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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响尾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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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纸币之谜

下一天的上午。

鲁平独自坐在一间小而精致的书室内,在悄悄然研究上夜里发生于公园路上的那件血案。他相信,假使他有兴致,愿意查究一下真相的话,至少,对于探访的路线,他是有点把握的。

那么,他愿不愿意,就以一个贼的身份,代表尊严的法律把那杀人凶手抓回来呢?

不错,他很乐意于把那个凶手找回来。但是,他却并不愿意代法律张罗。他一向认为:法律者也,那只是某些聪明人在某种尴尬局势之下所制造成的一种类似符箓那样的东西。符箓,也许可以吓吓笨鬼,但却绝对不能吓退那些凶横而又狡诈的恶鬼;非但不能吓退,甚至,有好多的恶鬼,却是专门躲藏于符箓之后,在搬演他们的鬼把戏的!法律这种东西,其最大的效用,比之符箓也正差不多。因此,要他维护法律,谢谢,他却没有这样好的胃口!他所着眼的是,只想找到那个以“Leuger”枪为玩具的“生命的玩笑者”,拍拍他,让他把已吮进的血,全数呕出来,于他却已感到满足了。

然而,这是需要花费一点儿相当的时间的。

问题是,找到凶手之后,能不能把那只保险箱中的赃物拿回来呢?拿回来的,能不能是赃物的全部呢?就算是全部吧,为了区区一千万元左右的数目,值不值得费上更多的麻烦呢?

他对这一问题的答案,只是摇头而又摇头,一整个的上午,他曾摇了好几次的头。

总之,他对这件事的兴趣,一丈高的水,已经退去了八尺半。

他准备无条件地放弃了。

但是,一到下午,他的已丧失的兴趣,却让那叠奇怪的纸币,重新吸引了起来。

那叠纸币,是他在尸室中的电话台机之下捡到的。上夜里的某一瞬间,他曾对这东西引起过一点儿小小的注意,因之,顺手牵羊,把它们塞进了衣袋。

今天,他偶然重新翻检,却使他感到了越看越奇怪。

那叠纸币,的确相当的可怪。不,该说是非常的可怪!

纸币的总数一共是十三张,内中包括:一万元的伪钞两张,一千元的法币五张,一百元的法币一张,十元票面的美金三张;最奇怪的是,内中还有美钞,那是一元券两张。

整个看来,这纸币是非常混乱的,混乱得跟现实社会上的人物一样,大人、先生、流氓、混蛋,什么都有。而纸币,也是美金、法币、美钞、伪币,一应俱全。这真杂乱得可观。但从另一方面看,这纸币却又是非常整齐的,因为,这纸币的叠法,那是万归万,千归千,百归百,十归十,单归单;单数叠在十数上,十数叠在百数上,百数叠在千数上,千数叠在万数上,最后却又对折起来,粗看,只像是薄薄的一叠储备票。

为什么要把这些杂乱的纸币,整理成这样的方式呢?他在想,会不会这里面含藏着什么作用呢?

想想,这是不会的,不要神经过敏吧!但是,看看,实在使他感到太可怪。

他狂吸纸烟,纸烟并没有帮助他找到一个所以然。

他无聊地在旧书桌之前坐下,提起笔来。信手乱涂。他在一张白纸上面信手写着:伪钞二万元,法币五千一百元,美金三十元,美金二元。以后,又把票面上的数目胡乱加在一起,写成二万五千一百三十二元,一连写了好多个。

但是,这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他把这数目改写成阿拉伯数字25132,又写下了好多个。他无聊得大打呵欠。

一个外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疲倦,他通完话,抛下听筒在室内盘旋,吸烟,吹口哨。偶然他的身子站定在书桌前,视线却让那张乱涂过一阵的纸头吸住了。

他的眼珠闪出了光华。

他突然发觉,这个数字,很像一个电话号码。他想,会不会那曾杂乱而又整齐的纸币,真的隐藏着一个电话号码呢?

这样想时,有一种离奇的幻想,立刻闪进了他的脑内:

隔夜他曾推测,当那命案未发生之前,那间尸室中,至少曾有三个人,面对着死者。三人之中有一个人带着枪,或者不止一个人带着枪。死者虽也有枪,但已不及拔出。而且,电话、电铃,都已被割断,死者整个命,已被紧握在死神的手掌中,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了。当时,死者处于这样的局势之下,他将发生怎样的念想呢?或许他会这样想:逃命,已经是不可能,退而求其次,能不能设法,留下点什么线索来,好让人家知道谁是杀死他的人。如上的想法,会有可能吗?是的,这或许是可能的。而且,在许多所谓侦探小说上,的确有过类似这样的方法的。据他所知,死者是个相当机警的人,可能他会抄袭一下这种方法,或竟自己发明这种方法的。

那么,这叠奇异的纸币,真的有些意思吗?

而主要的一点是,那叠纸币,恰巧又是被压在电话台机的一角之下,好像有意提示人家,对于电话加以注意似的。

如上的想法,虽然太幻秘,看来倒也头头是道咧。

不去管它是幻想,是理想,或是事实,拨一个这样的号码试试看,也不碍。

他以上海人所谓“打棚”的心理,跳向电话机边,照式拨了一个号码:25132。

他抓着话筒,兴奋而又好奇地倾听着。

嗡嗡嗡,有人在通话。稍停,再拨,还是嗡嗡嗡。

那只电话看来相当忙。

第三次拨,电话接通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对方悻悻然地问:“找谁?”

“你们是……”他反问。

“海蓬路二十四号。”对方立刻附加:“李小姐不在家!”“搭损”,电话挂断了。

奇怪,没有人提到什么张小姐或李小姐,而对方,却自动地说明“李小姐不在家!”可见那只电话,打给所谓李小姐的人相当多。够了!单这一句,已经够了!这时,他的脑内,立刻又跳出了隔夜在尸室中所看到的一些东西:第一是沾染口红的纸烟尾,第二是玻璃板下被移动的女人的照片。至少,这里有一个女人已经出现了。嗯,看来幻想已不再是幻想,可能幻想将要成为事实了。

他兴奋得快要跳跃起来!赶快再打电话。

这一次,他的电话是打给他的部下小韩——韩小伟,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机警活跃的青年,聪明胜过海狗,对于上海市内的人与事,知道得比仙人还要多。他的绰号叫作“上海百科全书”。不一会儿,他听得那部“百科全书”在电话里问道:“谁?歇夫(Ckef法文首领之谓)吗?有何吩咐?”

“在你的“百科全书”上翻一翻,海蓬路二十四号,住的是什么人?假使你的版本上没有的话,你能不能设法查一查?”

“你问海蓬路二十四号?让我想一想,嗯,这……”对方略一沉吟:“这用不着查。那是一名孤单的花园小洋房,主人姓曹。”

鲁平在想,看来,那宅屋子一定很有名,否则,那部“百科全书”,不会记得如此清楚的。他说:

“啊,主人姓曹。那个屋子里,有没有一位姓李的小姐?大概是木子李。”

“有的,黎小姐。”对方立刻说,但是他又改正:“你记错了。那是黎明的黎。咦!歇夫,难道你连这位大名鼎鼎的交际花都不知道?”

“不胜惭愧之至!”这边带点讥讽:“她的芳名叫什么?请你指教。”

“啊,她的名字像你一样,多得不计其数:黎之华,黎桂珍,黎明眸,黎亚男,黎兰,黎……”

“不要再黎吧,我喜欢合,不喜欢离。”这边赶快阻止:“她的常用的名字叫什么?”

“黎亚男。”

“她漂亮吗?”

“漂亮极了!那还用说吗?”鲁平感觉到对方的馋涎,快要从电线上流过来。

“她有抹口红的习惯没有?”

“一杯水果圣代上面,不加上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那是缺少色调上的和谐的。你说对不对?哈哈!”

“她吸纸烟吗?”

“瘾头几乎跟你一样大。”

“你知不知道,这位黎小姐,她跟那个姓曹的屋主,是什么关系?”

“嗯,这,这倒不大清楚。大概她是寄寓在那个姓曹的家里的。而现在,她却差不多成了那宅屋子的主人了。”

“你知道那宅屋子的电话号码吗?”

“当然,那是四七一一啊!”

“什么?”鲁平说,“四七一-?四个字的电话号码?”

“我是说,那只电话的号码,知道的人相当多,差不多是带着点四七一一的香味的。”对方在含笑:“且慢,让我想想看,好像二五……”

“二五一三二,对不对。”这边立刻给他接上。

“对对对,二五一三二。”

这时,鲁平兴奋得快要大叫。他紧抓着话筒高声说:“喂喂,小韩,你有方法调查一下这朵交际花常到的地方吗?”

“大概可以的。”

“那么,你赶快把她上夜里的踪迹调查一下,从九点钟起……不,可以从十点钟起,到十二点为止,在这两个钟头之内,她在什么地方,弄得清楚些。”

“为什么?”

“你不用管,四小时内我等报告。来不及的话,你让大茭白帮你去调查,行不行?”

“行!还有吩咐吗?”

“暂时没有了。”

刮搭。

他放下听筒,狂搓着手。现在,他的幻想——,不该说是幻想——差不多已在逐步变为事实了。他捺住兴奋,坐下来,吹哨、吸烟、思索。他觉得,那位陈妙根先生,他把那叠杂乱的纸币,代表了25132的数字,那真有点聪明。在死者的意想中,一定期待着一个什么人,那个人,是跟他具有同等的机敏的,一见到那叠压在电话机下的纸币,或许就会领悟,这是一个电话号码,而由这电话号码,也就立刻可以知道,谁是跟这凶案有关的人。好,真聪明的办法呀!

凝想之顷,他觉得他的理想,已经由点成线,由线成面,再把几个平面拼合起来,就可以成为一个立体,把握在手里了。

他高兴得了不得。

而同时,他也焦急得了不得。仅仅一小时内,他已看了好几次表,他急于期望着那个小韩能把报告提早些送回来。可是,电话机在墙上瞌睡,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室门轻启,有一个人摇摇摆摆踏着鸭子式的步子,走入了室内。

第10章 老孟的报告

走进来的人,是个中年的矮胖子,一张橘皮色的脸,配着一个萝卜形的鼻子。加上一撮希特勒式的短髭。簇新的西装,质料很高贵,但是穿在身上,臃肿得刺眼。那个家伙,正是他的老伴——孟兴。

那张橘皮脸上抹着一脸笑。他把他的肥手抬着说:“啊,首领你好。”

鲁平凝视着那枚鲜红可爱的鼻子说:“哈罗,老孟,看你这副高兴的样子,一定又带来了不少的新闻啦,是不是?”

“嗯,新闻,多得衣袋里快要装不下。”对方拍拍他的凸起着的大肚子。

“为什么不去办个大号旅行袋?”

“假使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新闻的话,我怕我得添备一辆送货车,那才好!”

“新闻竟有那么多?”鲁平好笑地说:“好,坐下来说。”

格,格,格,一张轻巧的椅子在低声求饶,显见这位高贵的来宾,近来又增加了不少体重,鲁平把身子旋转些,望着他,等待着他的新闻。

“嗯,首领,你知道吗?——”对方坐定之后,掏出一支相当于他身体一样粗肥的雪茄,夹在指缝里说:“那桩大敲诈案,已经成交了。听说,拍板的数目,是美金八十万。”

一个肥人,似乎不宜于举出太大的数字。因之,当他说出这个数目时,他有点气喘。他又补充:“这件事的内幕,知道的人并不多。首领,你,当然是完全知道。”

“我倒并不知道咧。”鲁平半闭着眼,吸烟,摇头。他对对方这个情报,显然不感兴趣。但是他说:“我的消息不及你的灵。好,听听你的吧。”

我的消息不及你的灵,这一赞美,却使对方的鼻子增了更加多的红光。于是,他把那支雪茄,作势凑近嘴,准备咬掉雪茄的尖端,但是结果,他没有咬。他说:

“这件事,说来相当长,事情的起源,远在半年之前,那个时候,德国鬼子正在节节退败,日本鬼子,大概也已料到,他们再也不能打胜那个倒霉的仗。因之,有几个在华的军阀和财阀,曾把几批价值相当大的物资,陆续秘密移交一个中国女子代为保管。听说,那些物资,预备以后留作一种秘密的用途。至于什么用途,那却完全无人知道。总之,日本鬼子是出名具有远大眼光的。”

鲁平把纸烟挂在口角里。他对对方这套啰嗦,装出了用心倾听的神气。“请你说得扼要些。”

“那个中国女人,名字叫黄美丽。”老孟挥舞他那支未燃的雪茄,有力地说。

“那大概是黄玛丽。”这边给他改正。

“嗯,是的,黄玛丽。她是一个手段毒辣的女间谍,专给日本办事,已有好多年。她的名头不及川岛芳子响,但是神通却比川岛芳子大得多。一向,她的踪迹飘忽无定,见过她面的人简直绝对少。听说,她曾嫁过人,年龄已有三十开外,面貌并不美。”

关于这个矮胖子所报告的事,鲁平知道所谓黄玛丽确乎有这个人,而且这个女人的神通确乎相当广大,但是,他并不相信,有什么日本鬼子会把什么庞大的物资交给她。他也绝没有听到过这个黄玛丽曾经被牵涉到什么美金大敲诈案。总之这是一个来自真空管内的消息而已。他嘴里只管“嗯嗯呃呃”,实际,他在期待着壁上的电话铃。他渴望着那部“上海百科全书”,能把他所需要的消息,赶快些翻出来。

可是老孟还在很起劲地说下去:

“这个黄玛丽,本人不在上海,但是她有很多的动产与不动产,存留在本地。她还特派着两个心腹,代她负责经管一切。胜利以后,本市有个最大的敲诈党,深知了这个秘密,马上就向黄玛丽的财产代理人之一,摆出了一个‘华容道’,非要她大大放血一次不可。对方的开价,最初就是美金八十万。喂,你听着,八十万,美金!”

老孟费力地说了这个数目,一看,对方的鲁平,两眼越闭越紧,快要入睡的样子。他赶紧大声说:

“现在,这笔生意成交了,美金……”

“是的,成交了。”鲁平赶紧睁眼,接口说:“八十万。”

“这么大的一注生意,”矮胖子兴奋地高叫:“难道我们不能动动脑筋,赚点佣金吗?”

“噢,赚点佣金?”欧咦,鲁平打着呵欠说:“你须知道,在这个年头上,最大的生意必须是官办,至低限度,也必须是官商合办,那才有‘苗头’,而我们呢,只是安分守己的小商人,背后缺少有力的支持,那只好做些糊口的小生意而已。”

老孟一听,那撮希特勒式的短髭,立刻撅了起来!鲁平赶快安慰他说:“你既具有大志,想做赚美金的大生意,那很好。那么请你说说看,那个所谓敲诈党,是些何等的角色呢?”

“听说他们背后,是很有些势力的。”

“这是当然的。你把主角的名姓,举几个出来。”

“这——这个吗?我还不大清楚咧。”

“那么,所谓黄玛丽的财产管理人——那个被敲诈的苦主——又是谁呢?”

“这个嘛?……”

鲁平把双手一摊,耸耸肩膀。

矮胖子一看样子,觉得赚美金的生意,已经缺少指望。他把那支始终不曾燃上火的雪茄,凑近鼻子嗅了嗅,然后,小心地把它藏好,撅着嘴,站起来,准备告退。

鲁平赶紧说:“怎么?老孟。你说你的新闻,要用货车来装,难道只有这么一点点儿?”

第11章 第二种报告

老孟已经走到门口,一听鲁平这样说,赶紧回进室内。他伸出肥手,拍拍他的秃顶说:“哎呀,我真该死,忘掉了。”

他把他的肥躯,格格格,重新放进了那张不胜负担的椅内,重新又掏出了那支名贵的雪茄,重新夹在指缝里。一面问:“昨夜里的那件离奇的血案,你知道吗?”

鲁平的眼珠立刻一亮,他假装不知,吃惊地问:“什么血案?被杀的是谁?”

“被杀的家伙,叫做陈妙根。”

“啊,陈妙根,那是一个何等的角色呀?”

“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路道,完全无人知道。大概过去也跟日本鬼子有过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到现在,还是神气活现,抖得很,算是一个坐汽车、住洋楼的阶级咧。”

“啊,一个不要脸的坏蛋,难道没有人检举他?”

“检举?省省!”那撮短髭一撅。“听说他是神通广大的。”

“嗯,这个封神榜式的世界,神通广大的人物竟有这么多!”鲁平独自咕哝。他问:“那个坏蛋被杀在什么地方呀?”

“公园路三十二号,华山公园背后一宅小洋楼之内,那是他的一个小公馆。”

“你把详细的情形说说看。”鲁平很想知道一些关于这件事的更多的消息,因之他向老孟这样问。

“详细情形吗?嘿,那真离奇得了不得。”老孟一见鲁平提起了兴趣,他的那枚萝卜形的鼻子,格外红起来。他把那只未燃的雪茄,指指划划地说:“凶案大约发生于上夜里的十一点钟之后。据这屋子里的人说,主人陈妙根,最近并不留宿在这个小公馆里。每天,只在很晚的时间,溜回来一次。上夜里回来得比较早,大约在十点半左右。”

老孟这样说时,鲁平想起了那两枚小三炮的烟尾,他暗忖,假使这个陈妙根的烟瘾并不太大的话,那么,消耗两支烟的时间,可能是在三十分钟至四十分钟之间。大概那个时候,那几位玩手枪的贵宾,却还不曾光降。那么,现在可以假定,来宾们光降的时刻,或许的在十一点钟左右。至于死者被枪杀的时刻,他可以确定,毫无疑义是在十一点二十分。由此,可以推知,来宾们在那间尸室中,至少也曾逗留过一刻钟或者二十分钟以上。照这样估计,大致不会错。

想的时候他在暗暗点头,他嘴里喃喃地说:“嗯,差不多。”

“什么?”老孟猛然抬头问:“你说差不多!”

“你不用管。说下去吧。”

老孟抹抹他的短髭,继续说下去道:“再据屋子里的男仆阿方说,主人回来的时候,照老规矩,一直走上了二层楼上的一间屋子——大概是会客室。看样子,好像他在守候一个人。不料,他所守候的人没有来,死神倒来了。结果,凶手开了一枪,把他打死在那间屋子里。”

“你说,他好像在守候一个人,守候的是谁?”鲁平着意地问。

“大约是在等候他的一个朋友,那个人,名字叫作张槐林,也是一个坏蛋。”

“那么,”鲁平故意问:“安知开枪的凶手,不就是这个名叫张槐林的坏蛋呢?”

“那不会的。”

“何以见得?”

“据那个男仆说他们原是非常好的朋友。”

鲁平在想,假使那只日本走狗张槐林,并不是三位来宾之一的话,那么,陈妙根临死前那叠纸币的线索,一定就是特地为这个人而布下的。因为,陈妙根在未遭枪杀之前,原是在等候这个人。想的时候他又问:“这个案子,是谁第一个发见的?”

“就是这个张槐林。”

“就是这个张槐林?”鲁平转着眼珠:“他是怎样发见的?在今天早晨吗?”

“不,”老孟摇头。“就在上夜里,大约一点半钟多一点。”

鲁平喃喃地说:“前后只差一步。”

“你说什么,首领?”矮胖子抬眼问。

“我并没有说什么。”鲁平向他挤挤眼:“你再说下去。”

“本来,”矮胖子挥舞着那支道具式的雪茄,继续说:“那个张槐林,跟死者约定十一点钟在这屋子里会面。因为别的事情,去得迟了点儿,走到这屋子的门口,只见正门敞开,楼下完全没有人。他一直走上了二层楼,却发现他的那位好朋友,已经被人送回了老家。”

“陈妙根被枪杀的时候,屋子里有些什么人?”

“前面说过的那个男仆,还有死者的一个堂兄。”

“当时他们在哪里?”

“在楼下,被人关了起来。

“关了起来?”鲁平假作吃惊地问。“谁把他们关起来的?”

“当然是那些凶手。”

“那么,”鲁平赶紧问:“这两个被关起来的人,当然见过凶手的面目的。”

“没有。”矮胖子噘嘴。

“没有?奇怪呀!”

老孟解释道:“据说,当时这两个家伙,在楼下的甬道里,遭到了凶手们从背后的袭击,因此,连个鬼影也没有看见。”

“你说凶手们,当然凶手不止一个。他们怎么知道,凶手不止一个呢?”

“那两个家伙,被关起来的时候,曾听到脚声,好像不止一个人。”

鲁平点头说:“不错,至少有三个。”

矮胖子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至少有三个?”

鲁平微笑,耸耸肩说:“我不过是瞎猜而已。”又问:“除了以上两个,当时屋子里还有谁?”

“没有了。”矮胖子摇摇头。

“奇怪。既称为小公馆,应该有个小型太太的,太太呢?”

“据说,太太本来有一个,那不过是临时的囤货而已,”老孟把那只雪茄换了一只手:“前几天,临时太太吃了过多的柠檬酸,跟死者吵架,吵散了。”

“吵架,吵散了?”

老孟连忙解释道:“那位临时太太,嫌死者的女朋友太多。”

鲁平暗想,那位临时太太,本来也该列入嫌疑犯的名单,但是现在,看来暂时可以除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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