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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killer]-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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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会想起那个炎热的夏日中午,在后段班走廊上看到的那些学生。她们之中也许有人可以成为运动健将,有人是很好的业务员、主持人、演员或画家,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这些才能。
只不过是看不懂课本上的异次元文字,就被丢在没人照看的角落里,慢慢地变野,迷失了方向。
至于那些有幸挤入「好学生」之列的人呢?就我自己而言,拼死拼活地进了升学班,高中、大学、医学院,转眼十几年过去,我得到了什么收获呢?
答案:一堆解不开的烂帐和一个「恶女」的封号。
如果有人在我一上的时候告诉我,我二年级会被分到升学班中第一好班,我一定当他寻我开心。但是当二年级的分班名单公布时,老师跟同学没有人表示惊讶。父母则是喜不自胜,妈妈更是到处宣传,活像我已经考上了明星高中。
从一下开始,我的课业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对英语越来越得心应手,一直最头大的国文也终于抓到了窍门,其它的历史地理跟着上了轨道。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我多多少少已经确信我会挤入升学班。
那时想着只要能排入中段班就好了,没想到随着成绩逐渐上攀,到期末时师长对我的期望竟然已变成非进前段班不可,我也糊里胡涂地认同了他们的期许,考试前夕紧张得差点失眠。当结果确实如我所愿时,我并没有兴奋的感觉,只有一股「好家在」的虚脱。
进入第一好班,基本上就表示我已经由黑翻红了,但是也象征着更重更难的功课,更多挑灯苦战的深夜,师长更深重的期许。放学钟声不再有意义,只是另一堂课后辅导的开始,假期完全消失,只有礼拜天下午提前在三点钟放学,对学生们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因为睡眠时间减少,活动空间跟时间又被大量剥夺,为了平衡,另一样东西就增加了--食量。我几乎是每一个钟头就要吃一次零食,原本在一上的时候,为了跟上姑婆芋的吃饭速度而减少饭量,因此而减了些体重,到了二年级全部连本带利地回来了。
不过,急速膨胀的体形并没有为我带来更多的绰号跟羞辱。事实上,长期的睡眠不足跟缺乏运动的结果,班上其它人的外表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脸色蜡黄,青春痘不断。
姑婆芋说的没错,如果我被分到后段班,一定每天被人喊「肥猪」,当球踢来踢去;而现在,别人还是会叫我肥猪,只不过是在心里。我很快就发现,在升学班里,最重要的就是成绩。没有人有心情,或是时间去嘲弄别人。最重要的,要是我成绩比她们高,更是没人敢在我面前放一个屁。
果然是个比较适合我的地狱。
班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人整节上课不断举手发问,结果全是些不着边际的耍宝问题;有的人整天开口闭口都是「我昨天去哪里玩
」、「我都没念书」,说得好象她整天都在打混,结果很气人的,每次小考都是九十几。
有人从每次下课到下一节的老师进教室为止,永远都是最聒噪,笑声最高亢的那个,有时上课还会跟老师抬杠,彷佛她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把聚光灯拉到自己身上。当然也有人是真的光芒四射,几乎所有活动,所有比赛都有她一席之地,让人又妒又羡。
班长萧静雯无疑是全班的中心人物,她身兼地理和数学两科小老师,在自习课是永远是她负责小考的对答案和讲解,当同学吵闹浮躁时,她训斥说教的严厉程度跟班导师有得拼;我自己也有好几次,因为写字太潦草或是数学粗心计算错误,被她好好念了一顿。虽然常常觉得她太鸡婆太专横,但是每次还是会被那种「我就是法律」的气魄唬得一楞一楞地。
萧静雯至少言之有物,凶得有道理;学艺股长魏晨安就真的是个作威作福的讨厌鬼了。很显然的,她除了读书考试外,没有受过其它教育,人情世故全然不通,任何时候都是完全的状况外,当事情进展不如己意的时候,就全怪到别人头上。
例如,明明是她自己收作业簿没效率,晚了一节课才将作业收齐交到老师桌上,然而她却将这种小事当作是她辉煌人生的一大污点,跑到讲台上大跳大叫,骂同学不准时交作业,让她在老师面前丢脸。还有布置教室比赛,她完全无视自己悲惨的实力,一手揽下所有的工作,等到比赛期限快到了,导师才发现布置工作进行不到一半,连着一个礼拜把全班留下来赶工才完成。结果我们班得了第三名,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得意得不得了呢。
二年级生要面对的另一个重大挑战,就是理化。同学们对这全然陌生的科目都是万分畏惧,有人从暑假就开始补习,还是一碰到理化就脸色发青,更别提整个夏天都在跟国文英语奋战的在下敝人我。
在这个人人闻理化色变的班上,偏偏就出了个理化天才。她是唯一可以跟萧静雯抗衡的风云人物,林如君。光看外表,她跟萧静雯就是两个极端。萧静雯身材娇小,皮肤白晰,过耳的头发梳理得柔顺贴服,锐利的眼睛隔着近视眼镜,显得聪慧严谨,活脱脱就是个小大人。
而林如君的个子是全班第二高,骨架又宽,显得十分健壮。她剃了个短短的平头,每一根头发都不驯地翘起,加上健康的褐色肌肤,让人常要误认她是男生。
她热爱户外活动,每天都穿著球鞋上下学,百褶裙里一定穿著条运动短裤,一进教室马上把裙子脱下来。她走路总是把手插在口袋里,大踏步地前进,活像个大姐头(说大哥大搞不好还更合适)。
在充满野性的外表下,她的个性自然也不遑多让。不论是上课或下课时间,她常常忽然爆出一声粗声大笑,把在场的人全惊得跳起来。身为班上第一号运动健将,就算下一节就要小考,她下课时间也一定要去打篮球,等考卷发下来了才满头大汗地进教室。
前面说过,她是理化天才,从课程一开始,无论是参考书或是测验卷的题目,几乎就没有任何问题难得倒她,就算偶然有不懂的地方,老师只要轻轻一点,她就马上领悟,而我们其它人还在一头雾水。
每次写作业,只有她不需要到处讨救兵。因此她会被选为理化小老师,怎么看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没多久同学们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不知是个性太粗线条,还是天才过头,她完全看不出别人的问题在哪里。每次有人去请教她,或是她上台负责解题的时候,她总是:「这边很简单,不用讲了。」或是:「这边就是这样,懂了吧?」三言两语就打发过去,让问的人越听越迷糊。不久,她就得了个「小气鬼」的恶名,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玩心也十分让人头疼。事实上,她正是我前面所说,那个整天都在说自己没念书,考试却考得特好,让别人大受打击的家伙。有时她甚至连放学后的辅导课都翘掉跑去打球看电影,三不五时被老师叫去念。
她的作业簿跟考卷总弄得破破烂烂,涂涂抹抹得几乎没人看得懂。有一次我们交换改同学的考卷,我不幸拿到她的,光是要辨认她的字迹,我的脑袋体积就膨涨了两倍。因此,老师们看着她的眼神,总有些又爱又恨。
这样一个野性难驯的人,跟事事严谨讲究纪律的萧静雯,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不合。林如君虽然常常「忘记」带作业簿,把魏晨安气得跳脚,但是她跟萧静雯间的火药味,才真正让人毛骨悚然。
往往在班长维持秩序高声喝令全班安静的时候,她却更提高声音谈笑;当萧静雯对全班说教的时候,她不是趴在桌上发呆,就是发出不屑的冷哼声。萧静雯一次也不曾发作,但是光看她那阴沉的表情,就足够让大家头皮发麻了。
班上的所有大小考试,前三名总是由萧静雯、林如君、跟魏晨安包办,林如君因为太粗心,通常是第二名或第三名。至于我,通常是维持第十名左右。
我没有她们的聪明绝顶,自然也不像她们那样光芒四射,但我不在乎,反正我本来就不是来出风头的,只要能撑完国中三年,捞个高中念就好了。
然而我还是糊里胡涂地卷入了纷争中。
某次班会,我们正在表决要买哪一本英文补充读物,林如君又照惯例,大剌剌地说
:「我买了也没用,反正都没在念。」这话同学们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但是萧静雯可能是心情不好,或是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当场脸色一沈,冷冷地说:「林如君,你没念书自己知道就好,麻烦你不要在班上到处讲,影响同学的心情。」
林如君脸色一变,气结了一会才说:「我只是讲一讲有什么关系?」
「你是理化小老师,没念书还好意思讲出来?你根本就是在打击同学的士气,让大家跟你一样不想念书!」许多同学都早有同感,开始窃窃私语。还有人低声说:「对嘛,老奸!」声音虽不大,但附近的人包括林如君都听到了。林如君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平常是最不爱管闲事的,但是看到她僵在那里下不了台的模样,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忍,一时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我竟然站起来说话了。
「班长,我觉得林如君只是开玩笑随便讲讲,并没有恶意。而且读书是自己的事,根本不用去管别人说什么…」
萧静雯两道凌厉的眼光射了过来,厉声说:「那是你比较行,不会受影响,不表示别人不会受影响!」
我的满腔浩然正气顿时被浇熄,只好闭嘴乖乖坐下。
这时林如君拍桌站了起来:「你是谁啊?凶个屁!说我影响别人,像你那副整天装模范生的德行才会给人压力咧!」
萧静雯双眉一轩,正要回嘴,这时导师走进教室,看见里面险恶的气氛,愕然问:「怎么了?」
没有人敢回话。
老师看看咬牙切齿,双眼赤红的林如君,再看看怒形于色却仍然稳如泰山的萧静雯,大概明白了几分,便没再追问,让副班长接手主持班会。下课铃一响,萧静雯跟林如君就被叫到办公室去了。
下一节是体育课,她们两人直到全班都已经集合好开始跑操场才回来。我跑得头昏眼花,气喘如牛,没精神去注意她们。
忽然背后被人擦撞了一下,我顿时重心不稳,摔了个膝盖着地。
「哎呀!」耳边听到林如君的惊呼,她连忙把我扶起来。「对不起,有没有怎样?」
那年头还没有PU跑道,操场上铺的是砂砾,摔跤的人没一个不见血的。只见我的膝头开了个大口,鲜红的血配上漆黑的砂土衬着雪白的肌肤,十分壮观。
「啊!好大的伤口!很痛吧?」
「还好啦…」说不痛是骗人的,但是看她一脸愧疚,实在忍不住要安慰她。
「走,我陪你去保健室。」
我的脚也有轻微扭伤,所以得靠她扶我,一拐一拐地进了保健室。
护士照例又不晓得跑去哪里,林如君拿了双氧水,仔细地替我清洗伤口。双氧水碰到伤口,疼得我龇牙裂嘴,但是看到她蹲在地上,一脸专注的表情,心中忽然一道暖流流过,连带地也觉得没那么痛了。
我呆呆地俯视她的脸,忽然发现:咦?她的鼻头怎么变红了?连眼皮也跟着红了?
「喂喂,你不要哭嘛。我本来就常跌倒,又不是你害我的。」
她边吸鼻子边摇头:「不是,我害你被萧静雯骂…」
「那个啊?那也没什么啦。」而且老实说,我觉得萧静雯讲的也不是全没道理。我不在乎别人讲什么,不表示其它人也不在乎。
她挤出一个含泪的微笑:「全班只有你帮我讲话,谢谢…」
「,这个…」叫我怎么好意思告诉她,我其实有点后悔我的多嘴呢?赶快转移话题:「对了,老师没骂你吧?」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她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
「她也说是我不好,她说现在全班应该要一条心,叫我不要唱反调…我哪有唱反调啊!」
她的力气本来就大,这一把更是使尽全身力量,勒得我差点气绝身亡,只得努力拍她的背,看起来好象在安慰她,其实是要她快点放开。
她好不容易松了手,一面抽泣,一面继续帮我擦药。我这才有余力同情她,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根本讲不出话,尴尬得不得了。
幸好,也许是为自己的失控感到不好意思,直到我们回教室,她都没再说话。
出乎我意料,放学的时候她居然自动要陪我回家。其实我脚伤得不重,加上她家跟我不顺路,我连忙推辞,但是她坚持,我也只好依她了。
半路上,她带我去吃刨冰。由于心情平复,她的话又变多了,开始劈哩啪啦骂起萧静雯来。
「她以为她是谁啊!只不过是个班长,什么?她凭什么管我有没有念书?我要念体育系,干嘛要读英语?」
我大为惊奇:「哇!你要念体育系啊?」不只是因为这个特别的科系,更让我佩服的是她居然国中二年级就决定了自己的志愿。
「对啊,我要当篮球国手。你咧?」
「我还不知道。」
「也对,先考上再说。那你是要念高中还是五专?」
「我也不知道。」我吃了一口冰,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搞不好不考。」
「嗄?」她用非常惊奇的眼光看我:「你不考?」
「不是不是,我是想,先去工作几年,赚一点学费再念高中。」
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家…没钱付学费吗?」
「不是啦!」我实在不敢告诉她,我是因为看了「小英的故事」,开始向往自力更生的生活,想要做一个跟小英一样坚强独立的少女。「只是想先吸收一些经验。」书上都是这样写的啊,自己努力工作赚钱念书的小孩比较有前途。
「你要是不想考,为什么要来念升学班啊?」
「因为我不会打架,也不会吵架骂脏话,念放牛班会被打。」全亏了姑婆芋的苦心教导。
她目瞪口呆地看了我好久,忽然间猛力地拍了我的肩膀一把,我顿觉全身的脂肪都在震动:「杨黛民你真的好好玩哦!」说完又发出了她的招牌大笑声,店里人人侧目。「你这才叫唱反调咧!千万不能给萧静雯听到啊!」
「好啦…」
从那天之后,我跟林如君便自然而然地亲近了。每次抽座位,我们都会想办法换到相邻的位置,当她在打篮球时我总是坐在旁边给她加油,考完试也总是一起对答案。在让人喘不过气的一天课程结束后,我们一定会一起去喝杯饮料再回家。因为每天都有个愉快的结尾,连带地便觉得这一整天都是愉快的。
我很快就发现,如君所谓的「没读书」,并不是真的完全没念,而是全凭心情,高兴的时候念它个几章,情绪没了就把书一丢,开始打混摸鱼,不是看闲书就是开始练歌喉,甚至干脆跑出去闲晃,再不然就是叽叽喳喳,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
偏偏我又是个很不容易集中精神的人,被她这一干扰往往就跟着念不下书。不久我就学乖了,去她家听音乐看小说是可以,一起读书我就敬谢不敏了。
虽然如此,她仍是得到我近乎崇拜的敬意。我佩服她讲起话来绝对自信的语气,也佩服她有胆量翘掉周日的辅导课,一个人跑去台北看篮球赛。
事后,她被老师打了几下手心惩戒,回到座位上仍是偷偷对我扮了个鬼脸。而当她对我转述比赛过程时,那股眉飞色舞的热情,让我这个最不爱运动的人也感染了她的兴奋。
当我告诉她以前因为听力跟身材所受的一些委屈时,她总是比我还要愤愤不平,破口大骂那些欺负我的人,还会帮我设计一堆报复的方法。虽然多半行不通,却总是能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不过如君也有让我很困扰的时候。自从班会事件之后,她对萧静雯的憎恶便沸腾到最高点,从此更是变本加厉跟她公然唱反调,让班上有时显得气压稍低。而在谈话中,若不幸提到个「萧」字,她一定骂声不绝。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听得还蛮爽的,但是听久了开始觉得刺耳,心里总是隐隐地不安。
此外,不晓得是不是平日活泼过头的关系,她不时会突然安静下来,一言不发,问她话也不回答。这时候的她就会让我有些害怕。
除掉上面的那些情况,总体地说来,拥有这样一个开朗又强壮的好友,真的能带给我强烈的安全感。我当有一股错觉,彷佛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虽然功课压力这么大,我仍觉得前途一片美好。但是,越是感受到她的活力跟强悍,就越为自己的软弱而自惭形秽。
如君对我这点也是很不以为然。每次她听完我的悲惨经历,除了抱不平外,总不忘问我一句:「你为什么不骂回去?」「你为什么不讲清楚?」「你这样呆呆的,别人更会以为欺负你没关系。」
又来了。我悲哀地想。她讲的话跟姑婆芋还真像。难道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吗?以前被姑婆芋骂只是觉得烦,但是被如君一念,我却是真正地惭愧无地,不断告诉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出勇气来。
好死不死这机会真的来了。
暑假辅导的某一天,我去打扫后花圃,听见垃圾场旁边传来断续的哭声。我小心地绕过去,看见一群女生背对着我,围成一道人墙堵在墙边。哭声就是从人墙中传出来的,因此我知道她们一定是把一个女生围困在中间。
其中一个女生抬起脚,用力朝中间那人踹着,口中不断怒骂:「不要脸!三八婆!你敢抢我男朋友,有够贱!要男人你不会去接客啊?」她身形晃动,人墙分开一条缝,我从缝中看到,果然有一个女生抱头蹲在地上,哀哀哭泣着,抱着头的手臂上都是淤青,情况好不凄惨。
「别踢了!」我一时没用大脑,冲口就叫了出来。打人的女生们顿时停止动作,全体回过头来瞪我。
我吓得手脚发软。这些人想必就是我一年级时在后段班走廊上看到,并且拼了命要避开的那种人,现在居然在我势单力孤,旁边没老师没同学的时候给我迎面碰上,真是衰到家了。
带头动手的女生跟我差不多高,气势比我强了至少两倍。她大步走来,一把揪住我衣领,咬牙切齿地说:「喂,肥猪,你给我听好,你要是敢鸡婆去报告老师,我就让你死得很难看,听到没有?」
「听到了…」
「听到了就闪!」使劲推了我一把,又走回去,揪起受害者的头发,一掌一掌地打她耳光,那女孩的尖叫哭嚎更响亮了。
我瘫在旁边,差点爬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无意识地四处张望,盼望有老师听到吵闹声赶过来。但是想也知道,那时是暑假,老师出现的机率是少之又少。
手脚好不容易恢复力气,正想溜走时,我心里的勇气小天使说话了:「怎么可以这样见死不救跑掉?你再这么不勇敢,哪天换你被打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要靠如君来救你吗?」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除了读书考试,唱几首英文歌以外,什么都不会,又不会打架,跑得也不快,只是个笨手笨脚的肥猪。
肥猪…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细想,看准了她们之中身材最瘦小的一个,大喝一声,猛力扑过去,把她压倒在地上。那小个子女生高声惊叫,全部人都呆住了。
「干什么!快起来!」
她的同伴们扯我头发,拉我肩膀想把我从那不断挣扎尖叫的小个子身上拖起来,但是我使尽吃奶的力气硬是用力压着不放,嘴里大叫:「你们放她走!不然我就压死她!」
我知道这场面看起来好象我在XX那个小个子,但是天地良心,我全是为了救人。
她们抬脚踹我:「快起来!听到没有!」
我微微双手撑起,又重重压了下去,压得那倒霉鬼哎哎直叫:「我说放了她!」
「我不能呼吸了!」
那回我还真的是好狗运。一来身下的人没被我压到吐血身亡,否则我下半辈子就得在少年监狱里渡过了;二来那年头民风尚称纯朴,连太妹都纯朴得让人感动,所以她们选择了一哄而散,而不是把我乱刀砍死弃尸荒野。
我筋疲力竭地爬起来,那几乎被我压扁的小个子飞也似地逃走了。至于我解救的那位苦命女子,既没有来扶我,连声谢谢也没有,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开。剩下我拖着酸痛的身体,一拐一拐地回教室。
如君知道后,大大地念了我一顿,骂我太冲动,不知死活。但是由她的眼神,我知道她其实是以我为荣的。就为了这点,我觉得一切的皮肉之苦跟精神创伤都是值得的。
这次经验让我学到了三件事:一、就算我没做什么坏事,不表示别人就不会来欺负我,二、就算我做了什么好事,也不表示别人就会感激我,三、在我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魏晨安!出来扫地啦,事情都没做,还在那边聊天?」
萧静雯高亢的声音划过了教室,原本在角落里开讲讲得正高兴的魏晨安一脸不高兴地冲过来,抢走我手上的扫把和畚斗,气冲冲地打扫楼梯间去了。
三下的时候,我当选了卫生股长〈萧静雯四度蝉联班长〉,这职位成了我头痛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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