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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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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面对着那本敞开的书坐着,她的对面,那个赞誉她长得真美的男人在深沉地吸烟,一言不发。夏天平静地坐着,想继续得到那个男人的赞美,她想她的裸体姣美地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一定会使他震惊。于是,夏天悄悄地收藏起灵魂之尖刀,高举着心灵之明灯,审视着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在干枯地思索着,吸烟的样子挺深沉,他沉默不语,对面前的安静的艳女无动于衷。
多么深沉的男人,夏天又想,如果他粗暴地站起来,脱去她的衣服,像诗人一样地欣赏着她,她也不会反抗的。美的东西是不会反抗的。
那个男人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仍在干枯地思索着。夏天开始觉得那个男人像个空心人,像个稻草人,像一个死者,她像在参加一个死者的葬仪。
他们就这样一天天对坐着,审视着,沉默不语。男人深沉得像个诗人,有一天,夏天终于为他那种深沉所恼怒,她愤恨地诘问他:
〃你是一个诗人吗!〃
诗人把一本诗歌剪辑递给夏天,夏天一首首地读着,这是一本赞美诗,这些诗赞美太阳、赞美月亮、赞美山川、赞美江河、赞美花卉草木、赞美鸟虫鱼虾、赞美男人的力量、赞美女人的温柔……
夏天读着诗,觉得这些诗虽然写得很美,但略嫌单纯,于是,她的眉心微微颦动。她那颗过于孤寂的心,也毕竟充填进了一点点东西。
很长时间以来,诗人一直认为夏天恬静得就像一首诗,他一直在读她,越是读她,就越觉得自己所写的那些赞美诗是那么苍白。夏天一坐进他的屋子里,他就看见新颖的意象纷纷涌现。他在夏天身上,顿悟出诗不再是单纯的情感的流露,而是复杂意象的再现。诗人不得不承认,夏天在他视野里的出现,使他重新认识到诗的本质。
所以,诗人沉默地望着夏天,一支接一支地吸烟,干枯地思索着他的诗。夏天在诗人的沉默中,愈加哀伤,愈加失望,但夏天并不想离开诗人,诗人的沉默,给了她一种宁静的心境。他们静静地坐着,诗人从不走进她的精神王国里,两个邻邦的王国,疆土宁静,在这种宁静之中,他们的友谊深厚起来。
夏天的白猫19
夏天所接近的第一个男人竟是一个四十岁年纪的人,他体格肥胖,手背臃肿,还有几个浅涡,他的眼睛凸突,鼻梁塌团,他嘴阔唇厚,牙齿黑黄,他性格内向深沉,总之,与她想象的那一个英俊的、身体像少年一样不成熟地单薄、说话腼腆而不深沉的爱人,相差甚远。
于是,她觉察到第一个爱人离她而去,再也不回来了。于是,夏天觉得,她第一次恋爱失败了。
在失恋的日子,夏天整天搂着白猫流泪。那本书还在她的面前敞着,那个家住密苏里州的英国人正娓娓地抒发一个《小老头》的悲惨心境。这个老人正在回顾他的一生,在他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他再也寻找不到他的爱情和信仰。
〃这就是我,干旱的月份里,一个老头子,听一个孩子为我读书,等待着雨……〃
小老头一边听孩子读书,一边等候着雨。夏天一边读着书,一边等待着爱情。她的湿润的眼睛又看到写字台最底层那个封上封条的抽屉。那个抽屉里封闭着她爱人的秘密。她一看到这个抽屉,心境就像小老头一样悲观绝望,失去信心。
夏天在最痛苦的时候,仍然常去诗人那里,在诗人的小屋里,她一面寻求着心灵上的宁静,一面参加着那个无休止的死者葬仪。
夏天每次去诗人那里,总是轻轻地,她轻轻地推开那扇破门,把屋里的烟雾放尽后,再带上门轻轻地坐在床沿上,她静静地望着诗人勤奋地写诗。
诗人写诗时全神贯注,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把写好的诗从稿纸上扯下来,随手抛在地板上,不一会儿,诗稿就像雪花一样飘落一地板,诗人写诗时表情呆板,既看不出激动,也看不出喜悦。这样的工作做一段落后,他把笔一撂,跪在地板上捡起扔掉的诗稿读起来,读到好诗就装进一个个写好通讯地址的信封里,读到不好的诗就揉成一团信手扔到门后。
夏天坐累了,就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走出诗人的小屋,沿着学院路继续向西走,去第十九个信筒发信。
夏天的白猫20
那时,夏天每星期仍然能收到她第一个爱人的来信,她第一个爱人在信中列举了种种离她而去的理由和原因,来安慰她的失恋的心。
夏天每次读到这些信后,都失声痛哭一场,这时候,白猫便蜷卧在单人床上,一动也不动。夏天哭完,望着写字台上那个印有白猫图案的信封,怨恨地说:
〃谎言,全是谎言!〃
就这样,夏天衰老了许多。白猫望着夏天那苍白憔悴的面孔,心里想,谎言的出现,使人类过早地衰老。
夏天的白猫21
黑熊曾对夏天说过,谎言能使人年轻。
夏天从第二十五个信筒发信回来,路过那座黑楼时,看见黑熊披着黑斗篷,吹着口哨在楼门口踅来踅去,他看见夏天,走上前约她去看风景。夏天说:
〃今天没有情绪,以后再去吧!〃
黑熊说:〃那去我家吧!〃
夏天想了半天,同意了。夏天跟着黑熊走进那座黑楼,来到二楼黑熊那间屋子里。进了屋子,黑熊把黑斗篷摘下来,往单人床上一扔。夏天叫道:
〃别脱!〃
黑熊吓一跳,迷惑地望着夏天。夏天说:
〃我喜欢看你穿黑斗篷的样子。〃
黑熊笑笑,又重新穿上黑斗篷,他作了几个潇洒的动作,猛地转到夏天跟前,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夏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呆,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吻,不知是甜蜜还是恐惧,她哭了起来。黑熊见夏天哭了,有些惊慌,他忙去口袋里掏手帕,掏出来的却是一条女人用过的卫生巾,他拿着卫生巾尴尬得脸红红的嗫嚅道:
〃我以为是块手帕。〃
那条卫生巾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纸色泛黄,显然是用过已久的。夏天见了,破涕为笑,揶揄道:〃你原来什么东西也收藏呀?〃
〃我说过,我以为是块手帕……〃
黑熊很快恢复正常,他耸耸肩道。
夏天问:〃在哪儿捡来的?〃
〃一个女人的卧室里。〃黑熊乜夏天一眼,兴灾乐祸地说,〃我本想拿她一块手帕什么的,慌乱之中,却牵了一条这玩艺儿。〃说到这里,黑熊顿一下,又加一句,〃是不是让我物归原主?这玩艺在我兜里装了好几年了。〃
说着,黑熊把那条卫生巾扔给夏天。夏天用手挡开,嗔骂道:
〃去你的!〃
夏天嗔骂着,去掏自己的手帕,她翻遍所有的衣兜,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帕。她记得她上楼梯时还用过,楼梯里又脏又臭,她用手帕捂过鼻子。夏天放弃了找手帕,继续说:〃我喜欢你的诙谐,也喜欢你的诚实。〃
〃可我常常谎言连篇。〃黑熊狡黠地笑笑。
夏天说:〃我从来没听到你说过谎言呀。〃
黑熊说:〃我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和所做的事情,加在一起,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我跟你说过,谎言能使人年轻!〃
夏天的白猫22
夏天与黑熊认识,是她沿着学院路向西走,去第二十个信筒发信的时候。
那时候,夏天发信回来正好路过这座黑色的楼房,她每次路过这里时,都看到黑熊披着黑斗篷,吹着口哨踅来踅去。黑色具有一种神秘的色彩,是力量的象征。夏天第一次看见黑熊,便被那件黑斗篷迷住了。所以,她每次碰到黑熊,总是向那件黑斗篷送去一个微笑。
那时候,夏天正在她心中设计她第二个爱人的形象,她在那件黑斗篷上得到启示,她觉得下一个爱人应该是有力量的。
夏天走出失恋之海,又坠入热恋之火。她天天晚上坐在卧室里的写字台前,怀里搂着白猫,接受柏拉图的遗训。她的精神的翅膀在洁净的心灵之穹翱翔,把她带到一个辽阔大明的柔情之邦,进入神怡不倦的境界。
她感到这样生活得很舒服,也极爱她的新爱人。
她的新爱人不再年轻,已经成熟。他的嘴边长出了黑黑的胡髭,体魄粗犷,精神圣洁,既有力量,又有掳掠女人的激情。他酷爱哲学,尤其擅长写小说,他的爱情小说令多少少女为之倾倒,令多少女孩为他小说里的人物而哭泣。
爱人的形象令人满意,心里感到格外充实,她拿出笔和信纸,她的新爱人又开始给她写信。她怀里的白猫在向她微笑,信封上的白猫也在向她微笑。它们是夏天爱情的吉祥物。信写好了,夏天想了一下,发现日子过得飞快,明天,她应该去第二十一个信筒发信。
夏天心满意足地望着写好的信,这时,卧室的门笃笃响了。她有些心烦地看看手表,知道母亲在叫她吃晚饭。她把白猫放在单人床上,慢条斯理地穿上黑色的连衣裙。
在饭桌上,母亲试探地问夏天:〃那个经常给你写信的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问这个干什么?〃夏天不耐烦地说。
〃随便问一下,妈妈好心中有数。〃
〃不是!〃夏天赌气地说。
〃哦,妈妈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今晚约好了,去见个面,成就谈,不成就不谈。〃
夏天没有说话,她心里想,莫非妈妈介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心中的那个爱人?难道命运真的这样招人喜欢?
吃完晚饭,夏天破例没有回到她的卧室里,她在电视机前坐了一会儿,又去帮着母亲收拾餐具。母亲望着女儿,脸上露出不常见的笑容。
夏天的白猫23
母女二人踏着夜色,沿着学院路向西走,路灯在阔大的梧桐树叶子里闪闪烁烁,显得有几分神秘。
她们超过一个又一个信筒,那绿色的信筒像守更的老人,蹲在路边,默默无语地目送着她们母女二人。
母亲在第十八个信筒旁停下,指着树木掩映的一座灰色楼房,对夏天说:〃他住在二楼,拉着苹果绿色窗帘的那间屋子。〃
夏天顺着母亲的手指望去,二楼果然有一个窗子里亮着灯,灯光把苹果绿色的窗帘映得分外柔和。
母亲带着夏天走进灰色楼房里,楼梯黑咕隆咚的,拥挤肮脏,散发着一股陈腐味儿。一种抒情的音乐如丝如缕地不知从哪个门里挤出,又倏地消失在无知的地方,像天堂的声音一样奇妙。
母亲摸索着灰黑的墙壁,推开一扇破门,把女儿送进里面,便回去了。
夏天的白猫24
在母亲推开那扇破门的一刹那,屋里奔涌出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
夏天随手带上门,环顾着室内。室内灯光很暗,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个书橱和一个挂满衣物的衣帽架。一个文弱青年坐在写字台前望着她。她循着《命运》寻找着音乐放出来的地方,她发现,地板上狼藉地堆放着书籍,空空的书橱里放着一台高级组合音响,《命运》就是从录放机里放出来的。
夏天在单人床的床沿上坐下来,瞄一眼对面的文弱青年。他长得单细,脸色苍白,有一种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子。她望着文弱书生,想起心中爱人那健壮的体格,粗犷的脸膛,心里隐隐有一种失落感。
命运的脚步时而矫健,时而蹒跚。他们听着音乐,坐了很久很久,文弱书生声音细细地问道:〃你喜欢音乐吗?〃
夏天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的灵魂一直在跟着命运朝前走着,她发现她的面前有一本书敞开着,在微弱的灯光下,那页书上一行题目映入她的眼帘:《普鲁弗洛克和其它观察到的事物》。于是,夏天的灵魂一边跟着命运朝前走,一边贪婪地读下去:
〃那么让我们走吧,我和你,当暮色蔓延在天际像一个病人上了乙醚,躺在手术台上,让我们走吧,穿过某些半是冷落的街,不安息的夜喃喃有声地撤退,撤入只宿一宵的便宜旅店……〃
〃你也喜欢诗?〃
夏天又默默地点点头。命运正在热烈地抒发自己悲壮的感情,它不希望有人在这时候发出嘈杂之声。
〃托·艾略特这家伙真了不起,他的所有的诗合在一起,就是一部人类的抒情思想史。〃
文弱书生细细的声音破坏了夏天的情绪。夏天正处于贝多芬的交响曲与托·艾略特的诗交织在一起的那种静谧的特殊氛围里,在这时候,文弱书生却大谈托·艾略特与诗,使夏天蓦地对诗产生一种厌恶。这时,文弱书生又问夏天:
〃音乐与诗,你最喜欢什么?〃
为了礼貌,她还是回答了,但回答得相当随意,她说:
〃音乐。〃
夏天回答完了文弱书生的问题,对诗就更加憎恨,她把面前的那本敞开的书推开,就像推掉一件令人生厌的东西似的。
她站起来,想逃避面前这个多嘴、喋喋不休、说话啰嗦的男人。文弱书生要送夏天出门。他们在黑暗的楼梯里摸索着往下走,文弱书生仍在说:
〃你喜欢音乐?我这里刚好有几盘原版磁带,理查得·克莱德曼演奏的现代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星空》、《蓝色狂想曲》,克里斯坦·齐默尔曼演奏的肖邦圆舞曲,简直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夏天并没有听文弱书生在谈什么,她的思绪正在诗中纠缠。她想诗是什么?尤其是形成文字的诗是一种〃制〃,一种〃限〃,它把心灵的感受约制在一字一词的内延和外延,以及由这些字和这些词的组合之中,而音乐却是无制无限的,它由灵魂自由驰骋,这才是真美真诗。
他们来到楼门口,文弱书生说:〃欢迎你再来听音乐。〃
夏天的确怀恋刚才的那种特殊的音乐氛围,她从真美真诗中醒悟过来,宽容地笑笑,又刻薄地说:〃可我不喜欢在听音乐时,有人说话!〃
〃哦!〃
文弱书生呆呆站住了。
夏天走到第十八个信筒旁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米黄色的楼房,她发现,二楼诗人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她便不由得叹息一下,她觉得,那个披肩发诗人整天深沉地写那些有制有限的诗,简直无聊透了。诗不再存在于文字、书本里,而存在于音乐里、人的心灵里。诗,应由心灵蕃生。
夏天的白猫25
命运的脚步是坚定的,你不可抗拒,你必须跟着她朝前走;或者,你注定要在古代神话里彷徨;或者,在古代神话和现代神话里穿行。这些,仅仅是诗的一部分。夏天由于对诗的深刻理解,导致她厌诗,走出肤浅的诗,而在音乐里沐浴她的灵魂。实际上,这是诗的升华,诗的更高层次。厌恶诗,是一种更空虚的表现,是一种真诗的自弃。现在,夏天站在她十八岁的信筒前,望着米黄色楼房二层楼上诗人的窗口,满怀同情之心,她想,真正的诗人是不写诗的。
那么,诗是什么?诗是一个黑洞,在天体里巡回着,最终把真正的诗人全部吸进去。
夏天的白猫26
夏天从灰楼里出来,灵魂上的音乐还没有揩干,见黑熊向她踅来。黑熊问她:〃今天有情绪吗?〃
〃干什么?〃夏天问。
〃看风景去!〃
夏天看看夜空,想了一下,说:〃好吧!〃
他们来到爱情路,在塔松林里走着,塔松林里的长椅上,从南至北,全都坐满了情侣。这条路,情欲横流。夏天说:〃我们就光这样走吗?〃
〃你想坐?〃
〃想坐。〃
〃想坐在哪儿?〃
〃坐……坐第二百七十五个长椅上。〃
〃你他妈的真挑剔!〃
黑熊骂咧咧地带着夏天又回到南头,一条长椅一条长椅地朝北数下去。第二百七十五个长椅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身边支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的后架上有一个小孩座。那对中年男女紧紧抱在一起,男人的手伸到女人的怀里,女人愉悦地呻吟着。
夏天见这个位置早已有人占着,很伤心。她远远地站在一边,像一个迷失了的孩子似的,惆怅极了。黑熊朝夏天笑笑,朝自行车走去。他拍着自行车后架上的小孩座叫道:
〃孩子醒了,快回家看孩子去!〃
那中年女人听了,像触电一般,噌地从男人怀里挣出,站起来望着黑熊发呆。黑熊一本正经地又道:
〃你丈夫让我来喊你,叫你回家哄孩子!〃
中年女人不吱声,垂着头推着自行车走了。那中年男人起来,狠狠瞪了黑熊一眼,也悻悻地离去。
夏天的白猫27
他们坐在第二百七十五个长椅上。黑熊坐得很拘谨,离夏天有一点儿距离。夏天望望黑熊,甜蜜地想,男人就应该有掳掠一切的本领。最佳的男人,不但能掳掠女人的肉体,还能把女人的灵魂掳掠而去。
夜色深沉,繁星幽静,这条浓荫翳蔽的塔松林缠绵悱恻,肢体交错,泛滥着略带羞涩的柔情。
黑熊把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微微蹭着夏天的长发,翘着二郎腿,脚尖刚刚抵着夏天的小腿。夏天稍侧着身子,眼睛痴迷地望着夜的深处,心里无限沉醉。她想起初吻。她的脸颊猝不及防地被身边这个男人吻过一次,那一次,他的嘴唇烫人,使她来不及感受便结束了。此刻,她多么希望黑熊再吻她一次。这时,她听到黑熊说:
〃让我吻你一下吧。〃
〃不行!〃夏天说得很坚定。她说了便后悔。
〃我要硬吻呢?〃黑熊笑笑,说。
〃我会恨你的!〃夏天恨自己恨得要命,她说完这句话后,后悔得要哭。
黑熊叹口气,说:〃我……尊重你!〃
夏天眼睛里浸出泪水,她心里骂黑熊不是男子汉,没有掳掠女人的勇气。许久许久,黑熊又说:〃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呢?〃夏天心里一片空寂。
〃随便!〃
夏天想了想,哀伤地说:〃你到过独身女人的卧室吗?〃
黑熊侧过脸来,长久地盯着夏天,嘴角抽搐几下,然后,他用谐谑的声调说:
〃到过!独身女人的卧室白天也拉着窗帘,把阳光挡在外面,使室内的光度幽暗柔和,这样,独身女人的卧室就像一个黑箱,既神奇又充满秘密,既是一片沼泽又是一片乐土。里面发生的故事,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独身女人的卧室里有一只白猫,因为它从不穿衣裤,所以一生羞于出门,羞于见阳光,于是,它把独身女人的卧室里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独身女人的卧室里的女人体态婀娜,肤如凝脂,乳房饱满,臀部丰厚。她从不让任何人进她的卧室,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因而她就能把用过的或是没用过的内裤、乳罩、卫生带之类的东西,随便地搭在椅背上扔在书桌上,因而她的卧室里就没有男性的腥膻味儿……〃
夏天听着听着,心中震惊万分,她浑身颤抖,嘤嘤地哭起来。黑熊见状,恐惶地搓着双手,喃喃地说:
〃我伤害你了吗?你恨我吧!〃
〃不!你没伤害我,我恨我自己!〃夏天哭着说,〃别的独身女人的卧室,也是这样的吗?告诉我……〃
〃……〃
黑熊无言以对,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散发着香水味儿的手帕递给夏天,夏天用它擦着泪水,说:
〃告诉我呀……〃
黑熊摇摇头,又点点头,叹…口气,没有说话。
夏天的白猫28
夏天从爱情路第二百七十五个长椅上回到家里,夜已经很深了。白猫蜷卧在单人床上,无声无息。夏天坐在写字台前搂着白猫时,仍然伤心着。当她把手帕拿在手里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那块丢失已久的手帕,又奇迹般地找回来了。
仿佛有个幽灵在夏天的灵魂上徘徊,它微笑着转瞬即逝,转瞬又来,觊觎着她灵魂深处的那一个又一个漩涡,并不时地向那一个又一个漩涡里投下渺茫之影,使她老抓不住那影的象征。
从此,这个幽灵之影一直纠缠着夏天的灵魂,伴陪着她的灵魂孤独地朝前走着。
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爱人又写来了信。
信上说,我亲爱的白猫,你对音乐与诗的看法,正是你灵魂的涅槃,这说明你对人生的思想已达到超脱生死的境界,这使我多么高兴呀,我顿时觉得,你我的灵魂挨得那么近,就像孪生兄妹,让我们相互裸着灵魂,永远在一起吧!
爱人的信,使夏天情爱如潮,激动不已。她想着爱人的模样,自豪无比,她暗自拿现在的爱人与第一个爱人、与披肩发诗人、与文弱书生、与黑熊比较。她第一个爱人是一个不成熟的顽皮的孩子,只能使她在情感上产生愉悦。她在披肩发诗人那里,诗歌使她的灵魂得到的是死亡般的宁静;她在文弱书生那里,音乐使她的灵魂超脱出死亡,进入到不生不死的境界;而黑熊却把她的灵魂远远地抛在一边,时时点燃起她肉体里的欲火,只有她现在的爱人,才使她的灵魂真正地激动起来。他用爱的手指,拨动着她的精神风车,使她灵魂温暖,精神安乐。
这时,夏天又想起黑熊。她觉得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离开像黑熊这样的男人,黑熊这样的男人,能给女人的生活增添种种刺激。黑熊体格虽然不算雄魄,精神虽然贫瘠,但他谐谑人生,拉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在女人之中穿行;你若把他拉进你的灵魂里去,他便会从你的灵魂里挣出,撞击你的肉体;你若把他拉向你的肉体,他偏偏钻进你的灵魂里,像一个精灵似的,高深叵测。尤其是他身上披着的那件黑斗篷,神秘无穷,能扇起一股黑色的力量,把你扇进欲海里。
夏天的白猫29
夏天第一次看见这件黑斗篷时,就觉得它是一种粗鲁的黑色象征,象征着生命的灰黯?象征着情欲的闷胀?夏天一时说不清楚。黑斗篷被风鼓张着,一翻一扬,在夏天的眼睛里,那黑斗篷仿佛在修复着一具古老的形骸,那形骸在矗起、倒下、颓坍、扩展、移动、毁坏……
于是,夏天便给那黑斗篷一个微笑。
那时,夏天去第二十个信筒发信回来,沿着学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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