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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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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茜刚说完她的感觉,头上方就有一个蜂鸣器嘟嘟地响起来,她忙仰头去看,只见她的面前亮起一个荧光屏,荧光屏上正在显示《痛苦美术大展》的结束语。
她飞快地读着荧光屏上的结束语,她惊奇地发现,荧光屏上显示的结束语正是她刚刚谈感觉时所说的话,而且一字不差。戴茜诧异之际,荧光屏倏地熄了,走廊里复又一片黑暗。她迷惘地喊道:
〃喂,你在哪里?〃
〃朝前再走一步,就是那个门!〃
陌生人的声音又传来。戴茜犹豫着,她问道:
〃辉煌之门吗?〃
〃对!〃
戴茜按陌生人所说的,朝前走了一步,果然感觉走进了一道门里。她进了门里,正踟蹰不前,陌生人又道:
〃就站在那儿!〃
陌生人的话音刚落,戴茜就感到他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这时,陌生人划着一根火柴,火柴的微光映亮一片小小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个画框,在画框白色衬底的中央,有一枚纽扣。在火柴熄灭的一瞬间,戴茜认出了纽扣正是从自己衣服上割下来的那枚。陌生人问:
〃你看到了什么?〃
〃我的那枚纽扣。〃戴茜说。
〃不对,现在它已不是纽扣了。〃陌生人平静地道。
〃是什么?〃戴茜问。
〃一幅作品!〃陌生人说。
〃一幅作品?〃戴茜感到愕然。
陌生人没有说话,他又划着一根火柴。他把燃烧的火柴向墙壁前凑近一些,让火柴的主光照在画框旁的一张标签上,标签上写着作品的题目。戴茜看着,不由得把作品的题目读出了口:
〃《禁锢》!〃
火柴又熄灭了,屋里似乎更加黑暗。二人在黑暗之中沉默着。陌生人没有动,他想让戴茜静静地体味一下这幅作品。
黑箱里的空间19
他们挤进人群里,缓缓地随着人流向美术馆的大门涌去。戴茜把门票交给守门人后,带着夏瓦士走进美术馆的大厅里。
人们涌进大厅后,开始分散地走向各个展厅。于是,大厅里的人就显得不太拥挤了。戴茜惦念着陆宜非说的那个装满思想的巨大黑箱,她仔细地看过各个展厅的导语后,带着夏瓦士走向中心大厅。
进中心大厅门时,有一个人向参观者发放各艺术流派的宣言。夏瓦士什么样的宣言都接受,不一会儿,他怀里就抱起了沉重的一大捆。戴茜一进中心大厅,就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黑箱,她催促着夏瓦士朝黑箱走去。
二人来到黑箱跟前,见面前竖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作品的题目:思想!牌子旁立着一个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宽松式T恤衫,浓密的络腮胡须,眼睛炯炯有神。他把每个参观〃思想〃的人引到牌子后面。牌子后面写着观展导语:人的思想犹如一只黑箱,任何人都不得窥视,窥视者,就是不道德的人。此刻,络腮胡须者正向人们发放一个徽志。徽志上写着〃不道德的人〃五个字。进入黑箱,必须胸前佩戴这个徽志。
戴茜与夏瓦士排着队领取〃不道德的人〃徽志。徽志领到后,他们戴在胸前,然后,黑箱的一个暗门便向他们洞开了。
戴茜与夏瓦士先后走进黑箱里,他们刚进去,那扇暗门又闭上了。开始,他们眼前一片黑暗,仿佛置身无限空旷的夜空之下,给人一种死寂、遥远、窒闷、恐惧之感,俄顷,他们发现深远的天际泛起无数微弱的星光,渐渐地,他们又发现那不是星光,而是一些密密匝匝、拥拥挤挤、吵吵闹闹的文字。他们开始辨认这些文字,一个个字词跳跃进他们的眼帘:道德、痛苦、理想、忧愁、欲望、渴念、悲怆、情欲、烦恼、肉体、克制、发泄、神秘、隐私、仁义、观念、情操、高尚、卑鄙、颤抖、悸动、耻辱、羞涩、变态、手淫、自娱……戴茜在迷乱的思想里寻找着,她看不到夏瓦士在哪里,怕他迷失,便时常地喊他:
〃喂,你在哪里?〃
〃在这!〃
夏瓦士嗡声嗡气地应着,戴茜听那声音,觉得夏瓦士与她很遥远,于是,她又喊:
〃喂,离我近些!〃
〃好!〃
夏瓦士的声音仿佛又远了一些。她听到微弱的声音又传来。
〃我……找不到你!〃
〃我在这里!〃戴茜大声道。
〃我……身边没有人。〃
〃向这边走!〃
〃……我走出去……好远了……〃
夏瓦士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如丝如缕,若断若续,最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戴茜焦灼地摸遍了黑箱里的所有空间,也没有触到一个人体。
黑箱里的空间20
戴茜在黑箱里摸索着寻找夏瓦士,不久,她摸着一幅窗帘似的东西,她刚掀开,眼前出现一派光明。戴茜已经走出了黑箱。她看到大厅里人们拥挤着观看展品,心想,夏瓦士也定然走出黑箱,去了别的地方。她打算到处走一走,去寻找走失了的丈夫。
戴茜在大厅里乱走着,只看人群里有没有夏瓦士,无心去看展览。戴茜惊奇地发现,许多人胸前戴着〃不道德的人〃的徽志,她感慨地想,勇于承认自己是卑鄙的,并把自己的卑鄙标榜于众,这的确是大英雄行为,于是,她对那些标榜自己是〃不道德的人〃的人,蓦然敬重起来。
在中心大厅的东厅里,戴茜发现夏瓦士正仔细地观看一件展品,她兴奋地疾步走过去,刚想说话,夏瓦士便把尖细的食指轻轻地压在上下两片薄薄的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又严肃认真地看了起来。她见丈夫在看展品时,颇费神思,便不由得抬头也去看那展品,展品的题目是《创世纪书》,展品是一张两丈宽的大纸由天垂到地,上面整齐地写满了正楷文字。
夏瓦士紧锁着眉峰,绞尽脑汁地读着《创世纪书》,半天,他颓丧地自语道:
〃深奥!〃又研读半天,他更加沮丧地对戴茜说,〃我从头读到尾,一个字也认不清,〃说着,夏瓦土的手指着《创世纪书》的头和尾,又道,〃悲呀,我自觉学问高深,在它面前,我连小学生也不如,枉为书匠……〃
说着,夏瓦士落下几滴浊泪。戴茜听了,心里也挺难受,她看了一下《创世纪书》,发现《创世纪书》波浪形地悬吊在整个大厅的天花板上,头在中心大厅的西厅,尾在中心大厅的东厅,戴茜的目光又落在《创世纪书》的最后一行上,只见上面写着:……
戴茜读了半天,也不知所云,她望望丈夫,丈夫仍在刻苦研读着。她问丈夫:
〃你读懂了吗?〃
夏瓦士摇摇头,但略有所思地说:
〃我感到了。〃
〃感到了什么?〃戴茜好奇地问。
夏瓦士想了一下,激动地道:
〃感到生命的完美无缺,在完美无缺的生命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动着你,使你无法遏止地去追寻痛苦的刺激,痛苦是丰实生命的重要构架,它支撑起你的一切欲望,并诱你走进它的辉煌之门……〃
戴茜听了丈夫的感受,心里无限欣慰,她想,丈夫的情感又复活了。
黑箱里的空间21
躺在苹果绿色窗帘上的那一瞬间,戴茜模糊地看到自己奔泄着欲望的赤裸肉体升腾在空中,她看到那肉体周围散发着暖意融融的非现实光线,肉体的后面风景深远,却没有天空感,那风景凝滞不动,朦胧不清,仿佛是由梦引起的。这时,她心里无意识地审视着空中飘浮的肉体,她发现,那个肉体是夸张变形的,臀部的一半瘦小结实,像无性经历的少女之臀,一半肥大丰满,像性经历丰富的少妇之臀。她仔细又看下去,发现那个裸体女人无论是大腿、腰肢,还是乳房、胳膊,一半像少女,一半像少妇,躯体微微战栗、扭动、抽搐,仿佛胀满的欲望正在释放。
就在戴茜的意识处于半梦幻半现实状态的时候,那阵嘈杂纷沓的脚步声又蓦然响起,而且越响越近。她听到有许多人涌进房间里,向她走来,在她身边走动,然后,把她团团围住。她仿佛被许多人评头论足地围看。这时,她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陌生人:
〃这就是你做的《结过婚的女人》?〃
陌生人:〃对!〃
另一个人间:〃做完了吗?〃
陌生人说:〃还差一点儿!〃
又一个问:〃差什么?〃
陌生人说:〃差一个感觉!〃
有人称赞道:〃这已经很美了!〃
有人说:〃充满着郁伤、痛苦!〃
有人说:〃多么完美的作品!〃
陌生人平淡地说:〃还差一个感觉!〃
声音吵哑的人说:〃快点吧,展览开幕式马上要开始了!〃
陌生人说:〃我得完成那个感觉呀!〃
一个人说:〃好吧,我们等着你!〃
那人说完,嘈杂纷沓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许多人又在她身边走动,他们开始向房间外离去,脚步声愈去愈远,直至消逝得无声无息,房间里复又一片静谧,眼前仍是半梦幻半现实的风景。
黑箱里的空间22
在洗窗帘的时候,整个身心沉溺于迷人的梦幻之中,对戴茜来说,这种经验越来越成熟丰富。当她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唤醒丈夫死去的情感而宣告失败之后,她的整个永恒女人性质就全部依赖于此了。
当她又摘书房里的窗帘时,夏瓦士正右手执笔,在写字台上的宣纸上想画一株兰草抑或是一只虾。宣纸上细细长长弯弯的一笔,墨迹未干,光泽闪耀,他回头看一眼墙角斜倚着的那杆双筒猎枪,枪筒上有草叶,枪托上有泥土。于是,他皱皱眉头,说:
〃不是刚洗过窗帘么?〃
戴茜怀里抱着刚摘下来的窗帘,恐怕自己心里的秘密被丈夫窥探了去,局促不安地嗫嚅道:
〃我想,夏天出嫁之前,再洗一遍。〃
〃唔!〃
夏瓦士冷漠地点一下头,眼睛又落在宣纸上,这时,他忘记想画什么了。戴茜见丈夫神色滞呆,料定丈夫并没有看透她心中的秘密,于是,她舒了一口气,小心地提醒他道:
〃别忘了,明天下午去大斜角!〃
〃唔!〃
夏瓦士含糊不清地又应一下。他心里沮丧万分,手执毛笔,不知在宣纸上怎样下笔。戴茜望一眼丈夫,心中微微有些歉疚,她抱着窗帘悄悄地退出书房。
戴茜把窗帘泡进放在门厅里的洗衣盆里,面对着泛起晶莹美丽的洗衣粉泡,坐在一条矮杌上,开始整理心中纷乱的思绪。
最近一段时间,她在每次洗窗帘的时候,一直在梦幻一个很长很长的浪漫故事,她惊奇地发现,在这个很长的浪漫故事里,主人翁始终如一是一个人,不像过去似的,她洗窗帘时每梦幻一次就换一下人。最近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总是梦幻着一个人呢?戴茜不只一次心中暗暗地询问自己,苦苦地寻求答案。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她心中蕴藏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这股力量就是女人固有的贞操感,它潜意识地诱导着她,使她忠诚于自己的情感,忠诚于她梦幻中的男人。
戴茜发现这一点后,心里便有些宽慰,觉得自己仍然是一个好女人。
那个漫长故事的主人翁是个陌生人,她不知他的一切情况,他也不知她的一切情况,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浪漫幽会,每次幽会都充满诗意,每次幽会都是一次形而上的神秘享受。
她为了追求那个令人发狂的时刻,她珍惜每一次幽会,他们在幽会时,她谨慎地与他接触,小心翼翼地避开肉体上的亲近,这样,她就会有充足的时间,来领略那一段到达颠狂时刻的过程,她喜欢把这一过程拖得时间更长,过程越长,那个时刻就会越颠狂。而且,她把这一过程,故意布置得丰富多彩,诗意盎然,神秘安恬,她从中得到无穷的快乐,从而填补她生活中和情感中的空白。
由于她迷醉在与陌生人的频频幽会,每当她洗窗帘的时候,她的意识就处于一种半梦幻半现实的状态。这时候,她一想起陌生人,就恐惶不安,她洗窗帘时,仿佛自己正在回忆与陌生人幽会时的情景,她洗完窗帘,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她仍然感到自己正与一个陌生人在神秘地幽会。
是梦幻?是现实?戴茜意识朦胧,心绪纠结。梦幻与现实,内疚与欣慰,使她在痛苦的深层次里犹豫徘徊。
黑箱里的空间23
夏瓦士以他严谨的治学态度,虔诚地研究着《创世纪书》上的那些古怪深奥的文字,戴茜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他入痴入迷的样子,知道他一旦进入这种状态,短时间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她想独自转转,看看其它美术作品。
戴茜沿着展出的作品边走边看。人们络绎不绝地从她身边走过,他们走马观光似地浏览着,偶尔也有一两个人停留下来,细细地看一件作品,并且评头论足,指点优劣。
她走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细认真,在每一件作品面前都留连忘返,她由衷地敬佩这些艺术家们,他们才华出众,想象力丰富,一块啃光的骨头,一块废弃的砖头,一块麻袋片,几支烟蒂,几支火柴梗,都能进入他们的审美视野,而又赋于它们新的生命和寓意。
她通过看这些展出的作品,顿悟出人的思维空间是如此博大寥廓。她想,夏瓦士看了这些展品,一定也会有她这样的感受。她后悔没叫夏天来观看这次美术大展,夏天真该走出那间狭窄的卧室,来体验一下人类空间的博大与寥廓。
戴茜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阵嘈杂之声传来,只见人们蜂拥地向一个去处奔,她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东西这样吸引着人们,于是,她怀着好奇之心向那边走去。
人群稠密,戴茜挤不进去,只好问刚从里面挤出来的人:
〃什么作品?〃
〃《世纪初纲要》!〃
戴茜听了,认为这个题目挺严肃,而且也很有意义。她极想看看《世纪初纲要》这幅作品,于是,她拼命向人群里挤着,后面的人也在挤她,推动着她向里面走去。当她挤进人群里后,一下子呆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时,还是她!是她的女儿夏天。夏天赤裸着肉体,坐卧在一个铺着紫平绒布的高台上。
蓦地,戴茜看着一丝不挂被人们围观的女儿的肉体,怒火中烧,她想斥责女儿,她想把女儿赶下高台,可是,她看到女儿坐卧姿势优美,胴体光泽圣洁,脸上露着迷人的微笑,微笑里又隐现出一丝淡淡的明亮忧伤,她又想到作品的题目既严肃又赋有深远的意义,于是,她心中的怒火便渐渐熄灭。
这时,戴茜又看看周围的人们,她发现人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邪念和淫荡,她心理的不快便释然了。此刻,她感到高台上坐卧着的夏天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件永恒的艺术作品。她自豪地想,她应该是《世纪初纲要》的真正作者。
戴茜怀着欣慰的心情挤出人群后,一幅作品的题目又映入她的眼睛:《世纪末纲要》。她抬头去看作品,她看到一个人工布置的阶台上,坐着一个行人,而这个行人正是她的丈夫夏瓦士。
夏瓦士怀里抱着一大捆手稿,坐姿疲惫,漠然的脸上流露出迷茫与痛苦的神色,他衣着陈旧,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在人生的征途上跋涉了很久很久。
戴茜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世纪末纲要》,呆思冥想着,她感到眼前的情景扑朔迷离,她是在梦幻之中呢?还是在现实之中?多少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梦幻与现实之间纠缠着。
这时候,她发现许多人向她围拢过来,人们用诚实、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一道道白光在她面前一闪一闪,她知道这是有人在拍照。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焦灼不宁,脸上露出困惑和痛苦的神色。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说:
〃多么完美的作品!〃
〃充满郁伤、痛苦!〃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
戴茜面对着围观的人们,心中恐惶疑虑。突然,她看到身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结过婚的女人。
戴茜望着牌子上几个字,仿佛在做一个大梦。
黑箱里的空间24
那些嘈杂纷沓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戴茜觉得自己不是躺着,而是站在一个静谧而柔美的梦境里。她一点儿躺着的感觉也没有。她的身后是一个明亮的窗子,窗子拉着苹果绿色的窗帘,神异的光芒淡淡地透过窗帘射进屋里,光亮晦暗宜人,她看到自己的肉体在暗室里徜徉,无拘无束,自由奔放。
这时,她听到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看到了什么?〃
〃我的肉体……〃
〃你的肉体怎么了?〃
〃正奔放出强烈的欲望。〃
戴茜忸怩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一出口,她的胸就膨胀起来,急剧地起伏着,她粗粗地喘息着,久久不能平静。陌生人说:
〃你的欲望还没有全部释放。〃
〃我觉得已经无拘无束了。〃
〃不,还有禁锢!〃
〃还有禁锢?〃
〃对!〃
〃……〃
戴茜再也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禁锢,她认为一切禁锢早已被她打碎。她已走出黑暗,她的空间旷阔无际。她希望陌生人提醒她。陌生人又说:
〃你想一想。〃
〃想不出来了。〃
陌生人又说:〃想一想,你进门时首先看到的是什么?〃
戴茜开始回忆。她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仿佛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很久,进门时的情景,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突然,在她脑海深处,有一根火柴在燃烧,那光芒诡秘地照亮了一个东西。她心里一惊,气喘加重,她喃喃道:
〃纽扣!〃
〃对,是纽扣!〃陌生人平淡地道。
戴茜浑身颤栗、潮热,她四肢瘫软,手在胸前摸索着,久久地解不开一粒纽扣,她连解纽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呻吟着,说不出话。半天,她才低低地嗫嗫道:
〃帮帮……忙吧……〃
〃是让我帮忙吗?〃
陌生人平静地问。戴茜闭上了眼睛,无声地点点头。
她感到一个强壮的阴影笼罩住她,同时,一只有力的手放在她的胸前,停滞,移动,再停滞,再移动,空中那个飘浮的肉体在轻轻振荡,充气的手指在疯狂地旋转。
〃我躺在哪里?〃
〃你躺在一个窗子上!〃
〃我躺在窗帘上吗?〃
〃你是躺在窗帘上!〃
〃我怎么躺在窗帘上了?〃
〃你一直躺在窗帘上。〃
戴茜看到阳光亢奋地从无窗帘的玻璃窗上射进来,屋里明媚灿烂。
黑箱里的空间25
戴茜看到阳光稀软下来,变成点滴状的柔体,动荡不安,充气的橡胶手套组成的人体,腰间挂着弯弯的月亮,乳房移动了位置,一只在手上托着,一只长在腹部,弯弯的月亮摇晃着,磨擦着腹部上的乳头,周围有蚂蚁似的东西营营抓动,五颜六色的大大小小水泡升起降落地穿行于人体的各种器官之间,膨胀,破灭,接着便是一片黑暗,这时候,戴茜觉得自己的肉体紧张极了,她仿佛被浓缩,浓缩到极点,一瞬间又被愉悦地肢解了,她不由自主地亢奋叫了一声。
正在书房里作画的夏瓦士,听到门厅里的叫喊,慌忙撂下毛笔,奔出书房。
他见正在门厅洗窗帘的戴茜,戴着一副橡胶手套,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紧紧地攥着,伸直着双腿,仰脸望着天花板,他看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是洗衣盆里的水映上去的波影,他困惑地问戴茜:
〃你怎么了?〃
戴茜两眼痴迷,双颊潮红,长久地回不过神来。她见了夏瓦士,顿时满面羞惭。她垂下头去,忙着洗窗帘,来掩饰她的不安。她边洗着窗帘,边怯怯地说:
〃你听!〃
夏瓦士侧耳听。楼梯上响起一阵嘈杂纷沓的脚步声。
白猫的夏天
白猫的夏天1
有人说,生命的最高形式是死亡。
不久前,一个美国人写了一本名叫《死后见闻》的小册子。这个美国人调查了一百五十例死而复生的人,并在这个小册子里翔实地客观地记述了他们死后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对死亡的感受。
美国人调查了一百五十例死而复生的人之后,惊喜地总结出人死亡后还有一个〃意识体〃(抑或是灵魂)存在,这个〃意识体〃是无质的,它柔软、温暖、飘飘欲升,像液态一般动荡,它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而且还有思维活动。
在这一百五十人当中,据一位因车祸而致死后来又活转回来的人回忆,出车祸的一刹那,他一点痛苦也没有。他觉得他脱离开自己的肉体,温暖、舒适、愉快地升向空中,盘桓着,他听到人们的惊叫声,痛哭声,他看到人们慌乱地把他的血肉模糊的肉体抬出残破的车体,放在路边。不一会儿,急救车来了,人们又急急忙忙地把他的肉体塞进急救车里。急救车呼啸而去,他轻飘飘地尾随着急救车,一直来到医院的抢救室里,他飘游在抢救室里的天花板上,观看着医生们抢救他的肉体,他几次对医生说:
〃我这样很好,不要再抢救我了!〃
医生们不理他,实际上医生们根本没有听到他从天花板上发出的声音。
白猫的夏天2
正当他在天花板上觉得无聊时,他看到抢救他的医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头,然后,他又听到那个医生说:
〃他死了!〃
他在天花板上听到医生的话后,终于放心了。这时候,他又看到一群护士拥簇着他,推着他的肉体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送进停尸房里。
于是,他开始轻飘飘地在走廊的天花板上漫游,当他下楼梯时,他发现了他惊慌攀援楼梯的父亲,在楼梯上,他父亲拦住那个抢救过他肉体的医生,父亲焦灼地问:
〃我儿子呢?他怎么样了?〃
医生向父亲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听到父亲绝望地叫了一声:
〃天哪!〃
他看到父亲双手抱着头,蹲下身子痛苦地哭起来,他从天花板上附下,一边为父亲擦着眼泪,一边安慰父亲道:
〃我感觉相当好,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你就让我去吧!〃
说完,他感觉暖意融融,轻松愉悦,无忧无虑地向广袤的宇宙飘去。就这样飘了很久很久。渐渐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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