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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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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徐佛留了四大弟子,在雅间服侍,也是想让门下弟子有机会聆听高人授业。

高人清了清喉咙道:“姓名何足挂齿,你们就叫我高仁好了。”说着,还朝钱逸群眨了眨眼睛,道:“仁义的仁。”

钱逸群一阵恶寒,见徐佛那般虔诚请教,也不好吐槽,只得忍了。

徐佛知道身怀不俗之技必有不俗之心,也不敢强问,诚心正坐,等待高仁讲课。

高仁清了清喉咙,喝了口茶,突然愁眉苦脸道:“该怎么说呢?”

徐佛满脸尴尬,道:“请教高前辈,之前您说的那些破绽,该如何堵漏呢?”

“那些啊……”高仁想了想,左右顾盼,终于道,“没法堵漏。”

“呃……”

“一口煮汤的破锅,你还指望拿来炼丹么?”高仁毫不客气道,“根子上就都错了,补什么?”

徐佛满脸发烫,强抑怒气道:“前辈如此指摘弊派祖师,恐怕不妥!”

“不妥么?”高仁望向钱逸群。

钱逸群一愣,看看老小孩一般的高仁,又看了看徐佛,和稀泥道:“好像是有点,多少给人家留点面子嘛。”

“你不介意就行了呗。”高仁满不在乎道。

“我介意……咦,你这话几个意思啊?”钱逸群茫然看着高仁。

“你不也是忆盈楼弟子么?”高仁好奇道。

“怎么可能!”钱逸群与徐佛两人异口同声道。

钱逸群是觉得好笑,自己就是从一只不靠谱的老叫兽嘴里挖了点东西,什么时候跟莫名奇妙的忆盈楼有了关系?

徐佛是既惊且怕,没想到这位高人竟然一口叫破了自己的师承来历。世人都只知道归家院不好欺负,却不知道归家院只是个壳子,内里却是两百年前突然消失的忆盈楼。即便是归家院的弟子,不到登堂入室也不会知道这等秘辛。

她看了看同样惊诧不已的四大弟子,知道不是她们泄露的秘密,这才放下心。

“忆盈楼从未收过男弟子。”徐佛道。

“所以你师父不准你说?”高仁望着钱逸群,“不过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拿着西河剑跑出来,怕别人认不出么?”

“那就是西河剑?”徐佛也惊道。

“哈啊~哈啊!”钱逸群干笑一声,“咱们还是说说阵法的事吧。既然补无可补,高仁前辈能否给归家院编排个新的呢?”

“哎,又要费脑筋,我最不耐烦编这种毫无用处的阵出来。”高仁拍着脑袋,突然抬起头笑道,“我正好想教你布阵之法算是还你人情,不如你学了我的阵法,再帮忆盈楼编一套剑阵出来。”

徐佛心道:这也算是个退而求其次的法子,你快答应下来便是。

钱逸群却觉得脑袋发胀。阵法,自己的确想学,不过学完了还有作业……这就有点不爽利了。

“好吧,不过要是我学不到家,徐妈妈可不要怪我。”钱逸群硬着头皮道。

“那是自然,我这就为两位尊客准备酒菜去。”徐佛何等乖巧之人,连忙起身带着四大弟子告辞而出。

归家院的仆役被白莲教杀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也都跑了个干净。好在这些姑娘们非但平rì里练舞学剑,一样要做持家女红,不一时就起了灶火,开始煎炸烹蒸,不亦乐乎。

内堂雅间里,高仁布下了绝音阵,不让自己所传让人偷学了去。

“我的阵图是道家希夷老祖一脉,希夷老祖传祥云祖师,祥云祖师传天庆道人……”高仁一口气将本门七百年传承,历代祖师道号统统报了一遍,这才缓了口气,喝了口水,问道,“你记住了么?”

“记住……就怪了!”钱逸群凝噎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打算收我为徒么?”

“你这小子……想得美!”高仁暴喝一声,“未曾学术先学人,祖宗都不认识怎么能行!你当我这里是江湖草台班子,说教就教?今rì只是给你打点基础,你若真想学,还得摆香台禀告历代祖师,然后乖乖磕头敬茶,参师求法,立誓不传匪人,不传亲朋,不传子女……总之绝对不外传,这才可以。”

钱逸群听着头疼,摸了摸额头:“能简化点么?”

“可以,”高仁爽快道,“我传你个聚灵阵,你以后依葫芦画瓢就行了。此阵能快速恢复灵蕴消耗,天长rì久还能少许增长一些灵蕴底子。”

“其中原理呢?”

“不传。”高仁说得斩钉截铁。

无论多繁琐,还是得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否则怎么举一反三?怎么寻找自己的修仙之路?rì后碰到强敌怎么自保?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可以学点“高尚”的道法自鸣得意,但是自己可是背着一家人的未来和希望。

“你说得禀报历代祖师,需要些什么东西?”钱逸群宁可麻烦一些了。

高仁罗列了单子交给徐佛,徐佛自然有求必应。

这位忆盈楼的掌门人现在对于钱逸群是既爱且恨。

爱的是,钱逸群舍得天命丹,救活了这么一个不著尘迹的高人,为忆盈楼化解了一段莫名的孽缘,更峰回路转有望得到一门威力更大的阵法。

恨的是,钱逸群这厮身怀西河剑,连看都不让看一眼。师门至宝几百年没有消息,今rì出现江湖却又没法得手,这种恨意岂是旁人能够明白的。

像徐妈妈这样的人还有一位,正是钱逸群的上司陈象明。他并不同一般腐儒那般只求明心见性,自从拜入醉花庵门下,他就很清楚地知道如今国事蜩螗,不学得文武艺,如何能够卫道治国?

钱逸群显然出手不凡,貌似又得高人眼缘,能在自己麾下真是天赐之宝。可惜这人偏偏惑于小道,对于圣人教诲不屑一顾,终究不能引为同志,实在让人恨得磨牙无奈。

周正卿经此一役对钱逸群更是刮目相看,越发奉承。文蕴和也不肯落后,终于放下最后一丝矜持,紧跟周正卿的步子,对钱逸群不离不弃。

所有人中只有张文晋,对钱逸群算是恨到了骨子里。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或许是因为天命丹,或许是因为钱家放跑了奸杀自己妹妹的凶犯……不过细细想来,从张文晋第一眼在县尊府上见到钱逸群,就对他心怀怨念。

——为什么一个贱役,也可以修习秘法!

张文晋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内心中的忿恨。

第四十二章万物含灵

江南是天下税田,苏州更是皇帝的聚宝盆,而归家院则是苏州的摇钱树。现在归家院遭白莲教妖人纵火,这完全是有资格上达天听的大事,把苏州府和南直隶的一干官场大佬都吓得半死。

徐佛借机兴事,把这场火烧掉的东西全都转嫁到了官府头上。有文、周两家豪门力挺,陈象明敲边角,众大户着力打点关节,苏州府也只能拨付银两与众大户重修归家院,算是维护江南文气汇聚之地。

众人勉强在归家院住宿一晚,翌rì便纷纷以各种借口告辞回家。钱逸群本来也是要跟着陈象明走的,结果周正卿和文蕴和说项,陈象明这才铁青着脸同意钱逸群留下休养几rì。反倒是受伤更重的朱云生,不得不随着上官返回吴县。

送走了一干闲杂人等,留下的众人只有吴县三人冯老先生等寥寥数人。徐佛索性将众人移居到了归家院的外庄,那里紧邻太湖,风景怡人,更免去了重修归家院的纷杂人声。

因为风景太好,钱逸群在家里又有布局,提前回去可能打草惊蛇,故而决定住上几天,反正上官点头,属于带薪休假。

过了不数rì,高仁终于选了吉辰,走完了一应程序,正儿八经从头教起玄术的基础知识,让钱逸群耳目一新。

原来狐狸的那套东西虽然质朴贴近本源,但是后人早就找到了更方便的办法,却是狐狸不知道的。

“以前的咒的确得靠契机,但是契机契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高仁耐心讲道,“所以便有人借用诀法引动身中灵蕴,制造个小小的世界,硬造一份契机。自两宋以来,诀咒合流正式因此。”

钱逸群闻言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施咒从来没成功过,原来是不得其法。

“所以我才说你抱着金饭碗讨饭,”高仁堆起满脸肥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想,旁人要练个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方能凭感觉制造契机,还未必十足契合。而你只需按图索骥,想要什么契机就能造什么契机,随心所欲,足足比常人省了十几年的功夫。”

“还求老师指点。”钱逸群干笑道。

“只是这样发出来的咒,威力自然不能与天地契合出来的咒相比。”高仁摇着肥头大耳说道,“苦尘和尚的那个大威天龙咒你可看到了?感应天地,蓄而不发,一发就是山崩地裂,厉害吧!”

——原来那个就是咒!有搞头!

钱逸群心中一亮,心中暗爽:等到有朝一rì自己也能用那种咒了,还怕什么土匪、鞑子!

“其实这个思路是从符箓中得来的。”高仁继续道,“两汉时以咒敕符,就是固定一个小契机,到用时再配以咒言,一起发作。可以说在有宋一朝,无符不能用咒的问题已经很普遍了,所以神霄教主王文卿方才创立了《小**诀》,也使得神霄派雷法一度风行天下。”

玄术易外显则有八卦绕体,应对天地人三才并五行分属。如果学得了《小**诀》,就能用自身灵蕴在身外调整三才五行,制造契机,发动咒言。虽然咒依旧不需要施放者的灵蕴支持,但是《小**诀》却要消耗灵蕴,许多学得皮毛的修士因此难以分辨诀和咒的区别。

钱逸群点了点头,问道:“那有了《小**诀》,符箓岂不是没用了么?”

“你当人人都能使出小**诀?”高仁大笑道,“平rì多画点符,要用的时候也不至于浪费灵蕴。再者说,用符最多的是那些寻常人等,你指望他们知道《小**诀》?”

钱逸群一副了然的模样,道:“请教老师,灵蕴到底是什么?学生只能见到一片汪洋大海,漫无边际,似乎在体内却有无形无质。”钱逸群是上过高中生物课的人,可以肯定身体里没有这么一块地方,那么灵蕴之海又在哪里?

“灵蕴嘛,”高仁抚须想了想道,“这个比较复杂,名相颇多,在释氏说佛根,儒生说正气,道门之内有叫它元精的,有叫大药的,有叫祖灵的……总的来说你别管它是什么,只要知道那东西怎么用就好了。”

“老师,该怎么用呢?”钱逸群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现在碰到个明眼人就说他灵蕴丰厚,但是真的对战起来却不觉得有什么优势。

“你师父果然偷懒,比我还贪玩!”高仁嘟囔一声,正色道,“真灵所蕴,是为灵蕴。你是不是还看到灵蕴外放时,乃是一条条水线?”

“是一道很粗的水柱……”钱逸群诚恳道。

高仁翻了翻白眼,唉声叹气良久,心中暗道:如此良材美质,竟然从未被雕琢过,可恶可恶。我若是要收弟子,也得要有这样资质的才好。

想归想,看着钱逸群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高仁还是道:“你也知道秘法修行的根源就在这灵蕴,为何同一个诀,有人用得得心应手威力巨大,有些人却死活用不出来?”

“因为对灵蕴的使用有区别吧。”钱逸群试道。

“正是,”高仁连连点头,“只要过了一定的境界,灵蕴深浅的影响就很小了,关键在于应用。同一个诀,哪里该吐,何时该收,如何缩放,怎生调拨,都是关节所在。这是基本功课,只有这个练好了,rì后学咒才能游刃有余。你再看苦尘那秃驴的大威天龙咒,天下能操控如他这般的,恐怕一只手就数过来了。”

“咒不是不用灵蕴么?”钱逸群不解问道。

“那是不用你的灵蕴,”高人微微摇头,“用的是天地万物的灵蕴。岂不闻,万物含灵?”

万物含灵!

钱逸群猛然间如醍醐灌顶,浑身清凉舒爽,心中泛起一股巨大的欢喜之情,恨不得雀跃三尺。

正是这“万物含灵”四个字,将困扰钱逸群多rì的迷障击得粉碎。他瞬间就明白了狐狸说的“感而生灵”。自己能御剑的真正原因是自身之灵蕴与物灵相感,而自己施不出咒,则是因为与天地之灵没有感应。

狐狸说的“咸心为感”,原来是要自己与天地一心,与万物一心,自然诀咒之术手到擒来!

——原来狐狸那老叫兽不是没教我,是教得太深我没听懂!

钱逸群当即放下心障,坐在凳上进入了寻求天地之灵的奇妙旅途之中。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轻松,好像融入了空气一般。整个世界不再是冷冰冰的背景,瞬时变得鲜活起来,气流的涌动,万物的生灭,天地就在其中一呼一吸,就像是个生命体。

高仁见钱逸群身上生机显现,灵蕴收缩,知道钱逸群心中一大障碍破除,进入静境。他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忧:按理说,任何一个师父得到这样的英才,没有道理不好好雕琢一番。为何他的师父就如此心大呢?教学次第还能说是各家不同,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说,全凭弟子瞎摸乱撞,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四十三章泛舟湖上

钱逸群从静定中出来,只觉得这个世界彻底活了。非但活着,还有充满了精神交流。这种感觉就像是抱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宠物,能够轻易从它眼中读出喜怒哀乐。

这是一种默契。

所谓一理通百理明,钱逸群感知到了这种默契之后,对于玄术易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这天地自然的信息过于庞杂,根本就是阴阳,也就是生灭。光是这两个信号自然无法判断天地的意思,所以伏羲才创八卦,用八个广泛存在的最基本的事物来解读自然的声音。

玄术易就是个辅助工具,让人在力不能逮的时候有个提示。只有将玄术易融入骨髓之中,才能时时掌握天地之机。

钱逸群信步走出左厢房,外面飘起了风,送来一阵太湖的水汽。

这太湖边上的外庄占地五六亩,是平rì租赁归家院田产的佃户们所住的庄子。屋舍虽然比不得归家院,但是风景却格外秀美。时值初秋,青色的芦苇顶着泛黄的穗花,在湖风中摇曳生姿。

高仁是个最爱玩的,什么都只问一句:“有趣么?”现在又不知跑去了哪里,找也找不到。

钱逸群刚走出厢房,迎面就撞上了个身穿杏黄服色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容貌。

“唐突小姐了。”钱逸群连忙道歉。

“无妨,我也走得匆忙了。”那小姑娘笑吟吟看着钱逸群道,“钱公子功课做好了?”这一句便出卖了她偷窥钱逸群的事实。若是没有偷窥,怎知道钱逸群在书房里做功课呢?

“正是,想出去走走。”钱逸群却没想那么多,随口答道。

“我也正想去湖里戏耍呢,莫如一起吧!”姑娘高兴地叫了起来。

钱逸群一愣,这还是自己回到明朝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动邀约。他指了指厢房,疑惑道:“你不用去……”

“本是想去拿两本书看,既然公子也想出去玩,正好一起。”姑娘双颊开笑靥,明眸送秋波。

钱逸群心中一动,问道:“这位姑娘的音容笑貌倒是眼熟的很,我们可曾认识么?”

“算是吧。”女孩道,“我姓杨名爱,归家院的人都叫我爱爱。”

“哦,原来是新娘子。”钱逸群笑道。

“什么新娘子,说起来便是一肚子气。”杨爱脸上笑容尽收,“眼看要出阁了,老爷被抓下狱。明明跟我没有半分半毫的关系,他们却说是我晦气、克夫。只是克夫也就罢了,偏偏还被红娘子盯上了,变作我的容貌暗算妈妈。唉,真是倒霉透了。”

钱逸群笑道:“红娘子没拿你怎么样吧?”

“中了她的搜魂术,昏睡了好些rì子,这两rì才好了。”杨爱驱散脸上阴霾,笑问道,“钱公子,你会划船么?”

“会,”钱逸群跟着杨爱走了出去,“小时候在胥口老家避暑,总带妹妹去一箭河里划船采莲子。对了,我那rì来时,听到一首中药串起来的小曲,是你唱的么?”

“可是‘想人参最是离别恨’?”杨爱愁云尽去,又笑着起了一遍调子,边唱边甩袖旋身一看就是久习剑舞。

“正是这首!”钱逸群快步跟上杨爱,“能再唱来听听么?”

杨爱脸上一红,心中暗道:你这公子真是不害臊,这是妻子想念夫君的歌谣呀,湖上唱着玩玩也就罢了,面对面怎么个唱法?

“这里不方便,我们去了湖上,我跟人唱和的时候你听听便是了。”杨爱霞飞双颊,不知为何手指发痒,轻轻放在背后捏了捏。

钱逸群见杨爱负手挺胸,青chūn少女的青chūn靓丽顿时显露无遗,不由间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脚下步伐加快。

“钱公子,你可弱冠了?”杨爱如同蝴蝶一般在钱逸群面前一闪一闪,恨不得飞起来才好。

“今年十月满二十岁,”钱逸群道,“你呢?”

杨爱咯咯笑了一阵,方才道:“我都要出阁了,你猜不到么?”

“谁能猜到,大明律又没说女子必须在几岁头上出阁。”钱逸群分辨道。

“那你看看我像是几岁?”杨爱偏着头,轻轻咬着唇。

“你嘛,十三?”钱逸群故意往小里说道。

“钱公子想必女孩子见得太少的缘故吧!”杨爱翘嘴道,“奴家自然是及笄之年才出阁嘛。”

“倒是看不出来。”钱逸群心情大好,旋即卖弄起笑话段子来。

杨爱从未接过客,对男人还只是个朦朦胧胧的概念。她之前听姐妹们说起钱公子是何等少年英雄,如何帮归家院化解强敌,却没想到原来这位公子竟如此滑稽有趣。尤其是肚子里的笑话,或是尖酸或是自嘲,逗得人前仰后合难以自已。

二人出了别庄,眼前一片芦苇丛生的湿地,只听得鸬鹚水鸟交鸣,太湖波浪轻拍,乃是正宗的天籁。杨爱的小船就藏在芦苇荡中,还有一截简陋的码头,宽窄才通一人。

杨爱让钱逸群先上了船,却见钱逸群在小船上左摇右晃,一脸紧张,想是怕摔到水里去。

“原来你不会武功。”杨爱笑得弯了腰,“也不知哪里来的魄力能斗妖人。”

“因为我修得玄术。”钱逸群好不容易站稳船上,为自己解说道。

杨爱轻笑一声,一手捡起栓船的缆绳,轻轻一跃便跳到了船上。

小船微微一沉,旋即稳住,十分给杨爱面子。

“我还不知道要学到多久才能玄术秘法。”杨爱叹了口气,“若是让我学了大师姐的本领,也不会被那个红娘子欺负了。”

钱逸群笑了笑,心道:你师父徐佛都未必能赢红娘子,更遑论你师姐。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太煞风景,钱逸群只是肚子里转了一圈就忘记了。

杨爱荡起小船,轻轻一划,激起水花叮咚,小船轻盈转头沿着芦苇拦出的水路,悠悠朝前移去。两人都没说话,只听得周围鸟飞鱼游,格外惬意。钱逸群站在船头,眼前芦苇一晃而过,不由轻声吟道:“青苇仿若周督阵,绿水原来……”

杨爱摇了摇桨,停下让小船自己漂着,问道:“公子怎么不接下去了?”

“因为,卡住了。”钱逸群无奈道。

杨爱又是一阵铜铃般的轻笑,道:“公子最会逗人,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钱逸群心道:妹子你真误会我了,我的确是太久没玩文字游戏生疏了……

“知道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嫌这句子杀气重了,是伐?”杨爱调皮一笑,口音里带出一股糯糯的苏白,“不过我倒觉得挺好,公子还是补完了吧。”

“早听说归家院的姐妹们各个都是琴棋书画诗词乐府无所不能,小生哪里还敢班门弄斧?”钱逸群笑道,“还是你唱一曲吧,我就爱听你的声音,甜美之中千回百转,让人过耳难忘。”

杨爱顿时脸羞得通红,低声佯嗔道:“还道公子与那些登徒客不同呢。”

钱逸群心中一打愣,暗中懊悔:哎呀呀,太久没有跟女生往来,忘记现在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夸奖女孩子的!看来哥的光明形象可就毁在这里喽。

还好杨爱在心底回了两遍,越回味越觉得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又见钱逸群面露窘色,暗暗清了清嗓子,幽幽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钱逸群听得如痴如醉,直待余音散去方才回过神来。他看着两颊胭红的杨爱,忍不住道:“古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我以前还对此说存疑,今rì听到小姐的曼妙歌喉,总算是信服了!”

“只求不辜负公子那句‘千回百转’的批语罢。”杨爱满心欢喜,口中谦逊道。

“我表字九逸,你叫我九逸就是了。”钱逸群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又问道,“能唱秦少游的词么?”

“有什么不能的,不过我倒是有阙《采桑子》十分钟意,只是有些悲凉,你肯听么?”

“固所愿也,不敢请也!”

杨爱微微一笑,暗试喉音,启唇唱道:“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

钱逸群干笑一声,只觉得脸颊发烫,心道:以前剽窃诗词全当理所固然,没想到竟然会有心中羞愧的时候,真真是念头不通达之故也!

杨爱察言观色,见钱逸群面露尴尬,疑惑道:“这词不好么?”

“呃,不如宋人多矣。”钱逸群扭过头,道,“能唱六一居士的么?”

“自然。”杨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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