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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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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原本是我的意思。”陈致和道,“只是你说要她跟你一同上台论难,这恐怕有些不妥。”
“莫非是有什么规矩么?”钱逸群见自己计划被打乱,颇为不爽。
“主要是一泉她实在过不了自己的心关。”陈致和无奈解释道。
有些人天生无法面对大场面,三五人面前可以侃侃而谈,一旦站在大众面前,便支支吾吾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李一泉从小就内向,容易害羞,别说到时候登台论难,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在单房抖抖瑟瑟迈不出门了。
钱逸群听陈监院这么一说,心道:罢了,昨晚白白帮雪花庵搬家了!道爷我心情极度不爽,这些经书可别指望我还回去!不过救了柳定定倒是意外之喜,还得想法子联络上柳大叔和阿牛师兄。
…文。…“厚道长意下如何?”陈监院见钱逸群不出声,只得追问道。
…人。…“唔,实在如此也没办法,总不能强人所难。”钱逸群道。
…书。…“道长昨晚去借书,可借到了?”陈致和又问。
…屋。…“差不多吧。”钱逸群打了个哈哈,“我还要去准备论难,先告辞了。”
“有劳。”陈监院拱了拱手。
钱逸群辞别陈监院,想想初十rì的论难便有些烦躁。他回到玉皇阁,见李一清迎候在门口,双眼一翻,快步从他身边掠过,懒得跟他啰嗦。
李一清不知道钱逸群不待见他,只以为道长是生妹妹的气,还追上解释了半天,让钱逸群一早上就有种疲惫欲睡的感觉。
好不容易打发了李一清,钱逸群取出昨晚的战利品,那叠收不进金鳞篓里的经。虽然上面的字仍旧是一个都不认识,也猜不出是蒙还是藏,抑或是梵之类,但总算发现这经不是手写,不是版印,而是拓印的。
有人先在石头上刻好了经,然后用纸一张张拓下来。如此一来,纸上所带的圣力竟然超过了金鳞篓能够收纳的范围,真不知道原始石刻到底是何方神圣。
钱逸群拿着一叠佛教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索性找了个半空的木函,将这叠佛经放了进去,上面再用道经压住。他怕rì后万一有用找不着,又在木函上刻了个小小的万字图形,放归原处。
办完了这事,钱逸群总算有时间考虑一下初十rì的论难了。他已经知道有个乌斯藏僧人要当众发难,干掉他来换取得登巴的女儿,却不清楚这位藏僧是否会得到白眉老祖毙命的消息。若是他在论难之前便得到了消息,恐怕也就不会轻易动手了吧。
……
就在钱逸群为论难而头痛的时候,扬州城里的一间黝黯的房间之,两个男人正沉默对峙着。
这是一家暗娼jì馆,不曾在官府备注,只是私下里接待一些老客。住在这里未必舒适,却十分安全,正适合一些风声鹤唳的惊弓之鸟。
谢宣跟了白眉老祖三年,也得授了三五个阴山法术,寻常驱邪骗钱看风水十分胜任。他本以为自己命旺,无论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谁知跟着师父下了一趟玉钩洞天之后,整个人生都变了。
想起昨晚那个宛如恶鬼一样的杀手,谢宣就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惊恐。师父白眉老祖是他见过人最厉害的人物,竟然被一击秒杀,连讨饶的机会没有。
而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在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这里!
谢宣手背上的青筋跳动,吃不准是跟他说话,还是出手试试这人的斤两。
第三十九章小金山妖人授首,广陵郡道士扬名(六)
一旦有了任务,时光就跑得飞快。
初十rì很快就到了,也就是钱逸群登台论难的rì子。鉴于和尚总是不肯吃亏,陈监院自然也不肯让钱逸群独自一人上台受秃贼诘难。不论是否能帮上忙,起码要在气势上压倒那帮和尚,正所谓输人不输阵也!
钱逸群却不这么想。
这场论难明显是输多赢少,自己若是孤身一人,输了也能混一个“虽败犹荣”。若是祖师庇佑,自己竟然胜了,那更是舌战群僧,说不定还能为rì后扬州的旅游业增添一个人素材。
“所以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诸位经师就在下面为小道压阵吧。”钱逸群坚定道。
陈致和很快想通了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坚持。一时间打起诸真宝幡,率领众道士大张旗鼓往大明寺去了。
钱逸群等郑家人送来了大角鹿,这才骑着这头四不像单独赶往大明寺山门牌坊前的论难方台。
此时已近辰时,僧道信众早就将论场围得水泄不通。更有扬州知府、同知、通判等官员盛装出席,作为裁判。
因为郑家影园之事,秦晋边商与淮南内商之间矛盾直接激化,使得这两个商帮并不以自己的真实信仰为区分,只是单纯因为郑元勋支持钱逸群,内商便集体站在了琼花观一边。边商自然抱团,对大明寺多为奥援。
实际上大明朝的宗教格局有南僧北道之说。北人多信道,南人多信佛,此时却正好反了过来,可见无论佛道,碰上意气、钱财之事,终究得乖乖让路。
钱逸群跨鹿而来,当即便有郑家隐在人群之的帮闲清客大声叫好。这个喊一声“神仙”,那个叫一个“高真”,将钱逸群的出场烘托得无比热闹。
大明寺那边众僧侣早早登台。此刻只好看着钱逸群独自出尽风头。有些个年轻气盛的和尚,见钱逸群如此做派,受尽礼遇,自己却枯坐在台上吃风,心头无名之火已经熊熊燃烧,准备等会狠狠杀一杀钱逸群的气焰。
钱逸群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论难比街头谩骂其实高明不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两帮人打嘴仗。真理到底为何物,并不是论难的重点。
重点在于谁能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说得火冒三丈,说得自毁形象……这点上,钱逸群倒是颇有些自信。
缓缓走过通道,钱逸群在诸真宝幡间下了麋鹿,抬步上了台上,转身向裁判们鞠躬致敬,口称:“无量寿福。”
扬州府尊是钱逸群的旧识,又与郑元勋交好,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得罪晋商,但心多少有些偏向。他纵容钱逸群摆足了架子。这才出声道:“本次佛道论难,乃是辩真伪。启智慧的一场盛事。本府考究史册,决定沿用轮流发难之旧规。凡有精辟论答者可留台上,学识不精者谢师下去。尔等可有异议?”
大明寺那边以慧光法师为首,合什道:“贫僧等遵明府之命,不敢异议。”
“老爷容秉,”钱逸群略略打了个躬,“他们有三十二人。我只有一个,这不公平。”
“当rì我们并未限制人数,只要你们有人上来。便是三百二十个我们也认了!”和尚那边纷纷啰唣起来。
钱逸群等他们嚷完了,对府尊笑道:“老爷,小道只想提三点,若是他们同意,便比。若是不敢答应,则小道也不强求他们论难。”
“你且说来听听。”扬州府一本正经,看似铁面无私。
“其一。”钱逸群竖起食指,“只能一问一答,所答荒谬或者结口难言者,自己下去,不得耍赖。”
“题之义。”扬州府看了一眼慧光和尚,先应承下来。和尚那边觉得这和旧规区别不大,便也不做声了。
“其二。非问答之人,不可出声提示,不可交头接耳。违规者逐出。”钱逸群道。
“这也是旧例。”扬州府通判已经摸到了上官的脉搏,抢先说道,以此证明府尊公允。
慧光想了想,觉得也算公正,微微点头。
“其三,小道得问三十二问才能赢。他们只需问一个偏冷的题目便能胜了。这不公平。”钱逸群道。
和尚们登时有鼓噪起来,叫嚷着让钱逸群也去找人来。
“老爷,刚才他们可是允我找三百二十人的。”钱逸群抓住那些和尚的话头,“现在小道只要三十次免答牌,省得他们净问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戏弄大众。这二者,请他们择其一吧。”
之前规则没有完善,和尚们知道琼花观找不到那么多道士,自然可以信口卖乖。现在钱逸群细致了规则,一人只有一条命,答不出来就要下去,若真的让道士来上三百二十人,那还论什么?
慧光和尚与身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僧人交谈几句,起身道:“府尊明鉴,我等愿意饶他三十张免答牌。”
“我还要先发问。”钱逸群追了一句道。
慧光想想三十张免答牌都已经给了,先发问也没什么关系,便应允下来。
那通判也是聪明,从大明寺附近的酒楼里要了十五双竹筷,权当免答牌,与两边清点完毕,交给钱逸群。
钱逸群回到琼花观一边,扫视下面观众,意外地竟然看到许多马车,那是大家女郎不愿抛头露面才用的法子。
——她们也真无聊,无论和尚道士都是出家人,这种事也要凑热闹?
钱逸群清了清喉咙,盯住了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和尚。
那和尚头戴黑绒棉的暖帽,在寒风冻得口鼻通红,瑟瑟发抖。
钱逸群数出他的排数座号,道:“大师,请指教。”
那和尚自己又暗自数了一遍,确定是自己,这才站起身,打躬道:“小僧慧法,请指教。”
“大师,请问上一次佛道论难,是什么时候?”钱逸群问道。
“是、是、宋理宗年间,开平府论难。”那和尚嘴唇打颤,“对否?”
“对。”钱逸群微微一笑,进展比自己想象得要快啊。
那和尚如释重负,合什一礼,坐回座去。
钱逸群见慧光要起来发问,却抢先喊了另一个年轻和尚,问道:“开平府论难,两家分别有多少人出席?”
“府尊老爷!”慧光抢身起立,“依照规矩,是他一直问下去不成?”
“不是啊,是一问一答。”钱逸群解释道,“道士问,和尚答。然后和尚问,道士答。这才叫一问一答。”
“那为何道士连连发问?”慧光怒道。
“哈哈哈,大师谬矣。”钱逸群道,“道士问上回论难者何。和尚答开平府论难。然后和尚问对否。道士答:对。现在道士再问,有何不妥?”
慧光一噎,登时嘴角抽搐,指向钱逸群道:“你、你、你胡搅蛮缠!”
“大师,修行人谨言慎行,字字斟酌,既然你问了我答了,便有人神共鉴,岂能随意否认耶?”钱逸群转向府尊五泉公,道,“老爷,小道读书,曾见‘明者慎微’之说,可应于眼前否?”
五泉公与左右同知、通判低语两声,朗声道:“轻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道士所言乃是。和尚且当慎重。此轮该当道士问,和尚答。”
慧光欲要再辩,他身后那年和尚却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坐下。他欲语还休,也只得坐下。其他和尚自然愤愤不平,怒视钱逸群。刚才那个慧法和尚自觉犯了大错,低头不语。
见钱逸群旗开得胜,场下众清客纷纷鼓噪:“好道士!好机智!”
一时欢呼如cháo,让和尚那边越发羞怒起来。
那年轻和尚也是熟读经论的,既然被选拔来参加问难,自然对于上次问难不会一无所知,当即道:“两家各以十七人为代表,而旁听者多于数百。”他吸取了教训,不敢问“对否”,只是看着钱逸群,等他公布答案。
“请大师发问。”钱逸群不置可否,直接让他发问。
那人一愣,正要推脱,却见慧光给他使眼色,让他发问,免得那道士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请问道士,何谓性相两空。”那僧人虽然有所准备,但因为辈分低微,却没准备过发问,不自觉抛出了个十分基础的知识。他自己问完便有些懊悔,觉得问得太浅了。
“不知道。”钱逸群很爽快地扔出一支筷子,当即反问道,“何谓玄珠?”
众和尚见钱逸群连“性相两空”都不知道,正要庆幸欢呼。谁知嘴刚张开,声犹未发,却听钱逸群已经问出了一个道门术语。
道门颇多隐喻,这玄珠之说历来便有多种解法,若是说漏一种,自然就会被钱逸群驳斥,这却如何答复?
慧光站起身,道:“道长若是这么互问,有违论难之原旨。”
“和尚可以问道士佛家性理,道士就不能问和尚道门奥秘么?”钱逸群冷笑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面的后援团纷纷叫嚷起来。
慧光无奈,望向裁判席上。
“给我捡起来吧。”钱逸群得理饶人,朝地上的筷子呶了呶嘴。
慧光见府尊大人也是点头示意,只得上前捡起筷子,放回钱逸群面前的案上。
下面自然是颂扬道士宽宏大量之声。
这声音落在陈致和耳,分外得意,感叹今天的论难就算最后败了也不亏什么。
第四十章小金山妖人授首,广陵郡道士扬名(七)
大明寺对面的酒楼被徽、淮商人包了场。
那里视野高,能俯览论难台。离得又近,只要双方声音大些,便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主要是遮风取暖,比只府尊大人所在的裁判台更加惬意。
许是扬州府的吏员们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很快便给上官们搭起了暖棚,用厚厚的羊毛毡子围了四面,又点上炉火,这才让几位高官心平衡了些。
“这道人口舌真利。”有徽商感叹道,“可惜格局小了些。”
“他手段更厉害,”郑元勋回头见这徽商面生,便不客气道,“至于格局,眼下言之恐怕过早。”
“只会抖些小机灵,恐怕成就有限,不是高真大德的风范。”那商人不认识郑元勋,见他反对,自然跟着反驳。
郑元勋正要上前通报姓名,好好跟他辩论一番,只觉得手臂一沉,原来是儿子按住了他。郑翰学道:“还是先看看吧。和尚三十余人对他一个,这份气魄就不小了。”
“这么半天都还没辩下去一个……”那商人嘟囔道。
这却是事实,钱逸群问了两轮,一个和尚都没被他送下去。
此时正是扬州知府判和尚先问佛理,属于犯规,剥夺了和尚此轮的发问权,又轮到钱逸群发问了。
钱逸群看着对面慧光身后的那个年僧侣,没有喊座位,直接点名道:“智旭法师,敢请教。”
慧光顿觉不妙。本能回头。
那僧侣眉间轻轻一皱,站起身来,合什作礼,道:“阿弥陀佛,道长请指教。”
他正是智旭法师。
智旭法师在崇祯元年的时候朝觐南海洛伽山,在龙居驻锡,第二次全览律藏。正是这年冬天,他在龙居刺舌血书写大乘经律,最终落下了病根——语速必须极缓方能把字咬准,否则便会舌头打转。含糊不清。
钱逸群却没有被他的小残疾而感动,使出杀手锏,道:“适才那位和尚说的,双方各有十七人与会辩论,敢问其名。”
智旭和尚反倒落下心来,合什缓缓道:“阿弥陀佛,小僧读书不精,甘愿认败。”
钱逸群松了口气,欠了欠身:“法师谦逊自抑。有古德之风。”
“小僧下台之前,可否问一声。这题目与佛道论难,有何意义?”智旭虽然认输,却不甘心。自他年过而立,性相二空透彻,一切禅机公案,无不一语的,启人深思。
智旭本以为道家那边会出一个悟道高真,正好琢磨一番,没想到竟然儿戏一般就被人废掉了。他此时将这问题问出来。哪怕钱逸群自己不肯回答,别的和尚还是会替他追问的。
钱逸群却要比他想的大方许多,答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些人都是参与论难之人,知晓他们的姓名乃至所学,于当rì佛家何以获胜。道家缘何落败,必然有更清晰的认识。”
智旭摇了摇头,一抖袈裟,往台下去了。
慧光见钱逸群一举废掉了佛门大德。心一慌。
钱逸群压根不担心那些脑子发热的年轻和尚,他们能问什么有深度的问题?还不是得靠智旭这样的学问僧?如今精通三教,深名佛理的莲宗祖被迫下台,钱逸群胜算大增。更重要的是,和尚们已经一步步踏进陷阱,再难自拔。
底下信徒不少都听说过智旭的大名,见他一合落败,顿时鼓噪非常。叫好者自然是内商这边的人,叫骂者却多山陕口音。
“你仗着自己有三十枚免答牌,便问出这等刁钻题目,我若是与你单论,你可够胆!”慧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喝道。
“单论?”钱逸群微微一笑,暗道:看你方寸大失,显然已经踏入我彀,只等我完成最后一击,正好让你死得瞑目。
“正是!我问你一道题目,你若是答得出来,便算我败。若是答不出来,你便认输,如何!”
“只是你败?岂不是又成了车轮之战?”钱逸群冷笑。
“好!你若是答得出来,变算我大明寺败了!”慧光豪气冲天,掷地有声,周围一片静寂,“我慧光便破墙而出,去琼花观当道士!”
“这个恐怕不行。”钱逸群摇了摇头,“道士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这样,你若是输了,就老老实实修个闭口禅吧。道人实在受不了你那鬼话连篇。”
慧光气得鼻孔喷烟,差点一个“好”字吐出口,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一向都是“鬼话连篇”?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慧光磨着后槽牙,“开平府论难,前去听众的姓名,你能一一报出否!”
“拾人牙慧!”
“无耻!”
“黔驴技穷!”
……
下面顿时骂声一片,只是口音切换,来了个颠倒。
酒楼之上,那徽商摇头晃脑,啧啧感叹:“这道长作茧自缚,却没想过人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这和尚好狡诈!”郑翰学也愤愤不平,“先狡言废了厚道长的免答牌,却让道长背出数百人的名字!”
“不慌。”郑元勋也满面寒霜,“厚道长问那三十四人名姓,还有说法。这和尚却是实实在在无理取闹!五泉公也会秉公判他无理的。”
听了慧光这题目,不少人家的小厮纷纷朝外跑去,将问题传回主人身边。
尤其是那些马车人,多是官宦富家的主母、小姐,也是寺庙宫观的主要金主,对这次论难格外关注。她们并没有什么佛道深悟,只是希望自己所信的宗门能够获胜,好让她们对茫然的未来感到心定。
其有几辆车并在一起的。便是郑家女眷。
听了慧光这问题,郑老夫人气得差点扔了手的暖炉,骂道:“秃贼太过无耻!”
“老夫人不着急,厚道长岂会让他得逞?”老夫人身旁一女郎轻笑道。
这一笑,顿时车里宛如chūn来,将几个妙龄女子的容颜都尽数比了下去。
“可这题目岂是凡人能答上来的?”老夫人犹自含气,重重捏了捏手炉。
“厚道人可不是凡人,必有法子。”那女郎说得无比坚定。
杨爱虽然爱听这话,却仍旧不能彻底放心。顾媚娘和李香君也眉头紧锁,暗自寻思钱逸群能有何种巧妙的解法。
唯有这言之凿凿的女郎。端起一盏茶水,心暗道:这场论难,从开篇便是钱逸群给和尚们下套,让和尚步步跟他跳进开平府论难的深坑,一个道学问题都没能问出来。既然他有心安排了问名之难除去智旭法师,必然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漏洞给人。呵呵,这无非就是卖了个破绽,故意引人来攻嘛!
这女郎似乎对钱逸群已经看到了骨子了,镇定得手都没有丝毫颤抖。
她的确有资格如此确定。因为她是徐佛。
……
慧光和尚站在台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钱逸群可以无耻。但他一个佛门子弟怎么可以跟着无耻?尤其这无耻还是抄袭来的,在被咒骂的同时更多了无数的嘲讽。这一刻,他以为自己陷入了十八层地狱之。
只是,只是以为……
慧光和尚很快便发现原来十八层地狱并非底层,还有地下室……
钱逸群在人cháo过后,用坚定的语调,清晰的吐字,开始背诵人名了。
很快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着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名从钱逸群口吐了出来。
先是全真道士的名字。大多是“志”字或者“道”字辈,很快便是“德”字辈居多,间或也有“通”字辈。“道德通玄静”是龙门字派,接下去还有遇仙、随山、南无、华山、嵛山、清静等派的字辈名号。
在场的僧道都知道上次论难主要是佛门密宗与道教全真之间的交锋,所以道教这边都是全真法裔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令人奇怪的是,哪位书记官竟然有闲情将旁听者的名字都记录下来。
钱逸群却没有功夫解答众人的疑惑,依旧以固定的频率。缓慢而坚定地报出一个个名字。由全真教弟子扩展到其他门派的道士,继而开始佛教旁观众的姓名,几乎都是蒙人、藏人、畏兀儿人。
终于,钱逸群长吸一口气。结束了报人名节目。
“故而道教方面一共参与论难者二百三十七人,佛教参与者三百四十三人。”钱逸群总结一句,静静望着慧光。
慧光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踉跄上前两步,突然抬起头,咆哮道:“你胡扯!都是你编出来的!一定是你编出来的!”
“你这和尚真是输不起,问我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家却不知道答案么?”钱逸群摇头无奈道,“莫非你不知道宋濂大学士翻译编撰的《北元宫廷老档》,《杂稿第二十八》,《开平府佛道论难名册全录》么?”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慧光吼了起来,僧帽落地。正月寒风之,滚圆的光头冒出缕缕热气。
“那次论难可是蒙哥和忽必烈都亲临的,以蒙古人的习惯,肯定都要记下来都有哪些人见过这二位大汗呀。”钱逸群言之凿凿,不容置疑,让人不由信了五分。
至于蒙古族那个连字都取材于藏的民族,为何会有如此严谨的记录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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