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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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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逸群心中一紧:难道秘籍都在箱子里?
木道人抱了一张四脚不平的桌子到外面空地,又搬了把没有靠背的靠背椅,从箱子里取出一本《黄庭经》并纸墨笔砚,往外面抄经去了。
钱逸群见师父不管他,便在箱子里翻了起来,心中大为失望:这比他母亲收藏的道教经典都少啊!左右不过《道德经》、《清静经》、《太上感应篇》之类满大街都是的经书。
他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在这堆烂桌子破椅子之中又翻了片刻,总算在个虚掩柜门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异样。原来那里还藏了个藤箱,钱逸群就如同玩游戏发现了隐藏宝箱一般,先吸了口满是灰尘的空气,郑重其事地将它拉了出来。
藤箱没有锁,轻易便打开了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垒放着一箱子经书,蓝色的封皮白色的书名贴,上面是漂亮的王体楷书书名。
钱逸群取出《黄庭经》,见下面还是一本《黄庭经》……一本本取出来之后,钱逸群总算死心了,这些书都是师父每rì抄下来的抄本。
就在钱逸群心灰意冷将抄本放回藤箱,盖上箱盖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发现这藤箱竟有夹层。
一张深蓝色的封皮纸露出小小一角,好似美女裸露在外的玉足,挑逗得钱逸群心跳砰砰,双手发颤。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藤箱的内壁,果然发现藤条内有一册不厚的书册。钱逸群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师父正背对大门奋笔抄书,不由放下心来,用指甲刺入藤条缝隙之中。
这藤箱年纪恐怖不小,被钱逸群这么一刺,顿时松开了许多。钱逸群轻轻拔出西河剑,从扩大的缝隙里插了进去,双唇内含,不知不觉中用力咬紧。
终于,啪的一声轻响,老藤条被割断了。
钱逸群这才松了口气,趁胜追击,将这本藏身内壁的书册救了出来。他放下剑,双手捧着这本没有贴名的薄薄书册,吹了口气,腾起老大一股灰尘,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
再次确定师父没有往里看他,钱逸群颤颤巍巍地掀开书册一角,生怕里面写的是《笑林广记》之类的东西。
这一回,老天爷似乎没有耍他玩。
在书册的扉页上,一板一眼地写着:《神霄五雷玉书》!
左下角还有“谨道人恭敬誊抄”一行小字。
“神~霄~五~雷~玉~书!”钱逸群忍不住轻声读了出来,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他对自己说道:我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他肯定不会这么厚待我,要么里面的内容是全本《金瓶梅》,要么就是跟狐狸说的那本书同名而已……
钱逸群翻开正页,赫然是粗笔楷书写着:“金门野客作五雷玉书序”。
钱逸群一看后面还有不少文字,总算不再担心这是上天的玩笑了,当下坐在地上一列列自右向左细细读了起来。
“宣和二年,予游天下名山二百余所,一到金陵清真洞,……”
钱逸群读了第一列,心中道:宣和二年……那正是北宋时期,莫非真是神霄派的祖师爷王文卿写的?他心中存疑,继续往下读去。
“……,乃唐叶天师修真之地。抵暮,四野无人烟可依,远望山中忽有灯光,以此投奔。唯一草舍间,寂然无人,予心大惊。又于灯下桌上,有一文字,启而视之,名曰:《嘘呵风雨之文》。予意其必雷宅也,取笔墨以木叶录之。录将毕,忽闻鸡呜之声,须臾一老姥出来。予问其姓氏,老姥曰:予无姓氏,此乃雷霆所居之地,不可久留。……”
钱逸群觉得眼睛发涩,实在是这里光线不好,便挪到窗口继续往下读。他心中却免不了又腹诽一句:看来这就是狐狸说的运气爆棚王文卿王先生了!他还真是运气极好,野外迷路都能闯进“雷宅”……不过这也太神话了些,又是雷宅又是神秘老太太的,当是童话故事么?
对了光线,钱逸群继续读道:
“……予未得雷文之前,已遇汪君於杨子江,授予飞神谒帝之道,後游清真洞天得此文。经三载之久,又遇汪君於军山店中。予以文简呈诸汪君,汪君曰:‘化子真宿仙也,昔老姥乃电母也。子既得其文,予当语汝於此方蒙指授。’授毕,乃召使者当空分付。此余遇汪君点化。……”
钱逸群读到这里,翻过一页,心中暗道:王文卿果然运气好,得了秘籍还有人指点,就是不知道这汪君是什么神仙。
“……予既得汪君直说雷霆奥妙,故作文以传之,书曰《火师汪真君雷霆奥旨》。恐有不尽,故又做《玄珠歌》、《先天雷晶隐书》以为增补。自得天符,神霄立派,予著《上清五府五雷**玉枢灵文》、《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上清雷霆火车五雷**》、《中皇总制飞星活曜天罡**》传于子弟,尽其缘法,各得所宜。……”
钱逸群一口气读了这么多书名,已然心中佩服,对于神霄派却又多了一层疑惑:这听起来很拽的宗门,现在怎么从未见过?外面走动的道士,无非三山符箓,这神霄派去了哪里?
“……然则予资质孤陋粗鄙,不足以尽解雷文天书,故于金门之下,著述之余,以《嘘呵风雨之文》分录两书,其一曰《啸命风雷书》,皆言神通天地,招风唤雨之术;其一曰:《神霄五雷玉书》,皆言斩妖除魔,捍卫生生正道之法。此二者皆为玄术,得之者不可妄习,当锤炼精神,琢磨心性,精心而修,端意而行,持秉老君妙道,自然无施不可,所谓法海之骊珠也。”
钱逸群一口气读完了序言,见下面那章写着:《五雷正法总规备要》,总算是步入正题。
“雷霆者,天之号令,行天地之中气,依《洛书》五行之数: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zhōngyāng五焉。故曰五雷。”
——原来五雷是这个意思,倒不是有五个雷。
钱逸群将这话又读了两遍,翻过页去。
这一翻之下,钱逸群难免大惊失色。
原因无他,只因触目一片空白!
微微泛黄的纸上,一个墨点都没有。
喔,不……在翻页过来右手边,还是有一行小字,比前面的略小了一号,字数也不多,是以钱逸群乍眼之下没有看到。他平复呼吸,按捺住心头的不祥预感,缓缓读出:“文繁从略。”
——文繁从略?
——尼玛什么叫文繁从略啊!你这是几个意思啊!这种懒得写直接太监的公告到底是什么节奏啊!
钱逸群握着书,心头涌起一股苦涩,到底还是让老天爷玩弄了。
第九章自古仙真勤勉出,谁见骄狂得道人
钱逸群坐在窗口,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下这本书册。果然,从“文繁从略”这四个字之后,再没一个墨点。如果当时没找到这本书,钱逸群最多觉得有点失望,然后安安心心在茅蓬坞苦修,等铁杖道人回来。
然而读了这么诱惑的一个故事,等到正题,却来了个“文繁从略”。
莫非这四个字另有深意么?
钱逸群翻来覆去读了两遍,心中暗道:这不就是“文字太繁琐,省略了”的意思么?
不就是后世某些不厚道的作者在书里画小方格,然后括号里备注“此处省略一万字”么?
不就是某些网络写手召唤小行星,世界毁灭,本书完……
不就是……坑爹的节奏么?
钱逸群捏着书册,真恨不得放在地上踩上两脚。
“钱公子,”中行悦的声音闯进了钱逸群的脑中,“誊抄这书的人,恐怕本不想‘文繁从略’的。”他现在不用装可怜,自然也不用“仙长”称呼钱逸群了。
钱逸群见过了中行悦本尊,知道他是个男的,听到这娇滴滴的女声就浑身不舒服。不过中行悦旁观者清,一句话就点破了钱逸群蒙在眼前的窗户纸。
是了,这人先订好了册子,然后往上誊抄,一个字都没涂改过,的确是很恭敬地誊抄。为什么突然就文繁从略了呢?从这本书册的厚度上来看,其实文字也不会很多,左右不过万把字。
“是我师父抄的?”钱逸群眼睛一亮,如果是师父抄的,那么他一定有正本的《神霄五雷玉书》。不过师父不是木道人么?这谨道人是谁?
——是了!木道人是狗屁赵监院骂我师父的话,其实师父的道号一定带个谨字。看他翻来覆去就说那么几句话,台词比沙和尚还少,的确当得起这个“谨”字。
钱逸群顿时来了希望,快步跑了出去,坚决果断地跪在地上,抱住木道人的大腿,深情地喊了一声:“师父!”
木道人停下手里的笔,笑吟吟地看着他。
“师父,”钱逸群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谨道人就是您吧?”
“弗晓得。”木道士仍旧笑吟吟地说道。
钱逸群心道:这师父翻来覆去就会说五句话,我该怎么套他呢?
“钱公子,你在高真羽士面前动这种机心,如何能求得真道?”中行悦出声道,“我们那时候求学,哪里敢说话,只是磕头、打杂、尽心尽力服侍师父罢。”
钱逸群响鼓不用重锤,几次三番被人点出这毛病来,登时心中警惕,挪步退后道:“弟子之前对师父多有不敬,惟愿忏悔,请师父传下修真门径。”说罢,磕头下去。他拜师时候磕的八个头是被随风强迫,此刻却是诚心诚意。
木道人见他精神内守心平气和,坦坐椅上,受了这礼,口中道:“好好好。”
钱逸群磕完头,站起身,躬身侍立,心中对中行悦道:“徒弟都怎么伺候师父的?”他前世是家中独子,小皇帝小太阳,从未伺候过人。此生大小也算是个少爷公子,对于“伺候”更为陌生。至于平rì受人伺候,何曾注意过?
中行悦无语半晌,总算道:“可做的事太多了,你便一点都没看见么?”
“先说两件眼下能做的。”钱逸群道。
“端茶倒水、铺纸研墨、置备饭食、修缮桌椅、修墙补瓦……这些都是眼下能做的。”中行悦道。
钱逸群一撩袖子,重重吐出一个字:“干!”
正所谓雷厉风行,钱逸群当下从上真观里借了扫帚拖把抹布水桶,拿了旧布包头,从藏经阁开始打扫起来。边打扫边将破败的桌椅堆去外面,连地一起拖了。这藏经阁大概建好之后便没人打扫,拖地的水乌黑如墨,几乎每拖一块方砖便要换桶水,让钱逸群恨不得拿铲子来铲。
这活一直干到rì上天顶,阿牛前来送饭,方才停了。
木道人收拾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经本,将桌子空出来与两个徒弟吃饭。钱逸群搬了两张不瘸腿的椅子过来,跟阿牛分两边坐了。
钱逸群掀开饭篮子上的蒙布,见里面就三个青瓷碗,里面盛着糙米饭。他取了筷子往下一拨楞,发现米饭下埋着几片卤水青菜。他看师父慢条斯理地用饭,又见阿牛吃得狼吞虎咽,只得将这难以入喉的糙米饭拨入口中,费了不小的力气方才嚼透下咽。
——看来还得找爹娘打打秋风啊,这么吃不用多久胃就坏了。
钱逸群边吃边想,才吃了几口,便见阿牛已经放下筷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抹了抹嘴。
“师兄,我吃不下这么多。”钱逸群道。
“正好我没饱,给我吧。”阿牛递上瓷碗。
钱逸群赶了大半碗饭给阿牛,如同受刑似的把剩下的糙米吃得一粒不剩。
刚吃完饭,却见钱卫提着个饭盒上山来了。他本是赶着饭点送饭的,到了茅蓬坞却发现家里没人,这才往上真观来了。问了好几个道人,才又找到藏经阁,没想到这师徒三人已经吃好了。
钱逸群极力请师父再吃点,木道人却笑笑就走开了,在藏经阁檐下盘腿一坐,像是小憩。钱逸群和阿牛看着大白米饭,油光溢彩的青菜,香嫩色佳的鸡腿……终于食指大动,又吃了一顿。
“师兄,以后就让我这仆人送一rì三餐上来,你不用做饭了。”钱逸群撑在桌子上,总算舒坦了。
“好。”阿牛笑了笑,“你有钱,听你的。”
钱逸群心中无奈:你就不能婉约含蓄一些么?就算我没钱你也得听我的,你这智商很让人着急啊!
“钱卫,山下的农舍找好了么?”钱逸群问道。
“找好了,家具齐全的一间土房,半年二两银子。”钱卫道,“房东是对老实人,这饭就是他们做的。”
“行。”钱逸群点头道,“没钱就回去问我母亲拿,你仔细算算帐,别让人坑了就是。”钱逸群知道母亲那边起码还有五十两金锭,这两年家里的经济情况应该比较宽裕。
钱卫应了,又道:“少爷,要不要找泥瓦匠把茅蓬坞的房子修一修?”
钱逸群点了点头:“一步步来,先把墙缝补了,否则天再冷些受不住。”
要钱卫出主意修缮钱府,那是铁定不能的。因为在他的见识里,钱府的格调已经是出类拔萃无从挑剔了。不过要让他修一修茅蓬坞的破房子,他还是很有概念。只要按照他之前自家狗窝翻修一下,那破茅屋就足以称得上是“改头换面”了。
第十章我今志心求忏悔,殄灭我慢证金丹
“你晚上早些送饭,早些下山,免得山路难走。”钱卫要走的时候,钱逸群又交代道,“明rì早点一并送上来,只送午饭便是了。”
钱卫知道这是少爷体恤他,心中一热,想想以前也就只有女儿会关心他,不由鼻头发酸。他这些rì子总是梦到女儿回来了,开始还不清楚,起身也就忘了。后来却越来越清晰,有时候恍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里,醒来之后也总是忘不了。昨天大概是赶路累了,竟梦到女儿找他哭诉,醒来之后历历在目,彷如真事。
——看来还得找地方给女儿烧点纸,让她走好。
钱卫心头郁郁,提了饭盒往山下走去。
阿牛要下山去料理菜园子,又要给上真观的西院当苦力,扛砖修建居士们住的屋舍,也不多留,便提了饭篮子收了碗筷走了。
钱逸群提了十来桶水将那些灰都化作泥垢的桌椅清洗出来,分成能用、修了能用、拆了烧柴三等,别类堆好,只等晚上钱卫来了,让他再去找个木匠来干活。亏得穹窿山上泉水多,这藏经阁后面就有一眼,饶是如此,钱逸群提水还是提得肩膀酸胀,双腿发软。
好不容易rì头偏西,钱逸群道见师父去洗笔洗砚,知道一天的苦劳总算到头了,心中暗暗放松。他见山风渐起,吹得经书哗哗作响,连忙上前帮师父收拾,不让经书文纸张飞走。
这种下班收尾的节奏,往往效率最高。钱逸群阖上《黄庭经》,看了一眼纸上誊抄的文本,果然是很漂亮的王体行楷,整整齐齐,没有一个圈点。他翻了两页,正要卷起来,突然看到一行奇怪的文字。
“自从曩劫,乃至今生,假火风地水以成形,恋香味色声而触法。念嗔嫉妒,恶口妄言,杀盗邪淫,恣情纵欲。逆辱父母,悖负君师。……”
钱逸群脑子里一转,心道:师父抄《黄庭经》,怎会莫名抄出《邱祖忏悔文》来?这几个意思啊?
他抬头一看,见师父已经端着笔砚回来了,因问道:“师父,这《邱祖忏悔文》是给我的么?”
木道人一脸和蔼,用浓重的苏白笑道:“好好好。”
诶?钱逸群心中又不知道这是师父特意抄给他的,还是随便抄抄,因他这么一问才给他。虽然同样都有敷衍人的意思,“对对对”和“好好好”却是天差地别。
“晚来早走!饭是那么好吃的么!干啥啥不成,吃得比谁都多!要不是我大发善心留下你们,看你们山里抓老鼠吃去!”人还没露面,骂声已经传来了。
钱逸群一听就听出是昨晚那个赵监院的声音,因没见到人,还以为他在墙外骂别的道士,谁知门墙哐当一响,这肥硕的胖道士已经迈步进来了。只见他身穿深蓝道袍,身后跟着随风持拂侍立,一双死鱼眼猛翻,粗如萝卜的手指指指点点,正是在骂藏经阁里的那对师徒。
木道人迎了上去,打了个躬,口中答道:“是是是。”
赵监院瞪了钱逸群一眼,指着木道人又骂了起来,无非就是骂他只会偷懒混饭吃,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不是他大发慈悲早就扔在荒山野岭一抔黄土埋了干净。
钱逸群心中暗道:你这道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监院,老天爷不用雷劈了你真是无眼。他倒是没昨晚那么气愤,自顾自搬了师父抄经的桌椅回藏经阁里了。
赵监院骂了一会儿,见钱逸群不出来,也便走了。余音不绝,直到山风再起,这才刮了干净。
木道人锁了门,师徒二人便往茅蓬坞去了。
钱逸群一路上都在看木道人的脸色,只见他恬然淡静,好像刚才挨骂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这让钱逸群颇为奇怪,都说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这师父倒是一星半点的火气都没有,难道真是人年纪大了?
回到茅蓬坞,钱卫带了个健壮的妇人上山,叫她蔡家媳妇,正指使她烧火做饭。一旁还有个竹篓,里面放着一些青菜。钱逸群猜这妇人就是钱卫租房的人家,果然一猜即中。原来是钱卫怕送饭上山时间长,饭菜冷掉,多出了五钱银子,让这妇人每rì爬山上来做。
钱逸群累了一天,又交代了一遍明rì找匠人的事,吃过晚饭便打发走了钱卫和那个蔡家媳妇,眼看天还没全黑,便坐在门口掏出《邱祖忏悔文》诵读两遍。
木道人早早就搭了木板,打坐休息了。
阿牛凑在钱逸群身后看了半晌,也上座了。
钱逸群想想晚间无事,这师父师弟也都不说话,只能跟着盘腿打坐,用功时候倒的确比家里多了许多。他不知道这在玄门里有个名堂,叫做不倒丹。
盖因人身皆阴,唯有双目为阳,一旦闭住便彻体皆阴。打坐时七分闭三分开,目留一线,就是为了留住这阳,磨去身体的阴质。钱逸群有静定底子,如今又被师父带着,已经踏上了金丹大道。若是他多一分“我慢”,执念不肯拜师,不能信师,自顾自睡去,这等福利却是千年万载也领不到的。
这便是钱逸群第一天上山修行,身着俗装,头也没梳成道髻,就像是个杂工一般。不过这一天里所做的事却意外地成了模版,每rì早上起来吃早饭,跟着师父去藏经阁清扫、杂务,然后吃午饭。下午或是抄经,或是在藏经阁后面的泉水旁看云偷懒,等吃晚饭。吃了晚饭便打坐休息,倒也不需要床板。
这rì子过得极其淡而无味,就连中秋佳节也是一般。只不过家里派了来顺送上两食盒月饼,又写了家书说一切安好,让他安心修行。文蕴和、周正卿也送了中秋礼物,糕点水果,写信说了些俗务,钱逸群却连看都懒得看了。
光阴如箭,山上刮北风的时候越来越长,九月中旬总算飘下穹窿山的第一场雪。只是地气尚热,雪花落地便化,没有积住。钱家早早送来了棉衣,连带师父师兄都有一套。不过师父仍旧只说:“好好好。”却不换上。
阿牛却说等天气再冷点了,不用干活了再穿,怕弄坏可惜。
钱逸群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虽然处处都显得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身子却常常温暖,穿着秋天的服色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见上真观的道士们都换上了棉衣,他才在意识到大概是每天劳动,体质比以前好了许多。
第十一章少年情怀
这一rì天上阴沉沉的,云层压得极低,好像随时都会落下来一般。钱逸群搓了搓手,拧干抹布,早上清理藏经阁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准备吃午饭。这些rì子来,藏经阁顶上的瓦片铺全了,裂开的墙体也修补了,桌椅拆拆拼拼,倒也不复当初破乱的模样。
有些道人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变化,对钱逸群师徒的态度也渐渐友善起来。陆小苗更是常往藏经阁跑,时不时缠着钱逸群给他读经教他认字。
钱逸群站在泉眼边上的石块上,看了一眼山下逶迤的山路,又放眼太湖七十二峰,心中一阵舒爽。他不禁为自己的适应能力感到骄傲,这么快就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就连狗屁赵每天来骂人都已经无动于衷了。
“钱师兄,钱师兄!”陆小苗的声音远远传来。
钱逸群回头一望,见他又是跑得极快,双手撑着膝盖喘息不已。这世上若是真有人喝凉水也会胖,那边是陆小苗这样的,成天满山跑,又跟众道士吃斋,却仍旧长了副胖嘟嘟的模样。
“什么事?”钱逸群三两步跳了下来,如履平地走到陆小苗面前。
“刚才随风师兄让我转告钱师兄,说是监院老爷说了,这天要落雪,得多备点柴禾烧火。让你也进山里砍两担回来。”
钱逸群看了一眼天色,云层之中太阳偶尔吐出些金光,该是巳时过半,便道:“晓得了,我师兄这些天砍了不少,等会我去挑两担来交差。”
“钱师兄,”陆小苗故作老成地拍了拍钱逸群的手臂道,“不是小弟说你,你这么做好没意思。”
“怎么?”钱逸群好奇问道,心说:这小家伙难道还有什么做人处事的道理要教自己么?
“上真观多少道士?柴房里早就堆满了柴禾,是那赵监院又来消遣你罢了。”陆小苗一脸替钱逸群不值的神情,“你等闲去趟北麓随便砍些回来,便说山里没干柴了,他也就罢了,何必从自家搬来?你们过冬也少不得用柴呢。”
钱逸群大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上真观里安插了一个小内线。他捏了捏陆小苗的胖脸蛋,道:“你说的是,我等会便去北麓转一圈。”
“嘿嘿,”陆小苗展颜笑道,“求师兄给我带一壶拄杖泉的泉水,我这两rì被甄爷拉着扫除,走不开。”
“原来如此,是想骗我帮你打水。”钱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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