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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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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这不关妳的事!」冷音添满愤怒。
「小心水沟呀!」
她出声太晚,他踉跄了下,并在仓卒间扭了一下脚。
「不、不关妳事!」夏天勉力想在陌生人面前维持尊严,却很不容易办到。
「那边也不对啦。」她又喊。
「不关妳事!不关妳事!不关妳事!不关妳事!」如果看得见,他一定会去揍扁她的。
「撞到树了啦!踩到猫大便了啦!压到蜥蜴了啦!」
宁静一边捣乱一边叫,末了纵上前去挽住他的手笑。
「骗你的啦,你也真是的,看不见就看不见,瞎子就瞎子嘛,死要面子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你别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我不需要朋友!」他愤怒强调,她却笑嘻嘻好像没听到。
「骗人!你刚刚明明跟你爸爸说,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只要宁静的呀!而我……」她笑转着可爱的双瞳,「不就是宁静啰!」
此宁静非彼宁静也。
夏天真恨自己一时口误,他该说的是安静,他说错了,却引来了个与「宁静」丝毫不符,却是名叫做宁静的小女生。
他真的拒绝过她的,她却丝毫不受挫,先是硬缠着问出他的姓名,继而每天厚着脸皮爬墙进来,跑到了他住的二楼,缠着要听小提琴,还由原先说好了的逗留数分钟,自动延成了一整个下午。
时值暑假,她多得是时间和他耗,而他也不懂为什么,她听来应该是不会缺少友伴的那种人,却偏偏爱来接近他这个一点也不「夏天」的夏天。
也许……夏天轻蔑冷哼,她生得很丑很丑,所以宁可和个看不见的瞎子为伍,而且还整天瞎子长、瞎子短地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乱喊。
无视于他的抗拒,她缓缓渗入了他原本平淡的生活,她甚至还跟贵嫂混熟。
那天下午,白屋里漫起了巧克力蛋糕香,不是为他,是为她。
她在楼下吃蛋糕,他在楼上生闷气,电话铃响他也没理,好半天后他准备走下楼,却听见了那个不速之客正在帮他接电话。
「别担心,夏伯父,我会好好照顾小天的……呵呵,是啰,小天就是夏天嘛,我通常都这么喊他的……生气?不会呀!小天很少跟我发脾气的……」
那倒是真的,夏天冷冷地想。他是很少跟她发脾气的,因为他通常都是用冷然凛冽,冰漠无声来试图打发她的。
他不是「不想」将她赶走,而是「无法」将她赶走。
言语的杀伤力对这个脸皮超厚的小女孩压根无效,而他又无法「明目」张胆地拿棍子将她赶出去,因为他是个瞎子,如她常挂在嘴边上的,是个瞎子哪!
蓦然,在经过长达一年多的黑暗时光后,他头一回想笑。
若在以往,他是绝不允许自己去碰触此类禁忌字眼的,但自从这个莫名其妙的爬墙丫头出现之后,这个字眼,似乎已不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是的,他是个瞎子,但那又怎样?
「无聊?不会呀!我觉得你们这里很好玩,刚刚我才和贵嫂做了个蛋糕,小天没吃,他说他不爱巧克力的,对了,您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吗……栗子呀?嘻,我知道了,下一回我做个栗子蛋糕给他……夏伯父,您别这么说,我很喜欢交朋友的,您几时来?我带您去吃我们村里的『哇呜哇呜』冰……没听过?呵呵,那当然,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嘛,意思是你会一边吃一边哇呜哇呜地大声赞好……」
夏天摸回房间,想将那叫宁静的女孩同她的声音一块关在门外。
但,他的心愿没能维持多久。
门口传来敲门声。
「小天,我可以进来吗?」
又是她!
夏天躺在床上,知道她只是问问罢了,不论他的答案是什么她都自有主张,上一回他锁了门,结果她爬窗进来。
果不其然,开门声夹带着熏风直闯,恣意地进入了他的世界。
自从看不见后,他的嗅觉变得灵敏,他看不见她的人,却认得出她的味道,她的味道反而比较像他的名字,很夏天。
就是那种会让人联想到花香、联想到蝉鸣、联想到海边太阳的味道。
「小天,你爸爸打电话来,他说过几天要来看你。」宁静像个尽责的小秘书一样,他却翻转过身背对着她。
「叫他别来,我想要安静。」
「你要的是宁静而不是安静,而且,你已经有了呀。」
她凑上前去嘻皮笑脸,还想将他翻转过身来,她拗性十足老想要逼他面对他不想面对的现实,但她毕竟力气不及他,末了她心一横,索性踢掉鞋子爬上床,还爬到他的正面侧着身躺下,和他面对面气息互换。
「妳在做什么?」
夏天被她的拗气弄得既窘且恼,他只是个瞎子却不是个太监,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个男孩的,而她到底知不知道?
「在和你说话呀!和人说话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是一种礼貌。」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但事实上在爬上床前,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男女分际隐约明白,但她向来只要是认定了的事便会全力以赴,反正她脸红他也看不到,而今天,她是铁了心非得敲破他那以「目盲」为名的蜗牛壳不可的。
「注视对方的眼睛是一种礼貌?」他冷笑,「包括瞎子在内?」
「瞎子又怎样?我问过你爸爸了,他说你是因为受伤才会看不见的,而且你可能还有机会──」
「够了!」夏天大声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
「你不想听,只想要宁静吗?」她淘气地笑嘻嘻提醒他。
「我没这么说。」他再笨也不会去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不要宁静,他不要任何人,他只要一个人的独处!
「看不看得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伸手触碰着他那双黝黑深邃却失焦的眼,却让他像拍苍蝇似地拍掉。「其实你的眼睛很好看,你如果不说,谁都不知道你根本看不见的。」
他冷嗤,「不用看眼睛只消看动作,他们就会知道我是个瞎子。」
「你又不是为别人活的,管人家怎么想?」她不赞同。
「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去受人嘲讪?」他是瞎了,可不代表连自尊心一起死掉。
「你还没试过又怎知别人会怎么看?就算人家真的会好奇,也不过只是一阵子的事情罢了,看多了就没什么了。」
「我管他们惯不惯,我压根就没打算让人知道我的存在。」他只想躲,躲一辈子也好。
她很惊讶,「你不会是想一辈子就躲在这鬼屋里拉小提琴给鬼听吧?」
「就算是,那又如何?」
「那很浪费的呀,你拉得那么好,而且你才十七,还有大把青春……」
「够了!」他讨厌这种话题,「妳浪费这么多口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我想带你到鬼屋外面走走。」
他轻蔑冷哼,再度转过身去,「妳能不能放过我,到别的地方去玩?」
「不行!」在他背后的嗓音很是坚决。
「为什么?难道妳真的找不出比『玩』一个瞎子更有趣的游戏了吗?」他讽刺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再顺带贬低别人?玩?」宁静的声音难得有火气,「你看不出在将你拉出自我保护壳、面对人群的努力上,我是多么的认真吗?转过身来,夏天,面对我,面对事实,面对你真的是个小蜗牛的事实。」
他理都没理,甚至还闭上眼睛想去和周公下棋。
听见他故意发出鼾音,宁静火大了,蛮性一发牙一咬,爬虫似地先爬至他身上再滑进他怀里,小手攀紧他的颈项,两条细瘦的腿儿还顺带扣上,和他面对面缠上,他张开眼睛绯红着俊脸狼狈挣扎,却只是挣得她更加死黏着不放。
十四岁的她,身材虽未臻成熟,但小巧玲珑丰盈已现,柔滑得属于女孩的肌肤有如雪凝,软软丰盈在挣动间几次触抵着夏天的胸膛,他目不能视,感官和触觉却更加灵敏,她的发有玫瑰香,她的汗有夏天味,她的丰盈像弹松了的棉絮,她的一切一切,都让他很是恼火又是……无措,真心无措。
失明前他是个音乐神童,日复一日的学习与挑战让他无暇去深入了解任何的异性,十七岁的他,无论是在身躯或是在情感上,都还是一片空白。
「宁静,妳够了吧!」他体内的某一点,隐隐然随时等着要爆炸。
「不够!不够!」她可没他想的那么多,一心只想取得她想要的胜利。
「宁静,我真的生气了,妳快点放开我!」
夏天被她缠得全身漫汗却无能为力,一来他看不见,担心会在无意间伤到她,二来这丫头蛮性已发,像水蛭一般他愈推她愈缠,他的抗拒只会让情况更糟。
「我不要,除非……」她只顾着玩耍兼要挟,压根没发觉他那男孩的身躯,已悄悄然地生起了变化。
「除非什么?」他急问着,不敢再乱动。
「除非……你喊我『亲爱的小静』。」她终于给了答案。
他冒汗咬牙,「小……静。」
「是亲爱的小静。」她淘气地笑着。
「亲、爱、的、小、静!」声音虽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但总算是个开始,宁静一脸得逞笑容松开他,看见他在床上仓皇坐直,甚至还捉了被子盖在大腿上。
「干嘛盖被?」她一脸不解,明明刚刚两个人这么一闹都流了汗的。
「我冷!」他回答得不带好气。
「脾气不要这么拗嘛!」她笑嘻嘻的,眼瞳里闪烁着得意。「不过,我现在总算弄清楚你怕什么了,你要是敢再乱发脾气,我就跟你玩黏鼠板。」
黏鼠板?!他拧紧眉头,脸上写明了受不了她。
「像不像?像不像?像不像黏鼠板呵?嘻嘻,我都是用这一招的。」见他拧眉,她笑得更加得意,「而对方呀,就会乖乖举白旗投降了。」
夏天放下掌,好看的俊眉至少打了七、八个死结。
「都用?」他的心莫名沉入大海,一股郁闷的气流陡然满溢在胸口。
「是呀!」宁静毫无所觉尽顾着笑,「我爸最怕我用这招的,每回只要祭出这招,管他几个芭比、几只维尼小熊,他都会买给我了,不过呀,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现在自己有零用钱早就不求他,这一招已经很少用了……」她想了想低低咕哝,「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男生都怕这一招?」
「不许用!」他突然冷冷出声。
「为什么不许用?」她不懂。
「我是说……」他面无表情,「不许对别的男生用。」
「为什么?」
他拒绝作答,不论她再如何地追问。
那天傍晚,没等她央求他就主动拉了小提琴。
悠扬琴音再现,只不过他们的年纪都还太小,听不出那虽是相同的琴音却少了惯有的孤寂,替补上的,是一股由心田里缓缓渗出的温柔。
有个东西正在萌芽,只是他们都还不知道。
第二章
叮铃!叮铃!单车铃响。
老山东杂货铺前,榕树下,几张废弃的长条沙发及四方桌前原是挤满了正在写功课兼斗嘴的大小孩,这会儿听到了单车铃响,一个个跳下桌椅争先恐后挤到了单车前方。
「老大!妳最近都躲在哪边修身养性呀?每回到妳家去都找不到!」
「是呀,老大,我们不是说好……」
「妳……」
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停下,因为老大车子后面载了个男生,一个大他们几岁长得很好看却脸色冰冰冷冷的大男生。
几人互换了眼神,同时叫出声:「厚!老大谈恋爱!」
「神经病!」
宁静用清甜的嗓音骂人,骂完后也懒得解释,她牵着夏天下车,架高支架牵着他走到杂货店前的檐廊底下,在那儿老山东放了张八仙桌跟几只长木凳,兼做着卖刨冰的生意。
「小宁儿呀,妳总算出现了……」
老山东的大嗓门在见到大男孩时同样停下,与其等对方再度拔高嗓门,宁静索性先开了口。
「干爹,他叫夏天,季节里的那个夏天。你别对着人家东瞧西瞧的,是啦,他看不见的,他是个瞎子,是来咱们这里养病的,他现在就住在鬼屋里。」
鬼屋里的夏天?!
老山东瘪缩了大嘴巴,想起了宁丫头前阵子闹着要听的鬼故事,敢情就是为了眼前这小子?
「还有哇……」宁静将视线投往老山东以外的小友伴,「收起你们的同情心,虽然看不见,但他一样会过得很好,因为他在这里,有──我──罩!」
老山东想笑,瞧小宁儿表情,像是当年军阀呛声要罩着孤民的气魄,他看得出这姓夏的小子满身傲骨想来也是不输小宁儿的,而若非是看不见了,又若非对这丫头真有几分退让,想来可是不会任着这丫头如此摆弄。
「是呀,谁都知道了他有妳罩,往后谁都不敢欺负他了。既然宁儿带了新朋友来,想吃什么干爹请客!」
「请客!请客!好耶!好耶!老山东要请客啰!」
一拥而上,一群小鬼全捱近桌边,几个人共挤几条长凳,弄得一张年代久远、摇摇欲坠的八仙桌发出了鬼叫。
但抢归抢,可没人敢去和夏天挤,人家是老大声明要罩的人了,少惹为妙,接着是一长串的冰名争相出笼,至于宁静想吃的,根本不劳她开口,老山东就已然笑咪咪地送了一大盘冰过来了。
「夏天想吃啥?」
「别问他……」宁静从筷桶里抽出了铁汤匙,「他和我吃一盘就行了。」
「呿!」坐得远的小毛一边等冰一边靠近肥肠,却用了扩音器似的大嗓,「亲爱的阿肥,等一下我们也要『一块』吃一盘喔……」
肥肠呕了好大一声,用力推开了小毛。
「臭小毛!人家要准备吃冰了啦,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都快吐了。」
「乖乖,别人说了没事,我说了你就恶心?你是当我没人罩,所以……」
「陈小毛!」桌子那头传来宁静的警告,「你的嘴是用来吃冰的还是说话?」
「报告老大!」小毛立刻跳起来,并用了敬礼姿势,「是用来吃冰的!」
「那就好!」宁静哼口气,「如果我再听见你有声音,就给我下桌去。」
小毛伸伸舌头,为了别让老大在陌生人面前威风尽失,卖老大一个面子,不许说就不说了吧!
冰品陆续被送上,桌上整个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铲冰沙沙及喀滋喀滋咬冰料的声。
场面安静而不冷场,夏天在其间终于寻回了几丝自在,就在他侧耳倾听着大家的吃相时,唇瓣前一道冰锋抵近。
「张开嘴。」是宁静。
「我不吃。」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汤匙。
「不是让你吃,是让你猜。」宁静笑了笑,「这冰呀,吃了会哇呜哇呜大声赞好,里头的配料营养且具养生功效,是我自己从书上选出的,共有十五种料,普通的人可猜不出来的。」
「所以?」夏天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不是让他吃,是让他猜?她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骗他吃冰,且希望他能藉此融入他们这群人的吧!
她实在用心良苦,只是他不懂,他真值得她这么费神吗?
「所以问题来啰。」宁静笑咪咪的开口,「猜中五种,愿望一枚,十五种全猜中,今生任你差遣。」
「老大!老大!」肥肠急得喷出了满嘴冰,就是为了想站起来举手。「我也要猜!我也要猜!」
「吃你的冰!」宁静毫不留情回以冷炮一枚,「眼睛瞪那么大干嘛?你又不是瞎子,看也看得出来还想猜?这是看不见的人才能享有的特权。」
肥肠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把手放下。哪有人这样的?看得见,又不是他的错?
没再理会肥肠,宁静舀了一匙冰料送进夏天嘴里,半天后才见他出声。
「菠萝。」
「答对!」她笑,然后又是一口。
「桂圆。」
接下来则是爱玉及莲子。
很好很好,宁静笑咪咪的,很高兴看到他终于藉由这个游戏慢慢放松自己,且真正地「走入」了人群,她一边得意一边用汤匙狠挖了一勺慰劳自己,压根没留意那柄汤匙是刚刚才进出过他口中的。
很暧昧!
包括最迟钝的妞妞在内,大家互换着眼神,却没人想再多嘴了。
老大既说了没这事,那他们就遮眼捂耳咬嘴唇,都跟着假装没事了吧。
前四题比较容易,接下来夏天却一再受挫,只因那含吮在口中的东西若非黏腻就是气味诡异到难以想象。
他怀念他的眼睛能看得见的时候,只不过,他也想到了肥肠的抗议,如果他看得见,今天也就无权玩这个游戏了,失与得之间,是不是仅仅只是一念之间?他有片刻恍神直至被她唤醒。
「猜到了没呀?」宁静很大方地一口接一口,其间还没忘了偶尔打赏自己。
「再一口。」他出声要求。
「小天,你老实承认吧……」她淘气地笑着,「是不是故意猜不出来,好多骗几口我的冰吃?」
夏天没理会她的话,径自忙着体会那唇齿间柔软的滑腻与甜蜜,在这个游戏之前,他已经过了一年多食不知味的日子,吃,单纯只是为了果腹生存,而从不是这样细细的品味与咀嚼,他的舌尖升起了一股重获重视的喜悦。
下一刻他站起身摸索着向外走,还没忘了和老山东说了声谢谢及再见。
「再见?你上哪?都还没猜完……」
「青苹果蒟蒻。」
他脸上有着刻意压抑着的冷静,真没出息,他暗骂自己,不过是感觉出了一种冰料,有必要这么得意吗?
「答对!」宁静开心地大叫,丝毫没费神想去压抑快乐的情绪。
「所以妳欠我一个愿望了,我想回家。」他神情自然地握住她伸来的手。
「没问题!」她搀着他,「可是下一回你还得再来,来猜出其它配料喔。」
他没作声,而她就自然当他是同意的啰。
就这样,宁静将夏天带出了他的鬼屋。
虽然她每回都还得用些小手段,半骗半哄才能将他硬拖出门,但每回的结果都会让她感到开心与骄傲,他在改变中,她知道。
而负责煮饭的贵嫂,在宁静的坚持之下,也由三天来一回改成了住进夏宅里。
贵嫂的住进既是揭开了鬼屋神秘面纱,且又拉近了夏宅与村人间的距离。
原先贵嫂并没在村里采买,是因为夏天不想让人知道鬼屋里头住了人,却没想到让一个爬墙进来捡球的小女生毁了他所有计划。
和贵嫂相熟后,宁静总算弄清楚了鬼屋的历史。
这幢深宅大院是夏天曾叔公的祖产,贵嫂的母亲则曾在这里帮佣过,所以贵嫂娘家和夏家人有着多年未断的主仆情谊。
三十多年前,这大屋里曾闹过一场不被允许的主仆相恋,末了一对情侣双双在堂屋里上吊自杀,他们死后,屋里狠狠闹过一场鬼患,众人绘声绘影都说见到了鬼,没多久后,这座大屋遭到了废弃荒置,没人打理也没人住,成了一座无人空屋。
听完故事宁静瞪大眼,原来,这里还真的是一幢年代久远的鬼屋呢,夏天看不见不怕鬼可以理解,但贵嫂呢?
「妳真的……一点也不怕吗?」宁静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问。大屋后方还有好几间残破小屋,目前只有这幢还算完整的大房里住了夏天和贵嫂,其它几座都空着,而她始终没有勇气去探险。
贵嫂笑了笑,「那个被传成女鬼的,是我的小阿姨。」
原来如此,宁静噢了一声。
之后她再听了贵嫂的故事才发觉她们那一家子的女人,情路还真是坎坷,她小阿姨是爱上主人的儿子不得善终,她母亲是丈夫早死守寡一辈子,而贵嫂则是嫁了个行船男子,距离上回夫妻相见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子呢?」宁静倚靠在流理台旁,小脸上满是不能理解,「既然会结婚就代表相爱,既然相爱,又为什么要分开?」
贵嫂揉着面团,笑点了点宁静的鼻头,让她成了个白鼻心。
「妳还小,很多事情要长大之后才能明白。」
「是因为他的爱不够深吗?」她还是想要弄明白。
贵嫂依旧笑着,只是眼神缥缈,「是因为他的爱,喜欢飘泊。」
太深奥了,宁静皱眉兼摇头,贵嫂也没让她再问,将话题转到了夏天。
夏天的家在台北,贵嫂和夏天的父亲夏震虽有联系却也不是很熟,只是因为她就住在这山城附近,所以请她过来帮忙,三个月前她接到夏震电话,接下了他委请她照料儿子的工作。
「对于天少爷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贵嫂想了想,「听说他从小就被封做了『音乐神童』,九岁时去了维也纳,为什么他的眼睛会看不见?那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看不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能好好地活着!宁静想着。
自从夏天和贵嫂的存在已广被村人知晓并接纳了以后,贵嫂常会出现在村里的市集里,而夏天,则是出现在宁静的单车后座上。
宁静载着夏天回家去看了宁爸、宁妈,载着他去帮妈妈买酱油,载着他到处串门子,甚至还会载着他去和小毛等人在村里的小学操场上打棒球。
她打棒球时,夏天就坐在操场边上,他伸直一双长腿,仰高脸向天,一边晒太阳,一边漫无目的听着声音打发时间。
刚开始时他听的是鸟叫虫鸣,但渐渐地,他发现他的耳朵最爱追逐着的,是那个叫做宁静的女孩声音。
她的音波时高时低,丝毫不掩饰她的心情。
同队队友击出了全垒打时,她会大叫欢呼。
敌队队友盗垒成功时,她会恨咒好一会儿,并要求队友不可以垂头丧气。
她的声音,像一篇由高音、低音互织乱奏成的热闹乐章,不讲求规律协鸣,不刻意循规蹈矩,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只是存在而已。
不知不觉之间,他探出手摸向天空,陡然强烈地渴望着想知道那个叫宁静的女孩,她的脸是不是和她的声音一样,甜美且真实地存在……
铿地一大声响,他的幻思被一颗正中额心的球给打断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天爷!我真是头猪!」
连声的焦急道歉伴随着一股独特气息,夏天知道是她却不出声,任由着她跪直在他面前,一下高一下低地又是呵气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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