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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郎(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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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妳这衣服打哪来的?这是男孩子穿的吧?”

    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衣箱里一件件女孩衣搬出来,她闷闷地说:

    “是男孩子穿的啊。”

    “呃……祝儿?”医者纳闷地看着年方五岁的小甥女,有点看不大懂她在做什么。“妳要把那些衣服拿到哪里去?”

    “拿去给邻居大婶。”她回答说。

    还是不大懂。“拿给邻居做什么呀?”都是些小姑娘穿的女孩衣。据他所知,邻居家只有生养男孩啊,而且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穿着男孩衣裳的小姑娘终于搬出最后一件衣裳,抱着一大堆几乎要淹没她的衣服,有点严肃地问:“小舅舅,你看看我,穿男装还算好看吧?”

    医者无法回答,因为小甥女抱着那堆衣服,根本看不见她身上穿了什么衣服。他只好问:“妳穿男装,跟妳现在抱着的那堆衣服,有什么关连吗?”

    “当然……有啊。”她眷恋地看着手上有娘生前精绣的丝线花儿的花裳,很舍不得地道:“我一向就讨厌穿裙子,以后我再不穿了。”

    “呃?什么?”不穿裙子,那要穿什么?

    “就穿我现在穿的啊。”拖着一大堆衣服往房外走去的同时,她告诉自己,她一定要长命百岁。不然、不然爹怎么办?

    娘不在了,爹就只有她了。

    她必须-

    “吕祝晶!妳还不给我起来!”

    突如其来的暴吼,吓得她手上衣裳掉了满地。

    猛然转看向吼声的来源,一张与那狂怒吼声极端不搭调的俊秀脸孔赫然映现眼前。好愤怒的一张脸!

    可这张脸……为什么布满泪痕?

    滴在脸上的不明液体烫得她一颗心都快烧起来了。

    下意识伸手去摸,却不是摸着自己的脸,而是他的。

    “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哭,恭……彦?”

    听见朝思暮唤的回应,井上恭彦瞪大双眼,漆黑的眸蓦然滑下一行热泪,因他俯视的姿态,一路滴在她干涩的唇际。

    “祝晶……妳醒了!”

    她舔了舔唇,困惑地看着他憔悴的脸,哑声道:“是咸的。”恭彦的眼泪……

    怎么回事?她是在作梦吗?

    还来不及思考,她已经重回熟悉的怀中。

    “对不起……我再也不让妳受委屈了。”

    像是开启门扉的钥匙,这句话。

    然后,她慢慢想起……

    原来她昏睡了半个多月。

    医坊的大夫说她怒极伤肝,浊气倾泄不出,郁在心里,才会镇日恍惚。开了去瘀补心的药,却不见效果。

    好不容易,终于清醒过来的吕祝晶半坐在床榻上,看着小春在她房里忙来忙去。

    小春一会儿端来温热的稀粥让她暖胃,但一双手很快地接过那碗粥,捧到她面前。

    “让我来。”恭彦喂她喝粥。“来,张嘴。”

    祝晶温,温驯地照办,一口口吞下半碗粥,直到吃不下为止。

    见她进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朋友们挤在她的小房间门口?碍于女子闺房不便进入的关系,只能在她门口呼喊道:“祝晶小弟,妳可真吓坏大伙儿了!”拨空来吕家探望结拜兄弟的刘次君声音好宏亮。“下回妳若看谁不顺眼,告诉大哥一声,我替妳教训来着便是!”

    一旁的阿倍仲麻吕笑观这名金吾卫道:“没想到长安金吾卫可以动用私刑呢!这算不算执法犯法?”旬休的关系,在朝中为官的他一听说祝晶醒了,带着玄防为了替祝晶祈福而亲自抄写的经文,赶到吕家来。

    刘次君咧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仲满大人。长安金吾卫要教训人可不需要动用到私行,我们自有不二法门。”

    吉备真备闻言,好奇地发问:“吉备愿闻一言,能否赐教?”

    “有时间聊天的话,能不能让一让路,帮我提热水啊?”被挡在房门外的小春双手勉强提着一大桶热水,待要进房,两只圆圆眼瞪着这几个光会说嘴的男人。

    三个大男人面露惭愧,纷纷让道左右。

    距离小春最近的刘次君一手接过水桶,跟着小春跨进祝晶房里,在小春的指示下,将热水倒进一只木盆;随后又体贴地跟着小春去厨房提水,这回他两手各提一桶水,一冷一热,很快便将那只浅口木盆装到半满。

    “多谢大哥。请。”小春跟着祝晶的称呼叫道,随即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刘次君摸摸鼻子,走出房门。临出门前,回头瞥了一眼因为体虚而倚在井上恭彦肩上的小弟,笑了笑。“赶快把身子骨养好,天暖时,大哥带妳去渭水泛舟。”

    祝晶微笑。“好呀,我想去。”

    等刘次君一走出房门,小春立即关上房间的门窗,准备扶着祝晶洗浴。

    “让我来。”恭彦扶着祝晶下床,慢慢地走到浴盆边。

    小春伸手向她的小公子胸前,正待解开祝晶衣襟。

    恭彦又道:“让我来。”

    小春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恭彦意欲为祝晶宽衣,她赶紧伸手捏了恭彦一把。“这可不行让你来!你也给我出去。”

    若不是看他这一个月来不眠不休地陪在小公子身边照顾她,怎么劝都不肯离开,她才不准他这样败坏名声地留在小公子房里。

    无法为祝晶再多做一些事情,恭彦一脸郁闷地看着小春。

    小春残酷一笑。“出去吧。”帮小公子洗澡是她小春的权利,就连主子爷都不能跟她抢。

    恭彦先扶着祝晶坐在浴盆边,才起身离开。“我去外面等。”

    待他一走,小春立即从背后抱住祝晶。

    祝晶笑了笑。“爱撒娇。”

    “就是。”小春不敢抱得太紧,又不想放开;怕一放,就没机会再这么抱着她的小公子了。想到小公子差一点就去了鬼门关,她便惊慌失措,久久无法平复。

    祝晶由着小春帮忙宽衣解带,跨入浴盆,让小丫头替她擦背。

    “爹呢?”怎么都没看到他?今儿个不是旬休吗?

    “主子爷一早就去寺院了。”

    “去寺院做什么?”爹平时不大烧香念佛的啊。虽然长安人崇佛崇道,但爹和小舅舅素来不怎么虔诚信教。

    “……”小春嘴上迟疑着,手却迅速而灵巧地梳洗着祝晶一头及肩的乌发。

    好像打从她有印象起,小公子就一直没蓄过长发。

    手中丰厚丝滑的触感正适合留长发的……若能蓄成长发,挽成雅髻,再簪一朵牡丹……

    “丫头,爹去寺院做什么?”

    “……去还愿。”小春顿了顿才道。

    “还……什么愿?”

    小春咬着唇。“就……大家唤妳不醒,怕妳再也醒不过来,医方无效,主子爷拜遍了城里每一座寺院和道观,就连波斯人的祆祠都去了,只祈求妳平安,此后一辈子都吃斋。”

    “……”祝晶顿时答不出话。

    爹多爱吃红烧肉的啊,要他往后都吃斋……她真不孝!居然让老人家为她这样担忧。

    感觉后头替她擦背的手停了下来,隐约有啜泣声。

    祝晶伸手到自身腰后轻按住那只微颤的手,柔声道:“没事,丫头,我会长命百岁的。”

    当年听爹、听小舅舅、甚至是听娘这样对她保证时,她总信以为真。

    现在,轮到她得让身边的人如此相信了。

    她是个多么有福气的人啊。

    身边有这么多人为她牵挂着,此生愿足矣。

    井上恭彦才走出祝晶闺房,刘次君等人便拉着他往外头走去。

    “你现在决定怎么做呢?”

    在朝中已耳闻“护花郎”一事的阿倍仲麻吕,尽管也深为好友不平,但井上恭彦原先的考虑合情合理,他尊重当事者的决定。

    一旁的吉备提醒道:“关试已过,吏部即将正式分派官职,倘若真放崔元善过了这一关,以后也就不用再提这件事了。”

    大概知道整桩事情始末的刘次君也道:“说到底,还真让你们见笑了。不过,盗诗赴考的事在大唐的科举考试里,还真不是第一次呢。”

    民间流传的抄本《登科记》中,有一门类就是专记这类科场舞弊的。

    类似的书籍,在书市里都可以买得到。

    所以说,刘次君下结论道:“要嘛,就当这件事是个笑话,一笑置之;要嘛,就是当面把人押过来,叫他道歉了事。总之,得要图个心里爽快才行。”

    井上恭彦原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打算追究。

    但祝晶很在意这件事,他必须有所决定。

    各自表明想法后,三个男人一齐看向井上恭彦,异口同声道:“恭彦,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恭彦看着三人,微笑道:“那么,陪我一起去打马毬吧。”

    三个男人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观。打马毬?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经过井上恭彦的解释后,男人们跃跃欲试。

    他们啊,可是长安城勇健的好男儿!
第十二章 月下波罗毬
    大唐上自天子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风行打毬。

    这种毬,源于波斯语POLO,因此俗称“波罗毬”,是一种在马上以球杖击毬射门得分,一较输赢的激烈比赛。

    当今天子唐明皇年轻时亦是马毬好手,他曾经在当时的帝王唐中宗御前,打败请赛的吐蕃使者。

    由于打毬风气盛行,不仅帝王御院设有大型球场,甚至在长安城各坊区里,也设有许多公众及私人毬场。

    开元十五年新科进士宴的活动即将划下句点的暮春时节,清明节前后,在曲江池球场举行的打马毬活动,是历年来常科会试后的大事。

    这一回,听说有不自量力的无名小卒向新科进士群请战。

    消息不经而走,很快地,举城皆知。

    因此,不到黄昏时分,曲江西南隅月灯阁球场附近,已经出现大批人潮及流动行商的小贩;沿岸曲江水中,甚至有大型船舫载着华服仕女及贵人,准备在船舫上夜宴观战。

    历年来,向来延揽新科进士宴大小活动的买办,俗称“进士团”的一群帮闲份子,稍早已先行整理过球场。

    月灯阁前的球场属于泥土场地,场内的泥土因为特别筛过,质地柔细,掺入特殊的油脂后,再反复拍磨滚压,泥土便能平坦地覆在毬场上。

    前夜下过雨,球场虽有盖上防风防水的油布,但仍需稍事整理,以便毬赛的进行。毬场周围用来观赛的楼台也陆续涌入好奇的群众,男男女女各自坐在远近不等的观赛区。

    太阳西下后,球场周围点起十围巨烛,将广大的球场照耀得如同白昼般光亮。

    如勾的新月悬在天际。

    球场两端,进士群与挑战的无名小卒队伍,分据球场两端的小室,正在着装准备。

    井上恭彦已经换上青色窄袖圆领锦斓袍、腰间束带,头戴防护用的黑色软木朴头,脚蹬乌皮长靴,腰间缠绕白玉鞭,手拿有如一勾新月的藤制月杖。

    一旁的阿倍仲麻吕与吉备真备,也都换上了与他同色的马毬衣与装束。

    刘次君在球赛开始前走进小室,高大的身材几乎要将小屋子给填满。

    “马都准备好了。”他笑着说。营卫里经常打马球,用来打毬的马儿都是上选的,他特地向卫中的上司和朋友商借来几匹大宛好马。

    “另外,”他又说:“我还带来一个帮手,别看他个子小,打毬技术可是超绝。”粗壮的手臂拎来一个相貌白净俊秀的少年郎。

    有被吕祝晶混淆过性别的经验,三个男人皆瞠目看着那陌生的“少年郎”,不明白刘次君怎会临时捉来这样一个年轻人加入他们的队伍。

    刘次君大手用力拍向少年后背。“嘿,跟大家打声招呼。”

    那少年呛咳了下,先狠瞪刘次君一眼,才转身向众人问好。“各位好,我叫木子静,今夜球场上,一起打扁那群嚣张讨人厌的新科进士吧。”

    “少年”故作鲁莽的话,教众人一时无语。

    木子静又拍胸膛保证:“诸位放心,我从小就爱打球,毬技绝对是一流的。”

    打马毬往往需要疾速奔驰,又必须在马背上做出许多高难度的动作,比赛时极容易发生冲撞,常有伤兵。

    井上恭彦觉得不妥。“刘大哥……”

    刘次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必担心,相信我,这家伙没问题的。”

    木子静看出恭彦的忧虑,不由得笑道:“你就是那日本留学生井上恭彦吧?你放心,今晚,我一个人至少会拿到三筹。”

    三筹?那可不容易!每次先进毬者,可得一筹,必须三次先于对手击毬入门洞,才能拿到三筹。

    阿倍仲麻吕也讶异于“少年”的自信,不禁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可是,请务必小心好吗?我不希望我们之中有人受伤。”

    “那是当然。不过,为了确定比赛时团队的默契,我有一些建议……”木子静主动策画起打球的策略。

    吉备真备不及参与同伴们的作战大会,他的目光转看向供球队更衣用的小室门口,错愕地问:“有人告诉过祝晶这件事吗?”

    恭彦正要摇头。“没-祝晶?!”他瞪大双眼,看着大病一场后,身形较以往更为清瘦的吕祝晶在小春陪同下,站在小室门口。

    啊,不好!众人闻声望去,心里纷纷一惊。

    “要打球,怎不找我?我走丝路这几年,除了很会骑骆驼以外,马上功夫可也是了得的。”祝晶语带调侃地走进小室里。

    她身穿与众人同色同款的毬衣、?头、长靴,衣服略嫌宽大,不得不将腰带束紧一点,却反而使被束住的腰身看起来不盈一握。显然她早已听说此事,且执意加入,才会有备而来。

    休养了十来天,食欲、体力都渐恢复正常的她,因为小春不小心说溜了嘴,而坚持要参与这场毬赛。

    男人们瞪着来到木子静身边的吕祝晶,以及她身后一脸愧疚的小春,心里有万般无奈。

    怎么……这场明明是好男儿间的义气之争,小姑娘们却硬要来参上一脚?

    到时候要真上了毬场,他们还打不打球毬?想来应该光为她们的安全担忧,就已经无暇顾及其它了吧。

    看出恭彦欲出言阻止,祝晶抢先一步道:“不必再说。我是因为确定自己恢复得还不错,体力没有问题,才会过来的。各位跟我也不是这一两天才认识的-啊,这位公子是-”她看向木子静,顿了一顿。

    “木子静,妳的队友。”“少年”微笑地伸出手。

    祝晶先是静静打量了“少年”一眼,才伸手与之交握,点头笑道:“妳好,我是吕祝晶。”她转身又向男人们道:“若非志在必得,我不会如此莽撞。”她保守地宣布:“这场球赛,我至少要拿三筹。”

    又是三筹!男人们面面相觎一眼,却不敢语出讥笑。

    他们看得出来,这两位穿着男子马毬衣、眼神却炯炯坚定的姑娘可是认真的。

    “妳呢?小春,妳也要上场吗?”刘次君笑看向腿儿短短的小丫头。

    小春鼓着腮帮子,抱着一袋备用的球杖道:“我是援军。”

    祝晶笑着。“对,我们的援军,请指教。”

    明白无法阻止祝晶,恭彦只好再三叮咛:“千万别逞强,知道吗?别让我担心。”

    祝晶吐露微笑。“好。”

    临近比赛时间,两队成员分别乘马出场。一青衣、一红衣,在高烛照映下,衬托得各自毬衣的文彩斑烂鲜艳。

    马球场十分平坦宽广,东西两端的平地上各立着一组木柱球门,高不过丈(三公尺),宽不过五步(七公尺半);东侧的球门饰以红锦,西侧的球门饰以青锦。

    场外有数名鼓者候立,球场两侧则各自竖起青、红大旗与小型计分旗架。

    在围观群众的期待中,两队依序入场,来到毬场的中线。

    一字排开,两方各有六名骑者。

    毬场执事捧着球盒站在中在线,待一切就绪,他先简略说明比赛规则。简单来说,由于这是双球门的赛事,要得胜筹,就必须将马毬击己方进攻的球门里,亦即红队必须将球击入对方防守的红柱球门,青队则刚好相反。

    规则讲解完毕后,两方各自在马上行礼,准备进行一场君子之争。

    当双方人马回到东西两端,毬场执事这才将装在盒中、涂上了金漆的木制七宝毬放置在球场正中央的位置上,随即退出毬场。

    执事一声令下,击鼓三响,比赛正式开始。

    青衣骑者首先策马冲出,骏马迅疾有若闪电,一瞬间便抢得先机,骑者挥动手中勾月毬杖,击出一记好毬。这个人,正是刘次君。

    他随即勒马回身,正好见队友冲上来以月杖承毬,再度挥击。

    当木毬几次被击向青队所攻的毬门时,鼓声接连隆隆作响,炒热了毬赛的气氛,旁观群众高声叫好,,木子静从右侧冲出,顺利将毬击进对手守备的毬门,鼓声随即再三响。

    进士群望尘莫及,纷纷傻眼。

    两旁执事赶紧拿出一筹交给木子静,全场呼声雷动。

    “第一筹。”木子静开怀地向队友说。

    男人们皆不禁竖起大拇指,对木子静感到敬佩不已。他确实如刘次君所说的那般擅于打毬。

    当象征得分的青旗被插在饰以青锦的旗架上时,本来对这群无名小卒并不看好的围观群众,开始为之改观。观赛台上,议论纷纷。

    受到对手得筹刺激的进士们,在下一轮比赛开始后,也赶紧拿出应有的实力。其中一名乘着灰色大马的红衣骑者在数名伙伴的护航下,顺利击出木毬,木球直直往红柱毬门滚去,正待再次挥棒击毬时,一名青衣骑者从外侧追上,抢在红衣骑者前方,俯身击毬。

    木毬滚离了原来的方向,落在后头另一名青衣骑者后方,这名青衣骑者来不及旋马回身,已直接仰躺在马背上,换手挥杖,击出马球活动里的高难度的“仰击球”动作。

    “恭彦,快接毬!”原来是阿倍仲麻吕。

    后来追上的井上恭彦策马挥杖接毬,见前方无人阻挡,但因毬门距离尚远,他用力挥出一击,将球击往所攻毬门的方向。

    月杖准确击出木毬,木毬发出的清脆玲珑响声余音尚在,随后飞驰赶上的队友承毬再击,木球被击向毬门中间,再度取得一胜。

    “第二筹。”拿到第二筹的吕祝晶因剧烈驰骋而急喘着,红润的脸色与身上青衣恰成显着的对比。

    木子静冲上来与祝晶击掌欢呼。两个小姑娘在球场上显然玩得不亦乐乎,教四个男性队友看得瞠目咋舌。这才明白,这两人说要各得三筹,不是说假的。

    长安女子擅打球,没想到竟然神到这种地步!

    要是让对手知道她俩是姑娘家,大概会让很多人捶心肝吧。

    挥舞着第二胜的得分旗帜,吕祝晶趁着下一轮赛的空档,转头看向东侧的台楼。

    “爹!”尽管四周吵杂无比,大概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还是高喊了一声,想让也陪同她前来球场、正担忧地在一旁观战的父亲安心一些。

    吕校书穿着常服,挤在如山如海的人群里,因为担心女儿而冷汗涔涔,猛然听见那声呼喊,这才稍微放下心。

    才刚松了一口气,头顶的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句:“咦?这些身穿青衣的球员是什么人?”

    好熟悉的声音。吕校书眯眼抬头往上方看去,却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见说话的人。

    是听错了吧?“那个人”最近忙于政务,应该不会特地来观看这场毬赛。可他也曾听说,为了方便皇室成员到曲江游玩,去年时,便在大明宫到芙蓉园之间,沿着长安城墙内墙,修筑了一条夹道。今晚月灯阁人潮鼎沸,若有什么人沿着秘密夹道来到此地玩乐,恐怕也不会有人知晓……

    此时鼓声再响,是新一轮的对战。

    吕校书摇摇头,赶紧将视线投往毬场,既骄傲于女儿的马上英姿,又担心她大病初愈,体力怕会不胜负荷。

    不过半晌时间,球场中已陷入胶着,数匹骏马与骑者以木毬为中心,展开激烈的缠斗。只见那七宝玲珑的木毬一会儿被弹到东、一会儿又被击向西,青红两色斑斓的球衣在月下毬场中,彷佛风中飘扬的艳色酒旗。

    吉备真备抢到击球的机会,将毬击向井上恭彦方向。

    井上恭彦左右击毬,不让敌方有机会将毬劫走。

    好不容易看见杀出重围的曙光,他伸长手臂欲挥击月杖,但下瞬间,一名红衣骑者策马直冲,撞上他低俯一侧的左肩,乱蹄中,他摔落马背——

    “恭彦!”邻近的队友们纷纷惊呼,放弃追逐木球,改而围聚在他四周围,数匹马与骑者形成保护墙,不让他被马蹄践踏。

    刘次君与吕祝晶即翻身下马来到恭彦身旁,检视他的状况。

    恭彦已自行从泥地中爬起,祝晶扑了上来,两只手慌乱地往他身上摸。“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一时间没提防祝晶会扑上来,泥土油滑,恭彦脚下一个不稳,再度仰头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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