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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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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那会儿他肯定犯了傻。因为他一直都很崇拜你嘛。”
“崇拜?什么呀。”
糟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凉子为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害羞。
“向坂是在担心野田的哪方面呢?”凉子将话题拉了回来,“他跟你商量过什么烦心事吗?”
行夫重重地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小健他一直很辛苦。”
他说,健一的母亲身体不好。
“有病吗?”
“嗯,估计是吧。似乎不是内脏器官的毛病,而是精神方面的,又会反映在身体上。一直似病非病,一会儿躺下,一会儿正常。”
因此健一又要做家务,又要照顾他母亲。
“有时他厌烦了这样的生活,说要住到我们家来。一般都是半开玩笑,可前一阵子,他好像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了。是上星期,还是更早一点?”行夫仰望着教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当时我们一起在我家做功课,小健突然问我,‘万一父母他们出了什么事,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真的可以住到你家来吗?’”
随后他又急忙解释,说他一个人生活也行,只想偶尔去行夫家一起吃吃饭什么的。
“他装得轻松,但我觉得他是认真的。所以我问他,是不是你母亲的状况越来越差了?当时我想,或许他母亲真的查出了性命攸关的重病。”
凉子点了点头。这时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同学了。隔着窗户,校园内不时传来学生们的嬉笑和招呼声。
即使如此,凉子还是压低了声音:“他是怎么说的?”
“他没有明确地说什么,说只是在考虑,如果一个人了该怎么办,仅此而已。”
一个人。好像和自杀倾向有点矛盾。
“另外,小健好像跟他父亲吵过架了。”
那是几天前的事。行夫往野田家打电话,健一接了电话。通话中,行夫听到健一的父亲不知说了句什么。
“小健对他父亲大声说了句‘讨厌’之类的话。我认识小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跟父亲这么说话呢。所以我想,我打电话那会儿,他们父子肯定在吵架。”
行夫说,当时他有点慌,就赶紧挂断了电话。
“最近他不怎么亲近我。今天一放学,他就一个人先回去了。他还经常一个人窝在图书馆,尽看些可怕的书。”
凉子大吃一惊:“可怕的书?什么书?”
“犯罪方面的书。”
「日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
凉子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本在图书馆见到的陈旧图书。
这时,行夫突然笑了起来。凉子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
“对不起,我只是瞎猜而已。”
“瞎猜什么?”
“小健他一个劲地读犯罪方面的书,大概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吧。你父亲是出了名的魔鬼刑警,或许小健他想精通犯罪知识后,能和你有共同语言。”
凉子不禁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犯罪方面的事我也一窍不通啊。我老爸是刑警,这没错,可我对犯罪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吗?”行夫认同似的点了点头。凉子右手轻轻握拳,放到嘴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绝对不能传到第三者的耳朵里。
“事实上,野田还去药店买了农药……”
27
真的能成功吗?
用自己的手,能做成这样的事?
·
野田健一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对着笔记本上写满整整一页的“计划”发愣。
尽管有点左低右高的毛病,健一的字整体上还算比较漂亮的,许多字密密麻麻地写在一起时,也显得井井有条。条目标题和注释都用了彩色铅笔,版面布局十分美观,写着推进表的那一页也毫不杂乱。每当某些细节部分需要修改或添补时,他总是将整张表重头写过,绝不随手增添字句。他不喜欢把字写到框格外面去。
为了制定这个计划,健一査阅了大量的资料。由于必须注意的要点很多,五色一套的即时贴他竟然用完了三色。
天衣无缝,毫无纰漏。
严格照此执行,一定能大获成功。失败的可能性为零。
那就再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听妈妈的牢骚话了。
再也不用为妈妈担心了。
再也不必在意妈妈那神经质的眼神了。
他小声地念叨着这些话,仿佛在念咒语。
再也不会被善良却糊涂透顶的父亲的人生改造计划拖累了。自己曾明确地反对,如此清楚地警告他“你上了舅舅的当”,可父亲依然中了舅舅的圈套,要辞去现有的工作,要去经营家庭旅馆,要离开东京,要举家迁往北轻井泽。
父亲的最后通告是在半月之前发出的。那天,母亲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先睡了。健一刚要坐到餐桌前,一个人吃一如既往冷冰冰的晚饭时,父亲回来了。“啊,还好赶上了。今晚跟爸爸一起吃饭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于是,他又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开家庭旅馆的事。
“我后来跟你舅舅仔细商量过,跟你妈妈也讲好了。健一,爸爸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我们一起来改变人生吧!”父亲用兴奋得直冒傻气的声音说,“这可是野田家每个人的人生改造计划。”
父亲喝了些啤酒,酒的劲头还没上来,他就已经沉醉在自己的梦想中了。
那一瞬间,健一彻底绝望了。完了。已经无可救药了。无论自己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听不进去了。父亲仿佛置身梦中,还把梦当作了现实,坚信真的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恢复母亲的健康,给我带来美好的未来。
身为成年人,竟然连“梦想不能成为现实的资本”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我们家的房子和土地卖了,可以拿到七八千万。在你舅舅的幹旋下,已经找到一家不错的小旅馆。据说从当地的融资公司那里能贷到款。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真令人吃惊。想不到一个人走起运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面对喋喋不休的父亲,健一的心远远地飞到了银河的另一边,一个绝对零度下的真空世界。
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是拴在愚蠢又自私的父母锁链上的孤单一人。
既然这样,那我就真的成为孤身一人吧。
就这么定了。下定决心了。接下来就要放手大干一场了。
注视着高调宣布决心的父亲,健一也在内心作出了决断。
于是,他便展开了调查和准备工作。
健一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父亲的书架上多了些无聊的书。有下海经商者的经验谈,还有《你也能做老板!》《欢迎来到梦幻旅馆》之类的玩意儿。唉,我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健一咀嚼着后悔的苦果,将这些书统统翻了一遍。他发现,那些指南书里列举的无一例外都是成功案例,谈感受的书中更是装满了甜蜜的糖浆,不吸引成堆的蚂蚁才怪。健一之所以能忍住恶心读下去,完全是出于了解父亲的心态和心情的目的。他认为这必不可少,否则不可能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行动计划。
然后,健一便正式开始收集资料了。资料的重点集中在实际发生过的案件。
他不想让那两人受苦。尽管对他们有怨恨,但自己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泄愤。
而是正当防卫。
要让他们静悄悄地、干净利落地死去,该采取怎样的手段呢?是健一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在达到目的的同时,还必须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别人对自己有丝毫怀疑,所以绝对不能冒险。
放火的设想在一开始就放弃了。即便燃起熊熊大火,他们也未必能被烧死。普通的火灾一定不可靠。
如果不是普通的火灾呢?譬如浇上汽油后再点火。这样的话,“幸存者”健一立刻会被重重怀疑所包围。太危险了。
那么,用别的办法弄死父母,再将他们扔进大火呢?这样即使没有全部付之一炬,泼上水后也会变得模糊不清。
不行,还是不行。根据现有的法医技术,即使遗体被大火烧过,通过解剖还是能査明死因,起火原因也迟早会水落石出。只要稍稍有点可疑迹象,警察就会死死咬住不放。
要不,编造一个遭到盗贼袭击的故事?不行!这种谎话谁都想得到,警察对此熟门熟路,健一自己也觉得无聊透顶,电影和推理小说里看得太多了。再说,事后的表演也很困难。要将虚构故事里里司空见惯的场景再现于现实世界,还要瞒过众人的眼睛,那需要出类拔萃的演技和专注力。在以往的实际案例中,采用这一手法的罪犯没有不被人一眼看破的。
那一阵,健一每天都跑图书馆,也去一些大型书店。他并不买书,那样会留下证据。他在书店里翻阅书籍,确认内容、记下书名后,就到图书馆去阅读。资料、资料、资料。所幸的是,无论国内的还是国外的,记载着真实犯罪档案的资料十分丰富。还有一些介绍安全知识的书,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很好的参考资料。
即使是在图书馆,将书籍外借也是不谨慎的行为。图书馆方面声称绝不会调查谁借了哪本书,借书记录也绝不会泄露。据说这是一条不容打破的原则。但是,坐在外借柜台后面的都是些老面孔,像健一这样每天都去借阅犯罪方面的书籍,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旦起了疑心,他们不可能会置之不理,也许会向外部告发。
所以,健一坚持在阅览室阅读书籍,发现有用的内容就记下来。在记录时也要充分顾虑周遭环境,被人偷看到记录内容可就糟糕了。
即便如此小心,还是出了一次纰漏。在査阅毒药百科大全时,竟然被藤野凉子看见了。那时,她被一个流氓缠上了。
当时,自己竟能鼓起勇气帮她赶走流氓。对此,健一自己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正着手准备影响一生的大事,怎么会把你这种人渣流氓放在眼里?说不定动力正源自于此。
藤野注意到我当时看的书了吧?
太粗心了。应该预先确认一下阅览室里有没有熟人的。其实那天抽出那本毒药百科大全,只不过想确认三个药名罢了,所以就在书架前随手翻了翻。可谁知偏偏就在那里遇上了同班同学。
更何况遇到的还是藤野凉子。她的爸爸可是刑警,还是专管杀人抢劫重案的。
她看到那本书的书名,会不会觉得奇怪?她会不会记住书名?在野田家发生不幸的事件后,她会不会重新想起来呢?藤野非常聪明,说不定很快会将这些细节联系起来,告诉她那个当刑警的爸爸。
还有一次失策,就是仲间药店。原以为去那种非连锁小药店会比较安全,谁知恰恰相反。真搞不懂,那里怎么会有三中的同学?那个家伙为什么偏偏认识我呢?
更何况后来才知道,健一看到的资料早过时了,有些农药过去很容易买到,现在一般店铺都不销售了。受到管制的理由,就是曾有人用这些农药自杀或杀人。先例是促使健一使用这些农药的原因,而同样的先例也造成了销售管制。真令人郁闷。
由于这些失误,健一放弃了使用农药、杀虫剂或含氯清洗剂之类的药品的手段。
他也放弃了“罪犯由外部进入,一家三口同时被害,仅有自己幸运地保住一命”的剧本。因为他知道,无论安排得如何巧妙,也不可能不被人怀疑。
那么,必须在家庭成员中捏造一个坏人。
父亲。应该就是他了。
健一记录着整个计划的笔记本上,在整齐的手写字句中,有一个词出现过好多次。时而是粗体字,时而用荧光笔涂抹,时而用红笔画了下划线。这个词就像阅兵式中的主角,是被士兵团团簇拥着、特别引人注目的最新式导弹。
这个词就是:自杀。
父亲杀死母亲,然后自杀。
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人。
方针决定后,健一开始等待。关键是耐心。不能急,
父亲整天晕晕乎乎的,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人生改造计划中,满怀自信,干劲十足。虽然还没有向公司递交辞呈,但他十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喝了点酒后,就拉着健一一个劲儿地吹嘘:“我要对部长说,我要离开这个公司,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再也用不着对你点头哈腰了。想想看,那时部长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健一,这就是人生的最高乐趣啊。”
没想到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
父亲竟然对公司怀有这样的感情。
原先一直以为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呢。
对健一的“计划”而言,这个意外发现会成为障碍。因为一个马上要辞职下海、重新施展人生抱负的男人,怎么会连同自己的妻子一起赴死呢?这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
但是,如果在怀抱美好理想,马上要付诸行动的关键时刻出现了干扰因素,又会怎样呢?
什么样的干扰因素?缺乏资金?和舅舅闹翻了?公司不放人?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该多好啊。健一好多次从已经钻入的牛角尖里退出身,设想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银行不答应贷款,父亲会怎么样?父亲发现了舅舅的诡计并跟他闹翻,会怎么样?公司苦苦挽留,要他打消下海的念头,父亲又会怎么样?
然而,类似的情况一样都没有发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阻止他。健一只能弄脏自己的手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既然要弄脏自己的手,那就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等待。等待时机。等待机会。这是必须的。只要有一点点小状况就行。使父亲不能如愿以偿的意外,意想不到的挫折。什么都行。
健一在耐心地等待、等待、等待,一直在耐心等待着。
终于出事了。
前天和昨天,父母竟然接连大吵大闹了两天。昨天那场唇枪舌战更是规模空前。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健一偷偷溜出门,一直走到了邻居家门口,仍能听到父亲的怒吼和母亲哭喊。也许街坊邻居们已经全都竖起了耳朵。
逐渐冰结成形的“计划”的基础,自此在健一心底扎下了根。从那里冒出一个低低的声音:机会来了。
健一研究计划时,竟然忘了一件事:母亲是一个随心所欲、会受自己时刻变化着的身心状态左右的人。
父亲也一样,只顾陶醉于自己的人生改造计划,忘了母亲这个危险的不确定因素。真是物以类聚。不,人嘛,大概都是这样的。
事到如今,母亲竟会对父亲的人生改造计划大声说“不”。她不想经营家庭旅馆,不想离开东京,不希望丈夫下海,不愿意抛弃安定的生活。以前说过的话统统作废。
父亲反驳她时,一开始还带着笑容,说着说着终于恼羞成怒,一会儿高声吼叫,一会儿长吁短叹;时而好言安慰,时而暴跳如雷。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解释过好多遍了吗?你的老毛病不用担心,那边也有很好的医院。”
“我可不愿离开长期为我看病的医生。”
“长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长期’?到目前为止,你不是已经换过好多家医院了吗?有些医生才见过一次,你觉得不顺眼就不再去了,这种情况还少吗?”
“哪有这种事?你别瞎说。”
“瞎说?我记得可清楚了。上次我们部长介绍的那位医生,不就是这样的吗?部长都和那医生谈好了,可你只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愿意去了,弄得我在部长面前抬不起头来。”
“到现在还翻什么陈年旧账!是拍部长的马屁重要,还是我的健康重要?”
“谁和你谈这个了?”
“是你自己说的!”
健一觉得“计划”在他心里站起了身,拥有了生命,似乎已经长出了手和脚。它突然醒了过来,扬起了脸。
「要好好利用。利用他们之间的对立。」
健一还在考虑,如果母亲坚持一意孤行、为所欲为,我就不用杀死双亲了。无论如何,父亲不可能扔下母亲不管。只要母亲坚持反对,父亲的人生改造计划也只能作罢。
心中的计划”开始窃窃私语:「那就没意思了。你把我造出来,培养成这副模样,可不能中途拋弃啊,小鬼。」
不是抛弃,是中止。中止计划不是很常见吗?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计划屈服于变化,那是无法把握命运的胆小鬼才会做的事。」
“离开东京,对你的健康肯定有好处。”
“就算对我有好处,那健一怎么办?他马上要升初三,中考就在眼前。在这种紧要关头转校,对升学考试相当不利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健一现在的成绩,到那边考县立高中绝对没问题。我调查过了。”
“转校后,成绩说不定会下降。环境变了,老师也变了。学习进度也不一样,肯定比东京慢一点。”
“这不是对健一更有利了吗?”
“考大学时就不利了。”
“那就得看他的努力了I”
“那孩子可脆弱了。在这种敏感时期改变环境,原本能学好的也学不好了!”
「我跟你说,你妈发牢骚可不是为了你。她就是为了牢骚而牢骚。你只不过是她随手抓来的武器罢了。」健一心中的“计划”对他说道。
我懂。母亲跟着父亲一起畅想未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她开心着呢,说的话也跟现在完全相反,我都听到了。说转校对健一也是一种促进,比起东京那些不伦不类的私立学校,还是那儿的县立高中来得正规,对考大学更有利。
「你很清楚嘛,小鬼。你妈现在说得好听,说不定哪天又会换一种说法。所以不能相信。不要抱有幻想。」
「抓住机会,加以利用就行。」
「明白吗?明白吗?明白吗!」
「利用吧。赶快利用。抓紧利用!小鬼,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爸一怒之下杀了你妈。」
「回过神来,他为自己的暴行惊恐不巳,于是自杀了。」
「这样,我这个“计划”就完成使命了。」
「想好了吗,小鬼?杀死双亲的不是你。是你爸杀死了你妈,然后他又杀死他自己。」
「之后,你就自由了,小鬼。」
野田健一抬头看了看挂在自己房间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分。
今天早晨,父亲出门时曾对他说,有一个不能推掉的应酬,晚上回家会比较晚。如果现在就被他们察觉到我要辞职,那就不妙了,所以不得不迎合一下上头的意思。
下星期,父亲要上夜班。届时必须重新等待时机。因为夜班下班后,就是送报员四处奔波的时间。母亲那时已经起床,等待父亲回家,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太会吵架的。
“大概几点到家?”
“十一点过后吧。我可不想做清晨回家的人。”
野田健一站起身,慢慢弯下腰,从床垫下抽出父亲的领带。
这条领带是他今天放学回家后瞒着母亲,悄悄地从父亲的衣柜里偷出来的。
母亲早就睡了。
但是,不能让她死得太早。警察能推算出死亡时间。如果母亲在父亲回家前两三个小时已经死了,父亲杀死母亲后再自杀这种说法就不成立了。
我这个“计划”也就得不到圆满了。
野田健一抓紧领带,拉直,缠到手臂上。这是一条藏青底色、勾玉图案的领带。父亲有很多颜色类似的领带,事后调查起来也不会露出马脚。野田主任昨天戴的就是这条领带,他用这条领带杀死了夫人!不会暴露的。只要健一别忘了从父亲的脖子上取下领带,再放回衣柜就行了。
这一细节,也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计划”中了。
「就是嘛,小鬼。我是完美无缺的。你将我设计得完美无缺,所以你只要跟着我就行。」
「只是“致死”而已,不是“杀死”。」
对,不是杀死。
可是……健一站住了。他将手搭在房门把手上,身体僵住了。
真的能成功吗?
用自己的手,能做成这样的事?
「能成的,小鬼。」“计划”急不可耐地贴近健一。如今它已具有体温,拥有生命,只不过脸上没有五官,只是一块平板。
「在你还没有完成我的时候,我是没有脸的。」
「我需要脸。请给我脸。」
健一扭动把手,打开房门。房间里寂静无声。
昨天和今天的早晨,母亲都哭得眼睛又红又肿,脸也有点浮肿。父亲脸色铁青,下颌凹陷。
大吵一架之后,两人竟都没有向健—解释原因,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希望健一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所以健一这么做了。今晚这个机会,正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野田健一踏出一步。他心中的“计划”又在催促他踏出第二步。
房门打开,健一来到走廊。
「听说你爸今天回来得晚,你妈一赌气,就会早早地吃下安眠药上床睡觉。」
「要是接连三天通宵吵架,你妈那虚篛的心脏非停跳不可。」
「睡着呢、睡着呢、睡得香着呢。」
「弄死她太方便了,小鬼。」
「哪会有什么痛苦?一点也不痛苦。对你妈来说,活着才痛苦呢。你妈死后,就让她仰面躺着,捋顺她的头发,整理好她身上盖着的被子,你就下楼吧。」
「接下来就等你爸回家。」
「我回来了——你爸回来时肯定喝得醉醺醺的。你上前迎接他。妈妈呢?巳经睡了。是吗?你也去睡吧。」
「爸爸,你吃晚饭吗?不吃了。哦,我正想吃点夜宵。这个星期有考试,我还要复习一会儿。」
「这样的话,我就陪你再吃点吧。有点什么呢?」
「杯装的方便面。我先给你倒杯茶吧。」
「小鬼,这时你得手脚麻利些,赶紧把你从你妈的宝贝药箱里偷来的安眠药放进你爸的茶杯。没事的。茶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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