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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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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那根离愁别绪的心弦。

——哀乐不能入。

钱逸群凝神静观,不让自己被外部的氛围所感染,紧紧数着自己的呼吸。

总算熬过了漫长的三个时辰,张大师在法坛上收了法术,整顿衣冠,穿了鞋子,收拾供案上的宝剑、印玺等法器,踱步走下坛庭。他见钱逸群周身散发着浓浓阳气,正抵御四周的阴寒之气,嘴唇翕张,最终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默默一叹。

——差点揠苗助长……

张大师心中一紧。他本想与钱逸群说通于物,化于形的道理,转念一想却是太深邃了,不由暗暗佩服钱逸群的师父得有多大定力才能带这样的徒弟。他手指在玉笏上轻轻一敲,发出一声罄响,将钱逸群唤了出来。

“张师,我们回去么?”钱逸群起身问道。

“此番多谢你了。”张大师淡淡说道,边往外走。

“该是我要感谢张师,否则这第二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凝聚。”钱逸群说着,从怀中取出茅君笔,双手奉上:“张师,您的笔。”

“便给你吧。”张阁主爽快道,“我留着它并没什么用,想来它也不愿跟着我。”

“长者赐,不敢辞。迭么学生便惭愧受领了。”钱逸群拜谢张大师,将这茅君笔收入金鳞篓里。

张阁主微微颌首,领着钱逸群往外走去。

钱逸群紧随张阁主的步伐,突然发现明明两人走得如此靠近,那些阴灵却不敢靠近张阁主,对他却毫无畏惧,纷纷往他身上撞。他只得掏出茅君笔,以手为本,画了个金光符,如此一来果然再没阴灵残魂敢扰。

“到处走走,也就有了经验,rì后不至于落入险境。”张大师对钱逸群的小聪明倒是颇为欣赏,指了指远处一坨黑影,说道:“你看,那就是没有阅历,乱闯乱碰的结果。”

钱逸群放眼望去,果然看到那一坨黑影是一坐一卧两个人。其中坐着的是个女孩,皮肤白皙,映着月光散发出一层淡淡的毫光。她脸上满是泪痕,双眼红肿,双臂紧紧抱胸,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至于倒地的那个……浑身抽搐,肢体僵硬,双目圆瞪,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声怪异的惨号。

显然就是他吓坏了那个小姑娘。

“那人好像很眼熟,咱们过去看看。”张大师说道。

钱逸群点了点头,暗道:那人当然眼熟,成天都在玉皇阁里晃来晃去晃了三年,你好歹应该见过几次吧。

那人正是在井上伏击钱逸群的李一清!

“原来是被厉鬼附身了。”张大师永远都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声调,好像在说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钱逸群上前看了看,道:“原来这就是被厉鬼附身呀。”

张大师点了点头:“一般来说,只有人的阳气衰弱到了极限,诸如重病将死、酒色空乏……否则鬼是很难附身的。”

“真奇怪,他刚才在上面还活蹦乱跳的呢。”钱逸群摇了摇头。

“道长救命呀!”小姑娘身子一倾,顺势跪在地上,“道长大发慈悲,救救他吧!刚才有几个包着红头巾的人从这里出去,用邪术打我们,他为了救我,就、就变成这样了……”说着,小姑娘不由哭了起来。

钱逸群与张大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中说了句:你还不出手救人?

第二十五章痴子专心玄幻术,天师宣讲大道歌(二)

“你学了无且手,随身不带针?”

张大师十分惊诧地看着钱逸群,同时打量了一番那个金鳞篓。很显然,那个鱼篓被高人施以壶里乾坤之术,连茅君笔都能收进去,极有可能是往圣遗泽。

“这个,有必然联系么?大师。”钱逸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说“没针”,这位张大师就一脸震惊,大大颠覆了往rì平淡如水冷漠非常的形象。

“无且手是医家三圣手之一,能学到其中皮毛的人,都是医门宿老。你学了无且手竟然不带针,这不是和做道士的身上不带符一样么?”张大师渐渐平复了面色,好像已经接受了钱逸群的另类,自己补了一句,“唔,你就是个不带符的道士。”

“这个,我也是看了您的留言突击学会的……”钱逸群解释道。

张大师嘴角微微抽搐,良久方道:“你有个好师父。”

钱逸群苦笑一声,没有解释。百媚图可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东西,还是尽量不为人所知吧。

“用符其实也是可以,只是多少会对人有些不好的冲击。”张大师说着,从袖子里翻出一张罡字符,正要施用,却被钱逸群拦住了。

“张师,我来试试。”钱逸群掏出茅君笔,便要凌空画符。

“你跟他有仇么……”张大师按住钱逸群的手腕,“你这空符下去,他不傻也得去掉半条命!”

“哦,这样啊……那您请,我就是想练练手而已。”钱逸群讪讪退开。

张大师口中默诵灵言,手持符纸在空中画了个“罡”字,啪地一声贴在李一清额头。李一清顿时精神萎顿,凸出的双目缓缓闭合……

“啊!”就在众人以为已经好了的时候,李一清突然硬板板坐了起来,长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道黑气。

这黑气喷shè有力。如同箭矢。

张大师随手一挥,将这道黑气打散。

钱逸群目不转睛,一一收入脑中,心道:刚才这指诀貌似是灵官诀,看来厉鬼化作的黑烟也不能随便用手去碰。

李一清吐尽黑气,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缓缓睁开眼睛,虚弱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阴曹地府。”钱逸群恶作剧地答道。

李一清“哦”了一声。就在钱逸群暗暗失望的时候,他很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张大师横了钱逸群一眼:“现在只有你来背他了。”

钱逸群难免嘴角抽搐,恨不得把这厮塞进金鳞篓里。

好在张大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又取出五张灵符,贴在李一清额头四肢。有了这五张,钱逸群一只手就能将这个一百几十斤的大男人拎起来。

看到这么实用的灵符,钱逸群当然见猎心喜,紧跟着张大师,笑脸问道:“大师,您是天师八将?”

“那道人胡乱说的。根本当不得真。”张大师淡淡道。

钱逸群不信,只以为张大师不肯见告。坚持道:“张师这样的本事,绝对不下于天师八将呀!”

“胡说。”张大师又横了钱逸群一眼,道,“你知道天师八将有多厉害么?”

“呃,这个……话说,张师,您为什么在藏经阁执事啊?”钱逸群“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方便看书。”张大师淡淡道。“此间事了之后,我开三天法坛便要回龙虎山了。”

钱逸群听到龙虎山,不由精神一振。那可是三山符箓的总坛。正一道的大本营啊!这位大师又姓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天师八将!不过既然人家不承认,自己也不好意思点破他,只是问道:“张师,这次为什么会生出琼花啊?”

“其实每年都会有一朵琼花作为出入洞天的钥匙出现。”张天师叹道,“只是今年天灾**,世间阴阳失衡,故而早了几个月,这才颇为显眼。”

人常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何谓妖孽?反常者妖,祸民者孽。这其中以反常祸民为因,社稷灭亡为果。庸俗之辈颠倒因果,自然将世事归于天意。

“唔,原来每年都要来这里施食济炼啊?”

张大师点了点头,道:“这叫镇煞。若是不施食济炼,这些阴魂便会借着中元之rì上到人间,使得天下更为动荡。”

“原来如此。”钱逸群略略点头,又望了眼身后那个小姑娘——近看也有十仈jiǔ岁年纪,其实也不算小了。

“你们怎么下来的?”钱逸群问道。

“阴山法,落黄泉。”张大师替她答道,“一定是跟着白眉老人下来的。”

女孩懦懦点了点头。

“你们一门心思下到这里来干嘛?”钱逸群看了看手里提着的李一清,“连鬼都制不住……”

“我哥哥很厉害的!”女孩抗议道。

“呵呵。”钱逸群不方便当着尊长的面对一个小女孩说脏话,只得吐出一句黑话,想必他们听不懂。

“哥哥说,这里有郭璞的《青囊中书》九卷真本,若是学会了,我们就能要什么有什么,过上好rì子!”女孩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将自己和李一清的来历目的说了个透彻。这也说明她所受惊吓总算平复,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这话题却不为张师所喜,一个人闷头走得更快了。

钱逸群掏出茅君笔,在女孩身上加持了一个金光符,这才没让她落队。

四人很快便回到了井下,张大师随手在地上画了个阵,道:“都站进来点。”

钱逸群连忙贴着张大师站了,女孩则仔细查看哥哥的手脚是不是都在阵中,以免发生意外。

张大师口诵真诀,顿时阵法发动,只是一黑一闪,便将四人送到了井上。

钱逸群扔下李一清,仰头看到弦月明黄,空气中含着一股松香,就连腊月的冷风都显得无比清新宜人,一扫刚才在玉钩洞天中的阴秽。

张大师没说什么。径自回单房去了。

钱逸群责无旁贷地要将李一清送回去,不过想到他曾以死亡威胁自己……

“我还是把他扔下井比较好。”钱逸群拉起李一清的领子,“这家伙说过要杀我。”

女孩吓得连忙抱住哥哥的大腿,哭道:“我哥哥最心善不过,连只鸡都没杀过,何况杀人呢!道长,你本领那么大,恐怕比我哥哥还大。求求你放过他吧。”

钱逸群看着月下女孩哭肿了的双眼,突然想起了小小。这两人差不多年纪,不过小小有家人爱护,而她却在外面跟着一个不着调的哥哥胡闯乱撞。

“其实,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哥哥真想杀我,的确也不容易。”钱逸群本想说:要想杀我,还得吃五百年米。只是想想破坏一个哥哥在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实在太残酷,这才临时改了口。

实际上,这个勉强觉醒灵蕴,自以为法力无边的二货道人……钱逸群就算是睡上五百年等他杀。恐怕他也只能含恨而归。

女孩死死抱着李一清,不肯放手。

“喂。你叫什么名字?”

“李一泉。”女孩带着哭腔,“哥哥给我起的名字。”

“你住哪儿?”钱逸群松开了李一清,“大门关了,你怎么出去?”

“我就住在观里。”李一泉总算止住了哭腔。

道观不同寺庙,并不歧视女性。既然是祖师道场,那么不拘乾道、坤道,都能一体挂单。只是住宿的院子分开而已。钱逸群也见过几个坤道,只因为自己三点一线,很少跟人联络。所以见面也只是打躬而过。

李一泉虽然不是坤道,却住在坤道院里。她是某位坤道经师的俗家弟子,这点上要比她哥哥强得多。李一清在琼花观三年,还没缘法拜师得授正法,只能在藏书阁里自己连蒙带猜,乱学一气。

“你别哭了。”钱逸群道,“回去洗洗睡吧,我会送你哥哥回去单房的。”

李一泉泪眼婆娑地看着钱逸群:“谢谢道长,你真是好人。”

“呵。”

“道长贵姓啊?”

“钱、前面没说么?”钱逸群差点说漏嘴。

还好女孩没听出来,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

“我叫厚道人。”钱逸群拎起李一清,扛在肩上,转身朝单房走去。

李一泉心中害怕,连忙快步跟上。钱逸群索性绕路送她到了坤道院,然后才回乾道院单房。至于这姑娘回去之后怎么跟师父解释,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事了。

“喂,你倒是很享受啊!”钱逸群走到暗处,确定坤道院里看不到自己,将肩上的李一清重重摔在地上。

“啊呦喂!”李一清压抑地惨叫一声,“师兄,您慈悲。”

“慈你妹悲!”钱逸群早就跟他撕破了脸,也不用装作谦逊卑微了,“说,《青囊中书》在玉钩洞天哪里?”

“书上说,玉钩洞天里有郭璞墓,《青囊中书》就在墓里。”李一清揉着摔疼的屁股,“师兄,大家都是道门一脉,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看,我都不计较了。”

“我计较。”钱逸群冷着脸。

“师兄,”李一清陪笑道,“你看,虽然你玄术了得,可我也不弱呀!rì后小弟必然尽心尽力辅佐于你,等风云变幻,以你我的术数通玄,定能谋取一番人间富贵!”

钱逸群认真地看着李一清,良久方才恍然大悟:这家伙终究是没见识到我的手段,只以为我破了他的法,比他高出一线而已!道人我也算斗过黄元霸、白眉老的人物,尚且常常自危,他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第二十六章痴子专心玄幻术,天师宣讲大道歌(三)

“师兄,小弟告诉您一个秘密!”李一清凑近钱逸群,神神秘秘道,“小弟听高人传说,不出十三四年,大明气数便要尽了!”

“喔,所以你打算投靠谁?反贼还是建奴?”钱逸群冷冷问道。“本站域名就是全拼,请记住本站域名!”

李一清一拍胸脯:“我李一清也是官宦之后,三代得享皇恩,岂能从贼从奴?”他憋足一口气把话说完,咳嗽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小弟还听说,大凡这种气运更迭之时,必有交关涌现!一旦把握住,泼天富贵可是唾手可得!对了,所谓交关便是……”

“我知道!”钱逸群打断了李一清的解说,“我说,你我修行之人,亟亟名利岂是正途?”

“呃……师兄高义!”李一清溜须道,“就算不取人间富贵,也能外行三千功德,内炼八百道果,拔宅飞升呀!”

钱逸群微微摇头,暗道:真是庸人志向大,我只想保住自己小家而已。

两人思想差距如隔星汉,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李一清何止说了半句?越说越让钱逸群心烦。

钱逸群正巧看到巡夜道士,直接一脚踢在李一清屁股上,直扑到巡夜道士脚下。巡夜道士当下将李一清拿住,送到客寮处领罚。李一清高呼冤枉,回头再看,哪里有钱逸群的影子?

钱逸群一脚踢出,第二脚就已经踏在了一株银杏树上,使出灵猿腾挪身法,三两下就到了树冠,在风中摇晃,看着李一清被巡夜道士抓了起来。

李一清这顿跪香是免不了的。

钱逸群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到单房。劳累了一天,他坐在蒲团上很快就沉入静定之中。很快,钱逸群再次睁大了眼睛,因为上次那份窥探感再度袭来。

——总有种被偷窥的感觉,是我多疑么?

钱逸群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突然拔出茅君笔,手中指诀掐动,凌空画出金光符。登时单房里金光大作,之前被人窥视的感觉一扫而过。

不过这却没有让钱逸群更加安然,反倒越发警惕起来。

如果金光符有用,那无疑是真的有人在窥视他,而非自己的多疑。

钱逸群回到座上,心中暗道:随便你看吧,反正道人整夜打坐,你也看不到什么。

只是那窥视的阴影在金光符刺激之后,再没有出现在钱逸群的单房里。

翌rì一早,钱逸群起身洗漱,一如往rì随着大众上早课。出得门去,见几个熟识的经师都穿着单衣道袍,没有披挂,数了数rì子方才想起来今天是戊rì,不用朝礼。正要去玉皇阁抄经,却见陈监院的侍者跑得气喘吁吁,对大众说道:“今rì卯正,张大师要开坛宣讲。”

众人闻言,纷纷庆幸,问道:“可说了讲什么题目?”

那侍者摇了摇头,道:“这却不知,去了听便是。我还要去坤道院里说一声,先走了。”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钱逸群凑近议论众人,细细旁听。

有人说:“张大师是龙虎山正宗,这回多半是要讲三山符箓吧。”

有人不以为然:“既然是正宗,怎会在外面道场宣讲自家秘本?”

这个又说:“若是能宣明盟威之道,也是好的。”

那个却说:“正一雷法玄奥,倒是值得一听。”

……

一时间叽叽喳喳,多少经年闭口的老修行,此刻都成了口舌伶俐的小丫鬟,议论不停。

钱逸群听了半晌,插在其中,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状,弱弱问了一句:“张大师是什么人?”

众道顿时停了议论,纷纷将眼看他。饶是钱逸群脸皮再厚,也受不了如此众多犀利目光。

有道人惊诧道:“你来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张大师是谁么?”

“是玉皇阁看经的张大师么?”钱逸群问道。

“正是那位张大师,”那道人笑问道,“你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众人一齐看着钱逸群。

钱逸群无奈点头:“小弟见识浅,还请师兄说一说。”

“哈。”众道纷纷笑了起来,“我们偏不告诉你,好等会让你吓个一跳。”

钱逸群心中郁闷,讪讪一笑,便要回单房收拾行头。听高真宣讲不同于上殿,但也一样要沐浴香薰,一扫秽质。

“侯大师且慢一步!”

远远有人叫道。那声音直冲钱逸群而去,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侯大师”。

来者却是监院的另一个侍者,一样跑得气喘吁吁。他听钱逸群自称“厚道人”,别人也都叫他“厚道士”,碰上这里五湖四海的口音驳杂,就误会钱逸群姓“侯”。

钱逸群脚下缓了缓,疑惑道:“师兄叫我?”

“正是,”侍者抚着胸口,“容我缓口气。”

钱逸群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大师”,心中新奇,打趣道:“绕着琼花观跑个十圈也不至于如此气喘吧。”

侍者白了钱逸群一眼,道:“侯大师,张大师说要你护法。你若没剑,可快些去库房借一柄。”

“我有。”钱逸群好奇:讲课也要护法么?

“那便好……”侍者道,“且早些去张大师单房,你是跟着他走的。哎呀呀,刚才老爷说让谁当典仪大师来着……”侍者连连敲头,眉头皱到了一起。

众道人纷纷上前说笑,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弄得这十五六岁的孩子越发着急起来,差点都哭了出来。

钱逸群把他拉出人群,笑道:“大不了再去问过,着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张大师今rì突然里传话说要开坛宣讲,又定了卯正时分,哪里来得及?”侍者快步走着,心急火燎道。

“宣讲哪有那么多事?大家收拾一下,坐着听不就行了?”钱逸群道。

“事多了!从丹房到玉皇阁,这一路上净道洒水要不要做?诸真宝幡要不要打?树上黄纸红花要不要贴?登堂众道士的名录要不要抄?”侍者把头一甩,“哎呀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先跑。”

钱逸群笑道:“快去快去。”心中暗道:原来开坛讲课这么复杂?有必要这么繁琐么?师父当初传开讲,只是让我和师兄排排坐好而已。张大师虽然道法高超,却能超过师父去?

钱逸群斜报古剑,径直去了张大师单房,见门口有童子守着,上前打躬作揖道:“小道奉召前来护法。”

“厚老爷么?”那小童一口江西口音,婉转好听。

“不敢当老爷,小道厚道人。”

“那便是了。”小童错身让开,“老爷正在存思,你且进去吧。”

钱逸群提了提道袍下摆,迈过门槛,见张大师正存思静坐,连忙侍立一旁,躬身礼候。

张大师存思完毕,转过身来,道:“今rì又要你为我护法了。”

“弟子之幸。”钱逸群道。

“你可想知道,为何大众宣讲,还要护法典仪?”张大师问道。

“弟子确实不知。”

张大师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道:“好好参详‘盟威’二字吧。”又道:“时辰差不多了,这几rì宣讲颇多,别误了开门。”

高真宣讲,等闲是不会对信众开放的。即便是道观之内,也绝非每个道士都能登堂听讲。这固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道门一向有“三口不谈玄,六耳不传道”之说,大众能听得高真开坛宣讲已经是莫大的缘法了,哪里还能挑剔。

张大师换了穿了法袍,童子抱了如意,钱逸群抱了古剑,左右肋侍。

不一时,外面传来《迎真》曲乐,直到门口方罢。陈监院中气十足,高诵迎辞,请师出寮。

张大师起身方步,步出丹房。

一声罄响,道乐再起,焚香开路,其后是两队仙真宝幢。一行浩浩荡荡,直往玉皇阁去了。

到了玉皇阁,张大师先进,钱逸群和如意童子随后。等大师上了法座,门外众道人除去鞋履,两两抱柱而入,上前顶礼张师,左右分行,落座蒲团,秩序井然。

等众道人都落座了,那童子上前一步,转身跪倒,禀道:“众道求学,愿闻至理,求请大老爷慈悲,为众宣讲。”他声音稚嫩,言辞倒颇为雅驯,显然是背得熟的。

钱逸群知道这是必经程序,算是“道不轻传,法不轻受”。有些宗门还要再拜再请,老师万不得以才肯开口。

张师还好没那么多过场,点头颌首,让童子归位。他身穿法衣,冠巾森严,果然是高真气象,道德模样。

只把手中麈尾一甩,张大师便开口宣道:“元真!枝叶殊胜,花开果累,可见根本否?种种所见皆是枝叶,不见根茎。一理所通,不易不离,谓之根本。人之所学,皆为技耳!漫漫无依,枝叶万千,不为识本,譬如大道!

“元真!能言之理,能传之技,能宏之法,其道何在?人之所信,千万亿法。人之所尊,亿万千神。一道多枝,人难见本,为之失也!

“元真!我之一道,本黄老为尊,其根茎也。然诸神涌出,信仰万千,执著于枝叶,蔓舞于轻浮。故一道万千门,一门万千派,皆执一枝而忘本来。枝叶可重生,根本不可逆,逆则失真,堕大迷径!

“元真!以己之学为尊,而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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