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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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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张府,钱逸群可不止有人类熟人,还有一个披毛带尾的老朋友。高
正是此生转世为狐狸的白泽。
做事出人意料,却绝不解释,这是高人的标准模版。钱逸群现在身为高人,自然要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比如说吃饭的时候与狐狸同桌进食。
狐狸进来之后便现这位客人有些奇怪,明显用了阵法幻化容貌,不过真容本尊却模模糊糊看不清,可见的确是个高手。后来它见到钱卫,钱逸群的身份方才呼之欲出。
“来,狐兄,请随意。”钱逸群借花献佛,大块的羊腿肉放在狐狸面前。
狐狸扮演萌宠已经成了习惯,当然不会说什么“谢谢”,大不客气地啃食起来。一人一狐一对久违的老友,此刻吃得兴高采烈,神采飞扬。钱逸群实在是有日子没吃如此精致甘美的食物了,终于明白孔老夫子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确是饿过肚子之后才能有的人生感悟。
一通胡吃海喝饕餮盛宴落幕,钱逸群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上靠了靠,端起美婢送来的茶水,漱了口。狐狸也吃得过瘾,盘在钱逸群脚下,愉地眯起了眼睛。自从张文晋的鲜劲过去之后,它的待遇便每况愈下,现在沦落到与家里獒犬同等吃食的地步。
张文晋见钱逸群这么喜欢这只五百两银子买来的狐狸,心中道:莫非这狐狸真是什么异种?那为何上次害我输了五百两银子!
“道长与这狐狸颇有缘分啊。”文光祖见识了钱逸群的吃相,心中认定钱逸群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道人,愈有了招揽之心。见他喜欢狐狸,便有心从张文晋这里买来送给钱逸群作礼。
“这可不是狐狸。”钱逸群懒洋洋靠在椅背上。
狐狸耳朵一抖,心道:你小子又要玩什么花样?
“那是……”张文晋也凑了上来,一脸求教。
“这种异兽看着像是狐狸,其实却有个别名,叫做青兽。”钱逸群信口胡诌道,“道书有云:青兽生于大荒之东三万里,寿两万八百岁。幼兽与狐异,长而能人言,毛转青,是以名焉。”
两人听了一愣,心中愈加佩服,猜想这是高人从哪本不传世的道家珍本里看来的。张文晋想起这狐狸早前还能玩玩识字游戏,暗道:它这灵性的确不是野兽能够比拟的。
“那养它碍么?”张文晋又想起家里关于狐仙的说法,再细细想来,自从买了这狐狸之后家宅一直没有安宁过,又是遭贼又是火灾。最可怕的是,这狐狸的前任主人——戴世铭,竟然莫名其妙被个乳臭味干的贼道钱逸群杀死了。
“它能替人家挡灾。”钱逸群道,“凡三灾厉害,只要遇着它,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文晋听了大叫不信,一腔苦水汩汩喷涌,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非就是自己家里如何倒霉。钱逸群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笑道:“若是没有这青兽,你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道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家怎会家破人亡?”张文晋不悦道。
“别的不说,你身上就有一个怨咒,是人临死前印上去的。”钱逸群随手指了指张文晋身后,好像真能看到什么东西。他叹道:“啧啧,这还是个姑娘。啧啧啧,原来是被奸杀的啊!呼,这个怨咒可厉害了,若不是这青兽,你怎么可能还见得到贫道?”
张文晋奸杀卫秀娘的事自以为做得隐秘,除了“逃逸”的卫老狗之外再人知道。没想到今日被钱逸群点破,一颗心脏不由砰砰乱跳,双腿软,脖子僵硬,只觉得脑后阴风惨惨,连头都不敢回。
“呀?你也有?唔,是一对夫妇。”钱逸群盯着文光祖身后,目光空灵。
文光祖闻声滑倒在地,双腿彻底没了知觉,坐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来。
“求神仙救命!”张文晋反应些,跪在钱逸群面前,额头都要贴到钱逸群的脚背了,不住磕头。
文光祖总算反应过来,有样学样,磕头如捣蒜。
“今天夜了,明日帮你们找个地方起坛做法吧。”钱逸群打了个哈欠,“这青兽今晚便与我睡,再叫厨房送一份鱼肺汤、糖醋里脊、清蒸白鱼、烤羊腿,三白酒到我房里。”
张文晋怕自己记不住,当下就让三个婢子一同去厨房传菜,生怕漏了哪样惹得高人不高兴。又让管事去将晏清阁收拾出来,作高人下榻之所。钱逸群闻言道:“床褥就不用了,给我找个棕丝蒲团便是。”
张文晋一听这位神仙晚上竟然不睡觉,心中加敬畏,同时又心痒难耐,暗道:若是能拜得他为师,学来一手随心御物的本事,既不用守什么规矩,也不用吃什么苦头,岂不妙哉?哎呀呀,不好不好!若是没有床铺,我这儿的美婢怎么送出去呢?他因此吩咐管事:“去找个上好的棕丝蒲团来,床铺也要备妥。”
钱逸群随他折腾,只是坐在椅上静养。不一会功夫,那边客房已经收拾出来,厨房的饭菜也流水一般送到屋里。张文晋文光祖躬身侍立,请神仙老师歇息,钱逸群这才做足了戏码,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进入屋中。
狐狸耳朵鼻子灵,确定周围没有人,方才开口道:“你倒真是应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老话,今日怎地想起来找我了?”
钱逸群暗道一声惭愧,却不是来找你的……他将李香君被掳走的事解说一番,方才道:“忆盈楼的徐佛李贞丽对我家照拂颇多,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倒是热心肠。”狐狸眯起眼睛,又细细打量钱逸群一番,心道:倒是凝成了一魄,果然是个玄门种子。我且再试他一试,若真是个重情谊的人,便给了他也罢。
狐狸道:“你于这事拿不到半分好处,平白惹个劲敌,真是愚蠢至极!”
钱逸群一噎,脑中转了转方才道:“人也不能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再者说,那顾妖女早就对我暗下阴手,便是我想与她交友,她也视我为敌了,还怕什么?”
狐狸心中明亮,咧嘴笑道:“你倒不全是个市侩小人。也罢,我送你一件宝贝。”
钱逸群忍不住咧嘴笑道:“早知道狐兄宝贝最多,这回又是什么好东西?是金刚珠么?”
狐狸瞟了钱逸群一眼,暗骂一声“眼界浅,没见识”,言道:“此物可非同寻常,哪怕你了悟道通,步入圣人境界,都得好生维持。”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钱逸群吓了一跳。
狐狸又侧耳倾听,确定附近没有旁人,这才张口一吐。
宝贝从狐口中飞出,初时如同一粒药丸,见风而涨,最终变成一座长宽不过二尺的小山,浮在空中。
狐狸如人一般坐了起来,伸出毛茸茸的前爪捧了这山,严肃道:“这可是往圣的宝物,给你之前却得说说清楚!”
钱逸群正要伸手去接,见狐狸如此郑重,连忙正襟危坐,聆听教训。
“你可曾想过,传说中那么多神仙洞府,为何尘世间一座都见不到?”狐狸先以设问开篇,牢牢盯着钱逸群的眼睛,下定决心只要这厮有一丝不耐便绝不给他。
钱逸群这些日子在山上炼性,耐心极好,微微摇头,心道:因为是传说,自然找不到。
“因为修到极致,便能开天辟地,成就一方仙境。”狐狸后背的被毛突然竖立起来,显出它内心中的激动。
钱逸群也吓了一跳,能让这千年老妖怪想想就激动的事,会是什么惊天秘密。
狐狸见钱逸群还算懂事,扯着公鸭嗓子,细细说道:“那境界与你太远,你只需知道:所谓三十三天,洞天福地,都是修士自己炼化的变成了。要想炼化出一方属于自己的仙境,自然就需要材质。”
有道是铁杵磨成针,木杵只能磨成牙签。要想炼化出那么高端的东西,材质当然不能用烂大街的俗物。
在这天地之间,有一种石头乃是混沌初开时便有的。它因吸收山川精魄,一旦炼化,自然成型,乃是最佳的材质。
这石头曾因品相极佳而被宋人列为天下第一品,深受皇族爱戴。蒙古鞑靼不识货,只喜欢金玉,反倒忽略这天材异宝。国朝太祖又是贫苦出身,带着一干同样苦出身的兄弟打下江山,哪里知道这些风雅之物?直到万历三十七年,御史张鸿从古籍中现了一些端倪,这才前往安徽寻石,开启寻石热潮。
这便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灵璧石!
“灵璧石已然是世间罕见,蕴藏了山川精魄的灵璧石,是灵璧石中万里一的奇珍。”狐狸郑重道,“像这块灵璧石,经往圣炼化之后竟然流落尘世,嘻,恐怕寰宇之中,八极之内,亿万劫里……都不会再有第二块。”
钱逸群听得毛骨悚然,心道:哎呀呀,这宝贝果然太过宝贝,光是听听就觉得烫手。
“这宇内至宝,你敢拿否?”狐狸尖声喝问道。
钱逸群看着狐狸手中的灵璧石,就像是在看一座远处的高山峻岭。这山参差不齐,高矮七峰,前后相错,中间有池,似是蓄墨用的,怎么看都像是一方山形墨砚。若不是狐狸点透,恐怕谁都会以为这是文房玩物,绝对想不到是往圣的洞天福地。
钱逸群看着中间最高峰前面的那根石柱,依稀见上面刻了犹自,凑近了些看,果然有两个汉隶,几乎被青苔遮蔽。他轻轻读道:
“翠……峦……”
登时一道白光当头照下,将钱逸群收拢进去。
第四十九章道人安时而处顺
第四十九章道人安时而处顺
钱逸群已经被这种法宝拉来拉去拉成习惯了,坦然受之。
当然,这是玩笑话。
其实是钱逸群道心明悟,对于何谓道,何谓道人,何谓真道人有了个朦胧的了解。一个能够开辟如此祥和安宁世界的圣人,绝无可能布下重重机关,设置夺命陷阱。因为哪怕他有半点这样的杀心、机心,其清静之道便破了。
反而言之,也别指望这样的圣人留下什么法宝秘籍,提点后学。对于这种踩在阴阳鱼中线上的太上之人而言,万物都有自己的轨迹,任何干预都是失德非道。
钱逸群站在山脚下,仰头望天,天上rì月齐辉,果然是另一处乾坤。低头看地,脚边是油油青草,夹杂着不知名的小花,漫溢清香。在他面前是七座雄奇的山峰,因为已经从外面看到过这处仙境全貌,故而只一眼就认出了中间那座瘦削较矮的山峰。
正是翠峦。
在外面看时,这翠峦上布满了青苔。到了面前,方知这座百丈高的山峰上全是茂密森林。
硕大无朋的两个汉隶大字,早已被时光打磨得圆润无棱,边角处爬着青藤。钱逸群从青草芳华之间踩出一条小路,往山上走去。
只绕到山阴,便见有溪流淙淙,又有山洞,大可通人。钱逸群童心大发,往山洞里钻了进去。
洞口虽小,内里却是乾坤广阔,比之三茅峰顶台更大些。这洞壁上荧光闪烁,自然发光,水润阴凉,另外有条穴径盘旋而上。
钱逸群信步踏了上去,随着这洞内小路摸索前行。这一路上行良久,过了三道转折,眼前光明大作,原来是到了石洞尽头。
这里已经极高,距离地面十来丈,洞口外是一块五十步见方的平台,一样的青草绿树,空气如洗。
从这里便能看到“峦”字的山脚了,再往上却无通路。
钱逸群做了两个深呼吸,仰着脖子望向山顶,暗道:是了,到了圣人的境界,要想上山未必需要走路。不过……谁说眼前无路呢?他上前扯了扯缠绕山体的藤蔓,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牢不可破。钱逸群运起灵蕴,伸手握住老藤,以灵猿腾挪身法在这几乎垂直的岩壁上攀爬起来。
灵猿腾挪身法本来就是效仿猿猴攀爬,在平地上只能看出转折遁形的敏捷,只有到了山林之间才算回归本色,一路上去竟然比如履平地。
较之平地更胜一筹的是,攀爬时耳旁风声猎猎,身上每一块肌肉骨骼都活动开来,每一缕肌腱韧带都交替张弛,好像这藤蔓就是为了供人运动方才长成这般。
钱逸群爬到翠峦峰顶,一边是天光茫茫,一边是另一座直耸入云的高峰。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平复呼吸,只觉得体内灵蕴滋生恢复速度极快,不一时便恢复如初。原本他以为天地灵气只是个虚无概论,如今方信了果然有灵气所钟的洞天福地。
钱逸群站起身,再望向入云高峰,却是一座全是石头的奇峰,偶尔有两从小草不甘心地在石缝中钻出来随风摇摆。他走到峰顶周边,绕了一圈,低头看下面景色。果然在月升方向看到一处干涸的湖床。从外面看,这个池子不过几毫深度,亲临圣境才能看出这竟是个既深且阔的大湖。
——不知道我从外面加点水,这里会不会满出来。
钱逸群心中暗道,不能理解这里独成天地的原理。不过,他很快便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他眼前。
如何出去。
当时叫一声翠峦就能够进来,但是无论他再如何叫都没有丝毫反应,还真是单向通行的典范。
钱逸群知道这回自己是糟了,想想身上什么都没有,若是被困在这里恐怕rì子十分艰难。唯一的好处就是刚刚吃饱,还有一天的功夫去找食物。
他在穹窿山上有了生活经验,知道但凡青山便是一座宝库,总有能吃的东西。又因为有曹变蛟的前车之鉴,他对于不认识的果子也不敢轻易染指。
从翠峦峰顶下来,钱逸群先在山溪里喝了点水,补充水分,旋即开始了孤山求生之旅。
论说起来,只要在这个大千世界,即便是圣人也得有个身体。若是没有了身体,那也不必要这座宝山了。钱逸群见翠峦山洞里没有丝毫人类生活的遗迹,便决定探寻一样其他六座山峰。
然而山中无甲子,却一样有rì月轮转。
rì头落尽,皓月当空,天青如幕,乌云凝结,很快便淅淅沥沥下了雨。
钱逸群总算是有先见之明,提前结束了探寻活动,赶回翠峦峰下的山洞里过夜,正好躲开了这场夜雨。
他用掌心雷轰击树木,取得火种,只可惜西河剑和白虹剑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包好了放在外面。眼下只能砸石做斧,用来砍柴。因为山上草木丰茂,一时也找不到枯枝,因火生烟,若不是有个天然烟道,恐怕钱逸群会被自己点的火熏死。
孤寂的山洞中火舌舞动,映在钱逸群脸上。钱逸群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却发现一向随身携带的百媚图竟然留在了外面竹箧里,这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钱逸群看了看面前放着的清心钟,以及钟旁那枚看似普通的破财落宝铜钱。
——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钱逸群脑海中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这是《养生主》里的句子,师父从未与他讲过这话,却分明是师父的声音。钱逸群只以为这是自己太思念师父的缘故,倒也释然。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这空荡荡的山洞喊道:“道人安时而处顺,啥都不怕!”
“啥都不怕……”
“都不怕……”
“不怕……”
吼!
恍如天雷的呼啸声,湮没了山洞中的回音。
钱逸群一个激灵站起身,心中惊骇莫名。他从入山以来从未见过动物,甚至连昆虫都没见过一只。
难道是有守山怪兽在夜间出没?
钱逸群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右手虚托,左手持铃,贴着山壁挪到暗处,静静盯着两个入口。
这叫声如狮吼,如虎啸,却又都有所不同,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悲愤。
钱逸群听了片刻,见那声音似乎是从湖泊方向传来的,久久也没有靠近,心中略略放心。若不是外面雨大,他倒是很想去看一看。也不得不夸他一声道心坚定,很快就能脱了衣服在篝火边安然打坐,丝毫不在意那吼声如雷。
等钱逸群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晴空万里,太阳悬在中空,不烈不弱,温暖宜人。钱逸群伸了个懒腰,只穿了中单内衣便往西方走去,继续探寻这个圣境的秘密。
圣境之中没有鸟兽昆虫,好在西方矮峰脚下布满了竹林,一夜霖雨正好让竹笋冒尖。
钱逸群凿木为锅碗,用掌心雷取火,取溪水炖了嫩笋,虽然没有一丝半点的调味品,却是鲜甜甘美。他又从巨峰下的松林里找到了松果,权当零食。从干湖岸边找到了略带辛辣的小红果,碾磨成浆可当调味。口味上略嫌清淡,却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而且这圣境灵气充沛,不曾有过一丝人烟污染,所食山珍也都深藏灵蕴。
有了饮食住宿,钱逸群很快便安定下来。每rì清早起来喝水啃笋,爬山砍柴,探访秘境。到了中午便回洞中,或是临溪洗漱,或是摇铃自娱。晚上在洞里打坐修养,一觉天明。
在钱逸群初来乍到的几rì里,每rì都排出体内恶臭杂质。他还是经过洗筋伐髓的人,只大半年功夫就又积存下如此之多的肮脏物,可见“五浊末世”不是白叫的。故而此间的rì子倒也过得逍遥清静,离开这里的念头越来越淡。
住得久了,圣境的气候规律也让钱逸群摸了个透。这里五rì一风,十rì一雨,夜湿昼晴,颇似儒家书里所写上古圣王治世时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漫天星斗,永远都是一轮皓月当空。这皓月同样有阴晴圆缺,二十八rì一个循环,每月三天月圆。说来也怪,每到月圆之夜便必定大雨如注,湖泊里吼声如雷。钱逸群几次想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却总是心生畏惧,没有成行。
这一rì,钱逸群算算时rì,又到了月圆暴雨之夜。他这回早有准备,在翠峦峰顶寻了个平坦地方,搭好避雨棚子,置备饮食,就守在这里,下定决心要会会这位神秘邻居。
到了晚上,月光洒落湖中,如同水凝。
钱逸群端坐棚中,只见山风渐起,空中乌云缓缓聚拢,围着月亮一圈,却不遮蔽,如同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故意布置。不一时,瓢泼大雨从乌云中落下,打得山石噼啪作响,空中登时弥漫起一股水汽。
那干涸的湖泊之中,渐渐积起了水。钱逸群颇为奇怪,这雨虽大,却不至于大到如此程度。细细一看,原来那水并非雨水,倒像是地下水渗透出来的。
湖泊的深度不过两丈,底下都是干燥的碎石。钱逸群曾经走过一圈,并不见有泉眼水源,实在想不出这水是从哪里出来的。
水很快就涨到湖边。湖面上波翻浪涌,与大海相比都不遑多让。
吼!
一声长啸,拖着震撼神魂的颤鸣,从湖泊处传来。
钱逸群精神一振,顾不上风雨,探出大半个身子望了过去。
第五十章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第五十章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个硕大无朋的脑袋正浮出水面。
那头颅如同鳄鱼,长吻短鼻。鼻翼翕张之时,喷出两道白长水箭。它张开长吻,口中白牙森然,如同刀山。一双眼睛如同猫眼,在月光下映shè出绿莹莹的凶光。
这是……
龙!
钱逸群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脏像是打桩机一样砰砰敲打着手心,若是不按住就要飞出来一般。
吼!
那龙发出一声吟啸,猛然飞出水面。
钱逸群看了不由失声惊呼。
硕大的龙首之下是蛇一般的长颈,渐渐宽阔,露出一双粗壮的前肢。
此龙一边升腾一边扭转,好似要让钱逸群看个透彻。钱逸群刚为它的大腹便便而惊讶,又看到它后背生出两列如棘的背刺。在背刺之侧,一对巨大的翅膀猛地张开,扇动间发出猎猎风声。
钱逸群脑袋彻底空白一片,只有两个字:
应龙!
龙生五百年而有角,是为角龙。生千年而有翼,是为应龙!
应龙又名黄龙,是龙中之精,因助大禹治水有功,故而颇受先民推崇。实际上它的地位却不高,史书中就有一条应龙因挖错水道而被斩杀的记录。
这头应龙呼啸悲愤,每每振翅飞出便被一股更为庞大而神秘的力量拽住,扯入水中,竟然无从逃离。
钱逸群见它露出水面的身体便已经与翠峦峰相差仿佛,更不知道藏在水下的后肢到尾部究竟有多少长度。
如此庞然大物,竟然被关在这湖泊之中,难以逃脱。只是不知这湖水是怎么将它隐藏起来,更不知道平rì没水的时候,这龙在哪里。
钱逸群心情激荡,看着应龙一遍遍地飞天失败,突然心中泛起一道涟漪,心道:即便强力如此龙,也终究不能摆脱圣人之力。而圣人却只是体悟大道的凡人,可见这大道施行,真是磅礴得令人难以想象。那些口中叫嚷着扳命逆天的人物,真知道自己在对抗何等强大力量么?
好在这力量大公无私,于任何生灵都是一般,毫无偏颇,各行其道,以生杀之力行生生之事。
钱逸群一念及此,心中感悟,耳畔再不闻风雨龙吟,眼前再不见水浪滔天,唯有一阵空旷之声在脑中响起:
“虚含虚,神含神,气含气,明含明,物含物。达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于火者化为火,同于水者化为水,同于rì月者化为rì月,同于金石者化为金石。唯大人无所不同,无所不化,足可以兴虚皇并驾。”
这是五代道士谭峭的《化书》大同章,钱逸群曾在山上抄过一遍,却不是藏经阁里的存书,而是赵监院的私藏。那时钱逸群还不知道赵监院的苦心,被分派到这个任务时颇为不耐,笔迹虚浮潦草,应付了事。谁知此刻竟然在心中腾起这么一段话来,一遍遍在脑中盘旋,哪怕用念头止它也做不到。
应龙仿佛有所感应,望向翠峦峰顶,振翅悬浮,勉励与水下的巨力相抗。它倒像是真能听见钱逸群的心声,竟然沉默片刻,听完了一遍,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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