同用尖钉刻画而出的文字,每一个都仿佛三宅树理内心的伤痕。

为了将大出俊次的三人帮赶出城东三中,她甚至不惜撰写虚假举报信。可见她内心的痛苦已经不堪忍受。

这一声心灵的呼唤,却被人生生撕成两半。

而且是寄给班主任的那一封。

“您读一下附在里面的信件,就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面对津崎校长的震惊和困惑,茂木记者十分冷静。

牛皮纸信封中,还放着一张对折的B5复印纸。津崎校长将其取出,展开在眼前。

上面是用文字处理机打出来的横排文字,密密麻麻的。津崎校长读了起来。

「敬启:

我经常收看贵节目组制作的节目,并为报道的真挚态度所折服。

我是一名住在东京都内的教育工作者。前些日子,我在自家居所附近散步肘,看到有一封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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