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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今生不做鬼-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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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半夜站在我房里做什么?”她失声脱口问。如果换作是别人,一定会被吓去半条命吧。
            “我听见你在说话。”宗政明平冷地道。
            说……说话?抚著额撑身坐起,案头的油灯尚在燃烧,将她的影子拖得好长,贴映在墙上,随著火光摇晃不定。房里除了她和宗政明,再没有其他人。
            上一刻明明还在她面前的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
            好像,作了一个相当真实的梦。
            梦里的遭遇,仿佛是她曾经亲身经历一般。
            不觉摸上自己左耳,并无任何异状。全部……都是梦吗?
            “我说了什么?是下是说了‘谢谢你’?”她好奇地抬头问。
            仅是瞬间,他深不见底的瞳仁像是会将她吸进去似的,那样认真地睇住她。
            她有些茫然。他的眼,好黑好黑,毫无边际,令她想起梦里那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你记得?”
            他的注视,让她迷糊了。
            “记得什么?”
            宗政明没有回答,只是看著她。她的颊边黏著湿发,他抬起手,轻轻地替她拨开。
            优雅美丽的长指,有著冰凉的体温。
            心里,浮现出某个似曾相识的部份。她不明所以地望住他冷冷的容颜,突然发现彼此太过亲昵,教她眼睫轻颤,忍不住心悸了。
            “已经过了子时,是七月初一了。”他垂首低沉说道,轮廓在摇晃的灯火之中,显得稍稍暗了。
            “初一……啊,你这么晚没睡,是在处理当铺事物?”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总是忙碌的时候……见他没说话,她微怔,又问:“还是说,你……你又在我房前守门了?”
            “你的灯没熄。”
            “我只是忘了吹灭,我不是要你别这么做了吗?你根本下必……”几番欲言又止,她忍不住骂道:“你真是笨。”
            “小姐,我要和你一起睡。”他极其突兀地开口。
            她原以为自己听错,呆了下,跟著傻楞地望住他。那张冷白的脸容,从未有过说笑的表情,当然现在也是板著面孔,然后就这样——
            “等、等一下……”看到他当真爬上自己的床铺,孙望欢错愕万分,只能拼命地往内缩去。“你……你……”因为太震惊,话都说不出来。
            宗政明面朝外,没盖被,直接和衣躺在床上,留了里面足够的位置给她。
            她只能瞪著他的背影,又急又羞。
            他们不是头一回共同生活了,也在这里住上三个月有余,虽然她不是在乎小节的人,但——同床共枕,毕竟是不同的。
            他是何时学到这种霸占闺女床铺的无赖行为?倘若他浪荡轻浮,两人朝夕相处,不用特别等到这一天,更别说他压根儿不是那种性格的人。那么,为什么要忽然做出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宗政?”她抱著棉被,不知如何是好。“你、你真的要睡这儿?宗……宗政?”
            又再唤。
            他动也没动。她气得都想流泪了,真希望自己狠心一点,能像小时候那样,打他揍他,或者一脚把他踢翻。
            可是……可是……拳头握得死紧,终究只能敲在床板上。
            这个样子,她要怎么办?
            不禁看一眼窗外的夜色,离天亮似乎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辰。咬咬唇,她干脆要下床,今晚打算去他房里睡。
            不料,裸足尚未碰地,就给他一把抓住膀臂。
            她一时不稳,又跌回原位。
            “留下来。”他很快地启唇说道,没有放手。
            她好惊奇,仅能讶异地瞅著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抗。
            “你是怎么了……”她身上的衣服单薄,很容易便可以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汗意,不觉垂首,袖上已经濡湿一块印子。
            虽然流汗,可是他的手又是这么地寒冷……
            蓦地想起一年前他昏睡不起的那场怪病,她慌忙接近他细看情况,紧张道:
            “你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
            “那你怎么……”这么不对劲?她明显焦虑起来。
            他看著窗外的黑夜,沉缓说:
            “今天是七月初一,门会打开。”地底的他们,全部都会出来。
            如果能不被找到,就好。
            “你别走,留在这里。”他合上双眼,手抓著她没放。
            她脸一红,没想要挣开,倒是很担心他若是真的生病,半夜没人知道那可不行。这下子,只能陪著他了……
            感觉他的脉搏贴著自己的手臂,她稍微安心。
            移动视线,孙望欢睇向房门,喃喃道:
            “明明就是关著的,哪里有开呢?”
            第九章
            最近,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是因为天气又变热了吗?
            “你什么时候和哥哥成亲了?”
            孙望欢坐在厅里,闻声收回放在修长背影上的视线,睁大眼睛瞅住捱著自己的少年。
            少年已不是僮仆装扮,一身青衫,样式乍看简单不特别,实际衣料却相当不错。
            那少年,也就是宗政晓,被她这样一瞪,突然间想到什么受创往事,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我……我是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听附近大婶说的嘛,她们还尊称你为师傅呢,说你的夫婿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察觉她的手伸过来,他忙道:“哇!好嘛好嘛,我不问了,你不要捏我啦。”双手捧著脸呼叫。
            孙望欢往屋子里偷瞥一眼,宗政明跟当铺伙计正交谈著。她很快地转回头,压低声对宗政晓道:
            “你别多嘴,尤其……尤其是别对他胡说!”羞恼地咬牙,顾不得大欺小的难看,她再威胁:“否则,我也要把你的事情说出来。”
            “我的事?”宗政晓一愣,摸著下巴装老成。“身世的事,大家都明白啦。”明白他是没良心的宗政老头多年前在外的私生子。
            和宗政明不同,他是宗政家真正的血亲。当初一开始知道自己身世,他气得独自上京想找这不负责任的爹亲算帐,本来打听好宗政家没有后人,谁知道居然多出一个叫作宗政明的家伙。他心想人家明明就有儿子了,哪还会理睬自己?不料之后却得知原来那个儿子只是个收养的义子。
            虽然混帐宗政老头是死是活不干他事,但是、但是……宗政家财大业大,有不少坏人觊觎吧!
            所以他才进宗政家当僮仆,跟在宗政明身边,偷看他会不会做坏事。
            “哎呀,我连‘觊觎’两个字都会用了呢……”宗政晓自言自语著。
            纸包不住火,自从身世被揭穿,他好像就理所当然地该要学习礼仪、念书写字,烦都烦死人了。若非宗政老头也将他娘亲接回京城过好日子,他才不要留下。
            孙望欢睇著他烦恼的小脸蛋,开口说道:
            “你……肚子还会疼吗?”
            “啥?”宗政晓抬起头来,一时不懂她的意思。待看到她有意无意地打量著自己,他一呆,随即立刻醒悟,惊得举手指著她:“你——啊——啊、啊!”
            她冷静道:“你不用这么惊慌,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不会说出你的秘密。”虽然她不晓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啊……喔。”他支支吾吾垂下头,没了刚才调皮的气势。
            想了想,她又小声对他道:
            “我可以帮你问问大娘们,看看怎样才能减轻疼痛。”
            “我问我娘就好了啦。”他满面通红,不想再讲这些,赶忙转开话题,斜视怀疑道:“你还真关心我。”
            她一笑。“因为,你喊宗政‘哥哥’啊。”
            本来,她知道宗政晓跟著宗政明是因为便于监视的时候,感觉有点生气,居然这样不信任宗政明的为人。不过,当她听到宗政晓喊出“哥哥”二字以后,她就原谅他了。
            他是宗政老爷的亲生孩子,却也认没有血缘的宗政明为兄长。
            全天下姓宗政的都归到一家去,缘份真的好奇妙呢。她的心里,著实很替宗政明开心。
            望见她的笑,宗政晓好像别扭起来,他撇开脸,哼哼回道:
            “他原本……就是哥哥嘛!我可不要这么大的弟弟。”
            “其实,你会想念他吧。”她眯起眼睛,带著点促狭的意味。
            自从离开杭州,他们也回京在宗政家里住上几个月,之后,因为宗政晓已认祖归宗,宗政明才和她离开,来到这个近郊小镇。
            那几个月,他教导宗政晓如何掌管当誧,府里有其他师傅,所以他也只是将责任转渡给宗政晓而已。宗政晓从头到尾都很不配合,现在想想,大概是在撒娇不想让他走吧。
            就像现在,每逢初一十五,宗政晓就会拿著书画的典当物或者帐册前来,要宗政明看看是真是假,或者赖著要他帮忙处理。
            “谁想念……谁啊?”宗政晓狼狈地辩驳道:“我是有正事才来的,好不好?”
            “那么,请当铺伙计跑一趟就好,你又何必自个儿跟著呢?”她好整以暇地戳破他。
            “呃……”宗政晓一时无言以对,抓抓头发,赌气道:“啊……都怪你们,谁教你们要住那么远啦!”最讨厌的是,哥哥都不回家看他。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承认自己的身世了。害得他……好像变成赶走哥哥的罪人!
            他根本没想过要那捞什子家产家业,宗政老头也没意见啊,不料变成他要念书学习,反而是麻烦。
            “他没有把我当弟弟,对吧?”他鼓起腮帮子,有些失望地说道。
            否则,就不会离开得这么干脆。
            他当对方为兄长,对方有没有他这个弟弟却无所谓。
            决定跟著他当僮仆就是错误的开始,天天面对他僵冷的脸,天天在肚里嫌弃他像僵尸,结果还是日久生情,可是对方却没有同自己一样,怎么不教人泄气。
            孙望欢看著他扭捏的模样,随即趁他没注意,探手揉著他头顶。
            “我懂了,你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很想要个哥哥吧。”
            “哇、哇!”这么突然!他左躲右闪,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喊道:“还说我,那、那你呢?你有没有兄弟姊妹?”
            闻言,她手一顿,他抓住机会,飞快地逃开。转身正想做鬼脸,却瞧见她表情有些奇怪。
            “啊……我……我没有兄弟姊妹。而且,我有点害怕‘家人’这个名称呢。”她笑了笑,轻声说道。
            “咦?”宗政晓一头雾水,旁边刚好有人走过来,他不觉脱口唤道:“啊!哥……”硬生生截断那称呼,没有完整喊出。
            因为,每次他一喊哥哥,宗政明的眼神总是相当奇异,就好像在表示,他压根儿不是自己的兄长一般。宗政晓皱眉,跟著低下脸。
            “你们在做什么?”宗政明将视线从他的头顶转开,睇向孙望欢。
            孙望欢也是赶紧垂首,看也不看他。
            谁教昨儿夜里,他要那么做。说要跟她一同睡,就这样躺在她床上,又不让她走,结果她……不小心睡著,一早起来,发现他睁著一双眼,而自己就偎在他怀里,她差点没惨叫。
            全都是他不好。都是……因为他身上凉凉的,太舒服了。
            宗政晓没答话,只改问向后头等著的当铺伙计:
            “事情都办好了?”
            “是。不过,有一部份书画没在帐册里,需要大公子同咱们走一趟。”伙计交代其他人将东西给搬上马车。
            孙望欢瞅见其中有个男孩相当眼熟,认出他是在杭州时抢夺娘亲遗物的孩子,不禁“噫”了一声。
            “是我的随从。”当日打他一下、踢他一脚,如今卖身给他。宗政晓得意洋洋。尔后,迅速地朝宗政明看一眼,先走出去后道:“那就……走吧。”
            宗政明跨出步伐,稍微侧首,他对孙望欢说:
            “我会回来。”
            孙望欢一怔,抬起脸,只见他修长的背影。
            他不是讲他去多久,也非告知何时结束,而是好像承诺般,说他会回来啊……回来她在的地方。
            她凝望著他坐上马车,微微茫然了。
            ※ ※ ※
            坐在对面的少年,刚才还一副笑脸,等到他进入马车之后,却明显地撇开目光,不理会他。
            车轮发出叽喀声响,这附近皆为乡间小路,石子多,自然颠簸。入京需一个时辰,宗政明沉默正坐,睇著少年愈来愈难看发青的脸色。
            真的是忍到不能再忍,宗政晓突然翻开车帘,“嗯”地一声,伸头朝外面吐了起来。
            直到他吐完为止,宗政明始终冷冷地望著他。
            “我、我只是早上吃太饱了而已!”没人问他,却忙得先解释,宗政晓感觉自己真是有些悲惨。“可恶,我只会在前头驾马车,就是不习惯坐后头……”用衣袖抹著嘴,咬牙嘀咕。
            “不习惯,为什么还要来?”宗政明启唇问道。
            “你……”宗政晓猛然胀红脸,垂眼嗫嚅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要让人难堪的?”
            “什么?”太小声了,他听不清楚。
            哼,闷著不说话只会憋死自己,那样太痛苦,干脆开诚布公吧。
            “我说啊,哥——”
            宗政明心底掠过一丝瑰异,却见少年直视他,脸上是受伤的神情。
            “你讨厌我喊你哥哥吗?”半晌,宗政晓沮丧开口。“因为我扯谎,是吧?而且我把你当坏人,跟著你却是因为要监视你,你……生气了?”
            “没有。”宗政明简短道。
            宗政晓马上跟著气道:
            “你回答得这么快,一定是骗人!”
            既然不相信,为何要问?宗政明深黑的双眸瞅住他,没再出声。
            自从少年唤自己作“哥哥”之后,态度完全变了,像是现在这样毫无道理的情形,每个月初一十五总会重复一次。
            少年老说讨厌坐马车不想来,却又在下一回再度出现。
            最令他不解的,是他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少年却改口喊他哥哥。
            义父虽然也是父,但那毕竟是义亲。少年对他的称呼,却是确确实实的,不带义宇。
            身上的血不同,也可以是亲人?
            少年没了平常惯有的笑颜,气恼地瞪著外头飞逝的景色,宗政明脑海里却不意浮现刚刚看到的一幅画面。
            那是怎么做的?缓慢地伸手,他循著回忆,摸索般地抚上宗政晓的头顶。
            宗政晓一愣,瞠目结舌,呆愕地转回首看著他。
            只要这么做,少年又会活蹦乱跳了。宗政明如此思付,冷著一张脸,学著刚才孙望欢的举动,抚揉宗政晓的发。
            他的手势因为陌生而显得相当笨拙僵硬,用力地好像快要扭伤少年的脖子。但是,少年却不像之前,既没有哇哇乱叫,也不曾闪躲逃开。垂眸停顿良久,结果仅是涩涩地笑了一下。
            那笑意,似乎掺杂一点委屈,却又更多欢喜,像是期待已久。
            他好像……渐渐地能够分别那些重叠的表情。
            宗政明看著少年昂高脸,咧开嘴,露出白牙对自己道:
            “你做啥啊?哥哥,我今年十四了你知不知道?可不小啦。”虽然是责备的字句,又笑得好畅快开怀。
            宗政明不觉收回手,凝视著他开朗的笑颜。
            人,真是奇怪。
            明明是一样的举动,是何原因造成两种结果?即使没有血缘,也可以冠上亲密的称谓,背负著那样的名称之后,就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那样错综复杂的情绪以及感情,他此生都不可能完全懂得。
            马车驶入城中,在当铺里待一下午,辨别几册临摹本和两幅真迹书画,并叮嘱伙计在帐本上重新写下所值。事情完成后,他就要回去,见少年站在门边闷闷不乐,他不觉又举臂摸了摸少年的头,因为太过自然,他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只是在想到什么之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少年这回红著脸冲他笑开了,他微微一顿。
            以前,自己这双手的作用,只是带给别人无法更改的命运;而如今,同样的手,却似是可以改变完全不同的东西。
            “哥哥,我还会再去找你!”
            少年先前的气愤似乎莫名地到来,也同样莫名地消却了,少年在意的究竟是何事情,他不了解。只是,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少年总是很用力地喊著「哥哥“两个字。
            人……果然很奇怪。一边这样想著,一边驾著马车,回到那粗糙的石子路上。
            远远地,就见孙望欢和一位大娘站在门口交谈。他驶近停下,两人察觉这方动静,便同时转头望著他。
            孙望欢的表情讶异,一旁的大娘则是在看到他时瞪凸了眼。
            “啊……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没预料啊。
            “望欢师傅……”大娘傻楞楞地张著嘴。“我……又见鬼了啊……”
            “不是的、不是。”孙望欢连忙站到宗政明身前挡著。“他、他是人。虽然脸色的确是太苍白了些,不过,你再看看清楚啊,他有脚有影的。是、是、是我的夫婿啦!”
            情急之下,她当著他的面脱口而出。
            夫婿?宗政明不觉睇向她,她的耳壳极红,鬓边刚好滑落一道汗水。
            “大娘,今天谢谢你了。我明儿个会到茶棚子去帮大家写信的。”快快说完,她迅速拉著宗政明跑进屋里,关门落闩,低头吐出一口长气。
            他瞅住她臊红的脸庞。
            “小姐……”
            “那只是掩饰!”在他开口的同时,她立刻先声夺人,像是一定得说明清楚般地飞快道:“因为……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住啊。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会给人说闲话的。大娘们问了好几次,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又说要介绍对象给我,我想迟早也会被撞见,所以只好……只好……”讲到最后,她终于抬起脸。
            宗政明面无表情,只是注视著她。
            四目相对,她仿佛忽然泄了气。
            “你……我……唉。”为难地笑了一下,旋即轻撩裙摆,往厅里走去。“算了,我早该猜到你没反应了,但是还是感觉很丢脸啊……”细声咕哝。
            宗政明随她走入屋内,才跨过门槛,一阵味道扑鼻而来。木桌上摆有三碟简单菜肴,两副碗筷,他又是看向她。
            “总不能每天都吃包子馒头啊,时常接受人家分送的菜也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请大娘教我了。”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已,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何要像这样紧张解释。“说是教我……其实都是大娘在做,我只帮了一点点的忙。所以,不会不好吃的,你放心吧。”
            她先坐下,等著他一同开始用膳。
            宗政明落座在她对面,举箸后,看她同时吃将起来。
            他夹起菜,也放入自己口中,咀嚼著那种滋味。
            像是蜡一样。
            对他而言,吃食这件事,只是因为这个肉体不吃东西就会死掉,想要活下去就得吃,因此只要可以吃就好,无论怎么样诱人的菜肴,美味与否,他都无所谓,也几乎不能分辨。
            眼耳鼻舌身意,他缺乏六欲。就算他留在这里,要当人,但是,没有欲望,没有情感……也可以算是人吗?
            如果只是披著人皮,那么和以前又有何差别?想要成为真正的人,到底该做些什么,要拥有如何的条件?
            他依然掌握不住,那样稍纵即逝的真实。
            回过神来,他已站在孙望欢房门前。
            乌黑的云朵遮住月光,夜色朦胧。一道黑影由眼角掠过,那种轻盈和迅速都绝非属人所有,他没有侧首细察,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知晓他看得见。
            七月一层,门打开之后,阳间的阴气骤盛,他时常都能感受到那些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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