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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换你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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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姐,你当然明白我是个处事严谨的人,最恨小职员偷懒,见到像你这么勤奋的人,手下有如此松散的现象,心头一气,就动手把书抢过来了!我原本也想,各人都应该公事公办,但汤律师说,小女孩告诫过她便算了,也别让她三分颜色上大红,一切以益丰的利益为大前提,丁小姐,你会明白!”
丁逊君在心内长长地叹一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逊君当然知道,方坤玲讲了几车子的话,其实仍不得体,然,要求一个在事业上比自己低几个职级的人,有跟自己同样的气量与功力,是枉然的。
丁逊君并不想逼人太甚。
她一向认为得些好处须回手是江湖上最起码的道义。
再说,张家平当然罪不至革职。但工作岗位上,一丁点儿也错不得,太多人虎视眈眈,宜得乘人之危,取而代之。断不可把加害自己的借口,双手奉送。这张家平也真有不是!
丁逊君今时今日也算位高权重了吧!她也小心得决不在下午六点之前,写一封私人信!难道她怕上司跑到她房里来大兴问罪之师吗?不。她只是告诫自己不可在任何小事情上习惯疏忽,也决不为下属立坏榜样。
江湖风险说多大就有多大,从前封建时代,莫须有罪名可以诛九族,今日文明世界,只不过进步到要找些微借口,就可赶尽杀绝了。
丁逊君今天实在太累,从早餐例会一役,直至黄昏,面对着这个情亏的方坤玲,她无法再周旋下去。
“方小姐,别把今天的事记在心上了,就看我的情份,一笔勾销,不必为小女孩的言行挂心!”
丁逊君决定放人一马,图个干净了结,她还有小山似的文件堆在跟前赶着批阅,每晚都捱至九点多钟,走在平时闹哄哄的百惠广场上时,已是水静河飞,那种感觉并不好!
方坤玲如释重负,应了一句:“就这样一言为定!”
连半句多谢也欠奉,就走了。
丁逊君不是不生气的。只要自己稍微刁难,只怕这婆娘就要俯伏在地地求。整件事放到益丰每周董事与高级经理联席会议上头讨论,她的面子往哪儿放?
然,丁逊君心头的气,只持续了几小时,就消掉了。
当她赶完一大堆公事文件,步出办公室时,老远就看到方坤玲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大楼的长长走廊上,那么缓慢地一步一步走,间中还拿手略扶一扶墙。
天!丁逊君突然间打了一个寒噤!觉得……觉得那是自己的影子!
一天又一天地在益丰干活下去,一眨眼就葬送了这辈子的青春!像方坤玲,跟在董劲一身边二十年,不也是勤勤力力地工作,又如何?一样要为着自己情急而犯的错,受尽初出道的小子窝囊气。如今,她和丁逊君再加汤明轩跑到董事局去据理力争,不论谁对谁错,都只会是她的错,因为老板明白找人取代她容易,换掉丁汤二人难!
一个孤军作战的女子,收场就是如此!她现今踯躅回家去,家里头又有张开双臂、欢迎她回来,支持她奋勇作战的人吗?没有。跟丁逊君的情况一样,没有!
抚心自问,人生舞台上,谁不把自己看成正派角色,而视对手为歹角?
第20节
丁逊君在今天所发生的伟诚车行事件上,自然觉得自己大公无私。然,在董植康心目中,必觉得她食古不化,不识好歹。威武不能屈的角度下,丁逊君是勇士,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大前提下,摇身一变,丁大小姐只是愚顽之流而已!
同样,在张家平事件当中,丁逊君觉得方坤玲不可理喻,难道方坤玲又会心服口服,真正认为丁逊君有理?差不多可以肯定,方坤玲暗地里恨死了这个世界里头充塞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霸气,埋怨自己不住辛苦经营,仍然徒劳无功!
一人一票之下,彼此彼此,红脸白脸,老是打个平手!
公事上头的成败,只不过是指顾间事,对所有劳工阶层,尤其职业女性,苦缠不休的是岁月催人,营营役役,到头来,连表面风光亦是过眼云烟,只有身心的疲累与寂寞,永无休止!
丁逊君如是,方坤玲如是!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还要执戈相向,凄凉更添一层!
每念及此,更无斗志,更觉自己是人生路上的可怜人!
目送方坤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丁逊君差点没有流下眼泪!
“她已走了,我陪你同行如何?”
耳畔的说话,把迷惘中的丁逊君唤回来。微微的惊骇,回转头来,竟见着汤明轩。
“你还没下班?”
“同一条船上的人,谁的劳累不一样?”
丁逊君眼内真有点温热。一句简单的话说到心坎上去,顿成知己似。
明轩很自然的,微微托了一下逊君的手臂,轻声地说:“我们走吧!”
两人都无话,互有默契地朝同一方向走向停车场。
“今次送你回家去,应该晓得路!”
几个月前的圣诞,明轩首次充当护花使者,把车子兜了几个圈,才转得到丁逊君家居的那条小街。
逊君独居于中环荷里活道旁边的小横街,一幢古老而有性格的旧唐楼内。
车子快要到家门时,汤轩明问:“你肚饿吗?”
丁逊君知道这么一句极为普通的话,意味深长,可以是后患无穷的开端。
然,人生已然疲倦不已,还添重重顾虑,怕要在下一分钟就倒下去了,何必苦撑?
于是丁逊君毅然决然地点了头。
“那我们到附近餐馆去吃一顿好不好?”
“不好了,老想早点回家去,随便下个面,充饥好了!”
汤明轩没有回答。
丁逊君亦不做声。
两个人其实都心如鹿撞,惴惴不安。
车子停在丁逊君住的那幢旧洋楼前。
逊君仍坐在车子里,车内那两秒钟的沉默,长如整个世纪。
逊君自问经过了相当艰辛的心理挣扎,才再出得口说:“我的厨艺十分幼稚,实难登大雅之堂,下个面充饥倒还可以应付得来,请别见怪我没有什么珍馐美味招呼你!”
汤明轩应该心花怒放,可仍然维持一派沉静,说:“如果你连面食都应付不来,我晓得烤多士!”
两个人笑了。这一笑倒好,去掉了适才的尴尬。
丁逊君家在四楼,也就是顶楼。
“走完了这楼梯,我的食量更惊人!”汤明轩说,声音里透着很大的愉快与轻松。
开门走进去,是间楼底极高的客厅,垂了一把黑色的吊扇,配合着满房深啡色典雅的古旧家私,和那丢了一地的、各种彩色图案砌成的大软垫。墙角放着一个米缸似的花瓶,插着好几枝极端肥厚的莲叶,伴着两三枝未开的莲花:散放在小几上的石头、陶器等小摆设,并不格外矜贵,却有趣、有心思。
整间房子的性格都相当突出。
可见女主人的品味高洁。
厨房是西式的,跟小饭厅相连,中间没有墙,只一个四英尺多高的酒吧作为隔离。
丁逊君并没有客气地招呼汤明轩,由着他自由自在地满屋走。她慌忙围上围裙,在橱柜内翻出了两包即食面,立即烧水,三分钟内弄出了一顿晚饭!
他们干脆坐到酒吧的高凳子上去吃面。
“对不起,原本想下两条青菜在面里,谁知莱蔬放在雪柜内太久,霉了!”
“不相干,没有绿叶扶持的牡月,并非理想,然,已足够吸引力,大快朵颐!”
那碗热腾腾的面,蒸气向上涌,弄得丁逊君的脸煞地转红。
汤明轩眼角瞟到了没有?不知道,只见他低头拚命地吃,非常虔诚,非常专注,这种神态把丁逊君吸引着,没由来地深深感动!
一碗面,三分钟的功夫,可以使一个拥有如许条件的男人刹那间俯首称臣。这种默默的以行动代替语言的欣赏,有力地震撼心弦。
在工作岗位上,逊君常受赞叹,不是不高兴,但总觉得理所当然,受之无愧。只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得着太多,异常地兴奋。
吃完面,逊君泡了茶。二人改坐到客厅的软垫上,沉默地捧着茶,设法找话题。
逊君终于开口说:“一天之内,要你拔刀相助两次,真是惭愧!”
“江湖上老是虎狼当道,奈何!”
“方坤玲不算虎狼!她大概是情不得已!”
“何必欺侮小辈?说得过去吗?”汤明轩略感奇怪地望住丁逊君:“你竟不怪她?”
“一时气盛,无心之失,弄到最后,自己摔了一交,也是够惨的!”
汤明轩没有移开望住丁逊君的眼神,肆意地把对方望得有点不好意思。逊君微垂眼,轻轻呷口茶,遮掩着一份有畅快感的难为情。
第21节
“你要小心!”汤明轩郑重地说。
“什么?小心方姐?”
“不,小心自己!”汤明轩略顿一顿,继续说:“无端心软,犯了江湖大忌!易地而处,姓方的不一定会对你留手!”
丁逊君没答腔,心头突然牵动一下,不辨悲喜,或许二者兼备。既开心汤明轩对自己的关怀,又觉得对方多了一点点的残忍!
男人很难看得见女人的愁苦事,汤明轩无法明白一个孤军作战的女人所承受的压力,太多午夜梦回的清冷,绝对会把一颗原本善良的心变酸。男人真的不明白,因而难以寄予适当的谅解与同情!
又或者,男人只愿意明白他心目中愿意去了解与相帮的女人!
因而方坤玲在汤明轩眼内必成歹角,而她,丁逊君呢?……
丁逊君的心卜卜乱跳。
“多谢你提点!”逊君赶快答以简单的一句话,防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汤明轩微笑着:“我是有点偏心,这叫没法子的事。
丁逊君的心差点跳出胸口。
没有男人在她面前如此含蓄地露骨过!
丁逊君自出道以来,当然遇过想跟她吃完一顿饭就上床的男人,也有人约会她,算是尝试走在一起凡两三个月,结果彼此连谈话兴趣都无法维持,又是不了了之。
只这一次,跟汤明轩是不同了。
丁逊君陶醉于那份朦胧若梦的感情,舍不得放下似是而非、欲拒还迎的挑逗感觉。
丁逊君知道她越来越想入非非,如果对方不走,是否下逐客令,还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浑身在这一刻血脉澎湃!不能再往下想了!
“很晚了,我得走啦!”汤明轩竟说了这话。
“好,送你!”丁逊君立即反应,心随之而有刹那的麻木。
“不,别客气,你送我下楼去,我又不放心你独个儿再上楼,如此这般,怕要走上走落几十次,还没收场?”
“那么,不送了!”
丁逊君站起来,开了大门,笑着:“慢走!小心楼梯既高且直!”
“微醺的人还能把持,晓得路!”
门关上后。
丁逊君咬碎银牙。一种意犹未尽、心心不忿的无奈袭上心头,很委屈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恨自己没有能力一睡不起!不再受这种自讨回来的没趣!
再想深一层,不是不恐惧的:她下意识地明白需要伙伴的迫切感原来已在蚕食全身,如一窝蚂蚁爬行在细胞内,令她惴惴不安,有殷切寻求解决的冲动。
这姓汤的,显然下了饵。本来愿者上钩,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只是捕鱼人又轻轻放过猎物,让自投罗网的她,徒剩一阵挥之不去的失落。
自尊心微微地受创。
肯定又是无眠的一夜。
失眠的人,当然不只丁逊君。
在这事件上受牵累的还有盛颂恩。
汤明轩回家去后,夫妇二人狠狠地吵了一场架,不是丁逊君所能想像的。
“明轩,我一直等你回来吃晚饭!公司的护卫员说你九点左右离去了!”
明轩没有答,把领呔外衣逐件除下来后,钻进被窝去。
“明轩,我有权查问你的行踪吗?”
盛颂恩用力揭开了盖着丈夫的棉被。
汤明轩伸手把棉被取回,重新好好地盖上,答:“当然,你有权问,我有权答,”明轩背转身:“或者不答。”
“你没有一个完满的答案,所以不敢答。”
明轩不再做声。
“明轩,你这是跟我斗定了!”盛颂恩猛摇明轩的肩:“你说,你说啊!”
“太多人要跟我斗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你的态度令我厌恶!”盛颂恩突然放声嚎哭。
“颂恩,请让我睡去,明天早上你可以睡至日上三竿,我还是要大清早爬起来上班的!”
“对,你是一家之主,你有自由权处理自己的时间、行为,甚至感情、思想。上班时生龙活虎是为了家计,下子班回到家来,闷声不响地蒙头大睡,也是为了家计,我应该忙不迭地感恩图报。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对家庭作出贡献,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讨回我的一份应得的奖赏吗?”颂恩呜咽着:“我只不过希望你早点回家来,跟我好好闲话家常,我有错吗?”
“没错,你没错,错的是我!”
“你这是赌气!”
明轩当然是赌气的,他委实有气在心头。刚才跟丁逊君独处一室,如果真要把持不住,只怕现在还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就因为千钧一发之际,感念夫妻恩情犹在,不好横生枝节,硬把一腔热情压下去,丹田下那股温热被强迫于刹那间冷凝,顶难受!
汤明轩在想,为什么女人的委屈才是委屈,男人的受罪却老是活该?
很不容易让理智战胜情感,心上仍留着苦苦挣扎的创痕,现今正想稍事歇息,还要受尽噜苏闲气!实在有冤无路诉,有苦自己知!
他的难受,无从向妻子解释!正如他也不容易感受到对方所承受的压力一样!
颂恩今晚是大大地发了脾气,只为今午从电视的下午茶节目学了一款菜式,立即下厨照办煮碗,意图取悦明轩。然,自黄昏开始,菜是凉了再热,热了再凉,一分一秒地捱着过去,直盼至八时多九时,摇电话到办公室去问,那答案竟是:“汤律师刚刚走了!”
那护卫员还加了一句诠释:“写字楼现今没有人了!丁小姐也跟汤律师一道离去!”
就是如此这般,盛颂恩浑身冰冷。
一个人把毕生寄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危险的。故而寡妇死掉儿子,会得如此无药可救地肝肠寸断!
就算普通人的每年大计失败了,那份失落,也绝不好受!
一日里头的一个小希望,顿成泡影,同样有悲凉的感觉。
盛颂恩生活简朴,她那每天的愿望其实卑微得很,只不过要待丈夫回家来跟自己多说两句话,吃两口自己巧手制作的菜肴而已。
可惜,命运总不会因人的妥协而予以额外慷慨!谁肯放弃荣华富贵、叱咤风云,并不表示谁一定能清茶淡饭、安居乐业。
不是不令人气愤的!
这不是小题大作,这是日子有功,忍无可忍。
第22节
于是颂恩盛怒,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恼羞成怒也好,情亏掩饰也好,总之,你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下班晚了,甚而跟同事去喝杯茶才回家来,这也要解释?”
“跟你去喝杯茶的人不简单!”
“多谢你的抬举!”
“你已站在她的一边!”
“这才不教你失望!”
颂恩差点想吐血。
“姓丁的为什么如此吸引你?”
“因为我在她生命中微不足道,极其量只占一个很小的分量。”
话说了出来,收不回去。惊骇的不只一人。
盛颂恩有如旱雷轰顶,只觉天崩地裂。
汤明轩耳畔听到自己的说话,都大吃一惊。积在心里头的意念,一下子受了压力,就被挤出口来!
这一刻,他似乎在解释给自己听,为什么连日来心神不属,为了对丁逊君产生的绮念而坐立不安,其故安在?只为她并非唾手可得,主观上,逊君对他的态度日益若即若离,感情是似有还无。客观上,他是有妇之夫,身分复杂,对于自来自往,才气纵横的江湖侠女,自承贬了些少地位与身分!因而逊君在自己心目中不期然地变得高不可攀。
何其不幸,难到手的猎物,从来最最最最矜贵!
他无法否定自卑,由此产生惶恐,故而患得患失!
刚才,究竟是心上擦不掉道德礼教的阴影,还是不敢冒粉碎自尊的重险而迫得做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迷糊不清,无从深究。
现在,他是清清楚楚地把胸臆内一口乌气,乘机全发泄到颂恩身上去!
无论如何,汤明轩认为自己对盛颂恩不但不过分,且是把自己的郁郁不乐建筑在颂恩的幸福之上。
卧房内终于一片静谧。
盛颂恩不再吵闹,她扶着床沿睡下,整夜,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住地思考着丈夫那两句话。
明轩说的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了。爱情上的安全感其实是毒药。天下间的此志不渝,是个人的忠贞,却可能是对方的负累。
贫穷的人,才会领会粒粒皆辛苦。豪门富户的谷食长年爆满,他们连体会到好天贮备落雨米都有困难!
结婚多年,把每分每秒的时间都放在家庭主妇的角色之上,把一分一毫都用作汤家家用上,把一丝一寸的心怀都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一下子,那男人说出如此一句无情话,自己就干净利落,清清楚楚地成了另一个把时间感情理想都作分散投资的聪明女人手下败将!
自己还要不要笨下去了?
一夜之间,觉醒良多!
颂恩翌晨比明轩更早起。
她未到九点,就已跑上宝荣经纪行去。范兆荣的秘书杜太太真勤力,老早坐在办公桌旁看报,并且剪下重要的财经新闻,让老板回来过目。
杜太一眼看见颂恩,慌忙站起来招呼:“盛小姐,早晨!范先生通常在九点才回来,他习惯跟行家到陆羽茶室去饮早茶!十年如一日!”
“没关系,我等好了,反正要花时间看报纸!”
盛颂恩从不肯花神看经济版,今天例外了。
她心里盘算,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初读财经新闻,心头的苦闷更添一重,枯燥无味得一如以往在学校里念自己痛恨的科目。
颂恩叫自己不要灰心,念一遍不明白可以再念两遍,念两遍仍然似懂非懂就念三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即如对丈夫日防夜防有个屁用,有心偷香窃玉者,法宝多的是,每念至此,精神一振!……
范兆荣望住这外甥女,有点发呆。颂恩很认真地重复自己的要求:“真的,舅舅,让我今天开始正式来宝荣上班!”
“宝荣虽非上市公司,却是本埠十大华资经纪行之一,我们收纳职员素来认真!你别来开舅舅玩笑!是真的,我培植你,假的呢,不妨到金鱼缸去玩两天,自动消失!”
盛颂恩是认真的。并不觉得自己是一时冲动。
昨儿个晚上,只是导火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老实说,她甚而认真至在过年时跟丁逊君去拜四面佛,佛前祷告的正是求神庇佑,让她寻出一个人生的新角色去演。
差不多七年的光阴,她太知道日出时开始左手搭右手地等待日落的无聊与凄苦,更何况从前日落之后,是小夫妻畅聚的时光,往后发展下去,夜幕一旦低垂,就开始担心漫天星光灿烂无人与共,尤有甚者,只怕携手相看牛郎织女星的是另有其人?如此这般,每况愈下,再骄矜大方的人,都只会变成惊弓之鸟,天天闭门苦思,吓得面无人色,怎不成了噜苏的黄面婆一名?
都说三十而立,现代人三十之后更是条条大道通罗马,只有盛颂恩知道,自己再不寻找出路的话,前面彻头彻尾就是死胡同。
盛颂恩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宝荣内担任业务推广见习生。
第一个业务会议,开在九时十五分,所有业务部的人都齐集到会议室去。会议由资料研究部的头头主持,把昨晚伦敦收市的港股价格作了报导和分析,同时讲讲目下的政治气候,各种主要外汇的走势,最主要是交流各人听回来的市场消息,有哪一只股票传被收购,推测其可能性等等。
主持人和与会中人都处理和反应得头头是道,只有盛颂恩丈八金刚,老是摸不着头脑,急得一脸通红,又不敢做声。
“万事起头难。”
会议结束后,走在颂恩身边的一位同事自动开口安慰她。
对方姓江,同事们都叫他江仔。
第23节
颂恩像茫茫大海中抓住一块浮木似,对江仔格外好感,慌忙回答:“我初入行,真的诚惶诚恐!”
“三年前,我也是你这副模样!”
“要多少时候才毕业?”
“单是毕业没有用,做股票要成精,才有前途!你不能只希冀合格的成绩!”
“那么……”
“这行业像搓麻将,易学难精!要看你是否性近!”
颂恩点点头,说:“我会努力。”
盛颂恩果真过了十分繁忙的一日。
连中午都跟在江仔屁股后头,与江仔的一个大客户,做果栏生意的徐先生一起吃午饭。
老徐是经营生果批发生意的,未发迹前是江仔一家的邻居。江仔教导颂恩:“做股票有一样好处,香江之内,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客户,先从个人客户服务开始着手最容易,当你熟悉了买卖股票的手续与投资股票的基本法则时,就联络各路英雄,生意自会滚滚而来!”
盛颂恩很留心地听,这个江仔大概年纪还比她小两三岁,义不容辞地当上导师,循循善诱,很能把握要门,将学生的心思纳入正轨。
那老徐显然不是个刁难的客户,午膳时间,老是听江仔把几只看好的股票向他推荐,到头来,只一句话,都任凭江仔替他拿主意出货入货。
盛颂恩其后忧心戚戚地请教江仔:“不知要学到哪一天,我才能像你这么有把握地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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