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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暮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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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有及第这回事,那也只是个手段,他仍然不会衣锦荣归。
一种难以言喻的忧虑突然窜生而出,渐渐填满凤翎的整个意志。她总觉得,这次的分离,如果她不抓住些什么,将会是永远的分离……
即使他们的成亲不是出自于彼此相爱,但拜堂却是真的,她不断骗自己,拒绝相信他会有离开的一天。他今天赴京赶考的宣告,代表的是结束吗?她不敢去深思。
「相公,我好怕!」她忽然上前拥住他,闻着他的气息,拼命感受他的存在。「你为什么好象就要消失了?」
「我……」萧子暮仍旧没有响应她的拥抱,他无法否认她的话,只要关于他的事,她的敏锐几可说是出自一种灵觉。「翎儿,我走后,妳;要好好保重自己。」
徐爷一直旁观他俩的互动,那萧子暮注视凤翎的神情,似乎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全然无情?
「徐爷,以后翎儿就麻烦你了。」这是萧子暮唯一的要求。
「唉,丫头,子暮这一走,就算真让他考到殿试那一关,不过在京城而已嘛!妳;不必太难过……」
不!她感觉他不会再回来了,这种心里的感应她无法解释。可是,她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相公,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不了我了,认为我是个累赘,所以决意离开?」
「绝无此事!」萧子暮脸色一沉。她怎会有这种想法?
「那好。」她硬逼出一个微笑,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担心我。」
她只要知道他不是不要她,那她就是他一辈子的妻。
怀里空荡荡的,像失去一些什么,萧子暮望着她全心信任他、爱慕他的眼眸,自知这双眼将难以在记忆中抹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凤翎对萧子暮的依恋愈深,但她用尽力气隐藏,要让他走得轻松一些。
这一天,她踏遍了南山坞为他张罗远行的物品,之后到凤鸣号待了半晌,和阿大阿二说了些话,回到家后又东抹西擦,持续地忙碌至深夜,不给自己一点机会沉浸在离愁中。
分别的日子,就在明天。
「相公,这件氅衣你带在身边,我特地塞了棉絮,天冷时要记得穿。这把木篦子放在最上头,以后我不在,你得要自己梳头了。还有,这件长衫是新做的,是你最喜欢的颜色,京城里的人应该都穿得很体面吧?你穿起衫子,一定比他们更体面……」
萧子暮静静凝视着凤翎在月光映照下、难掩落寞的容颜,任她一个人叨叨絮絮不停—;—;他明白,这是一种发泄。
「还有,这个四角方巾我也帮你搁进包袱里,还有你的文房四宝。哎,这个是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另外,这个玉牌是我送你的,你每次都拿在手里把玩,也带着吧。我还准备了水袋,给你在路上装水喝……」
看着自己愈来愈大的包袱,萧子暮微喟一声,朝着她忙个不停的背影道:「翎儿,我不需要这么多东西。」
背影倏地僵住,清脆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凤翎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握紧了手,像在拼命忍耐,与背后窒然的沉默相持着。
深吸了一口气,她又开始说话,慢慢一项一项拿出包袱里的东西:「这玉牌你带在身边也没用,不如留着,包袱也轻一点。还有药酒应该也不需要,京城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一定比咱们这儿灵光多了。这水袋……」
「翎儿。」萧子暮的声音再次止住她的动作,走到她身边,径自将包袱打包。「这样足够了,不必再添,也不必再减了。」
少了她的声音,室内又充斥着一股令人难忍的寂静。凤翎低着头不敢看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闷着声跑进内室,拿了一样东西又跑出来。
「相公,这样东西是你最珍视的,你……要带在身上吗?」她终究对上了他的眼。
萧子暮由她的注视中感受到浓浓的不舍、伪装的坚强,还有一种原因不明的心怯。瞧着她手里的东西,他淡然伸出手接过。「谢谢。」
谢谢?他的客气,撕裂了凤翎的心。
他果然……不会忘记这样东西……他最重视的东西……她发觉自己在发抖,为一个她明知的事实而颤动。
那是张玉云的画像。
什么伪装、什么掩饰全数破灭,她不能自己地扑进萧子暮怀里,比以往更用力地抱住他,泪水奔流在他胸怀之上。
萧子暮听到了她压低的呜咽,但这并非令他罩上一阵忧虑的主因,更重要的,他仿佛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
为他的离去而哭泣是不值得、不必要的啊……他多想这么告诉她,但最后他选择了沉默,让她在怀里泣诉。
在凤翎的心里,她的哭泣固然是为了他的离开,但她的心碎,却只是因为他接过画的一个简单动作—;—;这等于正面承认他与张玉云的情感。
「呜……相公,我好舍不得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呢……」想问的话在凤翎的心里是藏不了太久的。她在他衣襟擦干了泪痕,额头抵着他胸膛,哽咽提出一个她一直害怕的问题:「虽然……虽然相公你娶我是不得已的,可是,可是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与我成亲,你后悔吗?」
缓缓摇头。他确实没有后悔过,正确的说,他做事的原则是寻求一个最快最有效的解决之道,会娶她,也是基于此理,而「后悔」这个词,从不存在于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他的回答安抚了她,凤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轴之上,泪光晶莹闪烁如星,像是萧子暮之于她那么遥不可及。「相公,其实我好羡慕玉云姐,我知道你是从不画人像的,但玉云姐却能由你亲手为她画一幅像……以后,你闲暇的时候,只要简单几笔就好,你能不能也替我画一幅呢?」
这几乎是卑微的请求,萧子暮无法不答应,可是他很清楚,以后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凤翎含泪凝望他,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的容貌刻在心上,而后,出于本能的,她伸出手环住他颈项,双唇慢慢地吻上他。
萧子暮伟岸的身驱骤然一震,怔在当场不能动弹。当她又继续住上吻,由他的脸颊到他的眼帘,萧子暮清楚地感受到心头的某种情感正在软化,这种情绪起伏已经大大腧越于他平时心境的波澜不兴,但他却狠不下心阻止她。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这么做,能宣泄一点对他的思慕。即使他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响应,她就是无法不拥抱着他,汲取他的温暖。
心思各异的夜,还很漫长。
浙沥浙沥,滂沱大雨的天气,为离情依依的日子添了几许惆怅。
凤翎一早便拉着即将起程的萧子暮到凤鸣号里。今天店铺似乎只为他一人而开,两人到达之后,大门也随之合上,屋内的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一部份是为了萧子暮的离去,另一部份,是他们都可预期凤翎将会有好一阵子的哀伤。
「相公,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后头拿点东西给你带着上路。」凤翎将他拉到椅子上按下,然后快步地跑到厨房里。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稍微可闻,和门外雨声纷杂的大街形成强烈对比。蓦地一声长喟打破宁静,徐爷忧色重重地开了口:
「子暮,你找了个赴京赶考的理由,我们要怎么收尾啊?」
「我确实要赴科举。」萧子暮正色回复。「我没有骗过翎儿,所以你们也不必骗她,只要我说出口的事,都是真的。」
「考科举?就算乡试、会试、殿试一路顺利,考上状元也得花两三年呢!你要见朱棣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只要亮出招牌,他还不八人大轿抬你进宫?」
八人大轿?别届时来的是辆囚车就不错了。「我就是不想太招摇。借着正规管道入宫见朱棣,可免去他人疑虑,我做起事也比较容易。何况,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找人,太快进宫就不方便找了,且找人的动作也不能太大,否则容易被朱榑;发现。」
「找人?你要找谁?」这家伙连到了京师都忙个不停?
「我要找玉云姑娘。」他毫不隐瞒,他和她之间正大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想,依她的脾气,有很大的机会折回京师附近,而且她身边必定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人,我要比朱棣或朱榑;更早找到他们。」
「玉云?」徐爷看了众人一眼,所有人皆茫然摇头以对。「子暮,那玉云究竟和你有什么牵扯?你当初会到寨里来,好象也是为了找她?同样是寨里的人,抓我们和抓她不都一样,朱棣和朱榑;为什么又非她不可?」
「这些事一言难尽,我……」他正要说到重点,凤翎的身影翩然回到厅内,大家很自然地停止这个话题。
她提着一包热腾腾的饼来到萧子暮身边,柔柔地望着他。「相公,这些饼让你在路上当干粮。」
默然接过,萧子暮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而后再不留恋的起身,向众人一个长揖。「各位,萧子暮就此拜别,希望你们好好照顾翎儿。」
外头的雨势仍大,凤翎撑了把伞想送他到村口,但才到门口便被他婉拒。
「雨大呢,我自个走就行了,妳;回去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凤翎撑着伞就这么站在门外,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蒙蒙烟雨之中。
心,也随着他走了,她好象从此一无所有,无所归依。她望向远方的眼神没有收回一点,雨丝越落伞下打在脸上,水也浸湿了裙脚,可是她,一步也动不了。
「凤翎……」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是阿大与阿二,忧愁满面地唤着她。
美丽而凄迷的眼眸移到了他们身上,她朝他们微微颔首,艰涩地恳求:「拜托你们了。」
有了她这句话,纵然不舍,两兄弟还是拎着一个小包袱,飞也似的往萧子暮离开的方向奔去。
人事不免离合,除了父亲过世那一阵子,她再没有如现在般悲痛逾恒。再度失去了至亲的人,她哭也不能、叫也不能,只有痴痴地站着,任雨水打在空虚的躯壳上,让凉意提醒她,自己仍然活着。
尝尽悲欢,她只能再软弱一下,然后就应该恢复正常了。为她担心的人太多,连远去的他也放不下。仔细回想,他帮她解决了制饼材料的物价问题,为她寻到了试吃的师傅,教会了众人谋生的技能,还留下一笔能让大伙儿好一阵子不愁吃穿的钱财……他早就为她铺好后路,但沉浸于喜悦的她,竟是盲目到看不见他的用心,否则,有了心理准备,她也不会如此哀痛了。
一个时辰过去,雨好象愈下愈大,连视线都模糊了……
突然间,远远的两个黑点吸引了凤翎的注意,而后,黑点愈来愈大、愈来愈大,当来人到了眼前,居然是方才离开的阿大与阿二。
「你们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请你们暗地保护我相公吗?」
淋得湿透的两兄弟极有默契地打了个喷嚏,阿大无奈发难:「凤翎,我们真的追了上去,可是萧子暮竟然就在前头等我们,说他早知道妳;会有这个安排,要我们回来保护妳;就好,他自有办法解决想对他不利的人。」
阿二也耸肩苦笑。「我们本想骗骗他,假装掉头,等他离开再缀上去,结果他老兄走没两里路,又突然回首隔空喊话,说来说去还是要我们别跟着他。」
这番话,引起凤翎久忍的泪水潸然落下。
终于再也受不了,她甩下手中的伞,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天空嘶吼:
「萧子暮、萧子暮、萧子暮—;—;」这是最真实、最痛楚、最辛酸的吶;喊,她一直叫到喉咙哑了,声音变了,气力也用尽了……
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
第四章
    永乐三年,五月。
「萧夫人……萧夫人!」
裁缝铺刘婆婆的声音由远而近传至凤鸣号里,接着是砰砰砰的敲门声。
「萧夫人哪,刘婆婆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妳;!」枯瘦的双手又用力地拍了几下门。「奇怪,早上还见店里开着门,怎么下午就关上了?」
耳朵贴近门边……「啪!咚!叩!」里头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饼香也隐隐约约,店内似乎有人在?
刘婆婆举起手正准备来个最后一击,紧闭的门扉忽然开启,里头冲出一个脱得赤条条、仅穿条底裤的男子,还狼狈地抱着一包饼。
「啊—;—;」拔尖儿的叫声响彻云霄,刘婆婆一手捣眼,另一手举起往男子身上乱打一通。「你这登徒子,光天化日不穿衣服成何体统啊……唔!」
一只纤手封住了刘婆婆的哀号,穿著红衣裳的凤翎凶霸霸地瞪了男子一眼,教他落荒而逃,才好整以暇地对刘婆婆笑道:「婆婆别叫了!那个臭男人到我们店里想偷饼,只好拿他的衣服抵债喽!」
「原来如此,呼!」刘婆婆抚着心口,还不忘对着男子的背影叫骂:「呸!就是有这种恶客人!要敢到我的店里买衣服,定把他轰出去!」
「婆婆是不是找我有事啊?」凤翎将她迎进门,热热络络地招呼着。
「是啊!」刘婆婆笑嘻嘻地坐下,想要开口,又忽而面有赧色。凤鸣号里一屋子人就不明所以地看她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她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家那个儿子,四十几岁了还考不上个进士,今年又落第哩……不过,他倒是从京城里捎了个消息回来。」
一听到关于科举,凤翎立刻竖起耳朵,拉着婆婆的手追问:「什么消息?」
「嘿嘿,萧夫人,妳;可知道今年的状元是谁吗?」刘婆婆本想卖个关子,但看到凤翎着急的样子,心底不忍,忙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是你们家萧先生啊!听说他会试、殿试都是第一名呢!」
「真的?」凤翎心花怒放地跳起来。她就知道凭相公的才智,科举定是三元及第!
好久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啊……今儿个一听刘婆婆的话,她强压下的思念又源源不绝地冒出来,溢满了整个心窝。
「当然是真的啊!听我儿子说啊,新科状元一般都是授官这个……翰林院……这个翰林院……修撰!可是萧先生硬是和别人不一样,听说直接被升为……嘿!那些乱七八糟的官名,老婆子记不太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有相公的消息就行了。」兴奋地转了个圈,凤翎向屋子里其它人炫耀:「看吧!我就知道相公厉害得紧!」
众人一阵相视苦笑。她对萧子暮的崇拜已经到了一种盲目的地步,几年来始终没变,他们早就麻木了。
「哎呀!萧夫人,萧先生现在发达了,应该会回乡来接妳;到京城享荣华富贵吧?」刘婆婆殷慰地陪笑,好象跟状元郎沾上了同乡之谊,连她家门楣也跟着光荣起来。
讵料,这个问题令凤翎笑容倏地敛去,满目的光采黯淡下来,室内其它人亦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响应。
对萧子暮西言,山寨里的人生活已安定无虞,他完成了凤寨主的遗愿,因此两年多前他的离去,应是代表着与他们关系的结束—;—;当然,也包括与凤翎的夫妻关系。所以,大家都很清楚,萧子暮不会再回来。
可是,凤翎一直不愿面对这个现实,仍以萧夫人自居,现在被刘婆婆无意揭了这个疮疤,教她情何以堪?
刘婆婆看了看众人,对他们奇怪的表情感到疑惑。忽然心眼儿一明,自以为是地猜测:「萧夫人,萧先生不像是抛家弃妻的人啊……」
凤翎的脸色更沉重了。
「唉唉,」刘婆婆拍拍她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道:「男人的心思是很难捉摸的,尤其是飞黄腾达之后,就更容易得意地忘了祖宗!他要是不回来,妳;可以去找他啊!」
「找他?我可以吗?」她该以什么立场去?萧子暮帮他们的已经够多了,这一去找他,倒像是她想攀附权贵似的,她不敢期望他会乐意见到她。
「怎么不可以?前一阵子我才看了出『包青天怒锄陈世美』的戏,那个陈世美啊,当了驸马之后就忘了家乡的妻子,难怪给青天大人锄了!我看哪,萧先生那种人中龙凤,很有可能也被皇上赐婚,萧夫人妳;应该在这种事发生前先找上门,稳住妳;正宫的地位,免得到时候……」
「他不是这种人!」凤翎断然道。她相信萧子暮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他真的被赐婚什么的,她也无从置喙,因为他对她早已没有责任了。
「可是—;—;」
「谢谢妳;了,刘婆婆,我知道该怎么做。」
凤翎扯起笑容中断她辩驳的话,刘婆婆自知多嘴讨了个没趣,也识相地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刘婆婆一走,凤翎立刻陷入深思。她好想他啊……如今有了他的消息,她是否能与他见上一面?即使只能远远地看,触碰不到他,也总比每日每夜无穷尽的思念来得好……
「丫头!」徐爷长叹。每次只要提到萧子暮,她就马上消沉下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徐爷,我去京师找他可好?他会不会不想见到我呢?」凤翎虽然面向徐爷,但双眼无神,仿佛在喃喃自语:「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胖了,或瘦了?或者,能听到他再叫我一声『翎儿』我就满足了。只要他叫我走,我一定不会留下碍着他,这样子应该就可以了吧……」
「妳;都已经决定了还问我作啥?」徐爷朝天翻一个白眼。
凤翎念着念着,也不管屋子里众人的反应,居然就往街上走去,看来这次她是势在必行了。
「徐爷,怎么办?」阿大担心地问。
「除了跟上去还能怎么办?凤鸣号只好关门大吉喽!」唉……
应天府,皇城御书房内。
气氛沉郁宁静,当今皇帝朱棣端坐在案前,身形挺拔,虎目不怒而威地瞪视着房内另一名与他昂然对立的男子。
「你真的很大胆,萧子暮。」朱棣嘴角含着冷笑。从湖广布政司乡试的举人录取名单中出现萧子暮的名字,他便一直暗中观察,想不到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真的就堂而皇之的以这个管道来找他。「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你的确聪明,在殿试上对答如流,大出风头,令人不去怀疑你的经历。我问你,父皇数度欲授官给你,你皆拒而不受,为何现在又来参加科举?」
「前朝徐达大人、刘基大人及因胡惟庸公案牵连而死者殷鉴不远,臣诫之慎之。」萧子暮不卑不亢地回复。
朱元璋晚年猜忌擅杀,大批功臣只因一点过错或被株连而死者不计其数,萧子暮的意思是指怕自己也功高震主,遭朱元璋忌讳,因此宁可不做官。
「你倒是老实。」朱棣不爱奉承之辈,萧子暮算是对了他的胃口。「南京城破时,朕听说,朱允炆;的宫女里,有一个是张士诚的后人,而你曾为她绘了一幅画?」
「臣非要见皇上一面,便是为了此事。」面对朱棣的质问,萧子暮刚正的态度没有一丝动摇。「那幅画早已被人夺走,盼皇上明察。」
他知道从自己两年前一踏入京师,就已经被朱棣盯上,因此朱榑;才不敢明目张胆地抓他。借着和朱棣交谈的这个机会,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朱棣龙颜剧变。「是谁夺走了?」
「是齐王在臣仍为一介草民时,派手下由臣的家中盗取而去。」
「朱榑;?为什么?难道朕待他仍不够好吗?」齐王被建文帝削藩,是朱棣令他复藩,封邑青州,为何他仍觊觎张士诚留下的财宝?
萧子暮仔细看了朱棣一眼,思考着如何应答。他一入翰林便直升文渊阁大学士,这个位置能直接与天子接触,参预机务,但官秩不过五品,此为朱棣的巧妙安排,也代表着朱棣不信任他。
因此,他首要之务,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朱棣的认同。
「恕臣直言,皇上太过重视手足之情,有心者当可由此下手。齐王为人恶怙不悛,青州人民积怨已久。过去曾有地方官李拱、曾名深等人上书,告齐王暗中培养刺客,招揽奇人异士,拥城自重等。但皇上并未降罪于王爷,他便更形骄恣,甚至将李、曾两人灭口。因此,齐王会来夺张士诚后人的画像,其心可议。」这招直言不讳,兵行险着,只要朱棣有一丝护短,他萧子暮立刻人头落地。
朱棣沉吟不定,他深知「自古拒谏之事,明主不为」的道理,于是用眼神示意萧子暮继续说。
「臣以为,皇上不应再存纵容之心,否则诸藩气焰愈盛,将尾大不掉。如代王复藩不到半年即被皇上削藩,以及前一阵子才有人告发周王意图不轨等等,此便为明证之一。」这些藩王其实也对萧子暮手中的画有非份之想,但代王尚未成事,便被先见之明的朱棣削去藩位;而周王仍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萧子暮便巧妙地利用这种诸王的勾心斗角,得以保全。
「你知道吗,代王是因为他做得太过份,因此朕削他的藩;齐王之事,朕早已责备过他;而周王前些日子也已上书谢罪,且态度相当诚恳。所以,朕不认为他们会对朕构成什么威胁。」朱棣故意看着萧子暮,眼底却专注地研究他的神情,看他有无一点异样。
「此事容易解决。皇上不如拿周王所上之书警示齐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便可知道他的心态了。」愈是试探,萧子暮愈不慌不乱。
「你是个厉害的说客,萧子暮。所以现在朕在犹豫,是否该因你三言两语而相信你?」朱棣原本的冷笑化为大笑,他开始有点欣赏这个一脸严肃的臣子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萧子暮又加强了心理战,故意语带双关。「臣也知道,皇上要臣的那幅绘画,为的应该不完全是张土诚秘宝的传闻吧?现在知道那画中人是谁的,天下只有臣以及齐王了。」
虽然天下皆闻建文帝烧死在宫里,但亦有人云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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