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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商会-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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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举并不急于在本埠收粮。三天之后,估算马掌柜与阿祥落实到位了,他才在茂平的河埠头上贴出收粮告示。
一时间,群情激奋,河浜上下一片欢腾,原本排在其他埠头卖粮的船只纷纷离开,围拢到茂平埠头,不消半个时辰,竟将整个河浜堵个严严实实。
为配合收粮,俊逸从钱庄及其他店铺抽调二十多个伙计,有验收的,有过磅的,有记账的,有付款的,全由齐伯坐镇协调。船上粮农感激涕零,自发维持水面秩序不说,有不少自愿充当脚夫,将过好磅的大米扛入谷仓,仅是脚夫支出,就省许多。
茂平此举,让这条河浜上的各家谷行全都傻了眼。他们原本还在挑肥拣瘦,横鼻子竖眼地折腾粮农,突然之间,竟就门前冷落,没有一只船了。
各店掌柜坐不住了,有跑来茂平打探情况的,有拔腿奔向仁谷堂的,大家七嘴八舌,嚷成一锅粥。
“小娘比,好好一盘棋,全让茂平玩砸了!”
“马掌柜老酒吃饱了,不去赌场,跑这儿耍啥酒疯哩!”
“你这是老黄历了。眼下茂平管事的是个毛头小子,叫伍挺举!”
“唉,真是初生牛犊啊,姓鲁的哪能由着他乱来哩?”
“听说姓鲁的几桩生意全砸了,把气撒到彭老爷头上,这是摆明了要跟彭老爷打擂台呢。你们等着,这场好戏有得看。介高的价钿,到时卖不出去,看他……”
大家正在吵嚷,林掌柜阴黑着脸走出他的总理室。
“嘘,大掌柜出来了。”有人大叫。
“诸位同仁,”林掌柜冲他们扬扬手,“在下去去就来,请诸位少安毋躁,泡杯热茶,搓把麻将,慢慢候我消息。”
林掌柜直驱广肇会馆,将市场突变详细禀报彭伟伦。
“哼,”彭伟伦一拳震在几案上,冷笑数声,“我就晓得姓鲁的憋不住,这这这……果然向我叫板了!”
“老爷,我们没有退路了。前面压制介许多辰光,好不容易憋急粮农,这正如愿收粮呢,却让茂平一炮搅黄了。我们……”
“附近米市如何?”
“还不清楚呢。不过,这是规矩,只要上海涨,他们就会跟着涨。粮农们口传口,消息快哩。”
“晓得了。”彭伟伦略一思考,“这样吧,粮农们消息再快,总归有个时差。你马上派人,设法封住各地河浜,堵住来沪粮船,然后派人赶到那儿收粮。三天过后,我有妙计给你!”
“好哩。”
林掌柜辞别回来,兴致勃勃地依照彭伟伦吩咐,派船前去通往上海的各条河浜要塞制造事端,堵住河道,同时赶往昆山、苏州、湖州等地收粮。然而,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此举根本是徒劳,因为昆山、苏州、湖州等地的粮价已经同步涨起来了,也同样有人大批量收购,没有粮农傻到把船开往上海。
“查过没,都是啥人在收?”彭伟伦黑起脸问。
“查过了,”林掌柜应道,“说是当地粮商。奇怪的是,这些粮商全都不听话了。介高的价,仍旧闭着眼收,显然是——”
彭伟伦摆手打断他,微微闭目,鹰眉凝成两只钩,陷入沉思,许久后,睁开眼道:“姓鲁的既然摆下擂台,我们就得打下去。老林,整粮食你是行家,依你之见,该如何去打这个擂台?”
“比他高出一角,挤垮他!”
彭伟伦连连摇头。
“那……老爷发话吧,同发但听吩咐。”
“仁谷堂各店,这些日来共收到多少大米?”
“尚未具体统计,少说也有三千石。加上其他米行,应该不下五千石。”
“库存呢?”
“库存差不多没了,顶多也就千把石。各店库房,都在指靠吃新米呢。”
“将所有新收大米,全部转卖给茂平。”
“那……我们卖什么呢?”
“卖库存。压低米价。”
“压到多少?”
“眼下市价多少?”
“一般米六块,上等米六块三到六块五。”
“各降一块!”
“老爷,这……”林掌柜震惊了。
“去吧,”彭伟伦果决地摆手,“就照此办。通告所有会员谷行,凡是亏损,全都记到彭某账下。还有,只要你把这场仗打赢,我就把这个公所让给你,下届商会,让你进总董!”
“谢老爷抬爱!”林同发深鞠一躬,转身去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彭伟伦拿起电话,拨给马克刘。
马克刘匆匆赶到:“彭哥,啥事体,介急?”
“马上派人去趟广州和福州。”
“做啥?”
“买米。”彭伟伦目光冷峻,“鲁俊逸没生意了,想在米市上和我赌一把,这已摆下擂台,把上海及附近市场上的大米高价收购了。他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中国大米有的是。你设法运回几船,在这事体上,我没打算赚银子,只想陪他姓鲁的玩玩!哼,他这还没出道哩,就敢冲我摆擂台!”
“彭哥,”马克刘不无佩服地竖起拇指,“great idea(好计谋),我这就安排人去,看不把姓鲁的rice(米)憋在仓库里养mice(鼠)!”
仁谷堂旗下各店将市场零售价降低一元不说,又将几日来收到的所有新米通过各种渠道转卖给茂平。
顺安再也坐不住了,不由分说,将挺举拉到一边:“阿哥呀,你看看,这……这这这……闹到这个份上,我们哪能个收场哩?”
“什么份上?”挺举反问。
“我打探过了,所有米店的零售价,就是我们现在的收购价。你这马蜂窝捅大了!”
“晓得了。”挺举作势欲走,“还有啥事体吗?”
“还有哩,”顺安压低声音,“你注意到没,我们收的米,有相当部分是从那些米店来的,他们让人假扮粮户卖给我们。前后才几天,不过倒下手,人家白赚咱一块洋钿,简直是在捡钱。”
“晓得了。”
“阿哥,”顺安加重语气,“他们的粮,我们不能要!”
“你只管放款就是。”挺举白他一眼,“他们的粮,只要不掺假,不投毒,送来多少,收多少。”
“伍挺举,”顺安气急了,狠跺几脚,“你……算你是条好汉,我服你了!”扭转身,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傅晓迪,回来!”挺举晓得他又要去鲁宅,冲他的背影厉声喝道。
挺举此前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讲话,顺安不由打个惊怔,顿住步子。
“我警告你,”挺举一字一顿,“收粮的事体,鲁叔全权委托我了。你现在只有一件事体可做,就是解款,放款。做好你的事体,其他事体少管!若是坏了鲁叔事体,我让你兜着走!”
望着陡然凶起来的挺举,顺安傻眼了。
俊逸比顺安更不安生。
俊逸在第一时间里就获知了彭伟伦的报复举动,是庆泽告诉他的。庆泽扯老潘一道来,没有过多说话,只将市场上的变化一一讲予他听。俊逸耐心听完庆泽,礼貌地将他们师徒送走,返身回到书房,目光再次瞟到墙面老伍家的那幅双叟书画上。
早晚看到这幅画,俊逸总能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好几次甚至想把它取下来,却又最终没有取下,因为他之所以挂画,也正是要它时时予以警示。
看会儿画,俊逸起身走到旁边净室,也即他的小香堂,面对观音菩萨坐下。早晚烦闷,此地是他最好的静心之处。
俊逸切切实实地后悔了。他再一次反思挺举,反思这桩匪夷所思的事体,陡然想到振东。对,振东!听晓迪讲,振东不喝酒了,不赌博了,几乎是一夜之间,振东与此前判若两人,且在这桩事体上与挺举一唱一和,完全合拍。
这些年来振东唯一想做的就是败掉他的家产,而挺举与他合谋一处,这……俊逸不寒而栗。是的,他不该听信挺举,更不该把决策权交在他手里。事到如今,他已是作茧自缚,束手无策了。
然而,回头一想,齐伯却又那么坚定地挺他。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不信任何人,却不能不信齐伯。齐伯跟他十多年如一日,任劳任怨,忠心耿耿,从未生过二心,即使亲生父亲,也不会这般待他。
俊逸正自茫然,书房里传来电话铃声。俊逸起身过去,接过电话,是商会打来的,要他马上去开总董会,查老爷子在等候了。俊逸这才想起两天前确实有人通知过他,而他只顾烦躁收粮的事体,竟把这事情抛在脑后了。
俊逸匆匆赶到商会,所有总董都到齐了。俊逸抱歉地笑笑,坐在最末一个位上。
主位是把洋式太师椅,工艺奢华,气派而实用,椅上赫然高坐的是查敬轩。
这把椅子据说是查敬轩特意向意大利皮匠定制的,钢架木身皮座与皮背,椅面与底座分开组装,合二为一,可以任意旋转和升降。早晚开会,查敬轩总是将太师椅升到最高,他又坐在主位,看起来就比其他总董高出一头还多。
会议只有一个主题,表决对英洽谈的商约,这也是成立商会的目的。商约依旧是俊逸起草的那个,前几日的议董会已经全票通过了,总董会只是过个形式,落上名字。这个过程不复杂,在俊逸到后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
散场时,查敬轩留住俊逸,关切地问道:“俊逸,听说你投不少洋钿购买新米,把米价拉起来了,可有此事?”
“是哩。”俊逸淡淡一笑,竭力掩饰住自己的焦躁。
“你是做生意呢,还是赌气?”查敬轩再问。
俊逸咬紧嘴唇,不说话了。
“俊逸呀,”查敬轩接道,“你的事体我全晓得了。广肇收买你,你没动摇,因为你身上流着甬人的血。你是好样的,查叔记着哩。听说为了这桩事体,广肇断了你的所有洋行生意。”
“是哩。”
“上海洋行多去了,他彭伟伦并不能一手遮天。多家洋行与润丰源有业务往来,我已交代锦莱,让他帮你通融,相信不久就有生意上门。”
“谢查叔厚爱。”
“关于这次收粮,查叔很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查叔,我……没啥想法。”
“俊逸,我晓得你是稳健人,要是没有想法,就不会做下这事体。不过,俊逸呀,你这样做,说小,不过是桩生意;说大,可就扯到行会了。”查敬轩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头,“你看看这个。”
俊逸扫一眼,是仁谷堂米业公所的抗议书,随手放到案上。
“有人几天前就将这个呈送我这里,要我给个公道。”查敬轩用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子,两眼笑眯眯地看着俊逸。
“茂平不是公所会员。”俊逸辩解。
“是哩,”查敬轩笑道,“这事体我查问清爽了,也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谢查叔了。”俊逸朝他拱拱手。
“俊逸呀,”查敬轩摆摆手,“你不用谢我,你记住,无论发生何事,你身后都有一个查叔。就这桩事体来说,查叔想对你讲的是,要是做生意,就要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个人最好不要和行业对着干。要是你存心与人赌气,就另当别论了。”
“我没有赌气,只是做生意。”
“既是做生意,你这讲讲看,为何这般来做?”
“查叔,我……”俊逸苦笑一下,“眼下真也说不清爽哩。”
“好吧,”查敬轩凝会儿眉,轻轻点头,“生意有生意的章法,你不想讲,查叔就不多问了。不过,查叔提醒你两点,这第一点,你不只是收粮,你挑战的是上海米业行会,是行会内的多年规矩,这个你要想好;这第二点,当年胡雪岩因为大量囤积生丝,才让姓丁的抓住要害,一举击溃。俊逸呀,前车之鉴,并不远哪。”
“谢查叔提……提醒!”俊逸长吸一气,脸色变了。
“呵呵呵呵,”查敬轩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重重按在他的肩头上,“俊逸呀,你也不必紧张,只管挺住。天,塌不下来。仁谷堂不过是个小小行会,他彭伟伦翻不了天。再说,大米也与生丝不同,生丝是卖给洋人的,大权在洋人手里。大米是给国人吃,只要存得好,不发霉,就不愁没有销路。”
“是哩。”俊逸艰难地吁出一气。
“俊逸,”查敬轩凝视俊逸,郑重承诺,“你为四明冒犯广肇,这又和姓彭的摆开阵势,查叔打心眼里敬佩。你只管放心冲杀,有查叔做你后盾。与彭伟伦斗,没实力不成。需要多少银子,需要如何撑腰,你尽可向查叔开口。”
“俊逸……”俊逸声音哽咽,深鞠一躬,“谢查叔了!”
俊逸从查敬轩那里得到一喜一忧。一喜是查敬轩主动送给他一个背脊,一忧是警示他此事可能面临的后果。俊逸原本心存疑惑,查敬轩的警示无疑是雪上加霜。
从商会回来,俊逸没心再去阿秀那里,更不想把负面感觉带给阿秀,就又一头扎入小佛堂里,在那里闭目盘思。
入夜了。
俊逸耳边再次响起查敬轩的声音:“查叔提醒你两点,这第一点,你不只是收粮,你挑战的是上海米业,是行会内的规矩。这个你要想好;这第二点,当年胡雪岩因为大量囤积生丝,才让姓丁的抓住要害,一举击溃。俊逸呀,前车之鉴,并不远哪。”
俊逸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一直陪在身边的齐伯见香快要燃完了,上前续上。看到这个寒噤,齐伯晓得他心里窝事了,小声道:“老爷?”
俊逸话里有话:“齐伯,挺举他……好吗?”
“情绪很稳。”
“哦?”俊逸看向齐伯,“其他谷行转卖过来的大米估计有多少?”
“有两千多石。他们还在陆续卖来,据挺举估计,应该不下五千石。”
俊逸再次打个寒噤。
院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门卫的叫声:“齐伯,祝老爷来了!”
齐伯赶忙下楼,迎到客堂,打一揖道:“祝老爷,请坐!”
“俊逸在吗?”祝合义还过礼道,“我有急事体。”
“在楼上呢。老爷请。”
齐伯引合义上楼,直接走进香堂。
俊逸早就听出是合义来,但仍旧闭眼打坐,没跟他打招呼。齐伯正要说话,合义摆摆手,在俊逸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齐伯迟疑一下,关上房门,退到门外。
“介严肃做啥?”合义斜俊逸一眼,呵呵笑了。
“唉,”俊逸轻叹一声,“你倒开心哪。我是笑不出来了。”
“是哩,”合义这也敛住笑,“我这来,确实有个不太好笑的消息。”
“哦?”俊逸抬头。
“彭伟伦拨银二十万两,派人南下广东、福建收米去了。看这架势,他想和你在米市上一决高低呢。”
俊逸脸色变了,惊问:“消息可靠吗?”
合义微微点头。
俊逸身子轻轻晃一下,强力稳住。
“俊逸,你——”合义声音关切,“不要紧吧?”
俊逸缓缓闭上眼去,许久,苦笑一声:“不就是二十万吗,能奈我何?”
十六浦码头附近的简易仓库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一排不同型号的箱包,从表面上看,所有箱包都有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
麦基洋行总理麦基在前,洋行协理里查得在后,脸色阴沉,沿着箱包间的空隙,一排一排地查看。
麦基指着一个被海水浸得略轻的大包:“打开这个!”
里查得努下嘴,跟在身后的库房保管赶忙上来,割掉包装绳,将包皮抖开。包里全是洋布,虽然被风吹干了,但海水的痕迹极是明显。麦基用手摸摸,弯腰嗅嗅,做出个苦相。
紧接着,麦基又让库房保管打开几个不同种类的箱包,发现所有货物全都浸过水了。许多铁罐铁桶更是一塌糊涂,掉漆不说,甚者连铁皮也锈透了。
眼见只剩最后一排,里查得又要拐进,麦基停住步子,摆摆手道:“No more。 Let‘s go!(不必看了,走吧!)”
天色黑透,麦基一脸沮丧地回到位于西江路的豪宅。走到门外,麦基顿住步子,酝酿会儿情绪,将苦脸换作笑脸,推门走进。
“Darling(亲爱的),”麦基夫人笑着迎上,向他张开两臂,拥抱一下,惊讶地抬头,伸手抹去他额上的汗珠,“Oh,dear,you are sweating!(哦,亲爱的,你出汗了!)”
“It’s too hot。(太热了。)”麦基在她脸上轻吻一下,松开她。
“Too hot?(太热?)”麦基夫人怔了,“No,no,no,it‘s not hot。 It’s late Autumn now。 Oh,I see,you must be ill。(不对,不热呀。已经深秋了。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病了。)”
“Yea,you are right。(嗯,没错,)”麦基苦笑道,“It‘s not hot。 I’m well,quite well。(不热。我很好,非常好。)”
“Dear,tell me,what‘s wrong?(亲爱的,告诉我,出什么事了?)”麦基夫人看出异常,仔细审看他一会儿,坐在他身边。
“You know,”麦基叹气,摊开两手做无奈状,摇头,“we have a little trouble。 The cargo ship was caught in a heavy storm in South China Sea,and all our goods have been damaged by water。 What’s worse,the business in India doesn‘t work well either because of the damned famine。 The Chinese saying is right,(我们遇到点小麻烦。我们的货船在中国南海遇到风暴,所有货物都浸水了。更糟的是,印度的生意也不好,因为这场该死的饥荒。有句中国谚语说得好,)”麦基改用蹩脚的中文,“屋漏偏遇连阴雨。”
“Oh,dear, no连阴雨,Lord is with us。(哦,亲爱的,没有连阴雨。上帝与我们同在。)”麦基夫人双手在胸前连划十字,闭眼默念上帝的名字。
麦基笑笑,坐在沙发上,瞟见茶几上有封电报,顺手拿过。
“It’s from Carrie。 Her two Angel Gardens have to be enlarged, and she wants us to send her 50 dan of rice as soon as possible。(是嘉丽来的。她的两家天使花园不得不扩大了,她要我们尽快送去50石大米。)”麦基夫人沏茶。
“From here? Why doesn‘t she get them there? We can send her money。(从这里吗?为什么她不就地买米?我们可以寄给她钱。)”麦基皱下眉头。
“It’s more than one pound a dan over there, and even so, she can’t get any because of the shortage。(那里的大米一石超过一英磅,即使这样,她也买不到,因为市场短缺。)”
麦基心里怦然一动,急道:“Dear,get me some recent newspaper!(亲爱的,把近期的报纸给我!)”
麦基夫人递过来一摞报纸,麦基迫不及待地翻看,思索,有顷,忽身站起,拿起电话拨一阵子,声音兴奋,两眼放光:“Richard,e to me now!(里查得,速来见我!)”
自打粮战打响,挺举没有再回鲁宅,吃住全在店里。
这日夜半时分,振东、阿祥就如约定好了似的,前后不差半个时辰,各从战区风尘仆仆地赶回谷行。汇总下来,马掌柜已经收足一万五千石,阿祥略少一些,一万一千石,加上本埠挺举收的及其他谷行转卖过来的,前后不过二十日,到位大米已近四万石。
这是个不得了的数字。挺举让人置办酒菜,在店中摆开筵席,一为庆贺,二为振东、阿祥二人洗尘。
马掌柜、阿祥把酒临风,尽皆欢喜,只有挺举按住酒杯,一脸凝重。
“阿哥,四万石了,还不够么?”阿祥急了。
“不是够与不够的事体,是这数字不上不下,显得尴尬,”挺举苦笑道。
“哪儿不上不下了?”阿祥惊问。
“马叔,”挺举没有回答,转对马掌柜道,“附近不说了,再远点,还有大型米市没?”
“还有两个,南京和蚌埠,很远了。”
“杭州呢?”
“浙江地少人多,没有余米,所以杭州没有专门米市,都是散场。”
“哦,明白了。依你估算,南京、蚌埠能收多少?”
“应该不下万石。”
“米价呢?”
“这两处我还没有去过,应该比上海略低一点。怎么,你还想去收?”振东眯眼问道。
“是哩。”挺举凝眉有顷,看向二人,“马叔,阿弟,你俩歇不成了,这就动身赶到车站,坐明晨六点的火车前往南京和蚌埠,把两处米市上的新米全部买断。至于价格,可随行就市。此番务必速战速决,只收商家的米,谈妥后就租船顺流运往上海。”
“好哩。”振东应道,“不过,这两处地方生僻,没熟人,这般买米我们必须用现银,赊不得账。”
“钱的事体,你们放心,我力争在三天内把庄票送到。”
由于这起新任务,三人就都无心喝酒了。振东与阿祥匆匆填饱肚子,雇辆马车直奔车站,买好车票,见天色尚早,就在候车室背靠背和衣睡了。
挺举赶到鲁宅,还没走到后院,就听到他们的房间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挺举推开房门,见屋子完全变了样,房间让顺安变作临时账房了,两张桌子并作一处,两盏油灯的灯芯也被他挑到最大,将房间照得透透亮。桌面上摊着一沓子票据及五六本账册,顺安坐在床沿上,正在聚精会神地一边翻动账目,一边拨打算盘,核对账目,没有注意到进门的挺举。
挺举一阵感动,轻道:“阿弟!”
“阿哥——”顺安吓一大跳,待回过神来,惊道,“啥风把你刮回来了?”
“有点事体。”挺举应一声,看着满桌子的账册,“阿弟,辛苦你了!”
“你介晚回来,一定是大事体吧?”
“是哩。我想问问,你这里还有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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