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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之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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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在太平间,算是她懂事以来惟一一次放声大哭。眼泪掉得那么急,根本擦都来不及擦。但是自那次以后,即使是从冰冷的医院里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残疾时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主治医生温柔地对她说: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后来听见那医生在门外对护士小姐说:“这个孩子,早熟得真让人心疼呢。”

早熟?也许。天真单纯是太奢侈的资本,她挥霍不起,只能及早远离。

然而,并不表示就那样无动于衷的,无数次在病床上痛醒时,都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究竟做错什么了,要让她遭受这样的命运?

想过了,痛过了,第二天继续咬紧牙齿面对众人。

她还要活下去,她绝对不会去寻死,也不会自暴自弃,她要更努力更坚强更好地让自己活下去!

因为生命已经成了她惟一拥有的东西,而这生命是妈妈赋予她的,她要好好珍惜。

湖面静寂,风到了这里,都好像变轻了,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着,投影在湖上亮晶晶。

☆☆☆。4yt。。☆☆☆

程沉望着湖,好像痴了一般。

忽然间,远处传来轻微的悉挲声,有人在慢慢地靠近。

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不会又是那个简兰达吧?

她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往灌木阴影里缩去,一次偶遇,不代表她就得次次与他相聚。她不原谅默未倾当他的面唱反调是一回事,对简兰达又是另一回事,白天的冲动举动已经让她事后十分后悔,他是这个学院里惟一真正对她关心并且毫无别的居心的人,她为什么要破坏那种有可能建立起来的纯洁友谊,把事情搞到这么尴尬的地步?

都怪默未倾,都是他,都是他,害她失去了一贯的理智和冷静!

程沉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咬住了下唇。

先出现在眼前的是截白色的裙子——呃?是个女孩子?那么不是简兰达了。 但下一秒她所见到的情形顿时令她大吃一惊!

一个女孩拖着只重重的黑色塑胶袋从另一处灌木丛后探出来,接着她打开口袋,从地上捡了很多快石头放入袋中,再扎紧袋口。

她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灵巧得像猫一样,如果不是屏息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程沉的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一颗心怦怦怦狂跳起来。

那女孩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再加上此处没什么灯光,她整个人像浸在墨水里一样,只有那雪白色的裙子,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

她把口袋掂了掂,似乎很满意它的重量,然后拖到湖边,用力推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声不大,闷闷的就沉入了水里。

少女拍了拍手,掠了一下头发,转过身来。

程沉又往后缩了一下,整个身子没入灌木的阴影之中。

少女本来已经准备走了的,她本来可以安全地不被发现的,哪知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狗吠声,一只小狗摇头摆尾地从灌木那边跑出来。

少女“哈”地笑了起来:“洛比,过来。”说着朝小狗伸出手。

那知洛比跑到一半,鼻子嗅了嗅,转身朝程沉这边跑了过来,白裙少女跟着它瞧过去,就看见了躲藏在灌木阴影里的程沉,她的目光顿时一寒。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哪……一条漏网之鱼?”她的声意缓慢、低沉,说不出的阴冷。

程沉连忙站了起来,由于右腿不便,站起来时身子还是歪歪斜斜的。

白裙少女看了她的右腿一眼,说道:“原来是你,你就是今年Werran伯爵送来的第一个新生?”

由于那天胡森警官只是认出她是黑纱的女儿,并不知道她同时还是伯爵的私生女,因此除了简兰达和米索外,校园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程沉斜斜地朝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生性孤僻从不与人交好,平时都低头走路,因此认识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个少女好像曾经见过,但她不知道她的名字。

白裙少女低声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感慨,“真是可惜……你太不幸了,哪里不好去偏偏到这里,既然你已经看见我了,我就不能放你走了。”

再不清楚听到这也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就是那天晚上潜入露莎碧房间里意图杀她的那个凶手,那么应该也是造成水晶姐妹神秘失踪的幕后真凶,原来她杀了人后把她们都丢到湖里去了,难怪大家找了这么多天都找不到。

☆☆☆。4yt。。☆☆☆

程沉一步步地朝后退,退得辛苦又踉跄。

少女看着她,凉凉地说道:“即使是个四肢健全的人遇到了我,也逃脱不掉,何况是你,认命吧!”

她突然扑过来,身形极快,程沉躲之不及,被她狠狠扑倒在地。少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去死吧!”

她的挣扎在她面前根本柔软得不值一提,喉咙上传来窒息的痛感,偏生她根本叫不出来,若是没有变哑,也许此时拼命尖叫还能引来路过的同学换取一线生机,难道真要她命丧于此?

不,不要,她不要死!

她还要成年,还要正式脱离Werran家族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稀里糊涂地死去!

正当她拼命挣扎时,一道白影突然窜出,接着只听那少女一声凄叫,脖子上的禁锢松开了。她当即想也没想地双手推出,本不指望这么容易就能摆脱魔爪,谁知一推就倒,那少女整个人朝后栽去,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

“你这只死狗!你居然敢抓我!”愤怒的声音解释了她得救的原因,是洛比在危急之时帮助了她,程沉连忙趁机站起来飞快逃离。

但那少女也好生了得,几秒的失神后立刻恢复了清醒,她再次扑过来,一把拖住程沉的右腿,将她拉倒在地。

程沉用左腿重重在她头上踢了一脚,洛比再次冲过来咬住了那少女的手,少女吃痛地用力一甩,只见洛比小小的身子顿时飞出一道弧线摔进湖里。

程沉穿过那道灌木丛,一拐一拐拼命往前跑,跑到离湖边最近的那幢建筑时,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一进去后马上后悔——这是实验楼,平时就没什么人了,一入夜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她应该朝宿舍楼跑才对,可是根本来不及反悔,只见大门被“啪”地踢开,白裙少女追了进来。

程沉一步步地往后退,心中充满了恐惧。

“不会有人救你的。就像前几个贱女人一样。她们死的时候根本没人来相救。”白裙少女冷冷地说,反手将大门扣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成瓮中之鳖,根本逃不掉了,因此她也就不急着杀,犹如猫逗老鼠般地向她逼近,一张脸上布满狰狞。

程沉捂住嘴巴,颤抖地看着她慢慢靠近,刚才还能跑能走,而这时双腿如灌了铅般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少女扬了扬眉毛,“你捂着嘴巴干吗?你是个哑巴,根本就发不出声音。看来命中注定你要死在我手上,真是可惜,我本来不想沾上无辜之辈的血的。”

她说着伸手解下了腰带,慢条斯理地在手上卷了一圈,然后一步步地朝程沉走去。

就在这时,程沉身边的那扇门突然打开确开,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这个意外发生得太快,少女一怔,等她随即清醒过来时,那扇门又重重地关上。

是谁?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还在实验楼里!

少女冲过去推门,门关得死死的,她厉声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你们出不出来?好!”她伸腿一踢,门上就破了个大洞,她从洞口伸手进去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出来!你究竟是谁?你以为你救得了她?你们两个今天都别想活着出去!”话音刚落,黑暗里一道白影掠过,她想也不想就过去一抓,结果抓到了一个椅垫,身后一个脚步声飞快地远去,转身看,一个人抱着程沉趁她去抓那个垫子时从门口逃脱!

可恶,岂有此理!少女立刻追了上去。

那人冲到大门口,一拧之下大门不开,当即转身上了楼梯。少女看到这一幕时嘴边露出了微笑——太好了,她就怕他们逃出去引来众人,那她就前功尽弃,现在他反而朝没人的楼上逃,根本等于自寻死路。

她飞快上楼,听见脚步声往四楼其中一个房间跑了过去,但等她赶到时,那个房间的门又关上了。

她重重一踢,门没踢开,反而碰得脚尖生痛,见鬼,这竟是道铁门!

“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我数十声,你们最好乖乖地给我出来,否则的话,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4yt。。☆☆☆

声音隔着铁门传进来,程沉听见抱着她的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鬼,为什么我当初执意不肯在这安个电话!”

声音那么熟悉,她直觉地抬起头。刚才顾着逃命根本不知道是谁救了她,而此时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整个人一怔,天啊,为什么救她的人偏偏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离他远远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充满颓丧:

“拜托,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门外那个,是个柔道高手,如果她进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她咬住唇不动。

“啪”的一声,电灯亮了。那人的眼睛看过来,灯光像感染了他眸中的金色,开始绽化出一个又一个的光圈,刺得她眼睛好疼。

默未倾看了程沉一眼,走过去打开窗子,喃喃地说了一句:

“四楼。”跳楼逃生的可能性被扼杀。他将一盏台灯拉到窗边,对外一开一关,放出求救信号。然而两人心里都知道,这希望实在渺茫。

程沉整个人滑坐到了地上,经过刚才那么一阵折腾,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散了架一般,疼得要命,不过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她那个可怕的病没有在这种时候发作。

门外突然又响起了那少女的声音:“我已经数完了,你们还不出来是吧?”

默未倾大声说:“美夕子,没用的!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跑不掉的!”

门外突然静了。美夕子,原来她叫美夕子。

然而安静只是一会儿,美夕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默学长。”她听出了他的声音。

“真是可惜,杀死天才总让我有种罪恶感,不像那些贱女人们,杀她们时只会让我觉得很痛快。”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因为她们该死!”美夕子的声音变得无比怨恨,“她们一个个地来破坏我和简学长的约会,让他不能和我在一起!两个小时,我每天只要求有两个小时能和他单独相处罢了,她们还要处心积虑地来破坏,我绝对不饶过她们!”

果然如此,因为那些女孩曾接触过简,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这个美夕子年纪轻轻,下手却这么狠毒,难怪他从第一眼看见她起就不喜欢她,因为她身上有隐藏的杀气。

“你是太自作多情了?简只是当你的模特让你画画,他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时候,只有激怒她,激怒了她她才会有破绽,他们才能有机会逃脱。

美夕子立刻大声怒道:“谁说他不喜欢我?就算他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的,我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

“还那么不要脸,厚颜无耻卑鄙肮脏,鬼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默未倾接了下去。

“默未倾!”美夕子又开始重重地踢铁门,

“不要以为你智商高过常人就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你还不是跟困兽一样躲在门里,你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好,那我就让你知道一下,世界上没有我美夕子办不到的事!”

门外又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默未倾倾耳在门边听了一下,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低下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程沉,眸中柔光一动,蹲下身对她说:“你还好吧?”

程沉抬起眼皮,双手紧绞着,样子不像是在害怕,但是却更加让人担心。

“我们一定能得救的,相信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默未倾唇角露出了苦笑。就在这时,只听“砰”一声巨响,震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接着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了,所有物体横飞,当程沉还没意识发生什么事了时,一个身躯已经重重地朝她压了下来,将她扑倒在地,紧跟着就像看电影一样,墙壁豆腐般倒塌下来,身下的地板像只飘荡在巨浪里的小船,颠簸震动,天花板上的灯砸到那张实验台,爆发出一连串火星。

然后——

一片漆黑。

☆☆☆。4yt。。☆☆☆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地面的震动终于平息,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耳里的轰鸣声已经消退,但是身体还是觉得疼痛。

因为默未倾压在她身上。

她伸手试图推了他一把,默未倾好像昏过去了,她推他,他只发出一声本能的呻吟。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起先觉得很热,后来则发觉到那呼吸声非常微弱。

他怎么了?!

程沉慢慢地抽出一只手伸向上方,摸到一块很大的壁砖,她的心中顿时一惊,手下意识地朝默未倾身体上力摸去,果然,那段残壁正不偏不倚地压在他的背上。

整个人顿时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手和脚都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了,非常虚脱,也非常……恐惧。

那个美夕子,那个疯子,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炸毁了这层实验楼!不知道其他实验室里有什么危险物品,若是因此而引起毒气泄露、连带爆炸的话,他们两个必定尸骨无存!

可即使没有那样,情形也已经够糟糕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他会不会死掉?

一念至此,程沉又伸出手去死命摇他,企图把他摇醒。这一举动有点作用,过了大概三分钟后,默未倾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

“我们这是……”声音起先是迷糊的,但马上一震,“你没事吧!”

他的手摸过来,碰到了她的脸。

程沉拍掉他的手,他是傻子吗?背上压着那么重的一个东西,居然还先来问她有没有事!

默未倾沉默了一下,误会了她的反应,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子傻子傻子!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舒服,但是我……”他手肘撑地想抬起身子,结果却换来一声呻吟,“对不起,我起不来……”

傻子傻子傻子傻子!默未倾,我再也没见过比你还蠢的人了!程沉在心中无言地呐喊,眼睛变得酸酸的。

他的声音又开始紧张:“你真的没有事情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伸手碰了她的手臂一下,想起她对他的讨厌,又连忙缩了回去。

程沉别过脸,别开他的呼吸。

“你别担心,实验楼爆炸。他们很快来处理,我们很快就能得救。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说着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真没想到,那个美夕子这么绝的事都做得出来。可惜,老天只给我二百的智商,没有给我一副强壮的体魄,否则也不会被她追得像地鼠一样只能躲起来。”

那股酸楚的滋味蔓延开来。这会连心也变酸了。

“程沉。”他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程沉一颤,这好像是那么久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喊她的中国名字。

“程沉……程沉……”他又喊了很多声,一声比一声轻。他究竟想干吗?她忍不住烦躁起来,又推了他一下。

默未倾停住声音,过了好久才说道:“其实,我只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程沉的脸别得更远了。

黑暗中其实他看不到她的脸,可她还是觉得很狼狈。因心软而狼狈。

第八章

“为什么?”女神追问。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珀尔修斯低下头说: “对不起女神,我辜负了你。但是……”

他摊开手掌,他的感情线清晰。

里面记载了一个宿命中的名字——

美杜莎。

“我爱她。”珀尔修斯说, “我爱上了美杜莎。”

☆☆☆。4yt。。☆☆☆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过去,这一场天崩地裂,在夹隙中求生的两个人,模糊的影子,复杂的心情,整个世界都好像不复存在,只剩下他和她,她和他。

他们那么靠近,生死相依。

是前生的纠扯,还是今世的注定?要以这种方式成全他和她。程沉只觉一颗心浮浮沉沉,再难将息。

不知过了多久,默未倾突然焦虑地开口:

“程沉,你睡了还是晕了?这个时候你不能睡过去,你要保持清醒,再怎么辛苦都要坚持下去,一睡着就完了!”他伸手轻拍她的脸,她格住他的手,表示自己并没有睡着。

头上传来明显的松气声,听在她耳朵里,莫名地发苦。

“没有睡着就好,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说是那么说,但他自己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微弱。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手背上,热热的,粘粘的,放到鼻前,血腥味扑鼻。

他在流血?该死的,他一直都在流血!

她抓住他的胳膊一阵急摇,被她一摇,默未倾好像又清醒了点,

“你有话要告诉我?可惜你不会说话……你不会说话也是我害的,我对不起你,程沉,对不起。你不肯原谅我是对的,我是个懦夫,很卑鄙很卑鄙的一个人……”

糟了,他的情况好像很糟糕,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然,可能没机会说了……”他的声音宛如梦呓。

程沉推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默未倾,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叫我坚持住,你为什么自己做不到!你给我醒醒,清醒点!她掐了他的手臂一把,又开始重重地摇晃。

“别,别把力气浪费在这里,你听我说,你放心,话不说完,我不会死的……”

程沉一愣,心里那股苦苦的味道又开始变涩。

“其实那天,那个芭比娃娃,是……是我放你房间里的……”

浑身如被电击,她的手指慢慢地松开他的胳膊,滑落到了地上。

“其实那只芭比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叔叔买了两只叫人送过来,你和露莎碧一人一只,可她没有给你……”

没有力气,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静静地躺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伤疤被挖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剖析给她看。

“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我从露莎碧房间里拿了那只娃娃放你床上,我觉得那是属于你的东西……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多管闲事结果。我遭到报应了……”默未倾的声音很痛苦,不知道是因为他流血的伤口还是因为他在陈述的回忆,如果不是在这么个生死一线的情形下,想必他是断断不会放任情绪流淌在声音里的吧?

“你和露莎碧起冲突时,我刚想说清楚,但已经来不及,我当时完全是本能地伸手格了你一下,不是想偏袒露莎碧,但你就那样摔了下去,一级一级地滚下去,再也没有醒过来……叔叔带你走了,他没有告诉我们你怎么样了,所有人都绝口不提你,这件事情我藏了十年,如果我当初早一点说出来,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对不起,程沉,对不起……”

十年伤痕浅浅割开,探究当初那伤她的一刀,竟然出于那样一个友善的动机。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或者皆而有之。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本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有这个世界上最轻盈的脚步,你从楼下像落花一样走上来,低下眼睛对我说‘对不起,请让一下’,那个场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可是,就是我毁掉了你的声音,毁掉了你的腿,毁掉了你的一生!Medusa,慈悲的女神,请你惩罚我。”他的头侧了过来,温润的唇轻触在她的脸上,带着无限的愧疚,无限的虔诚和无限的伤悲……

然后突然间,头颅就那样定格住,再慢慢地滑落……

他怎么了?她伸手推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那种稠密的温热液体再度沾染了她的手心,她回过头想试探他的呼吸,却只能感觉到他的头发碰触着她的脖子,那里也是潮湿的粘粘一片。

一直刻意保持淡漠的脸在此时终于崩溃,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得又急又多。难道只有在面对死亡时她才会放任自己这样痛哭?上一回是妈妈,这一回换成他,那么多爱,那么多恨,那么那么强烈的感情,潮水一般袭卷了她的身心,悸颤,悸颤,不停地悸颤。

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你说过的,要活下去,只要坚持下去就有人会来救我们出去,不要死!你不可以放弃,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放弃!如果你死了,我就恨你,继续恨你,恨你一辈子!

崩溃中摸到他的一只手,连忙死命地抓住,但怎么摇都没有反应,嘴唇在牙齿的死咬下破了,血腥味倒进喉咙里,感觉快要窒息。

她颤颤地将他的手抚平,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地在他手心里写——

“我,原,谅,你。”

“我原谅你了,默未倾,我原谅你。”

☆☆☆。4yt。。☆☆☆

眉心传来绷紧的痛感,后脑沉沉的,意识像一层纱,纱后面的一切朦朦胧胧。她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伯爵,美杜莎小姐的咽喉和声带没有任何问题,而她脑部的淤血在几年前就已散化,也就是说,她早就能够说话了。”专业的、严肃的声音,不悠不缓地响起。

美杜莎?他们是在说她吗?

“不可能!她这十年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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