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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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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吗?”

“有点。”

“也难怪,跟专业律师狠狠干了一仗啊。”

健一故意调侃道,可神原似乎当了真。

“我说过头了吗?”

“那倒没有。”

他们此刻身处地铁车厢内,不能大声说话。车厢里空荡荡的,前排座位上坐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半张着嘴打瞌睡。

“我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要隐瞒呢?有客人来过就说来过嘛,为什么不能提供证言呢?”

如果那位客人能提供证言,我们要验证的不在场证明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只是大出社长倒也罢了,没想到连风见先生都这样。”

真的牵涉到了生意上的事吗?

“可是,不是这样的话,那还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神原和彦说着,把拳头抵在鼻子下面,用力顶了几下,似乎想赶走什么讨厌的气味。

健一说出一个刚想到的假设:“他们会不会用麻将赌博?彩头过大也会犯法的吧?不是还有演员和棒球选手因为这个被抓吗?”

神原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发呆,这让健一不好意思起来。

“哦,我只是随便一说。开玩笑的。”

神原笑了:“也不差。麻将赌博,嗯,想法还是不错的。”

真的吗?

车厢里空荡荡的,可神原和彦依然像在密谈似的将头靠了过来。

“大出木材厂的经营状况到底怎么样?”

“业绩很好,不是吗?你看他们那么有钱。”

风见律师不是说过,大出社长在经营上有一手吗?

“可是上次,风见先生第一次介绍我认识大出社长的时候,”说的是大出俊次带神原和彦去拜访大出木材厂的事,“我们和风见先生谈话时,大出社长进来了。好像是银行有人来,大出社长是来找印章的。那时,大出社长的情绪很糟糕。”

这事健一也听说过。当时他还庆幸自己不在场,否则他真的会吓尿裤子。

“我们听到他对银行的人大喊大叫。风见先生说他们是在商谈融资事宜。”神原和彦眯起眼睛,“如果经营业绩很好,为什么要对银行的人发火呢?”

健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简单的答案:“因为他是个动不动就发火的人。”

“嗯,也许吧。”神原挠了挠头,重新端正坐姿,“太钻牛角尖也不好。”

“还是太累了。到图书室后,你先休息一下吧。”

这是忠实的助手该说的话。

到达城东三中时,已经快三点了。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神原和彦去图书室,健一则直奔大厅里的公用电话。他要向气象台的对外窗口核实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天气情况。

暑假只过去了三分之一,气象台的电话应该不难打,可事实上却等了相当长的时间。看来,想赶紧写下七月份天气日记的小学生还不少呢。

电话终于接通了,接待他的气象台工作人员十分热心,不仅告诉了他具体的数据,还作了通俗易懂的说明。

一九九〇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十点到凌晨零点,因为经过上空的低气压存在空隙,东京二十三个区都处在降雪渐止的状态。凌晨一点钟过后又下起了大雪。

风速每秒二点二米,最高不过每秒四米。风向西北偏北。健一说起自己听到过风的呼啸声,对方马上告诉他,那是风吹在建筑物上引起的回声。

“在城市里,一下雪,路上的车辆就会减少,便很容易听见一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呼啸的风声,有时是风吹在窗框上或吹进空调换气孔时发出的响声。风向合适的话,换气扇的风管会起到风洞的作用,身处室内的人就会听到出乎意料的声响。”

神原和彦听到的大概就是这种声音。

“这么说来,那天可以说成是一个‘静悄悄的雪夜’吗?”

“从通常的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至少不能说风很大。而‘大雪纷飞’这样的表达方式,只能用在凌晨一点钟过后。你在写怎样的报告呢?”对方问道。

“我想通过清晰准确的表达,让别人能具体生动地回忆起那个雪夜。”

因为我必须向陪审员说明情况。当然,健一没有这样说。

认真记好笔记,健一跑上了通往图书室的楼梯。半路上,他遇到了井上康夫。对方正从楼梯上跑下来。

“哎?不是要开碰头会吗?”

“嗯,还有十分钟。”井上康夫一迪用手指推了推银边眼镜,一边打量着健一,“你的衬衫皱巴巴的。”

“汗味儿很重吧?”健一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马不停蹄地跑了不少地方吧?”

“看得出来吗?”

“躺在图书室窗户边的那个,是神原和彦吧?几乎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啊。”

“大概在冷却自己的脑袋。”

井上法官的眼镜闪出一道光:“是该好好冷却一下。检察官等会儿要带颗炸弹来。”

健一怔住了:“法官,你听到什么了?”

“嗯,还有十分……”他看了一下手表,又改口道,“还有八分钟就明白了。”

健一走进图书室,见神原和彦虽然懒洋洋地倚在靠窗的椅子上,眼睛却是睁开的。

图书室里看不到其他学生的身影,连图书委员也不在。或许是检方向北尾老师提议后,临时调走了。

“法官把你当死人了。”

“知道。”说着,神原和彦也将鼻子凑到自己的衬衫袖子上闻了闻皱起了眉头,“臭。”

“在外面的时候注意不到。从明天起要在腰上挂条手巾,就跟《事件》里的菊地律师那样。”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共鸣,健一又补充道:“那是一部老电视剧,在NHK播过。”

神原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好像看过书。”

“嗯,是大冈升平写的。也有电影,我们家有录像带,我老爸喜欢看。”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图书室的门开了。井上法官打头,检方的三人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临时把你们叫到这里来,实在不好意思。”藤野凉子微微低头鞠了—躬。

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检方和辩方分坐在两侧,井上法官位居中央。

“如果只是传达一下内容,打个电话也可以……”

“可我们觉得不面对面说一下,还是不太好……”佐佐木吾郎接过话头。

萩尾一美依然我行我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佐佐木吾郎身边。可她刚坐下就立刻皱起眉头,用手捏住了鼻子,以此表达自己的责难:你们两人,味儿真难闻!可健一只当没看见。

图书室里没有空调,即使打开所有的窗户,室内也依然很闷热。然而,藤野凉子的太阳穴边淌下的一缕汗水,似乎并非因为闷热。

藤野很紧张,在发抖呢。健一端正了自己的姿态。

“为了找出举报人,我们确定了一名必不可少的证人。”语言流畅自然,落落大方,可不知为何,凉子没有看辩护方的人,“那名证人说会全力协助我们。她正在写陈述材料,完成后会提交给法官。

“大概什么时候完成?”法官追问。

“两三天之内吧。”

“挺费时间的嘛。”

凉子调整一下呼吸,看着神原和彦和野田健一:“这名证人就是三宅树理。野田应该知道吧,她现在还发不出声音。”

健一僵住了。神原辩护人还维持着慵懶的姿态,眼睛却直勾勾地注视着凉子。

“所以写陈述材料的时间会比较长。她每次不能写太久。”

“三宅的健康状况如何?”法官井上康夫进一步问道。

“还是不太好。保健老师尾崎也提出过请求……”

凉子调整呼吸。她太紧张了,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被高木老师打耳光时,也要比现在更镇静。

“作为检方,我们要保护好证人。具体而言就是……”

神原和彦插了一句:“辩方在开庭前不要与她接触,对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点责难的意思。

凉子咽了一口唾沫,细细的脖子动了一下:“就是这么回事。”

“单方面的强硬要求。”井上法官说。他也没有责难的意思。

“我们也有点过意不去,可不同意这个条件,三宅就不肯配合。她的双亲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像是要制止想说些什么的法官,凉子提高了嗓门,“我们准备在她写出陈述材料前,将她证言的大致内容预先加以说明。这样就不会造成辩护方不利的局面了。辩护方能在开庭前着手调查证言的真伪。”

“怎么样?”井上法官问神原和彦。

神原立刻回答:“这是法官裁定的事项。作为辩护方,我们遵从就是了。”

井上法官推了推眼镜:“说得轻松。那可是重要证人啊。”

“没关系。”神原和彦看着井上法官,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的天真笑容,“藤野同学刚才说,那是为了找出举报人必需的证人,而并不是举报人本身,对吧?”

凉子的太阳穴附近又开始流汗了。

“那么,三宅树理找出的举报人又是谁?”神原向凉子发问,

“这个人是我们最重要的证人。”

藤野凉子微微抬起下颌,好看的鼻子朝向了天花板。

“是浅井松子。”

井上法官藏在银边眼镜后面的眼睛缓缓眨了两次。

“浅井松子目击了犯罪现场,想举报,又无法独自承受压力,于是去向三宅树理商量。她们两人一起写了举报信。就是这么回事。”

也就是说,浅井松子掌握主导权,三宅树理只是在帮忙。

“藤野!”健一发觉自己在高声叫喊,嘴巴不听话似的自己动了起来,“你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吗?”

“野田,别这样!”井上法官制止道,“你这样提问是不公平的。”

可健一停不下来:“你真的相信这种谎话吗?这不是将一切都推到浅井松子身上了吗?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健一突然感到脖子被勒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神原和彦拽住了自己的衬衫袖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坐下。”神原不慌不忙地说。

凉子之前一直不看健一,这时却像拿定了主意似的死盯着他。

“我相信三宅树理。”

即使领子快要被扯破,仍倔强站立的健一,此时也感到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坐下来后,他觉得裤管内侧的汗水凉飕飕的。

“死无对证,说什么都行。”健一嘟嚷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藤野凉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今后,两大阵营要开始全面对抗了。”井上法官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双方友好协作,一起弄清事实真相的氛围一去不复返了吧。”

谁都没有回应他。

“也难怪。既然要对簿公堂,这样也很正常。”井上法官说着,撩了一下落在额头上的头发。

“还有一个请求。”凉子用强硬到近乎倔强的声音说道,“希望被告不要接近三宅树理。三宅树理担心会受到大出的报复。我们自然会保护她,也希望辩护方控制好大出俊次。”

“有山崎在。”佐佐木吾郎结结巴巴地插话道,“应该是没有问题,提一下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嗯。”神原和彦应道,“知道了。我们会控制好的。这样对大出也好。”

健一低下头,强忍着眼泪。他的额头在滴汗。

“对不起。”凉子的声音仿佛来自某个死角,“可这就是我们解到的真相。”

真相。

风见律师的声音在健一的脑海中回响。那个写举报信的女生需要有人信任她、拥护她、跟她一起战斗,这种需求十分迫切……

所以藤野凉子才承担起这个角色吗?

既然如此,三宅树理为什么不愿承认是自己写了举报信?为什么不主张是自己告发了大出俊次呢?同样是撒谎,说自己真的看到了杀人现场,那健一还能理解。

可现在的状况简直不可理喻。三宅树理到底想干什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不惜拿死人当挡箭牌。

他们了解到的真相?

“既然如此,”夹杂着叹息,神原和彦咕哝一声后,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就竭尽全力粉碎这个‘真相’。”

既不慷慨激昂,也不精神抖擞,但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然而,似乎又显得有些沉痛。

“我们走吧。”

在健一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后,神原辩护人便径自走出了图书室。健一急忙跟了上去,身体在椅子角上磕磕碰碰的。

沉默降临到图书室,裹挟着操场上沙尘的热风一阵阵吹了进来。

不顾心情沉重默不作声的另外三人,萩尾一美朝门口看去。

“他们刚才的样子好像也挺帅的。说什么‘粉碎’的。”她小声嘟嚷着,又动作夸张地捏住了鼻子,“不过,那两人的汗臭味太重了。”

11

八月六日

·

藤野凉子和佐佐木吾郎坐在被鲜花环绕的浅井松子的遗像和骨灰盒前。来到浅井家后,是松子的母亲浅井敏江接他们进门的。她那胖乎乎的体态和温和的面庞都跟松子十分相似,简直像一对年龄差比较大的姐妹。

提出应该向松子的双亲通报三宅树理证言的是凉子,她认为这样做是出于礼貌。

一开始,佐佐木吾郎心里有些打鼓,但最终还是赞成了凉子的主张。倒是萩尾一美的一句话戳到了大家的痛处。

“如果松子的父母觉得这番证言太不近情理,表示绝对不能接受,你们会收回吗?”

“不可能收回的。”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特意去见松子的父母呢?去了,也只让人觉得是在硬找借口。”

萩尾一美确实有这样特殊的一面。她常给人留下凡事不经大脑的印象,可有时又会发挥超一流的直觉,一针见血的见地,直教人目瞪口呆。

在学校生活中,一美在这方面的才能一直埋没着,连老师们也并不知晓。佐佐木吾郎称之为“女性的直觉”,但凉子另有想法。她认为一美虽然算不上聪明,却相当明智,还本能地讨厌耍花招。

“被当作硬找借口也好,受到责难也罢,我还是想跟松子的父母见上一面。”凉子说道,则心里总会过意不去。”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小凉你只管遵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过我就不去了,我要做的资料还有好多呢。”

一美使用文字处理机既快又准确。她擅长归纳文字、整理各种记录。这种能力在平时的语文课上无法体现。由于她家里有文字处理机,凉子他们就将整理材料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她。

现在,凉子与浅井敏江面对面坐着,膝盖上放着萩尾一美整理好的笔记。

“是这样啊……”浅井敏江望着女儿的照片低吟道。她的眼睛是干的,眼泪似乎早已流尽。“树理说了这些话?”

此刻她仍然直呼三宅树理的名字,也许女儿松子在生前也一直是这样称呼的吧。

佐佐木吾郎不忍面对这位母亲。他看了一眼松子的遗像,随后赶紧低下头来。

“写举报信是松子提出的,树理只是帮忙而已,是吗?”浅井敏江问道。比起确认,更像是在对着女儿的遗像作翻译。她将凉子说的话,翻译成她们母女间惯用的表达方式。“树理能说话了吗?〃

“还是不行。我们和她是通过笔谈的方式交流的。”

借助白板进行交流不免令人心焦,不过这对凉子他们不无益处。因为写下来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明了。

“这么说,看到柏木被杀的人是我们家松子,是吗?”浅井敏江不看凉子他们。她的视线一直投在松子的遗像上。

“是的。”

“松子不会在半夜跑去学校的。”浅井敏江微微一笑,似乎在说,这实在太可笑了,“她根本不会在夜里瞒着父母溜出去。”

“可如果她想这样做,也能做到不让父母发觉的吧?”

来这里前,凉子已经将要谈要问的话都盘算过一遍了。为了不被感情左右,偏离预设的谈话范围,凉子十分谨慎。

“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毕竞她有家里的钥匙……”

浅井家的房屋是一栋独门独户的二层建筑。

“松子的房间是……”

“在楼上,最靠外侧的一间西式房间,现在还保持着原样呢。”浅井敏江说道,“是去年的圣诞夜吧?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又一起看了电视。那天播出的是松子最喜欢的连续剧的特别篇。看完后,松子就洗澡睡觉了,应该是在十二点之前上的床。那天是圣诞夜,会睡得比平时晚一点。松子她从不熬夜。”

“您和松子的父亲呢?”

“因为习惯早起,松子上床后,我们也睡了。我和她爸爸都睡得很沉。”将一只手按在额头上,浅井敏江的视线终于从女儿的遗像上移开了,“藤野同学,你家又是怎样的呢?你要是半夜里跑出去,你父母一定会发觉吗?”

“也许偶尔会有发觉不了的时候。”

“佐佐木同学呢?”

感到视线转移向自己的脸,佐佐木吾郎的上身一下僵硬起来:“跟、跟检察官一样。”

浅井敏江又微微一笑,淡淡地问:“树理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

“松子为什么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出门?出去做什么呢?”

“说是出去散步的。”凉子原原本本地按照三宅树理的证言来回答,“雪景很美,因此想到去外面走走。”

“树理的这番证言是松子对她说的吗?”

“是的。”

“然后呢?”浅井敏江催促道,“为什么要去学校?为什么要到屋顶上去?”

三宅树理的证言内容全在凉子脑海里,根本用不着看膝盖上的笔记。然而,像是要从笔记上获取某种力量似的,凉子的手掌还是重重地按在了笔记上。

“据说松子沿着上学的路径绕了一圈,本打算马上回家。可当她走到城东三中边门处时……”

偶然看到了大出俊次、桥田佑太郎、井口充,还有柏木卓也。

“她看到那三人正将柏木往学校里拖。”

松子觉得事态非同小可,于是跟在了他们身后。松子很小心,不让他们发现自己。

“井口翻过边门,从内侧开了门。他们从一楼的某处进入教学楼,为了不让柏木逃走,大出和桥田一直拽着他。”

浅井敏江默不作声地点着头,催凉子继续往下说。

凉子接着说:“松子很担心,便一直跟踪进教学楼内,因为大出他们进去后没有关上门,就这样上了屋顶。”

为了不被发现,松子在走廊和楼梯上跟踪时,都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当松子走出通往屋顶的门来到室外时,他们四人已经不知去向了。城东三中教学楼的屋顶平台很宽广。

“上了屋顶后,松子藏在气窗小屋后面,听到人声后探出头去,见柏木正在翻越屋顶上的铁丝网。”

他那时正在铁丝网顶部最危险的位置。

“柏木刚下到铁丝网的另一侧,那三人就隔着铁丝网去推他。”

三人一起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都说了些什么?”浅井敏江尖锐地追问道,她的语气相当凌厉,凉子不由得吓了一跳。“那三人说了些什么?那是个安静的夜晚,周围又没有人,应该听得很清楚吧?”

凉子根据三宅树理的证言,忠实地回答:“他们说了些‘办了他’‘快跳啊’之类的话。据说松子她很害怕,所以记不太清了。”

看到柏木卓也从屋顶坠下去后,松子赶紧离开,径直跑回了家。大出他们之后怎样了,松子并没有看到。

“藤野同学。”

“嗯。”

被浅井敏江这么一叫,不光是凉子,连佐佐木吾郎都抬起了头。

“这些话,都是编出来的。”

空调正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估计你们心里都明白吧?树理在撒谎。”

凉子沉默不语。并不是无话可说,但她选择了沉默。

“如果我们家松子真的看到过这么可怕的场景,她回家后肯定会立刻告诉我们,绝不会一个人闷在心里。她一定会叫醒我和她爸爸,要我们报警,要我们一起去学校。”

凉子依然沉默着。正襟危坐的佐佐木吾郎移动一下膝盖,他的腿似乎有点发麻。

“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松子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往常一样轻松愉快吗?”

“据说,她曾对三宅树理说,她觉得凶手马上会被抓住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柏木卓也的死被定性为自杀事件,案子就此草草收场。为此松子感到十分烦恼,她向三宅树理说起这些事,并决定发出举报信。

“在不跟父母说一声的情况下?”

“据说,她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

浅井敏江的姿态一下子垮了,仿佛一座用沙子堆砌起来的高塔在海水中坍塌一般。

“松子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她没有哭,声音很低,有气无力,但并未失控,“所以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就把看到间班同学被杀的事闷在心里。这可能吗?”浅井敏江擦了擦干涸的眼睛,扭头看向凉子一行。

“过年的时候,松子还穿上了和服。是为她新做的。她高兴得不得了。”

拍了照片,要看吗?

“知道柏木是那样被杀害的,她还能在过年时穿着和服去寺院烧头香?还能兴高采烈地拍照吗?松子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所以说,三宅树理在撒谎。”

一直低垂着眼睛的凉子,突然被浅井敏江抓住了胳膊。凉子吓了一大跳,佐佐木吾郎也差点跳起身来。

浅井敏江的手非常温暖。她并没有紧拽着凉子的手腕,而是握着凉子的手掌。

“对不起。”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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