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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令之醉太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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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旌旗翻滚,尘埃飞扬。
立马高丘之上,俯瞰著宣敬城外且战且退,却遭数倍胡人乓马围剿,险象环生的汉营将士们。季凯本以为在冲入沙场之前,自己好歹会冷静地考虑—下战术,然而事实上,在看清不知是哪一方人马的鲜血溅到阵中的游尚铭头睑上时,他脑中—热胸口一紧,什么都没有想便连鞭催马,势如长虹般地杀向混战的两军当中——
剑,是劈手从敌人掌中夺过来的。
弓箭,则是伏腰由尸体身边捡起来的。
千人混杂,敌我难分。若非游尚铭与自己同样身无甲胄,布衣染血格外鲜明的话,季凯找到的估计就只能是对方的一具尸体了。
「小凯?!」担忧的情况既成事实,游街铭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这个人的来到还是责怪这个人的不顾生死,震惊夹杂著喜悦与无奈,高声的唤著。回答他的,却是後者皱眉,搭箭,瞪目,挽弓,破空而出,直射入他左侧空隙的一箭!
「留心点!沙场上一个分神就能要了你的命——」
左侧准备偷袭游尚铭的敌兵中箭落马,季凯腾身跃起,稳稳地骑上了游尚铭身边无主的战马,下一刻,他原先所骑的五花马就悲嘶著倒在了如雨的箭矢之下。没有时问哀悼,不论是为倒下的坐骑还是为同甘共苦过的战友。牺牲的人马可以留待战乱平息後再三清点打扫,关键是还活著的人……他们能带回去几个?
挥剑砍倒扑上来的敌兵,胡人骁勇,然而面对浑身浴血却自身分毫未伤的白衣少年,他们却只能纷纷倒毙出一条通往宣敬城的血路!季凯虽然武功盖世,但他不懂行军统乓指挥调度之术,而他也不打算去管。
「汪子林那个混帐人呢?!」剑折断在敌兵的盾牌上,季凯振臂挽弓,箭矢没入敌人头盔缝隙处裸露的头颅上,後者惨呼倒下,让开出路。藉著周围敌人被此举吓住畏缩不前的空档,季凯厉声询问身後列阵残兵的游街铭。
「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人啦!」娴热地将剩余的人马聚集过来,拉起突围的锥形阵,游尚铭眼见扛旗的士乒被砍中,眸中骤然红了一下,飞快地出手,捞住了对方致死未肯松开的旗杆:「汪子林把弟兄们领出了城後就不见踪影,摆明是要拿他们祭刀。」回忆起自己赶到时,被丢弃在敌阵里的士兵们欣喜若狂的表情,游尚铭依然故我的微笑著,牙关却紧紧咬合,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口腔中:「小凯,弟兄们信得过我这个游副将,那么……我也一定会拼尽最後一口气带他们活著回城!」
他绝对不会忘记,当自己尚不知该如何向将士们解释失踪之事时,危急时刘,汪子林的手下亲信一改平时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不假思索地策马主动带头追随自己破阵而出,临死前倒在马下,大睁著眼回答了他的疑惑。
「因为……游将军你……回来了……」
所以——
「小凯,快!前方右面有望杀出!」凭经验寻到了胡人强弩之末的缺口,游尚铭不会放过这一线的生机,耐住不忍,沉声请求已经略见喘息的少年。後者闻言,嘲弄地笑著继续挥剑开路,金戈碰撞,虎口裂出丝丝血痕:「喂!游大副将,你该不是忘了我前日还差点走火入魔,如今逼我一再强催功力,万一残废掉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从季凯抛下顾虑主动赶来的那—刻起,游尚铭就知道对方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了。果然不出所科,纵声朗笑著,季凯丢给他一个答案後头也不回的向前冲锋:「好!话是你说的,若我真的成了废人,罚你养我一辈子。」
「……」呆了呆,本以为对方会藉故再提狱中尴尬的表白,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自己过去顺水人情的随口许诺。游尚铭出乎意科的犹豫了,仿佛是再郑重不过地将答案在脑中心小酝酿再三,目光坚稳如山的凝视著身前奋勇当先的少年,他开口,一字一诺,掷地有声:
「好!小凯,只要我们能活著回去,我游尚铭心甘情愿的……养你一辈子!」
*
与此同时,宣敬城内。
「天啊!」眼尖地瞥见混战中热悉的身影,石德激动得不能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他冲到了在城墙上观战的余渡飞身前,没注意余渡飞面冷如霜,只顾著逾越的乞求:「将、将军!是游副将!是游副将回来了——」所以,这回对方不能用守城为要,无将可遣来拒绝派兵援战了吧?
「……可恶。」恨声低吼,余渡飞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挣扎片刻之後,他不再理会石德和周围乓士殷切的期盼,注视著在季凯的拚杀与游尚铭的调遣下突破胡人封锁向宣敬城回奔的残兵败将们,狠下心肠,让人如坠冰窟的答案瞬间冻结了城中人们残余的热忱:「哼,不能让这些败军把胡人的兵马引进城里来!为了确保宣敬城的安全,也只有委屈他们了。相信游贤侄深明大义,能够理解本将无奈之下的牺牲的。来人啊!传我命令,立刻将宣敬城门关起来——」
「什、什么?!将军,不可以啊!那样的话岂不是要我们眼睁睁看著城外的几百名兄弟困死在胡人刀下了吗?!」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石德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余渡飞急关城门欲挡住的根本不是紧追在撤退将士们身後的敌军,而是向来就积怨深厚的故旧之子!
「余将军!怨有头债有主,您与玄敬将军再不和也不能拿他儿子和几百名弟兄的命撒气啊!」重重跪倒,石德把头磕得一片血红,每一声都沉闷得像是狠狠敲打在周围将士的五脏上,卷起扭曲的痛与愤怒。
「放肆!将军为的是保全宣敬城,岂是你所言的那种假公济私之人!」余渡飞身侧,向来善於阿谀奉承的中年副将光火的打断了石德的抗议,见周围无人愿意动手,一怒之下——亲自冲下了城墙,赶到巨大的城门前威胁迟疑不决的守乓们:「听见没有!立刻关上城门!绝不能给胡人任何闯入的机会!动手啊——谁敢不从军令,立斩个赦!听见了没有——」
「余将军——」石德还在悲嘶,但剌耳粗糙的关门声已隆隆的把一切画上定局。余渡飞苍老干瘪的唇生硬的抿成了一条线,无言地望著越来越接近宣敬城却也越来越穷途末路的将士们,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了。
兢兢业业了半辈子,他求的其实个过是能卸甲归田,颐养天年而已。不求有功但愿无过,一开始,他只是不想临卸任前留下劣迹让督军特使上禀朝廷;然而,他为了小错撒了谎,却从此以後不得不用接二连三的谎话去圆那第一个骗局。渐渐地,谎言与阴谋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是他自己亲手将脚下的一步小坎,掘成了如今无底的深渊。
游玄敬,你地下有知的话,怕是又要对我的愚蠢,嗤之以鼻的嘲笑不已了吧……
「城门!城门要关了——」
「可恶啊啊啊——难道是让我们就这么送死吗?!」
好不容易鼓舞的士气在吵杂的惊吼声中荡然无存,游尚铭一边勒马呵斥著失去希望後丢盔卸甲四处逃窜的士兵们,一边沉默不语地深深凝视著慢慢合拢的高耸城门。还有半里不到的路里,眼看就要甩脱胡人的追击了,难道他们豁出一切拚命到现在,只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半里的路,催马再快比快不过城门关闭的速度,後面的敌军显然接到了汪子林的暗示,根本不在乎宣敬城里大批的守军会倾巢出动,丝毫不顾穷寇莫追的兵家大忌,—路撵著他们兵临城下,大有不杀光汉人的这队前锋誓不罢休之势。
「小凯,你的轻功应该足以逃生,你快走吧。」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吗?那他也认了,但至少他得让那个为自己而来的少年及时离开,毕竟季凯还那么的年轻,他不该也不能死在这里。
回马持剑,游尚铭正欲反身向涌来的胡人迎去,去被自己转头所看列的景象震撼当场!
犹如被施展了什么法术一般,他愣愣地望著身後俊颜沾血的季凯。只见白衣红透的少年此刻稳如泰山地立到了马背之上,虎目微眯,凌厉的目光含著蓬勃的杀机,牢牢锁住快要合拢的两扇巨门间晃动的身影,紧接著,他仿佛确定了似的,缓缓地,—寸寸挽开从胡人那里抢来的长弓,无声无息地搭上一支坚固的羽箭,展臂,张弦,弓满如月——
「——!」刹那间,游尚铭捕捉到少年虎目中意图吞噬一切阻碍的凶悍!周围喧嚣的杂乱归於寂静,他听不见耳外之声,看不见心外之物,所视所感,唯有眼前英姿飒爽,凛然威武的浴血少年,以及其手中闪电般离弦而出,疾飞破空的长箭!
「……」胸行成竹地瞪视著自己射出的箭不偏下倚地没入城门间中年副将的胸膛,十二成功力力道十足的将半里外的目标射得站立不稳向後仰倒!确认中年副将恻地後震惊的守兵们呆立当场已然忘记了关门,季凯傲然地笑了笑,扬鞭一马当先地向半开的宣敬城门冲去:「游尚铭!说什么逃不逃的傻话呢?还不快带大家入城——」
「小凯……」生死—线,胜负—瞬间已作定局。率领著还处在震惊中的余部追著季凯回城而去,在策马追赶上季凯的同时,游尚铭戏谑地绽开—抹坏笑,单手持缰,一把扯住少年飞扬的发带,散下了那一头不羁的黑发。
「姓游的!关键时刻你又捣什么乱啊——」气结地甩了甩凌乱的长发,季凯凶光毕露地白了笑得让自己发寒的青年一眼,不明白对方是吓傻了还是乐歪了,现在他们就夹在内忧外患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要作戏给谁看?!
「小凯,找刚发现……有件事不太好办了。」
「……什么事?」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本能地,季凯顼感到了一丝不妙……
「呃,虽然才拒绝了你又说这种话不太好意思,但是……没办法!唉唉~谁叫小凯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帅气了!所以……我想,小凯啊,我估计是真的爱上你了呢!呵呵~~~」
「……这个也是你计划中的权宜之计吧?」冷静!现在还不是能气死的时候!
「怎么能那么说嘛!小凯啊,我都说了这回是真心的哦!」
「你不是在牢里和拜月族那边都重申过你是不会喜欢男人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小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开始对男人没有感觉,但被你这么—个年少俊俏帅气勇敢武功高强又身居高位的御史大人屈尊纡贵的在牢里那样激烈的告白,再加上你几次三番的舍命回护,生死追随……别说我游尚铭的心是肉长的了,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开窍了!不是吗?呵呵~~」
「……」不、不是吧?!这话听著怎么这么耳熟呢?张口结舌地瞪著笑得非常诚恳,目光真挚得剌眼的游尚铭,季凯明明记得自己刚刚潇洒的赢了两方的人马,却偏偏感觉此时此刻输给了眼前的这一个人:
「姓游的……他X的——你究竟玩、够、了、没、有啊啊啊啊啊————」
第九章
入夜的宣敬营,军帐外,负手而立的白发将军一夕之间苍老了太多。
「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余将军。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们,照我们说的去做,否则,你连一丝瞒天过海的希望也不会有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还想抽身吗?哼哼……」
「我早就抽不了身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压垮了武将的脊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害我又助我,助我也不过是更深一层的害我……本将已是你们掌中之棋了,只是这一局棋,你们又想下赢谁呢?」
「下赢了谁并不重要,关键在於,是不是能赢这轮棋局。」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输得沦落到今天作尔等棋子吗?」
「……」
「呵……怪只怪我这一生,总是太想赢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如愿以偿的坐上了返京的囚车,季凯却丝毫没有一切不幸即将结束的雀跃。
自从那天听到游尚铭的告白之後,他脑子里就一直回荡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句俗话……仔细算来,他会落到今天这个与男人再也撇不清关系的境地,怪也只能怪他当初非要争一时的意气,指望能够在「情场」上扳回一局,趾高气扬的甩掉屡次耍弄自己的游尚铭以满足他那业已伤痕累累的虚荣心。
现在可好,真假混淆,是非颠倒,他本以为老天开眼,终於让游尚铭被自己钓上了钩,眼看就该轮到他义正词严不留情面的狠狠拒绝掉对方了。谁知,他准备的那些冷嘲热讽还没来得及说完开头,就被游尚铭温软的一个微笑驳斥得片甲不留。
「游将军,就算你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吧,但是很可惜,我季凯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之所以在地牢里那么欺骗你,也只是为了报你先前把我蒙在鼓里的一箭之仇罢了,你不要当真呐!虽然我承认这种报复行径是幼稚了一点,可……」
「小凯。」
「嗯?」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了。」宠溺的笑了笑,游尚铭纵容的摸了摸季凯的头,丝毫不在乎他在睑色铁青的将士们面前毫不留情的削了自己的面子:「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我不该因为所谓的计划就将情啊爱啊的当筹码乱说,辜负了你的一片情谊,伤了你的心……你如今不肯接受我也是我活该报应,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等等,谁说我这是气话来著?!」鸡同鸭讲的眨了眨眼,季凯发现周围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好像每个人都明白了游尚铭的言下之意。
「难道说,我一会儿追求你一会儿划清界限的你都不生气吗?小凯~~」
「废话!我当然生气——」被这样设计玩弄都能不生气的话,他早就修炼成仙了。
「所以嘛,你还正气头上,我不勉强你立刻就接受我的歉意和感情。但我是说真的,小凯,我喜欢你,这一回绝不骗你。你愿意相信的话是我的福份,即便你再也无法相信我了,我也会默默的喜欢下去,不再食言,我……等你回心转意。」
「……凭什么你在等我就得回心转意啊?!哼!姓游的,甜言蜜语说得次数多了就太假了,山盟海誓发的次数频繁了就不值钱了,您的钟爱……恕我季凯不稀罕!哈哈哈哈——哈……呃……」畅快的吼完,嘴上爽快了可心里却空荡荡的有点发虚,思及昨夜目送对方离开时自己那周身宛如破雷连续劈中的颤栗悸动感,季凯缓和下戾气,刚想为了将来可能会在彼此之间发生的什么退让一步,抬头却正对上游尚铭满含歉意和柔情的受伤凝视。
不、不好了!倒抽一口气,季凯骤然醒悟,不知不觉地,他的回答已经欲盖弥彰的在人前承认了自己对游尚铭确实曾经有过点什么不言自明的期待。
「我、我说错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的……」他不是想看九死一生逃回城的游尚铭露出那种强颜欢笑的痛苦眼神啊!可是不对,他好像就是为了让对方也尝尝受伤害的滋味才这么说的。但那样也不对,这么说了不就代表自己是由爱生恨,横竖是先喜欢上的那一方便宜了这家伙吗?不过自己也确实不能说对姓游的一点想法也——
「小凯,呵~别著急了,你不用解释的,真的,我懂的……」
「……哦。」是吗?可关键问题在於,他季凯自己反而搞不明白了啊!啊啊啊——
到头来,目前季凯唯一可以得到的明确结论就是:拜某人顶著一张比灶台还厚的脸皮所赐,自他进营至今,对方先後三次的告白真假暂且不论,反正是上至晏朝守城将士,下至远道而来犯境的胡人,中间还加上行踪神秘的整个拜月族……反正是个人就知道了他季凯与游尚铭早已断袖合欢且他还是作下面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仰天长叹,看也不看囚车另一端身著囚衣还春光满面的患难之「友」,季凯强迫自己转过念头,去思考比较迫切的问题,就比如说:他和游尚铭送京受审的阶下囚身份。虽然或多或少,季凯还是感激那天余渡飞脸色发黑的抢在自己被游尚铭气昏前厉声发话,及时把他们一个按照私出军营临阵不知去向为由,另一个按照私离军营射伤朝廷命官、且事後大言不惭地冒充御史又举不出证据为由,双双押入赴京受审的囚车一路南下。但是,太过合理的处置方式却给人格外不对劲的感觉……
余渡飞作梦都想杀掉眼中钉游尚铭与坏他计划的自己,这谁都知道。
游尚铭乃是堂堂三品武将,自己情急之下「冒充」的又是一品的御吏大人,这种程度的案件宣敬城一个边塞之地无权审理,只能押入京师听候上面发落,这也是晏朝人尽皆知的规矩。
奇怪就奇怪在,余渡飞应该清楚自己的把柄太多,放他们二人进京实在不智。万一审讯的时候他们把宣敬营发生的那些欺上瞒下,通敌卖国的阴谋抖出来,余将军绝对脱不了干系。就算是当时迫於营中将士们的压力,余渡飞不得不暂时装模作样的将他们俩收押送审吧,可依照季凯的经验,对方应该合理利用这一路上层出不穷的机会埋伏手下杀他们灭口才对啊?怎么眼见都赶了一半多的路程了,押解他们的官兵却丝毫没有要动手的趋势?
到底余渡飞在盘算什么呢?对方的机关究竟埋伏在哪里呢?敌人这么有恃无恐是否倚仗了谁呢?还有就是……旁边姓游的那个家伙打算用那副让人头皮发麻的深情目光「奸」视自己到什么时候呢?!可恶——
「你看够了没有?!低头吃你自己的饭去!哼!」囚车再大地方也有限,已经背抵栏杆再往外就得越狱了的季凯终於忍不住发威了。连日来,成堆的问题挤得他脑袋都隐隐作痛,偏生拴在一根绳上的另一只「蚂蚱」还好整以暇的开开心心嚼著很有可能会被下毒的饭菜,不以为然地宽慰自己:「小凯呐,有些事情敌暗我明是琢磨不透的,你自己再怎么烦恼也没有用啦!来来来,乖乖吃点东西,这几天你饭吃得太少,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啊!」祭起笑容,游尚铭顶住季凯周身压迫而来的寒意,不怕死的凑过去,端起季凯碰也不肯碰的碗筷,殷勤的将寒酸的囚饭里仅有的精华部分毫不犹豫地喂给了对方:「多少吃一口吧,你年纪还小,饿久了伤身得厉害。」
「……等确认你吃完之後没有被毒死,我再动筷子也不迟。」冷漠的白了游尚铭一眼,季凯没好气地闭起虎目眼不见心净。
「唉~~小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走一步再想—步吧。你若是—直这么紧张兮兮的疑神疑鬼,我看用不著余叔下手,你自己就会在进京前把自己累垮掉。」无可奈何地当著少年把碗中的每样菜饭都咽了一口,游尚铭安抚地拍了拍季凯的肩膀,将碗筷硬塞到他手中:「吃吧,一时半会儿毒不死人的。我们离奇死亡的话,余叔嫌疑最大,他就算害我们也不屑於这么粗俗的手段。你若还是不放心,我就叫阿德去另外买点食物好了,咱们不吃官兵提供的饭菜总放心了吧!」
「是啊是啊!小凯兄弟,干脆我去街边的馆子里让他们下几个白水煮熟的鸡蛋给你吃好了,听说那东西没法下毒……」正蹲在囚车外和押解官乓们一起吃晚饭的石德闻言,立刻想起自己千方百计跟随南下的意义所在,连忙放下筷子拿起干瘪的行囊,作势便要勤快的往对街跑。
「不用麻烦了,该死的迟早会死,防不胜防。」懊恼地瞪了笑得无辜的游尚铭—眼,季凯没对方那么厚的睑皮,能够把患难与共,主动追随他们一路百般照料的石德依旧当成营里的小跟班使唤,尤其是看到他们两个一唱—和,一个支使得理所当然,一个跑腿得心甘情愿,他就觉得从胸口到胃口门通通不舒服,连带的夏日里的饭菜也「酸」得特别快……
入夜後,饭吃得不顺畅,人也跟著翻来覆去睡不著。
躺在硬邦邦的囚车木板上,睡惯了武阳侯府阴冷潮湿的石牢房的季凯自然不会觉得囚车的条件差到哪去。反正夜风凉了,有人会赶也赶不走的贴著自己美其名曰相濡以沬的取暖,而—旦夏夜憋了雨沉闷起来,又有人会躲也不让躲的在旁边轻轻打扇,送来解暑的阵阵清凉。
「若我是玄武御史就好了,唉……」换成性好男色的楚怀风躺在自己的位置上的话,囚车车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温柔乡了。只可惜,游尚铭的体贴在他季凯眼里不亚於黄鼠狼的拜年,事不过三,他绝对不会再轻易相信对方的情话绵绵了!
「哼!我哪比得上你啊,小凯。看你这白虎御史如今多逍遥~~走路有囚车载著,吃饭有俊哥儿哄著,哪像我这苦命的玄武御史,不但要提心吊胆瞒著府里人往外溜,还得马不停蹄地赶过来风尘仆仆的给你通风报信!」突然,暗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抱怨里透出一丝笑意,打断了少年的哀叹。闻言,季凯浑身一震,刚要跳起身来阻止来者暴露身份,却见睡在囚车外的官兵们早已被楚怀风那武艺高超的男情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点倒一片了。
「怀风~~你怎么来了!」惊喜地将手伸出木栏,轻而易举地捻开百十来斤的铁锁,推开囚车的木门,季凯看也不看缩在游尚铭背後惊得连嘴都忘了合上的石德,舒展著四肢迎了过去,亲昵的扶过好友的胳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哼哼,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也不想想是谁为了你被遗忘在武阳侯府的牢里近一个月!好不容易有空来看我,也不知道把欠我的竹叶青和芙蓉酒膏带上……天知道军营禁酒,我两个月都没闻见酒香了!」
「死到临头你还想著喝酒?哼哼,没听我说吗?我是特意来给你通风报信的。」瞪了一眼每次见面总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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