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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暮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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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四年,元月。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都过完了,京城的冬天比起南山坞一带略冷一些,虽未到飘雪的阶段,但刮起风来也够瞧的。但京城的人似乎不畏寒冷,无论风多大,街上仍是行人如织。而萧府内自凤翎一行人来了之后,也一反过去冷清安静的气氛。为了保护萧子暮,凤翎硬押着府内几名长工和阿大阿二等人学功夫,几个月练下来倒也有模有样,而她也开始像在南山坞那般,试做各式各样的点心,到处捉着人试吃,另外,独眼龙和杨姑是只要见到面便开始对骂,徐爷则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京城里四处游荡,似要看遍城内所有风景人文。
整个说起来,就是热闹,萧府从来没像这一阵子这么热闹过。
萧子暮手拿着书本,坐在厅内看书,但思绪却一直无法融入,脑中想的尽是府内哄哄闹闹的改变,尤其一想到那个老被杨姑斥为口无遮拦、行为粗野的丫头,他总是攒紧的眉宇间不由柔和起来。
他是好静的,但这种改变,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萧先生,外头有客人来了。」一名长工进门来打断他的思绪。
「是谁?」在这里有谁会来找他?萧子暮迅速地过滤所有可能的人选,突然间心里一沉,有点谱了……
「是一位自称萧大人的故友,姓李,后头还有一辆马车,看不出里头是谁。」
李?萧子暮放下书本,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果然是他们!该来的,总是会来。
「萧先生,久违了。」领头跨进门槛的是一脸胡须的李参议,后头还跟着几个人。
萧子暮眼光越过李参议,面不改色地缓缓起身行了个揖。「王爷。」
朱榑;从李参议后头走出,大摇大摆走到厅里主位上坐下,神色自若地叙起旧来:「过去本王用尽方法都请不动萧先生,想不到现在同样在朝为官,也算是难得的缘份。我这次是特地从青州来看看你,顺便带我的女儿如仪到京城游历一番。」
萧子暮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只停在朱榑;带在身边的女子一瞬,立即转开。
「如仪,妳;说,这京城的风光是否迷人?本王也甚久没有回来了。」朱榑;特地注意了萧子暮的反应。面对如仪这种娇滴滴的大美人,他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爹爹,如仪很喜欢京城,如果可以,真想多留几天。」轻声婉约,如仪恬静的外貌就如她声音一般美好。她早知父亲是带她来见一个男人,原先她还有些反抗,但眼前的萧子暮长相不似一般文人那样虚白,端正严肃的五官反而流露出一种男人味,特别是不怒而威的气势及沉着的态度,着实令她的芳心微微悸动。
说不定,父亲这次带她来,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朱榑;斜瞄了她一眼,小妮子动心了?原本还怕她坏了大事,但这会儿似乎对萧子暮看对眼了,他呵呵一笑,故意语带暗示:「可惜这次专程来看萧先生……唉,我就托个大称一声萧贤侄好了,爹可能很快就要回青州了,留妳;在这里的王府当然也可以,但总归是孤孤单单的,爹怎么放心呢?」
萧子暮一听到他的称呼,随即领悟朱榑;到这里的目的。贤侄……硬生生把他压下了一辈,又故意将女儿留在京城,除了企图以女色拉拢,他再想不出其它理由。
「爹爹,人家一个人会很小心的。」如仪不依地瞥了父亲一眼,又娇媚万分地偷瞄了下萧子暮,语气十分撒娇。「而且也有萧先生在,您担心什么呢!」
「岂且非太麻烦贤侄了?」朱榑;笑着转向萧子暮,等着他的回答。
「不敢,王爷的交代,下官自当用心。」萧子暮沉稳答复,公事公办。
「呵呵,那如仪就拜托萧先生多照顾了—;—;」一语尚未说完,门外突来的清亮叫声止住了朱榑;的话,众人一起朝门口望去……
「相公—;—;」凤翎一身红衣跑入屋内,美丽的脸庞上有着运动后的微微晕红,抢眼得像团灸人的火焰。留意到一屋子的人,她顿时停住脚步,迷惑的大眼直望着萧子暮。
如此艳色,难怪萧子暮见了如仪会一点反应也没有!朱榑;暗自怒瞪李参议一眼,似在责备他没事先说出萧子暮的妻子是个美人,李参议自个儿也懊恼不已,在心里直骂自己竟没查清楚凤翎已到京城的事。
满室突兀的静默,凤翎先看了看堂上的人。朱榑;是没见过的,眼光再落到如仪身上,她没由来的心里一紧—;—;这位姑娘好美啊!身上散发出如张玉云般小家碧玉的娇贵气质,而这种气质,正是她这种山野村姑难以达到的……
恰巧也迎上如仪注视她的目光,凤翎不由自惭地别过脸,敛了敛心情,双眼终于看到立于门边的李参议。
「大胡子!你来做什么!」一下全忘了巧笑倩兮的如仪,凤翎戒备地一转身,立在李参议与萧子暮之间。「你又想来害我相公?告诉你!有我凤翎在,你是一辈子休想……」突然她灵光一闪,狐疑地环顾了厅内所有人,整个人机警地移到萧子暮身边,摆出一个起手势,将他罩在她防护范围内。「你们都是一伙的?」
「翎儿,不可无礼。」萧子暮拉下她举起的手,冷凝着表情为双方介绍:「这位是齐王及如仪郡主……王爷,这是内人凤翎。」
「想不到萧贤侄的夫人还是位女中豪杰啊!」朱榑;状似不在意哈哈一笑,眼角却愠光乍现。「如仪,看清楚了?贤侄媳美貌与武艺兼备,妳;可要多学学。」
这无疑是种暗示,如仪只是轻轻答应一声,温柔的眼波掠过了凤翎,又停在萧子暮身上。凤翎对于她注视萧子暮的情形相当不舒服,更不用说她的气质模样和萧子暮所爱的张玉云有几分相似。
「你们这群人前头凶神恶煞,后头又来示好,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朱榑;等人不怀好意的意图,连刚进门的凤翎都能强烈感受,她不管堂上坐的是什么齐王还是楚王,她在意的,只有如何保护萧子暮。
「翎儿!」萧子暮再次阻断她无礼的话,语声空前严厉。「妳;先下去。」
「相公!」她跺了下脚,难以置信他会在这种虎狼环伺的情况下赶她出去。
「下去!」更严厉地喝了一声。他不能留她在这里,只要她一句话得罪朱榑;,朱榑;随时可以安她一个罪名。
一心只想保护他的凤翎,因他不善的语气登时呆住,委屈的泪水差点儿流下……相公从没对她发过脾气的……震惊地与萧子暮对视半晌,抬首又看到如仪示威似的眼神,她更是心里一阵刺痛,扭头便朝外跑了出去。
「贤侄……唉,害贤侄媳这么难过,本王很是愧疚啊……」朱榑;虚情假意地叹气,内心却多了几分算计。看来李参议所说,萧子暮很不满意他的夫人这回事是真的?
「是内人态度不佳,下官替她向王爷赔罪……」
萧子暮控制自己的目光不随那抹红色的身影而去,集中精神应付朱榑;的寒喧,但凤翎临走前那个眼神,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伤了她。
「可恶的相公!讨厌的相公!」凤翎定在临着城墙的街上,红着眼眶边走边咒骂着,不理会路上行人对她奇异言行的侧目。
那一群人明明就有不良企图,为什么一向聪明的相公会感觉不到呢?居然还把她赶了出去……思及阿大阿二尚在府内,她的担心放松了一些,但仍是无比的不甘与气恼。
还有那个如仪郡主,也不知为何,凤翎就是不喜欢她,只要见到她对着萧子暮投去一个目光或笑容,一种郁滞的、不悦的感觉便油然而生,这种心态凤翎无法解释,她一向不会无缘无故去憎恶一个人。
一定是大胡子的关系!对,和他在一起的一定不会是好人……
想到这里,凤翎又回忆起萧子暮责备她的眼神,一颗心直落到谷底,双脚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跨过了秦淮河上的镇淮桥,午时过去,日头也渐渐偏西,她却不觉饥饿,就是不停前进,又越过了雨花台,出了凤台门,赌气的她没留意走到了哪儿,渐渐偏远了官道,步入一个小土坡上的树林里。
「气死人了!可恶!」走了这么远距离,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她一手轻捶着树干发泄了一阵,抬头看见月光,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出了城。
「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哼!都是相公害的!」放下了捶得通红的手,凤翎原转身想走,突然眼尖地看见方才她手遮住的地方,似乎被人用利器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个是……」似曾相识的符号,她挤尽脑汁想了半天—;—;这……这不是当年他们山寨里用来识别的暗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当年逃难时还有未死的叔伯兄弟失散在这儿?
仗着自己武艺不俗,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暗记指示的地方前进,集中精神注意四周的动静,愈来愈深入树林。忽而一阵细小的声响钻进她耳内,她机警地放轻了脚步,直往声音来源靠近。
「……你还称他四叔吗?他都不认你这个侄子,篡了你的位,你还念什么旧情?」
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环绕在静夜林中,凤翎悄悄拨开挡在眼前的长草,赫然发觉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与另一名身着袈裟的僧侣正在谈话。
由于女子侧着身子,黑暗中凤翎看不清她的面貌,只闻她又继续开口:「他派出李挺四处搜查你的下落,务必要致你于死!当年我们躲到滇境,趁着李挺将应天府搜了一遍朝别的地方去之后,又躲回来这附近,才勉强逃过了这几年。这一阵子李挺可能要回朝了,只要他重新开始再搜,我们躲不了多久了!」
女子体态纤弱,但身子却挺得很直,说话气壮义严,相形之下,僧侣弯腰驼背,身材削瘦,看得出蓄着短胡,该是威猛的相貌,说话却带着一种颓丧的虚弱:
「罢了,我根本不想再躲了,他要杀我便杀吧!」
「你不是真的想死,否则你不会让我把你乔装成这个样子。」女子冷笑答腔,语气有压不住的愤怒。「别忘了我们忍辱负重这么久是为什么!他已将支持你的人一个个诛绝,你再不挺身而出,那些人全都白死了!其它还有许多心里向着你的人,只是嘴上不敢说,而他的滥杀已经招致许多人的不满,这是我们大好的时机。既然我们有一笔号召力足够的财富,何不趁势而起……」
「玉云,不要逼我,我知道天下再也不是我的……」
玉云!听到这个名字,凤翎心倏地漏跳一拍。她极尽眼力仔细地想瞧清女子的长相,却是徒劳无功。正当她想不顾一切跳出去看时,树林刮起一阵大风,吹动了女子头上茂密的枝叶,在月光映照下,凤翎看到了女子清丽脱俗的轮廓……
是她,一定是她!虽然月光只出现了一瞬又马上被枝叶遮去,但惊鸿一瞥之下,凤翎确信那冷言冷语的女子必定是张玉云,那张她看了千百遍的图画。
「逃避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这种态度,只是辜负老皇帝对你的期待,我当初救你又有什么意义?」
僧侣长长叹了口气,默默承受张玉云的指责。
「你只要记得,再没多久,你就逃不掉了,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几日后我会再来找你,你记得到城外寻我留的记号。」说完,张玉云毅然转身离开,那名僧侣静立当场目送她,最后也喟然扬长而去。
凤翎不假思索地在两人离去后偷偷跟在张玉云身后,想知道伊人落脚之处。这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张玉云是相公要找的人,从第一天他到山寨,目的就是要找她,不能再让她消失无踪……
三更鼓响,暗夜的京城街上没有半个人。一溜影子在此时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大街,跃入了萧府的门墙。
刚从城外飞奔回家的凤翎,第一时间便想冲至萧子暮面前,告诉他她发现张玉云的好消息。脚步停在他房前,正想推门而入,漆黑的房间却令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都半夜了啊……现在该是他熟睡的时候,她怎么这么粗心,差点就吵醒他了?
而且她几乎忘了,他早上才凶过她的,如今应是很不想见到她……
他俩名义上虽是夫妻,但仍旧未同房而眠,凤翎沮丧地盯着紧闭的门扉,想掉头离开,方才的一腔热忱全消。忽然,萧子暮沉稳的声音在房里缓缓响起:
「翎儿,进来。」
他还没就寝?凤翎怯怯地将手搭上房门,却失去开门的勇气。她宁可在房里等她的,是以前那个严肃冷漠的萧子暮,也不愿意是早上那个厉色斥责的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终是抵不过想见他的意念,咬牙推开了门。漆黑里看不见他的脸,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相公?」
啪!火折子点燃油灯,萧子暮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凝视她,许久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头一次这么仔细看她。她的美是他早就知道的,但这一遭,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这样东西超乎于美丽的表相之外,渐渐填入他心底某一个角落,动摇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
他,很担心她,担心彻夜不归的她。
见不到她的归来,他竟难以成眠,怕自己对她不善的态度逼走了她。
「翎儿……」迟疑的言语打破宁静,他思索着适当的词汇开口:「我今天早上并非故意骂妳;,事实上是因为……因为齐王来意不善,我不想妳;无意间得罪了他……」
凤翎闻言心里一跳。他……他在向她解释吗?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未为自己做的事多辩解什么,而现在他的行为,是因为不希望她伤心吗?兀自做出这个揣测,她的委屈仿佛得到了舒解,鼻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他,本想不顾一切地抱紧他,但在将要触碰到他时,她却彷徨地停住步伐,眼中泛出哀怨。
「相公,我……你今天骂我,我好难过……」她想起杨姑说的,萧子暮不喜欢她动不动就抱他,于是她只定定地立在他身前,任泪珠骨碌碌在眼眶里滚动。「我一直走、一直走,出了城都还不知道,我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你为了那几个坏蛋凶我的样子……」
萧子暮看出了她的迟疑,漆黑的眼眸更加阴暗了些。原以为她快步朝他走来,下一个动作定会直扑他怀里,没想到她却在最后一瞬停下,徒留他身畔一缕空虚。
他极不习惯失去她直率的拥抱,更无心去想他必须忍受这种情况多久。想必是杨姑的话深植在她脑海里,即使他也不断说服自己,她不能老是横冲直撞地做出一些失礼的行为,然而……
「妳;,想过来就过来吧。」穆然的表情放松了些,他对她从来就硬不了心肠。
「可是……可是杨姑说不能随便对你搂搂抱抱……」
「现在不是大庭广众,妳;不必在意她的话。」他话声才落,凤翎立即往前一步,埋首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中,再也不想放开。
多好啊……如果他能一辈子对她如此,该有多好……
萧子暮低头看着她,眼中款款漾起他也不明白的情绪。轻轻拍了她肩头,他低声安抚她:「虽然齐王等人以后一定会再来,但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重演,所以妳;以后别这么晚回来。」
「啊?」她由他怀中抬起头,迷惑地望着他。「我不是因为你骂我才这么晚回来的。」
眉头拢起,他等着她的下文。
「我……其实是……」话到了喉头却又说不出口。此时凤翎才想到,若是说出了张玉云的行踪,或许这副温暖的胸怀再也不会为她而展开了。
但是她能这么自私吗?他寻寻觅觅多年,眼下只要她一句话便能如愿,她岂可因一己之私而隐瞒事实?
「其实……」她决定了!无论心再怎么痛,无论要冒着失去他的风险,她也要说!「我在城外的树林里,看到了玉云姐!」
「什么?!」萧子暮身子一震,失声叫出。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张玉云的影响力果真非同凡响。凤翎只能强自抑下胸口翻搅的那种又酸又苦的感受,直觉从他身上抽回手,慢慢拉开两人紧贴的身躯。她无法在这种心态之下搂着他,那只让她觉得自己……很悲哀。
「我是先看到以前山寨使用的暗记……」
凤翎缓缓道出见到张玉云的经过,以及她与僧侣的对话,萧子暮愈听,脸色越发凝重。
「翎儿,玉云姑娘确实藏身在城外的月老庙里吗?」
「嗯!我偷偷跟着她入庙,亲眼看着她进后厢房熄灯的。」她信誓旦日一地点头。
大隐隐于市,张玉云好聪明的计画不是?但再这样下去,要是被朱棣找出来,她与那名僧侣的处境将难以想象。而凤翎,自她以萧夫人的身分被朱榑;看到的那一剎;那,她便不再安全了。萧子暮知道,自己必须改变策略,采取一些冒险的行动。
他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却没有注意到凤翎黯淡目光里隐约透露的脆弱。
第六章
找这个人帮忙,是人性的一场赌博,但是,萧子暮必须赌,而且非赢不可。
御书房内,他平心静气地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朱棣,但心思却悬在另一个地方。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才完成与宁国公主的协议,请她协助他搭救张玉云以及那名僧侣—;—;前朝天子建文帝朱允炆;。
因朱棣暗杀了驸马都尉梅殷,又嫁祸给执行的锦衣卫,宁国公主悲不自胜,为弥补对她的亏欠,朱棣于去年十二月晋封她为宁国长公主,以为如此便能减轻她的怨恨,遂降低了对她的注意力。抓准这个时机,萧子暮找上了她。
辅佐朱允炆;是老皇帝对梅殷的期望,如今梅殷已逝,长公主又对朱棣怀有恨意,纵然她是朱棣的胞妹,萧子暮也有把握说服她。
「子暮,幸有你当初的建言,否则朕真会忽视齐王异常的行为。」朱棣如往常般向他垂询,丝毫不觉他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朕得知,青州城的护卫兵全换上他自己人,中央律令他也全不理会,俨然自立为王,看来齐王的动作愈来愈大了?」
「或许是周王的文书令他心生戒备。」淡然回复,萧子暮并不居功。
「你不必谦虚了。」朱棣兴味盎然地盯着他,突然语带刺探。「齐王最近找过你吧?听说……还带了他女儿?」
「是。」看来朱棣一直在监视他的府邸,所幸他这回进宫的理由系赴朱棣召见,在宫里绕了一圈才找长公主,应该未启人疑窦。
「哈哈哈!那不就得了?齐王的女儿如仪生得娇美动人,而你又是近来朕最宠信的人,朕看,他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你。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了,他会舍得用上这一着?」一方面是用话套萧子暮,测试他的忠诚,另一方面又直言将他纳为心腹。朱棣软硬兼施,要他不敢有所隐瞒。
萧子暮猜想当天他与朱榑;的对话,朱棣可能多多少少知道,所以他十分烟一白。「齐王虽带了郡主探访臣下,但确实没有提到许配之事,只谈论了京城风光。」
「那只是迟早的事。」明白萧子暮没有说谎,朱棣嘴角微扬,又侃调一句:「送个美人给你,齐王想的真是好主意。朕的五公主,姿色并不稍逊于如仪,不如……」
「皇上!」萧子暮面色肃然,顾不得礼仪,绝不能让朱棣说完这句话。「女色并非现时所应谈论的事。皇上既知齐王意图不轨,便更应注意自身安全,加派护卫……」
「不必。他那些伎俩,朕还应付得来。」朱棣本身亦为武将出身,怀着一身好功夫,过去燕王的时代更是军功显赫,因此提到这个部份,他十分自豪。
「依臣之意,在宫城内齐王的确无法为恶,但出了宫,齐王随时有危害皇上的机会。他招揽了不少江湖异人及刺客到青州,这些人的行事及武艺,皆非平常锦衣卫所能招架及忖度的。」
萧子暮的话给了朱棣一些想法,他嘲讽地笑了笑:「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些事齐王也想得到,他必定揣测朕会在身边加派人手保护。这一回,朕偏偏要反其道而行,看看他是否真有那个胆子对朕不利!」
虽然萧子暮是利用朱棣打击朱榑;,但却没有希望朱棣垮台的想法。纵使朱棣的皇位是篡逆而来,但在政事上的英明果断、高瞻远瞩却是历来少见,于是他衷心劝说:「万万不可。齐王日前王京城却未晋见而回,已足可看出其不逊之心……」
「哼哼!韩非子提出君王御下之『七术』,其中『倒言反事』一术,如今正可一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放任齐王坐大下去,便愈难控制他,朕要速战速决,剿了他的根!」
所谓「倒言反事」,系指君王故意说相反的话,做相反的事,来试探臣子。可见,朱棣是铁了心要以自己引诱朱榑;行刺,迫他露出马脚。
「自登基之始,朕便考虑于北平兴建宫城,此次朕干脆亲自微服至余杭寻求名匠,既然齐王阴蓄刺客已久,朕南下之行便是他的好机会。」
上意已决,萧子暮深知自己说服不了他,再坚持下去只是徒增反感,便不再说话,默默行了大礼,就要退下。
「等等!」朱棣突然叫住他,浅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意涵深远的话:「方才朕所提到关于公主之事,可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相公—;—;」萧子暮才一进门,凤翎便直冲过来,双手像树藤般缠紧了他,即使他还是站得直直的,一点响应都没有,她仍笑吟吟地说道:「厅里只有我在,可不是大庭广众呢,所以……」因为太眷恋他的怀抱,她连忙解释自己的行为。「你今天回来晚了,是不是朝里有事?」
迎视她毫无机心的爱慕眼神,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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