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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之彼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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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之女的身份,而本身既没有吸引下臣效力的魅力,又缺乏文韬武略,这样的公主,真的可以复国吗?未来的旅程无疑是如履薄冰,步步维艰的,充斥着权力斗争黑色漩涡的尔虞我诈,海尔嘉不是“稍嫌”而是“十分”稚嫩的肩膀,能扛得起这副重担吗?
想到未来,海尔嘉就感到头痛。城破之时,哈莉黛千叮咛万嘱咐到图灵国找王姐克拉丽丝王后,也就是萨克雷二世长女,奈奎斯特的克拉丽丝公主那里寻求帮助。托哈莉黛假冒公主之福,海尔嘉得以轻易穿越被提坦占领的王都拉普拉斯城。接下来,如果顺利到达图灵国的王都约克城,该如何与克拉丽丝那个和她关系素来糟糕的姐姐见面,才是海尔嘉真正棘手之处。
她苦笑着,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似乎有些想得太远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扎扎实实地学习一门今后用得上的技艺,其他的事情,就等时机成熟再考虑吧。
帕斯瓦尔像一头忠犬,一直老老实实地蹲在姐姐专用炼药房的门口,所以,当一脸透着疲倦的海尔嘉很不雅观地打着哈欠走出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在魁梧少年所形成的凸包上。
帕斯瓦尔如同上紧了的发条一样弹起来,其动作之快只可用“飞速”二字来形容。足足高出海尔嘉一个头的金发少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目光之急切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海尔嘉腾地一下脸全红了,这个直爽的少年自从见了她之后,一直都用热烈的视线迎接她的一举一动。不会是他对她……不可能吧,海尔嘉用力摇了摇头,帕斯瓦尔怎么看都比自己年纪小,怎么可能……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帕斯瓦尔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用他自以为富有磁性的语调低低叫道:
“H!”
这是王弟与海尔嘉商议的假名,既然王弟托名为Z,那么,海尔嘉自然是H了。薇罗妮卡显然是默认了他们的假名,知趣地不再追问。倒是弟弟在一旁小声嘀咕着:都是些什么鬼名字啊,奈奎斯特原来还真有这种奇怪的父母呢。
就在帕斯瓦尔粗鲁地把她推到门旁,接下来,他居然冒出了一句令海尔嘉哭笑不得的话:
“H!什么时候娶我姐姐?”
他一脸不屑地上下打量海尔嘉,评头评足起来:
“你看你,”他捏捏海尔嘉纤细的胳膊,“小细胳膊小细腿,个子又矮,真搞不懂姐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论起身高,海尔嘉大约是2腕尺21胙多一点(1腕尺=0。588米,1胙=2。25厘米),只比女性的平均身高略高出一点。虽然比薇罗妮卡要来得高,站在一起倒也般配(才怪!),但若是作为男人,尤其是在将近3腕尺5胙的帕斯瓦尔看来,无疑是太矮了。
海尔嘉尴尬地浅浅一笑,结果死盯着她的帕斯瓦尔顿时像屁股上着了火的猴子,一蹦老高。
“天哪!”
“不光是个子矮,笑起来还活像个女人!作为男人,Z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你比他还漂亮!你这种娘娘腔可怎么保护我姐啊?打死我也不放心!”
不由分说,帕斯瓦尔强行把海尔嘉拖到庭院里,扔给她一把长剑。海尔嘉伸手去接,剑却掉落在她身后咫尺的地方。她蹲下去拣的时候,彷佛听见了少年的重重叹气声。
她飞快地站起,两颊因为羞愧而熊熊燃烧着。当她还在奈奎斯特王宫作为公主接受万人的景仰,接受了贵族女子所应受的几乎全部教育,无论在哪一方面,从来没有受到过他人的嘲笑。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她尊贵无比的身份,另一方面,海尔嘉也确实有她过人之处。虽然她并非事事全能的天才,谈不上多么擅长,但她胜在专心致志,一旦沉溺于此,便会全身心的投入。这便是她最大的优点。
奇妙的是,由于自尊受到了羞辱,海尔嘉反而更容易地平静下来。她仔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里默默回忆一路上所见过的剑招:丹沉稳而精确,Z的动作如同华丽优美的舞动,而眼前的帕斯瓦尔,则是瞬间爆发力的杰出代表,于是,她竭力摹仿他们的动作,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前去,向帕斯瓦尔挥下生平的第一剑。
浑身都是破绽哪,帕斯瓦尔不满地撇撇嘴,持剑信手反击,不幸的公主便极为不雅地跌倒在尘土里,直滚到墙边才勉强停下。她艰难地吐出嘴里的砂土,视线被一个红发的身影结实地堵住了。
“你也太逊了吧?好歹也是个骑士,你居然连最基本的要诀都不会,算什么男人啊你?!再来!”
海尔嘉“腾”地爬起来,重新捡回了同她身上一样灰头土脸的剑。不能放弃,不能倒下,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一旦在这里倒下,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站起来!她紧抿嘴唇,一声不吭地,朝着帕斯瓦尔,演奏着进攻,摔倒,再进攻,再摔倒反反复复的旋律。
阳光……好刺眼啊……
已经第几次……不,应该是十几次摔倒了吧……奇怪,身上,手啊,腿啊,怎么哪儿都一点不痛呢?看来,我还蛮经打的嘛。照这样看来,完全可以再……可就是有一点,眼前的这个人,是帕斯瓦尔没错吧?怎么他的头发也好,他的脸也好,到处都缀满了小星星,一下一下地,像太阳一样闪着金光呢?
海尔嘉摇摇晃晃,扶着墙站起来。即使是眼下囚禁在提坦王都丢番图的父王萨克雷,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也一定会认不出那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宝贝女儿:披头散发(原先包住头发的头巾已经在刚刚激烈的战斗中脱落),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肮脏的尘灰,完全掩盖了她无瑕的姿容和婀娜的身段,只有一双晶莹水灵的蓝绿眼眸,仍然清亮,折射出坚毅而灿烂的光芒。
她一咬银牙,将长发甩到身后;她的步履踉跄,然而手中的长剑,却握得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紧。
“我不会倒下的……帕斯瓦尔,你等着瞧……”
她的双脚像踩在一团又一团的棉花上似的摇摇晃晃,剑尖时而指向东,时而指向西,完全不知所向。但是,面对这样一位糟糕透顶的初学剑手,不知怎地帕斯瓦尔竟从脊背上冒起一道寒气,嗖嗖嗖立刻传遍全身,令他动弹不得。他好几次都想脱口而出:“停!我们不打了!”但他硬是张不了口。
“这个小矮子,一定有些什么悲惨的过去吧,才会如此地拼命……”
以帕斯瓦尔贫乏的想象力和见识,他即使想破了脑壳,也绝对想不到这个拼命的小矮子的真实身份。他突然听见背后有人重重咳了一声。他闻声回头,也就是在这一刻,在咳嗽之人的面前,一直苦苦用意志支持的海尔嘉终于倒了下去。
“大笨蛋!”
薇罗妮卡狠狠敲打弟弟的头,后者耷拉着脑袋,乖乖地呆立不动。
“人家是女孩子,你居然,你居然……把她打成这样?!”
薇罗妮卡指的是,海尔嘉身上各处轻重不等的跌打损伤。王弟暗暗赞叹她细心,海尔嘉昏倒之后,金发少女娴熟地为她清理包扎,不愧是职业药师。
“可是,姐姐……她自己又没承认,我怎么知道是个女的?再说了,”他的眼睛,偷偷从侧面窥伺姐姐的脸部表情,“后来都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我又没找她……”
“还说!还嘴硬!他们可是恩人啊!”“砰!砰!砰砰!”
“哎哟哟,姐你别打了……恩人的剑术那么好,我怎么知道那小子,不,小姐是个脓包……哎呀!!!”后面的小声咕哝渐渐低到听不见,再加上临末那句惨绝人寰的叫声,没准是美丽纤弱的姐姐正严刑拷打彪悍的弟弟哪。
王弟将视线投向静静躺着的海尔嘉,这个由于自己的缘故被迫舍弃了豪华的生活,而成为普通逃亡者的公主。她象牙色的额头上多了一块拇指大的淤青,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显得她格外的庄严。黑眸而俊美的王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惊扰了睡美人酣甜的梦,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滑过海尔嘉的额头。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躲在树丛后的Z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海尔嘉第一次单独练剑的对象,竟然会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帕斯瓦尔,因此他最初怀着嫉妒与幸灾乐祸混杂的心情,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然而,当海尔嘉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倒下,一次又一次地坚强爬起,王弟原先不屑上扬的嘴角,终于下降成一道水平线。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触及了。万事开头难,对于非天才的大多数人来说,谁能保证,第一次的时候能够一帆风顺呢?就连他自己,在最开始练习的那段日子,不也一样的痛苦难熬吗?那个时候……
他突然感到海尔嘉动了一下,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她醒了。
王弟把海尔嘉扶起来,尘封多日的往事通通涌上心头,久违的激情在他并不宽厚的胸腔内澎湃涌动。他用力握住神智迷迷糊糊的公主的双手,语气斩钉截铁,根本不容她反对:
“海尔嘉,剑术……我来教你。”
“嗯,不错。”
不知不觉,海尔嘉已经在香农城,金发姐弟的家中住了将近一个月。自从Z答应教她剑术以来,她一直生活得很充实:同时学习剑术和医药。每天她战战兢兢站在严肃而冷静的俊美青年前,为他的每一个指示殚精竭虑;而当她圆满完成任务之后,Z露出表扬性质的短暂笑容,如同抚慰大地的春风,温暖地拥抱着她的身心。
而每当她的姿势不对,王弟便会走到她的身后,手把手地教她。王弟并不呵斥她,更谈不上责打,然而他眉宇间流露出的失望,却深深刺痛海尔嘉的心扉。但是,与这种入骨的痛心相比,蓝发的公主更宁愿选择,依偎在Z身旁的片刻温馨。Z的脸色苍白得并不健康,身子也有些单薄,但是,正是这孱弱的身躯,硬是排除千难万险,一路保护着海尔嘉。只有有这苍白骑士在一日,亡国的公主便会觉得无比的安心。他浑身散发出一种远胜常人的沉静气息,以及不卑不亢的高贵气质,这一切,都令海尔嘉不得不着迷。被他有力的臂膀握住的手,被他冷静又不失温柔的气味团团包裹着的身体,她的心,从指尖开始微微颤栗着,悠悠然飞上了远远的云端,再也不肯屈就。
永远……是多么幸福啊。
第十章 战争:男人们与女人们
香农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道,是从附近山里采掘的青石板铺成的。
在拉普拉斯城陷落之后,青石街的商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其中半数以上被临时招募为士兵,剩下的都躲在家里,静候事态的进一步发展。自从哈特莱宣布解除警戒,人们大都慢慢回到原先的岗位上去。本来嘛,人总是要向实际低头的,国王虽然不在了,但城主大人的赋税还是要照交不误的。
一个晴朗的下午,青石街上出现了两个男人,两个佩剑的高个男人。
金发的跳脱,十足是个少年;黑发的沉稳,虽然不及金发少年那么高大,但也算得上鹤立鸡群了。不仅如此。他还把英俊的外貌,以及凌厉的眼神,完美地糅合在一起,令人见之难忘。
此人自然就是提坦国的王弟,被誉为“星儿般眼睛”的塞巴斯蒂安,生就了一副天使的面孔,衣服下却藏起了恶魔的双翼。但此事,身边的帕斯瓦尔一无所知。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海尔嘉觉得已经叨扰薇罗妮卡一家太久了,准备明天启程出发。鉴于薇罗妮卡险些被人侵犯的教训,这次的物品采买自然就全权委托男人们了。
然而……似乎光是男人们也很轰动呢……
迟钝如帕斯瓦尔,也已经感受到街边女人们的夹道注目礼,燎烫的视线中还夹杂着若干飞吻。薇罗妮卡是个姿色殊丽的美女,她的弟弟为了不给姐姐丢脸,自然也长得不差。虽然比不上王弟的容貌端整,不过也算得上很有男子气概,这两个风格迥异的男人并排走在一起,想不吸引香农城女人的目光都难。
“你们城里的风俗……相当的热情嘛。”王弟夹杂在女人的包围圈里,罕见地打趣着“香农城”少年。
帕斯瓦尔虚张声势地擦了擦额头:“奇怪了,我以前出门……都没这样啊。是不是最近来了很多外面的女人?一定是的,我们城里的,才不像这样没见过世面哪。”
为了减少杀伤力,他们临时决定拆散这对“美男”组合,分开行事。王弟踱进一家武器防具店,挑选了一件轻巧的银丝软甲——用细密的银丝编织成的背心——这是为海尔嘉准备的,她人小力单,重铠甲穿不来。至于自己,他认为完全没有防护的必要,平常的便服就够了。
他忽觉眼前一暗,原来是一些女孩子躲在窗前,兴奋地指着他叽叽喳喳,人头攒动以至于遮蔽了光线。王弟报以轻轻一笑,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
看来他们“分开行事,就可将杀伤力降低一半”的计划是失败了,至少在俊美的Z这边是如此。他该为刚才那一笑感到深深懊悔,因为现在不仅仅是年轻的女孩子,连大妈级别的人物都被尖叫声吸引而来,毕竟爱美的天性无关乎年龄的大小,是人人皆有的。媸妍不一,年龄不等的女人们挤破了头,恨不得削尖脑袋往狭窄的窗缝里钻。幸好她们还保持着一定的礼仪,没有激动到冲进这家小小店铺的地步。于是王弟得以在她们的火焰下,保持泰然自若的风度。
“贵地的女性向来如此好客吗?”王弟俯下身,对着矮胖的店主耳语道。
店主已有一把年纪,满脸肥肉,一对绿豆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转,一望便知是精于计算之人。
“哪里哪里,客人您太夸奖了,”他的小眼眯成两道细缝,“不瞒您说,她们之所以这样,全都是客人您一手造成的,要怪,只能怪客人您生得太好。至于这种好客的风俗嘛,”他嘿嘿干笑了两声,“也是客人您来了以后才刚刚形成的。”
过于露骨的奉承话并没有准确挠到王弟的心窝;很显然,他早已习惯于这种程度的恭维,并把它视为理所应当之事。浸淫在提坦宫廷的空气长大的王弟殿下,众人更多看重的是他的外表,而并非他的才干。这也是出于安全起见,容貌出众却才智平庸的王族,显然总是比他们那些锋芒毕露的血亲,能够更好地活下去。他完全继承了死去母亲的美貌,无论是宛如暗夜的黑发黑眸,标致的五官,还是匀称修长的肢体,先王哥特六世宠妃的身影清清楚楚从这个单薄青年上凸现出来。他是提坦名极一时的美男子,国王唯一的弟弟,尊贵的殿下,眼下却待在一个小山城里接受村姑们好奇的目光。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笨笨的,单纯的,天真的,却异乎寻常认真的小姑娘。
他的唇边倏地掠起暧昧而危险的笑容,这个笑容一点都不可怕,与它所代表的事实相反,为他平添了几分恶魔般诱人的魅力。如果他不是及时收回,而是放任自己的思想驰骋在自由的草原上,我们有理由相信,可怜的、虚弱的、一直盯着他瞧的女人们总归有几个会因过度兴奋而晕厥。
塞巴斯蒂安爽快地付了钱,外加一枚奈奎斯特银币——感谢店主拍的马屁。女人们眼见英俊的偶像朝着他们一步步逼进,脸上挂着谦和的笑。
“对不起,请问可否容在下借过?”
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王弟的面前,顿时自觉分开了一条道路。他昂首在女人们热切的夹缝中穿行,既不卑,也不亢。
“他一定是位王子!”有个悦耳的女声叫道,“瞧他多么高贵!”
女人们犹自恋恋不舍地张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四下散去;店主则带着不屑的神气,把那枚银币塞进牙缝里,狠命一咬。
塞巴斯蒂安高贵的姿态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现在不得不化为无奈的苦笑。
原因很简单,他迷路了。
和帕斯瓦尔分开的时候,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记忆力摸回家决不成问题,但是,很明显他过分信任自己的大脑了。
看来,期待一个人能够十全十美是绝对不可能的;王弟他仿佛一整块美玉雕成的神像,然而,伟大的造物主在雕琢神像的同时,却给他轻易打上了一块“路痴”的烙印。
他本打算找人打探,但是,可能他现在闯入了贫民区吧,整条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家店铺营业,触目所及的只有一扇扇紧闭的破烂木门。
偶尔地,他发现街角站着几个穿得像叫化子一样丝丝缕缕的小女孩,粗糙的皮肤黑红黑红。他蹲下来正要张口,却惊讶地发现——
他压根就不知道,薇罗妮卡家在哪儿!
这个事实使他震惊无比。身为提坦的王弟殿下,或是奈奎斯特公主的护驾骑士,居然在香农城,区区弹丸之地迷了路!倔强如他,岂能允许自己存在这种污点呢?
也罢,既然如此,只有随便逛逛,就当是在香农城观光吧。
“我就不信,就算把香农城翻过来,我都找不到她家!”
王弟转入了一条小巷,立刻下意识地握住剑柄: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正朝着他走过来,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仆役低声说:
“夫人想见你。”
“随我来。”
黑发的青年只略加思索,便跟上了仆役的脚步。天性冒险的血液在他的血管内激荡翻滚,没有什么能比一次艳遇更刺激的了。他想征询那位夫人的芳名,但是短暂开口之后,仆役如同坚硬顽固的大理石一般沉默。于是他开始回忆刚才的点点滴滴,想像着一位年长而优雅的贵夫人,站在雕花扶手的阳台上,轻摇着羽毛团扇,为在芸芸众生中挖掘出他而喝采。
塞巴斯蒂安适时地抬头,眼前别墅的垂地窗帘旁,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即没。他不禁浮现出胜利而急色的微笑,所有的贵夫人都是一个德行:
“裤带上的结打得比妓女还要松。”
王弟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可以为上述这句话的正确性作出公证,眼下,这个主动在大街上迎接他的“夫人”,又是怎样呢?
仆役停下脚步,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他刚刚抬起腿,突然,一根木棍重重砸在他的后脑,眩晕感从头部迅速扩散到全身的同时,视野急遽变黑变窄,直至虚无。
他昏倒了。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可是,离大人要求的数目还很远。”
刚才那个仆役和十来个男人一起,必恭必敬地站在一个年轻女人的面前,聆听她的训示。
女人很美,年纪二十上下;绣金的纱裙,几乎是轻轻搭在她雪白的肩膀上,身上能露的部分都露出来了。她戴着一对沉甸甸的红宝石耳环,宝石硕大而光华夺目。此外她浑身上下再无任何东西。她实在是个妩媚的女人,健康丰满,充满了玫瑰色的诱惑和真实感。然而男人们对待她的态度,丝毫看不出任何猥亵的成分。她高高抬起下巴,颐指气使,活像个女王;而男人们也如同被她操控的傀儡,一心服从她的指挥。
女人久久地端详着王弟的脸庞,末了,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今天唯一的收获吗?”
她似乎无限惋惜,以至于刚才那个仆役不得不打断她持续专注的目光:
“安娜贝拉小姐!”
毫无征兆地,巨大而粗鲁的拍门声突然响起。不等安娜贝拉示意,男人们飞奔出去,远在他们到达之前,一个高大魁梧的金红头发少年,和着轰天的震响,和被撞开的门一起,跌进众人的视野。
少年以常人所不及的迅捷之势一跃而起,湛蓝色的眼珠闪闪发光:
“你们是不是抓了我的朋友?快把他放了!”
“我什么都看到了!你,”他气势汹汹地指着仆役,“把我的朋友骗到这里,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快放了他!”
男人们交换着会心的眼神,敌我寡众悬殊,现在是一比十一,己方是十一人,如果不算娇滴滴的安娜贝拉的话。为了不让鲁莽的对手察觉,他们小心地编织着猎杀的囚笼,这时,出乎意料之外,帕斯瓦尔大声吼出下面这段话: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刚刚向朋友们打听过了,原来这两个星期以来,城里一直有怪事发生!”
“身体强健的年轻男人,往往一出门便失去踪影;本地人如此,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怪不得一路上都只看到女人,家家都不敢开门……”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男人?”
“你——找——死!”一声沉闷的怒吼从仆役的胸腔内雄浑发出,他大手一挥,十一把剑同时出鞘,咆哮着向这个揭露他们底细的少年狠狠扑去。安娜贝拉一边漫不经心地抚弄自己的宝石耳环,一边随口吩咐:
“别杀了他,先凑足人数再说;若是担心他多嘴说出一些无礼的话,你们就割掉他的舌头好了。反正大人要的只是身体,不管怎么说,一个哑巴总比没有强。”
说这话的时候,她那用墨精心描画过的眉头,连皱都不皱一下。外面的激斗正酣,她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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