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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嫁衣引出三段曲折爱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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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只有她的回音……
《红衣》第四章(9)
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了,到了黑糊糊的残局跟前,跳下几个全副武装的橘黄色男人。
梅玲奔过去喊:“救人!快救人!里面有人!”
粗壮的洒水枪浇得那些滚烫的黑木头咝咝作响,像一堆缠绕的毒蛇发出的警告,但它们的嚣张气焰很快被镇压下去,剩下这片狼藉上飘着的缕缕白烟。消防队员从木头下面用担架抬出了一具蜷缩着的不堪入目的躯体,经过梅玲身边时,她偷偷地闭起了眼睛,泪水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你认识死者吗?”有个穿着消防队服拿着笔记本的男人走过来问梅玲。
死者?梅玲很不习惯这样称呼路秀,但她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叫什么?”
她叫什么?梅玲艰难地思索着,思绪猛地陷入一种掉入悬崖般的飘忽而不由自主的感觉之中。她仿佛觉得躺在那张白床单上的女人该是她自己,那么,过去的一切都会结束,梅玲以及与梅玲有关的荒谬可耻的故事将随之被人们埋入泥土,永久地遗忘了。她忍不住胡乱地想开去,在恍惚中战栗了片刻后,心惊胆战和游离不定的心情似乎坚定了一些。
“梅玲,她叫梅玲。”梅玲沉着地说。
“你有她的相关证件吗?”那人问。
梅玲在抢出来的一堆衣物中翻了片刻,找出了她的身份证,犹犹豫豫地给了对方。证件左上角的照片还扎着两条麻花辫,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与现在成熟的甚至有点苍凉的梅玲已经大不一样了。
“她是你什么人?”
“一个朋友,从外地来看我的。”
“那你的情况呢?”
“我叫路秀,我在这儿工作,看核桃园。”梅玲显得紧张,有些口齿不清。
“身份证明。”他边说边记录些什么。
梅玲将路秀的身份证递给他,上面的照片本就有些曝光过度而显得模糊,加上路秀与梅玲还有几分相像,那人对照着看了看,也没有多说什么。之后,他又向梅玲询问了一些关于发生火灾的前后经过,并让她签字为据。当梅玲握笔的颤抖的手写下“路秀”这个名字时,她自己也恍惚地不清楚她究竟是谁了。
“勘察的初步结果是电线老化引起着火,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分析,请你与我们保持密切联系。”那个消防队员模样的人临走前说。
梅玲茫然地点点头。
“生活上需要我们帮助吗?”他又补充道。
梅玲又茫然地摇摇头。
听着消防车的警笛呼啸着渐渐远去,梅玲的视线扫过这片凄凉的景象,恍若穿越了一条时间隧道,眨眼间经历了百年的沧桑。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了,而路秀却依然那么清丽活泼,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般跳跃在那幢木屋的上空,嬉戏在茂密的核桃树间,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跟随在她身后。看着看着,梅玲一屁股坐在地上,所有积压的痛苦变成放声号哭,她要问问老天爷,这到底是为什么!
慢慢地,梅玲稍许平静了些,她站起来,一步步走进一片恐怖的焦黑之中,她的视线跟着脚底火热而泥泞的地面,搜寻那本路秀为之可以舍命的相册。她在横七竖八的焦木堆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在一只破碎的箱子里找到了还没有被烧毁的残破不堪的半本册子。原本红色天鹅绒的封面已经基本没有了,里面的一些照片也被熏得焦黄,但梅玲像宝贝一样搂着它。她难受得待不下去了,匆匆抱回在核桃树下啼哭的儿子,又随便摸索了几件衣物,离开这片曾给她短暂温馨的悲伤之地。
梅玲按照路秀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了幸福街上一间低矮陈旧的小屋子,她壮着胆子敲门前,心底将讲述路秀的遭遇和一番肺腑之言预演了好几遍,可当门里露出一张苍老而憔悴的妇人脸庞时,所有的实话都不翼而飞了,她说不出来。
梅玲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得顺畅了些:“奶奶,我是您孙女儿路秀姑娘的朋友,她忙得脱不开身,让我来看看您,这是她让我带给您的。”说着,递上了路秀皮夹里仅剩的二百块钱。
老妇人打量了梅玲片刻,善意地埋怨道:“这孩子,捎钱来干啥?还麻烦别人!”
“没事,我……我也是顺路。”梅玲边琢磨边应付,“听秀说,您身体不是太好,现在怎么样?”
“都是些小零小碎的毛病,昨天晚上发了点烧,今早又好了。人老了,就是事多啊,耽误你们年轻人。”老人唠叨着,大约寂寞之故,言辞里愿意梅玲多留些时候,“姑娘,进屋聊吧,秀儿她好吗?”
梅玲尴尬而含糊地回应道:“您没事,我先走了,秀她……好……挺好的,一园子的核桃树够她忙的!”她说着,眼泪溢了出来,连忙低头回避老妇人的目光。
梅玲背着孩子稀里糊涂地走出幸福街的时候,眼前的弄堂似曾相识,她并没有太在意,只顾疲惫而混沌地往前去,直到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一扇斑驳酱紫的旧木门的瞬间,才仿佛恍然大悟——这儿竟然是闻屿家!她猛然陷入到一种紧张与激动之中,所有的迷惘和退缩以及苦苦的坚持都在那个“瞬间”分崩离析了,她终于明白她不可能逃离闻屿的。于是,接下来的片刻,她那么渴望见到闻屿,梦想着依偎在他的怀里,将所有的委屈和悲痛、泪水和酸楚通通倒尽。然而,梅玲不知道她梦寐以求的,竟然就是她唾手可得的!
《红衣》第四章(10)
正当梅玲愣在闻屿家门口,内心却翻江倒海之时,一辆陈旧的青灰色三菱吉普车拐进了弄堂里。梅玲认得这辆车,她忙不迭地闪进闻屿家斜对面一扇半开的院子门,她以前来过这儿,就是那个给她纸笔留言的好心的老伯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四下无人,这种老弄堂里往往院院相通,邻居们为图个方便,穿别人家的院子而过也是常有的事情。梅玲的胆子稍微大了些,趴在门缝儿上偷偷地兴奋地往外瞧,但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一个无论从相貌还是身段上,无论从穿着还是打扮上,都要比自己好上千百倍的女人正亲昵地挽着闻屿走进那扇老门,然后,重重地关上了。
梅玲的心彻底地凉了,她恍恍惚惚地走出那条弄堂的时候,想起刚才那女人挺拔的走姿,一瘸一拐的两条腿似乎不会走路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费力地回想过去和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她弄不明白,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一个三番五次跑去纠缠她的男人,会在转眼之间和另一个女人……他显得那么轻松,那么愉悦,而她却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如何大的代价呀?梅玲默默地没有方向地走着,对闻屿的怨恨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浮出水面。
到了晚上,梅玲是在汽车站的长椅上过夜的,最便宜的旅馆也要五十块钱一晚,这对于身边仅仅只有四五百块钱、前途渺茫并且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她搂着儿子,靠在冰凉的椅子上,看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以同样的方式打发黑夜。她没有与他们说话,只是相互间投射着怜悯的眼神,正是这眼神让梅玲突然明白她也是个和他们一样的社会最底层的人,和他们一样苦苦地讨着生活,也该和他们一样坦然地接受别人俯视的目光。梅玲这样想着,竟然不怎么恨闻屿了,或者说理解他了,一个瘸腿的乡下女人怎么可能拴住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城里男人的心呢?所有的结局都只是因为她自己太傻!
梅玲的学历不高,腿又有病,对于人满为患的城市来说,找份工作谈何容易。一连几天,她奔波在陌生炎热的街头巷尾和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能找到一份月薪600元的酒店洗衣工作,她也知足了。但是,困境并没有得到改善,车站因城市环境整治已经不让流浪者夜宿了,而最差最小的住房也不少于300块钱一个月,房东都还要求预付至少三个月的房租和千元押金。梅玲被这个用金钱粉饰的世界弄晕了,她真的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她无数次想起了躺在那张白担架上的身躯,不知道路秀现在怎么样了?一定过得比她好。活在这个冰凉的世界,她更愿意去陪伴路秀,但每每这样想时,总是孩子的哭声将她唤回来,苟且偷生地活在这个世上。
万般无奈之下,梅玲再次敲响了幸福街上那扇破旧的矮门。
老人家七十来岁的模样,清瘦精神,慈眉善目。她依然记得梅玲,热情地将她请进屋里。“姑娘是来走亲戚的吧?”她端了杯水来,两人面对面坐在紫铜色八仙桌的两边。
“是来找工作的。”梅玲怯怯地说,她心急如焚,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找着了吗?”
“嗯,不怎么好,现在房子也难找。”她想将话题引到借宿上,又不敢提及路秀。
“是呀,你住在哪儿?”老人和善地问,“现在秀儿不在,我一个人也冷清,你要是愿意,可以搬到我这儿来。”
没想到老人家自己提了出来,梅玲觉得十分对不住她,不光是自己“居心不良”,更重要的是隐瞒路秀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老人说:“秀儿怎么样了?她好几天没给我电话了,以前她可天天打来。”
梅玲的眼圈忍不住红了,她连忙低下头去,避开老人的目光。
敏感的老妇人立即意识到什么,焦急地追问:“秀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梅玲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告诉我实情,迟早我是会知道的。”老人显得异常平静,有种经历风雨的坚忍之感。
老妇人的话像是给了梅玲一针坚强的镇静剂,她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如此隐瞒下去更不是出路。于是,梅玲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静静地将路秀不幸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她不知道哪来的能量,使得她有勇气面对不堪回首的记忆,不仅告诉了老人路秀的悲剧,也说了自己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和如今的艰难处境。
梅玲说着,从包里取出了一件用白衬衣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东西,递给了老人。“秀就是为了它,才又跑进屋子里……”她说不下去了。
那妇人老泪纵横地慢慢打开那包东西,她已经在梅玲的描述中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当熟悉而破碎的相册出现在她眼前时,哽咽的哭泣还是从这个沉稳坚定的老人的沧桑老迈的喉咙里喷涌出来。
“奶奶,我对不起秀,其实,该走的是我啊,可我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叫我怎么扔得下……”梅玲说着,泣不成声。
老人却很快收住了哭声,打断了她的话,说:“孩子,我不怪你,我知道秀儿也不会怪你。”
几天后,奶奶去了梅玲的家乡打听消息,在梅玲娘家的后山上找到了路秀的坟墓。水泥砌成的,四周种了一圈一人多高的青翠柏树,墓碑上刻着“爱女梅玲之墓”。
《红衣》第四章(11)
奶奶眼泪汪汪的,用一双微微颤抖的苍老的手在坟墓上轻柔地爱抚,就像摸着孙女儿的脸庞般软绵绵地诉说:“秀儿啊,奶奶来看你了,这儿山好水好,梅家把你的房子也做得很好,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安歇吧。奶奶有梅玲照顾,你不用担心,她是个好姑娘,你们换了名字是委屈你了,就算是你帮帮她吧,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秀儿啊,有时间就回家来,奶奶在家里等着你,再过几年,奶奶就来陪你……”
老人边说边不停地抹着泪水,却听见身后传来嘤嘤的哭声,回头一看,竟然是梅玲默默地站在身后,满脸的泪水在透过树丛的斑驳阳光里闪烁。
“玲儿,你怎么来了?不怕别人认得?”奶奶惊讶地问道。
“我是从后山坡翻过来的,那里平日没人走。”梅玲说着,上前一步,跪倒在路秀坟前,摸着墓碑上“梅玲”两字,仿佛抚摸着自己惨痛的过去,“我想来看看秀……看看秀。”她低吟着。
“秀,这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奶奶说,你带走吧。”梅玲边说边将那本惨不忍睹的相册一页页放入冥纸火中,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被一阵清风吹起,在空中长久地曼舞,人们说,这是那边的人收到后表示感激的一种方式。
回去的时候,梅玲偷偷地躲在自家门前的草垛边,远远地看了一眼母亲和弟弟,心头滑过无限伤感。
奶奶轻而易举看出了梅玲的心思,拽起她的手说:“玲儿,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儿了,我会像对秀儿一样对你。”
这话让梅玲还没有干的眼睛里又悄悄流出泪来,她不知道哭泣是因为感动,还是为了愧疚?但她的心暖得像火烧一样,伴着隐隐作痛的感觉,逐渐沉淀在这块洒满恩情的土地上。这天以后,梅玲便带着小雨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过起了清贫却温暖的日子。
29
自从梅玲看到另一个女人出现在闻屿身边的那刻开始,她便觉得自己已经看清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了。她清醒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可事实上,人体是一堆太过复杂的组织结构,很难找到真正的统率者,如果按照已有的科学知识,人们会毫不犹豫地认识主宰身体的是大脑。但梅玲的大脑似乎并不太管用,尽管她无数次命令自己忘记闻屿,身体却仍旧失控般一次次穿梭在那条狭窄而苍老的弄堂里。
梅玲不止一次地在那幢木楼二楼的窗格子里,看到闻屿靠在窗口呆呆地凝视远方,她的心情也不由得被拉得很长,像是被塞进一个拥挤的皮箱里,运回到了家乡。她不知道闻屿风光的人生里还有什么不如意,但她分明感觉到这个男人也过得不快活。
有一天,她在弄堂口遇见一个扫地的中年妇人,那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束立即引起了她的兴趣,而梅玲需要也正是这样一份能将自己掩藏的生活。她向那妇人打听如何获得这份工作,于是,不久之后,这条弄堂和幸福街一带就出现了一位戴着大口罩,有些跛脚的年轻清洁女工。梅玲觉得每天能和那扇孤独的门、那幢寂寞的楼擦肩而过,她会活得充实,像是完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轻松,尽管屋里的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每日清晨,梅玲匆匆走街串巷,打扫干净道路,就赶到挺远的一家酒店洗衣房,清洗烘干几百条床单被罩,然后,回家给奶奶和儿子做顿像样的晚餐,因为午饭她赶不回去,大家都时常草草了事。奶奶在家带孩子,做些轻便的家务活,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但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让梅玲满足。
如此弹指一挥,已是第二年夏天了,刚满一周岁的小雨开始蹒跚学步。这一天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暗了,梅玲回到家,却不见祖孙俩的身影。老人家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熟来熟往,走走街串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情,梅玲并没往心里去,只顾着手准备晚饭。
幸福街夏日闷热的空气里飘着一股酸腐的味道,比起整洁光鲜的城市中心,这里是一个类似贫民窟的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但若是用城市的繁华与乡村的真实相比的话,梅玲觉得这里只不过是用钢筋水泥堆砌的牢房,所有匆匆忙忙的城里人都是被这些“牢房”和时间关起来的可怜动物。她有点想念家乡恬静的风光、清新的空气和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想念小时候坐在家门口宽敞的晒谷台上,数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听奶奶和母亲讲一代代传下来的老故事……
她坐在八仙桌前,一边悠闲地理着菜,一边惬意地让思绪随风飘荡。她觉得很多年没有这么单纯而轻松了,像是回到了童年,可一位邻居大婶猛然闯了进来,那副跌跌撞撞、心急如焚的模样立即将她逼回了严峻的现实。
“怎么啦?”梅玲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不妙。
“快……快去……你孩子……掉河里了!”大婶一路奔来,气喘吁吁的,只恨自己说得太慢。
梅玲的脸一下子煞白,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胖大婶就跑。她们跑完幸福街,又穿过那条弄堂,才在河岸边看到一队围观的人。梅玲奋力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奶奶正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却浑身颤抖地抽泣不止。
“奶奶,小雨呢?”梅玲俯下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问。
老妇人说不出话来,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指向河面。河面上已经见不到孩子的挣扎,只有几艘渔船在用渔网打捞,几个赤膊的男人在浑浊的水里一起一伏。
《红衣》第四章(12)
梅玲的腿也酸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怎么回事?”她茫然无助地问,“孩子掉下去多久了?”
旁边有人回答她说:“刚落下去,一两分钟,还有救。”
梅玲知道,那人在说谎,从她家到这儿打一个来回,至少也得四五分钟。但也许他说的是孩子沉没了一两分钟?一两分钟——足以让一个小生命消失!梅玲不敢再想下去了。
突然,有一张渔网沉重起来,网线被绷得直直的,老渔夫加快了收网速度,拉上来的,果真是小雨。但孩子已经一动不动了,白净的脸被憋成了紫红色,几乎没了生命迹象,在岸上梅玲绝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许是小雨还没有到该走的时候,颇有经验的老渔夫倒拎起孩子的一只脚,在他胸前背后猛拍几下,孩子的喉咙里竟奇迹般地发出一声细嫩沙哑的啼哭,那声音不像是一个一周岁的男孩发出来的,倒像是在产房里传出的新生儿向世界的报到。
梅玲千恩万谢地从那老者手中接过儿子,搀起奶奶,在两岸围观者的一片唏嘘之声中慢慢离开。她使劲儿地搂着怀里的宝贝,像是怀抱着一个梦,可是,梦总是要醒的,梅玲似乎隐约地预感到这一点。
落水后起死回生的孩子、心力交瘁的母亲和奶奶以及一些意犹未尽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好事者,那场面对于这个僻静的弄堂来说,有点惹眼,很多人从门窗里探出脑袋来张望。梅玲在那扇熟悉的酱紫木门里瞧见了闻屿,她忙将脸埋入了小雨湿漉漉的衣服里,她的心怦怦直跳,从一个深渊刚刚爬起,却立刻落入了另一个深渊。那一秒钟,她和闻屿真正地擦肩而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步;那一秒钟,周围所有的嘈杂之声都戛然而止了;那一秒钟,漫长得如一个世纪。梅玲走过闻屿身边,走出那条弄堂,她不敢回首,她觉得闻屿应该认出她了,他灼热的目光一直照在她的脊背上,因为那里热得发烫了。
之后的很多天,梅玲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状态,她开始对周围的声音特别敏感,一点点异样的响动,便不安地以为是闻屿来了。她扫地的时候害怕遇见路人,特别是幸福街和那条弄堂附近,老远看到一个身材或者相貌和闻屿略有相似的男人,她便紧张地想找个地方躲避。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生活依然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小水塘般狭小和平静,这让梅玲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到了秋天,路秀祭日之时,奶奶又去了梅玲家乡祭奠。回来后,兴致颇高地和梅玲说起了一件偶然在那儿听说的事情,大体情况是由于“女儿”的意外,梅玲母亲和弟弟得了十万元钱的赔偿费,奶奶虽然说得神情自若,梅玲倒听得有些尴尬起来。
梅玲问:“谁付的赔偿费?”
奶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最后说:“总是政府给的吧,要么是保险公司赔的,太平盛世,家里无缘无故地着火,总不会是别人故意放的,即便是别人放火,也没处找人去。”
梅玲疑惑地点了点头说:“奶奶说的是,可我还是奇怪这钱的来路,我既不是村里的户口,也没参加保险,我娘家怎么能得那么多钱呢?”
“听说,是个挺有来头的什么人给帮忙弄的,你家有这样的亲戚?”奶奶问道。
梅玲的第一反应就是闻屿,她禁不住心跳加速,脸颊一下子热起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什么?亲戚?不是亲戚,哦,没有这样的亲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奶奶意犹未尽地笑了,说:“得了钱总是好事,对秀儿也是个交代,她总算可以瞑目了,对你母亲也是份安慰。”
梅玲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加之觉得愧疚眼前慈祥的老妇人,说话的时候眼泪落了下来:“奶奶,可这钱本来应该是您的。”
“傻孩子,净说傻话,我都什么年纪了,还要那钱干啥。”奶奶搂着梅玲说,“有你这个好孙女儿,别说十万,一百万我也不换。”
遇到奶奶,无疑是梅玲生命中一个救星,梅玲对她的感恩之情已无需再用语言表达了。可是,这个世界还会有谁对普普通通的梅玲家雪中送炭,而且出手大方呢?依照奶奶的话说,是个“挺有来头”的人,梅玲思前想后,最大的可能还是闻屿。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场火灾的事故认定又是如何?梅玲不知道,她的处境使得她无处打探,她的角色也使得她无需打探。于是,她决定将这个问题深深地埋入心底,然而,疑惑却愈发像只被囚禁的野兽,在狭窄的笼子里狂躁地挣扎着。
清晨,梅玲打扫街道的时候,总会顺便清理很多人贪图方便而放在家门口的垃圾袋,闻屿也习惯随手将垃圾袋扔在大门两侧的角落里。梅玲已经无数次地替他清扫了,她愿意照料他,每次都要在那儿多磨蹭一会儿,这让她有种依然和闻屿息息相关的错觉。
在奶奶告诉她赔偿一事之前,梅玲从来也没有要去偷窥闻屿隐私的欲望,至少她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但现在,为了安抚内心的那只野兽,梅玲开始有意将闻屿垃圾袋中记着只言片语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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