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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 为君凝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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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她指使人谋害了兄长,那便死有余辜,倡如果不是呢?
见鬼,他为什么老是不由自主地为她开脱罪名?
甩甩头,他打定主意,这是一个混入沈家的好机会。江湖上很多人听说过游侠傅沧浪出身天山,武功奇高,但却几乎无人知道他是医圣方苦斋的入室弟子,医术不让乃师。
游方郎中,一个很好的身份。
※※※※※※※※※
黄昏,当午后的阵雨止息,天边漾起紫红的霞色时,沈帼眉睁开了昏睡多日的眼睛。
仿佛自一个长久的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虚幻和不真实,床帏低垂,鹤嘴壶中升起一阵阵袅袅的安息香,紧闭的小窗外,檐雨轻滴,竹露频响,除此之外,一片静寂。
她不能适应地再度闭合眼帘,待头脑中残存的睡意完全消散之后,她慢慢抬起手,额头一片清凉,那总是缠绕周身的火热已不知不觉地消退,现在她需要一杯茶来解救干渴的喉咙。
勉强支起身子,屋里居然没有人,珍珠与琥珀不知到哪里去,她没有力量来生气,她的头脑连奇怪这种情绪都觉沉重。既然没人服侍,那只好勉力自救,还好,茶杯就放在不远处的小几上,伸手应该能够到。
也许是生病使她的视力减退了,她的手指总是差一寸挨不到茶杯,再使一把劲,“哐当”,杯子翻倒了,而她也在一声惊呼中滚下矮榻。
“小姐!”
床帏之侧冲出一个人,她本来是倚着床栏微憩的,被茶杯倒地的声音惊醒,正好看见沈帼眉摔下床来,“小姐,你醒了?!”那是琥珀激动得发颤的声音,然后她冲到门口大声叫起来:“珍珠姐、风先生,小姐她醒了!”
真滑稽,她居然没有想到先把自己扶起来。沈帼眉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但首先,她得先站起来,这种姿态怎能见人。
攀着床沿,她努力撑起身子,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双臂一曲,她再次倒下。高烧耗尽了她全部力气,这时的她真可谓轻如飞絮,软似棉花。
一双有力的大手自身后将她扶起,轻放在床上。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猛吃一惊,没有脚步声,她甚至没有觉察有人到了她的身后。但据那双手所传递的信息,来人是一个男子。
抬起头,她的眼光接触到一对深沉的眸子,心中油然生出一般熟悉感,然而那张脸,却是她全然陌生的,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平凡得近乎暗淡。
“你高烧刚退,不应该起来走动,怎么这样不注意休息。”不等她开口询问,他就用一种霸道的语气责备她,这令她愕然。
“小姐,这位风先生是小少爷请回来的郎中,要不是先生妙手回春,小姐恐怕就醒不过来了。”似乎看出场面的尴尬,机警的珍珠立即从中引见。
“多谢先生费心,沈帼眉不胜感激。”她冷淡而有礼地点头道谢。“我希望没有给先生带来太大麻烦吧?”即使他是郎中又怎么样,这并不代表她要平白受他的指责。
“在下风若尘,不敢当先生二字。沈小姐昏睡月余,只应卧床静养,不宜走动。在下去开一帖药方。请小姐安心,此病绝无后患,再过半月定可复元。”他知趣地告退出去。
“小姐,风先生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而且他还救了老爷,您这样对待人家,太过分了吧?”琥珀心直口快地道。“救了老爷?怎么回事?”本来已经躺倒的沈帼眉又猛地坐了起来。
珍珠急忙道:“小姐不用担心,前一段日子老爷的病又沉重了,那时小姐正发高烧,小少爷出门请大夫,遇到风先生,就请他来为小姐诊治,顺便也为老爷瞧一瞧。想不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不但救醒了小姐,老爷的病势也减轻了。”三言两语将事实讲明白,沈帼眉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睡了很久吗?”
珍珠扶她慢慢躺下,柔声道:“是啁,自从那天闹刺客后,小姐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呢,婢子们都担心死了。小姐以后可要注意身体才行。”
“我只是太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休息几天就好了。这段日子家里没出事吧?”
“没有,对了,十天前接到京城的飞鸽传书,粱少爷已经兼程赶来,这几天应该就到。”
沈帼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梁至信,他来干什么?
看出小姐的睡意,珍珠乖巧地放下床帏,与琥珀轻手轻脚退出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沈帼眉的话,三天后,她就能够起来走动,并且立即召集下属,用事实来安抚因她的病而引起的人心惶惑,像飓风扫过乌云一样,这种惶惑马上平息下去了。
会后,沈帼眉先去为母亲上香,再来到父亲沈德宏所住的怀湘幽居。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这种顺序安排无疑是很耐人寻味的,但只要稍微熟悉一点这个家族的历史的人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怀湘幽居是一所三进三轩的院落,在整个沈家的西北角,虽不富丽堂皇,却十分幽静可爱。爬满常青藤的短墙掩映着争奇斗艳的千层菊、黄菊、大丽菊,使这里透出几分晋人田园的风光。院前有一口宽大的池塘,两边是白石砌成的小径。小径尽头是一棵半卧的古松,枝叶之繁茂足可证明它已有百岁高龄,而树下的长石椅上,正坐着两个人。
左边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人,两鬓已有微霜,容貌虽仍俊朗,却有一层掩不住的病容。他穿着一件酱紫色的茧绸袍,一双缎面厚底云鞋,怀里捧着一只金镶玉盖的小巧紫砂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玄色长袍,相貌平凡,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是他脸上惟一能引起别人注意的一点了。
“想不到老夫还能有坐在这里喝茶的一天。唉。衰朽残年,离油尽灯枯不远了。”老人微微叹息。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沈老爷不要将生死之念看得过于执著。心胸开阔,神魂自明,‘这实比吃百帖药还有用。”布衣男子淡淡地劝慰老者,既未说什么长命百岁的虚伪之言,也未说吉人天相的飘渺之谈,平平实实,却更令人觉得可信。
老人讶然,注目他道:“风先生年岁尚轻,竟然将生死看得这般透彻,老夫佩服,佩服。”
布衣男子微笑道:“若尘只是久浸医道,见惯生死之事,久而久之, 自然看淡了,岂敢冒领沈老爷盛赞。”
这老人正是沈家前掌门人沈德宏,那布衣男子则是沈家新请来的郎中风若尘。
“唉,其实老夫在这世上本无可留恋的事,也早该大去了,可一到关口。总是忍不住想要再活几日。”他自嘲地摇摇头,“蝼蚁之性,根深蒂固啊。”
风若尘凝目看他,“请恕若尘冒昧,这些日子以来若尘见沈老爷似总有郁郁之意,不知有何难言之隐?或许在下能够为沈老爷稍尽绵薄。”
“唉……”沈德宏长叹一声,声音中包含着许多说不出的苦涩与惆怅。“一言难尽……”他的话悠然止住,眼睛盯着篱外。风若尘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看见了一个飘逸的倩影。
沈帼眉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织绵衣裳,一向苍白的脸颊因大病初愈而更加没有血色,但一双秋波却依然那么明澈与锐利,盛满了冷漠。她走到沈德宏面前,以无比优雅的姿态深施一礼,“女儿给父亲大人请安,恕女儿前几日一直抱恙在身,不能在您跟前侍奉汤药,直到今日才来探望。”
“眉儿不必多礼,我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死不了就成,倒是你大病了一场,该当好好休息才是。”沈德宏急忙去拉她起来,一边略有埋怨地道。
沈帼眉不落痕迹地让过了父亲的手,站了起来,淡淡地道:“女儿只不过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病.爹爹不必为女儿担心。”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梁公子这两天要到江南来,大约会来向爹爹请安。”
“哦?至信要来丁?那可太好了,自从上一次我做寿时他来过一次后,已经快大半年不见他了……眉儿也有半年多没有过你梁大哥了吧厂沈德宏既意外又高兴,嗬嗬笑道,“你们可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呢,这次一定要让他多住几天。”
沈帼眉没有答话,一旁的风若尘却分明捕捉到她眼中那一抹似轻蔑又似无奈的光芒,不由对梁至信这个人物好奇起来。
“这位是风先生吧?那次匆匆一会,沈帼眉还未及向先生拜谢救命之恩呢。”沈帼眉转过脸面对风若尘,平缓但绝对诚恳地说。
风若尘谦逊而有风度地站起来微一躬身,“治病救人,乃在下分内之事,何劳小姐道谢,再说……”他微微一笑,“如此丰厚的诊金,若是还不能为主顾消灾祛病,岂非砸了我行医的招牌?”
风趣的言词引起沈德宏的大笑,沈帼眉也不由莞尔,笑意在她脸上如莲花初绽,但倏忽就隐没了。“先生过谦了,沈帼眉想请先生在寒舍多屈就几日,为家父彻底诊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风若尘尚未答话,沈德宏已笑着说:“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放人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投缘的忘年交,岂能轻易放过?我还等你指教几手围棋呢。”
风若尘想了一下,爽然道:“也好,反正我四处漂泊,也没有固定要去的地方,就在府上多住几天,待老先生痊愈再走。”
沈帼眉柔和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眼光中不再冷如寒冰,但却多了一股深思的意味。
※※※※※※※※※
又是黄昏。
风若尘信步走上通往梅花庵的竹径,他不是要去刺探什么,这条路与沈家最重要的账房、机密库、银库等处完全是南辕北辙。他只是要找个清静之地把自己的思绪好好整理一下。
由于低头沉思,他没有注意到前方亭亭玉立的倩影,待心生异觉而抬头时,他已离那倩影只有几步之遥了。雪白的衣衫,荏弱的娇躯,傲然优雅的站姿,使他立即知道她是谁。
只有她才能将荏弱升华为高傲,孤独表现为冷酷。
她,沈帼眉——江南沈家最年轻最优秀的领导者,美丽而又精明的女掌门人。
风若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沈小姐。”
沈帼眉一点也没有讶异地转过身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风先生,有雅兴出来散步吗!”
风若尘报以恬然微笑,“也不是雅兴,俗谚云:‘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散步可以消食健脾,何乐而不为?”
沈帼眉低声笑了,她的笑声很特别,像一张古琴被轻轻拨动,柔媚的清越的一齐都发了出来,“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忘了你的身份是郎中。”这时的她没有白天的冰冷与淡漠,几乎可以说是“和婉”的,令人不由自主心生亲切。
风若尘不由笑了,“是吗?那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沈帼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他突然发现她的眼眸中完全没有笑意,仿佛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还未等他明白过来,她已淡淡地开口道:“风先生想必有一身好功夫吧?”
“哦?何以见得?”他微笑着反问,神色未曾稍变。
“先生未曾否认,那就是承认了。不知先生可肯拨冗抽暇指点帼眉一两招防身武功?”
“在下的确是懂一点庄稼把式,既然沈小姐想学,在下当然绝不藏私。”他慨然答应。
“那么,明天寅时,帼眉在绿竹林恭候先生。”
风若尘刚要答话,远处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叫,“小姐,小姐!”人影由远而近,原来是丫鬟琥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沈帼眉面前,“小姐……梁少爷到了。正在前边客厅等着呢!”
沈帼眉微一皱眉,“我过一会儿去。”她向风若尘随便地点了点头,“先生别忘了明日之约。”然后沿着竹径向梅花庵的方向走去。
风若尘目送她美好的背影离去,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真是好险,若不是他因看见沈帼眉的眼神而心生警惕,只怕就要露馅了。他知道沈帼眉会怀疑他,但是没想到她的眼光竟如此敏锐,居然能看出他身怀武功,他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呀?
走在小路上,沈帼眉只觉满心烦恼,风若尘这个人出现得太突然、太奇特,让人无法不怀疑,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希望风若尘是那个夜闯沈家的“他”……
“不,我只是不想冤枉人罢了。”她在心中郑重地反驳自己,不管这个理由多么软弱无力。
另一件令她烦恼的事是梁至信的到来。她并不讨厌梁至信,小时候他曾是她的最佳玩伴兼保护人,虽然她并不需要这种保护,但对他的关心呵护还是很感动的,每次他的到来都令她由衷地高兴。然而自从梁至信在她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对她表露了爱慕之意后,他们的见面就变得尴尬起来。
她并未心有所属,只是不能接受他的爱慕而已,她对他永远只能是朋友之情,可惜梁至信始终不明白或是不愿明白。
这一次,他又会用什么花样来讨她的欢心呢?
沈帼眉的头又开始疼了。
※※※※※※※※※
梁至信焦躁地在客厅里踱着圈子,自从得知沈帼眉病倒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往江南,生怕她会有什么危险。来到沈家,从珍珠那儿知道她已痊愈,一颗心才算放下,但是他还是要亲眼见到她好端端的才能完全放心。
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撇不下,抛不开,任他如何挣扎亦无济于事。
他看着她由孤傲倔强的小女孩长成清丽绝伦的女子,看着她逐渐拓展她的霸业,也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而他——无法挽留。这种感觉简直要令他疯狂。
“梁大哥!”门口传来一个欣喜异常的女子声音。梁至信霍然转身,却失望地发现那不是令他魂牵梦萦的佳人,而是避之惟恐不及的沈清。
沈清几步来到梁至信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兴奋地叫:“梁大哥你来啦,我好想你唷,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人家嘛!”她以撒娇的口吻埋怨着梁至信,痴胖的脸颊漾起故作的红晕,可惜脸上胭脂擦得太浓显不出来,梁至信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又不好推开她,只得勉强装出一个笑脸:“是啊,几个月不见,二妹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真的吗?”沈清信以为真,故作娇羞地掩口而笑,“梁大哥你最会逗人家开心了。”
梁至信忍住胃里的翻腾,这世上硬拿肉麻当有趣的恐怕非此女莫属,他现在真有拔脚就逃的冲动。
“沈清,注意一下你的举止。这里是客厅,别尽做些肉麻动作,连累我也跟着你丢脸。”沈玉一进来就看见沈清死黏着梁至信,忍不住刻薄地出言讽刺。
“人家看见梁大哥太高兴嘛……”沈清小声嘟囔一句,放开梁至信的衣袖。
此时何碧丽扶着沈德宏走了进来,梁至信暗地里松了口气,急忙抢上前施礼,“小侄拜见伯父伯母。”
“贤侄不必多礼,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呵呵呵。半年不见,至信越来越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了,梁兄好福气呀。”沈德宏高兴地拍拍梁至信的肩膀。“这次来多住几天,我要好好跟你杀几盘棋,最近我得遇明师,棋艺大增,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对手呢。”
梁至信含笑道:“小侄定当奉陪……怎么不见眉妹和天赐?”
一旁的何碧丽笑道:“天赐今日到夫子庙去看庙会了,晚些才会回来。”她看了一眼沈德宏,“至于大小姐……应该是在梅花庵吧?”
沈德宏的笑容僵了一下,“是啊,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说到“她母亲”时,他的声音有点勉强。
“那么,我去找她,我也该去给伯母上柱香才是。”梁至信飞快地说,一想到沈帼眉或许躲在母亲灵位前伤心哭泣,他就恨不能插翅飞到她身边安慰她,呵护她。
“去吧,那孩子应该需要有个人陪着。”沈德宏慈和地对梁至信挥挥手,眼中是洞透世情的了然与鼓励。
※※※※※※※※
净手、拈香、点火,向灵位拜了三拜,把线香插进香炉。
沈帼眉静静地立在灵位前,神色漠然。今天是母亲去世十六年的忌日,但是对沈帼眉来说,今天和平常的日子并无不同,她的日子总是如此一成不变,好像一盘精确无比的日晷。
天色已经黑沉沉了,西方的天空还有最后一片暮篱,沈帼眉转身打算离开,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至信?”
梁至信慢慢走过来,照沈帼眉的样子在灵位前上了三柱香。然后转过身来,望向沈帼眉,灯火昏暗,暮色中她的五官不很清晰,惟一分明的是她那双如冰似玉的眼睛,亮如天边的星,深如幽暗的海。
“好久不见了,至信。”沈帼眉平静地向他打招呼,她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
“是啊……”梁至信的声音嗄哑,他一步迈到沈帼眉面前,急切地抓住她的双臂,“你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了吗?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你呀……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他的声音低而热烈,有着不容质疑的真诚。
“我没事,你不是看见了吗?”沈帼眉淡淡地回答,同时摆脱了他的手。
梁至信脸上掠过一抹受伤的痛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翻天波涛。沈帼眉领先向门外走去,“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别打扰死者安眠。”
梁至信没有动,凝视着她的背影,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对母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是想要伤害她,只是她的态度实在太冷漠,仿佛情感全被冻,结了一般,他宁可她现在痛哭流涕,也好过无动于衷,她简直平静得——可怕。
沈帼眉站住了,但没有回头,“耿耿于怀?多怪的字眼……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的冷漠,除了做生意,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从小你就很少笑,更极少生气,对父亲尊敬而绝不亲近,就连视你如亲生女儿的连伯母去世也不掉一滴泪,更不用说对沈清沈玉她们了……有时我真怀疑你是否还有感情。”梁至信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他实在受不了她再这么封闭自己。
“我母亲去世时我也没有哭。”沈帼眉淡淡地道:“大概是天性使然吧,我本来就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不,”梁至信激动地踏前一步,“你绝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肯从阴影里走出来?打开封闭的心扉呢?”
沈帼眉突然转过身来,“我想你和其他人一样,都犯了从外表与想象判断人的毛病,”她平静地道,“看来我有必要向你澄清一个事实:我并没有封闭自己,更绝非受我母亲去世的刺激太深,只不过我的个性太独立了一点罢了。我不喜欢故作小女儿态向别人撒娇,更讨厌事事依赖别人,这并不是我的错,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对……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我本就不像一般的女子,否则怎么能够掌管这沈家的产业?”她停了一下,接着道:“此外,我不喜欢感情,我厌恶它!感情会束缚一个人的思想行动,会影响判断的准确,如果你对什么事都毫不动情,就绝不会受人欺骗,更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顾忌,办事自然也方便得多……这样解释你满意吗!”
梁至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帼眉,你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帼眉!”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认清我。”沈帼眉不带什么感情地说。
像被一柄巨锤重重当胸一击,梁至信踉跄后退,突然他又冲过来,死命捏住沈帼眉的肩头。“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不要求你的感情,难道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啊,从你还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起,我就盼着你长大,盼着能与你共度一生……回答我,不要撒谎,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沈帼眉直直地看着他,其实她也不想说这种残忍的话,但她深知,如果今天自己心软一点,就会惹来无穷的后患,相比之下,她宁可让他彻底绝望,这桩麻烦事已经缠得够久了,她不认为还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
“感情和感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我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说吧,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让彻底死心。”梁至信语气变柔和了,“别怕我会受伤……我早已无处可伤了。所以,说吧。”
“我不爱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很冷酷的答案,却是真话。
“这就是回答,”梁至信慢慢放开沈帼眉,“很好,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虽然明白得有点晚,却还不算太晚。”他一步步向后退,“放心,我不会再来纠缠你,让你烦恼了。”他自嘲地一笑,“我又自作多情了,你怎么会为我烦恼呢?”
他走到门口,却又站住了,没有回头,低声问:“你不愿接受我的感情,是因为你心里有别的男人是吗?”不等沈帼眉回答,他猝然一摇头,冲了出去。
沈帼眉怔了一怔,自言自语道:“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她失笑地叹口气,“荒谬,我不会爱上任何男人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加不会。”
待沈帼眉的身影消失,梅花庵的大梁上飘然落下一个人,他身穿一件玄色布袍,平凡的相貌,却有一双精芒四射的眸子。他绝不是存心要来偷听,只是一个巧合,让他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
“沈帼眉,巾帼中的须眉,的确狠得彻底。”
※※※※※※※※
清晨的绿竹林,空气清新,雀噪盈耳,别有一番生机盎然。
缓步走向那片林中的空地,沈帼眉有些打不起精神,昨夜在梅花庵,她硬着心肠当面拒绝了梁至信,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却还是禁不住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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