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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文集-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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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这部书可以结束了,书里的大部分人已经或渐渐走向死亡。
充满无耻谎言、幻想冒险、挥霍无度、实验挣扎、骚动浮躁、彷徨不安、无所适从、无可救药、忧郁没落、蛊惑人心、自相矛盾、希望失望、信口雌黄的骗子、残酷血腥的杀戮、对自身生存环境毁灭性的破坏、支离破碎的学派(再没有任何——个世纪,像二十世纪充满那样多的理论、学派)……的二十世纪,终于过去了。
留给下个世纪的这盘残棋,真是一盘臭棋。
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可那已经不是臭为的事了。
某年某月某日,吴为死了。此时此刻,许多,人和她一样离开世界;此时此刻,也有很多孩子诞生。
这日子于他们一生,都是一个难忘故事的开头或结尾。
不过吴为死得很轻松。
不知是不是受了叶莲子的启发,当护士发现吴为死亡时,也发现她拔掉了赖以支持生命的所有管子。
天高了,云淡了,夏天过去了。
树还绿着,吴为却要走了。
这就是死亡。
像潮水从海滩上退去,她的魂魄也正是这样从躯壳里退去。
像鱼儿游回大海,那生命的始地。像提琴上的最后一个和弦,弱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无论如何,吴为是幸运的,不谈此生幸与不幸,在选择死亡的方式上,她终于、至少保留了生命的尊严。
最后的吴为,并没有像濒临过死亡的人所描叙的那样——踏上死亡之旅,穿过时光隧道,回放一生。
她的魂魄只在一处毫无意义的地方飘过——当她还算年轻的那一年,为胡秉宸离婚案接受法院调解,事情结束之后,出得门来,发现下起了大雨。她躲在一栋大楼的廊子下,对着雨幕发呆,搞不清自己是躲雨还是不想挪动。一支日本歌曲穿过雨幕断续飘来:我死了,不会有人为我流泪,只有屋后树上的蝉儿,为我失声悲鸣……
小时在五丈塬武侯祠外占卜的一卦,也飘然而至。
确如卦上所说,吴为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不过在人世客串一把,体验一次“活”的滋味,所以她不能胜任任何正式的角色。比起那些到世上真活一世的人,她真说不上认真,总有逢场作戏的味道。
她从来没有与这个世界真正和谐过,大部分人与她只是擦肩而过,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她的心,尽管她从未蓄意拒绝。胡秉宸并没有真正得到过她。就这个意义上来说,吴为欺骗了胡秉宸。
人们想要通知她的亲友,翻遍她所有的遗物,也没有找到一个亲友的电话或是地址,凡与文字有关的东西都没找到。这个与文字结缘几十年的人,死的时候和文字彻底决绝了。
倒是有禅月的来信,可是只有信纸没有信封。人们无法不怀疑,是吴为自己,截断了联系人间的所有渠道。
这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工作?是吴为发疯之前还是之后?
她到底疯了还是没疯?
这个不论婚生子或私生子一个都不少的女人,如此一干二净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断然拒绝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垂怜或饶恕。
对这个世界,还有比这种仇恨更深的仇恨吗?
一九八九年…二○○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后记
我不过是个朝圣的人,
来到圣殿,
献上圣香,
然后转身离去。
却不是从来时的路返回原处,
而是继续前行,
并且原谅了自己。
于二○○一年秋
母亲逝世十周年即将到来之时
张洁简介
张洁,女,196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市作协专业作家,国家一级作家。 1978年始发文学作品,著有长篇小说《沉重的翅膀》(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无字》(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中篇小说《祖母绿》(获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森林里来的孩子》(获第一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等,是我国第一个荣获长篇、中篇、短篇小说三项国家大奖的作家。另有短篇小说集《爱,是不能忘记的》、中篇小说集《方舟》、长篇散文《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以及《张洁文集》(四卷)等。
曾获1989年度意大利马拉帕蒂国际文学奖。 1992年被选为美国文学艺术院荣誉院士。作品已被译为英、法、德、俄、丹麦、挪威、瑞典、芬兰、荷兰、意大利等多种文学出版。
无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沉重的翅膀(第二届茅盾文学奖)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我们这个时代肝肠寸断的表情
知在(最新长篇小说)过不去的夏天
拣麦穗漫长的路
人妖之间谁生活得更美好
我的第一本书爱,是不能忘记的
第一章
一
叶楷文绝对是让癞皮狗咬上了。
被癞皮狗咬上是什么感觉?
虽然不会像被藏獒、或牧羊犬咬上那样,一口就能让你命赴黄泉,可让癞皮狗咬上,难道就能好到哪儿去?
那是漫无止境的持久战,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持久战的最后结果,败走麦城的绝对是你,而不是那只癞皮狗。你不得不怀疑,它们是不是全读透了毛泽东先生的《论持久战》,并深得其髓?
又像与女人分手。理由不太充分,自己优柔寡断,而对方又没置你于死地、逼得你不得不上梁山,想要一刀两断的恋情反倒拖泥带水,纠缠不清。于是那段已然变味儿的恋情,就不止是寡淡,而是变馊、发霉,直至长出白毛。可最后做你老婆的恰恰是她,而不是你爱得要死要活的那个女人。
狗和狗是不一样的,女人和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事情常常就是这个样子,你越是腻烦的东西,偏偏与你纠缠不休,“腻烦”这个词儿就是这么来的,如果触摸、触摸它们,就会感到它们的确有一种黏稠的质感。
说不定自此以后,叶楷文会研究、研究这个其貌不扬的词儿,在人们生活中的深远影响。
这次回程,并没有频繁转机,而是直接从北京飞回纽约,可是叶楷文三次把这幅屁画忘在了一切可以忘记的地方。
在北京机场check—in的时候,这幅画被他忘在了check—in的台子上。美国航空公司的航空小姐,很快就在候机厅里找到他,然后是完璧归赵,还给了他一个很有文化内容的微笑。现在是个人都自以为对中国文化有所了解,并以此为荣。如果叶楷文当时没有如此不敬地胡思乱想,很可能会找个理由、撒个谎,说那张屁画不是他的。
第二次他把这张屁画忘在了入关处,还没等他转向提取行李的路口,那位海关先生就叫住了他。就像画里卷着伊拉克人的定时炸弹,声色俱厉。
最后,忘在了提取行李的行李车上,这不,机场的工作人员又给他送回来了。
有时他觉得美国人过于负责,若想丢弃一件什么东西,怎么丢也丢弃不了。有一次从纽约去欧洲,天气突然转暖,而他还穿着一件羽绒夹克,于是就把那件羽绒夹克一再忘在候机厅的椅子上,说“一再”,是因为那些具有非常责任心的工作人员,不断提醒他忘记了自己的夹克。
这次大概是那位守在行李车旁的黑人老头多事。租用行李车的时候,没有三块零钱,只好在自动收款机里放进五块纸币,等着找钱那一会儿,让黑人老头记住了他。尽管无数中国人定居美国,毕竟一个黄面孔与一个白面孔相比起来,还是非同寻常。
所以,当人们发现行李车上的画卷时,黑人老头很容易想到他可能就是失主,加上正事不顶劲,办起杂事却游刃有余的FBI,找到这幅画的失主并不难。
如此这般解释,被这张屁画缠上的缘由未尝不可。
其实有些事情没有理由,而是非如此不可。
叶楷文没那么混账,也不是对这张屁画嫌弃到非丢弃不可的程度,而是没有拿它当回事儿,但从无论如何也将它丢弃不了的迹象看来,他就是不想拿它当回事儿也不行了。
“对不起,盒子有些破损,不知道原来就是这个样子,还是我们保存得不够好。”机场的工作人员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他年轻的脸,整个就是一盘阳光照耀下的向日葵。
是道歉还是开脱?即便保管不善、盒子破损又怎样,叶楷文根本就不介意,也不会和航空公司计较什么。
无意之间一抬头,叶楷文的心一动,方才还是明晃晃的一盘向日葵,眨眼之间变成了深秋的一轮残荷,怎么看、怎么像是送他这幅屁画的那位老先生。叶楷文摇了摇脑袋,想,自己大概花了眼,明明一个年纪轻轻的白人,怎么会变成北京的那位老先生?
叶楷文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地活了几十年,这种生活让他得以从诸多“纠缠”中解脱,为此他还小有得意,尤其在看到周围的人,被许多“纠缠”烦恼不已的时候。可这件不大不小的事,让他感到了摆脱什么,并不十分容易,除非脱离这个人际社会,可是作为一个人,谁又能摆脱这个人际社会。
定睛再看,又的的确确是那个给他送画的、年纪轻轻的白人。哎,不是自己花眼又是什么。
“没有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叶楷文语调有些游移、神色有点恍惚地说。在肯定自己眼花之后,叶楷文的两道目光,仍然满怀狐疑地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
刚才还在想,“其实有些事情没有理由,而是非如此不可”,看来过于武断,就老先生那张突然重现的脸来说,哪里是没有理由。
不过,那张脸的确是重现、而不是他花了眼?叶楷文不能肯定。一贯遇事不惊,不大喜欢与“过心”这种字眼挂钩的叶楷文,不但优柔寡断起来,竟还有了一些挂心的感觉。
二
叶楷文很快就会知道,“没有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的说法,是大错特错。
三
说起来,这幅画来得有点怪。
如今叶楷文有了钱。
而且循规蹈矩,来路干净,与早年那些同窗费尽心力赚的钱相比,真可以说是心安理得。
有钱之后,就想在北京买个四合院。父母已经进入老年,自己常年不在他们身边,难尽孝道,如果能为他们安度晚年创造一点条件也好。
除了供父母安度晚年,叶楷文还有个打算,开办一所私人博物馆,也算没有白白辜负内己多年的收藏。
如今在北京买个有气势的四合院极其不易,且价格昂贵,好在他如今有了这个经济能力。
终于在后海看中一处,典型的清代四梁八柱、砖木结构,特别门楼上的镂空砖雕,极其精美。庭院里花草繁茂,绿树成荫,竟还有两棵玉兰、一棵海棠。
那是几套院的大宅子,每重院都有东西厢房,中院上房为九楹,何等的气派、敞亮。虽比不得乾隆宠臣和坤府邸一路十三进的壮观,町这样的规模在京城怕也难找了,办个私人博物馆足矣,风格、韵味与他的收藏很是对衬。
再说一路十三进的府邸即便有,能卖给私人吗?当局终于认识到保护文化遗产的意义,算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所有手续都已办齐,只有跨院一间小偏房里住着的那位九十多岁老人不肯搬离,再高的搬迁费对他也毫无诱惑。
按老人的说法,他没有多少日于了,不想搬动。
叶楷文与老人见了面。清雅的面庞,高高的颧骨,深凹的眼窝——他不想说就像一具风干尸——无一不在传递着远年的,与现而今的人间毫无关联的、也不肯苟同的过去。
孱弱的身胚,颤颤巍巍,如一只即将沉没的破帆船,从未有过平定的瞬间。说起话来,气息之微弱、声音之飘游,几乎难以送达与之对面交谈的人。
这还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躯体吗?
诚如老人所说,他的确没有太多日子了,是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叶楷文并不介意有没有人死在这个宅子里,追究起来,哪一处老房子里没有死过人,说不定还是凶死。
何况他对老人印象非常好。说不上是枉下 结论,谁能马上给初次见面的人下结论,说他好还是不好?单说这样一张没有目的脸,现在已不多见。也只能说这是一张没有目的脸,有没有别的,他怎么知道。
而叶楷文本人,或是他的父母一时又搬不进来。
院子虽好,却破败得一塌糊涂。这就是中国建筑的遗憾,统统都是砖木结构,砖木结构建筑的寿命能有二百年就算不错,像故宫那样的建筑,能够苟延残喘到如今,也是不断维修的结果。
如果不进行大修、特修,以及安装现代生活所需要的上下水道,供电、供暖设施,是无法进入文明生活的。这些事情办下来,怎么也得一年……于是他对老人说:“别担心,您就住这儿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真的,喜欢诗词的父亲没准还有了一位谈话对象呢。紧接着又哂然一笑,他怎么就能断定此人可以谈诗论画呢?
老人也不说谢,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只是在叶楷文又来院子勘察时,请他进了那间偏房。
房子里有一股怪味儿,叶楷文不由地抽了抽鼻子,可这种怪味儿又不仅仅是气味,游移、腐旧、戒忌……说不上来,至于摆设,简陋而又简陋,与这个仪态万方的院子以及老人的儒雅风度极不搭调。
老人开门见山:“我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也不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关照,而是觉得你就是那位我该托付的人。”
于是返身从同样摇摇晃晃的木桌上,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个画筒,又从画筒里抽出这幅丢了三次也没丢掉的屁画。
以叶楷文见过、经手过的画来说,这幅画的出身不但谈不到“名贵”,简直就不值得过眼。
对于古董、书法、绘画的感觉,叶楷文如今是得天独厚。
说的是如今。
想当初他与古董、绘画,毫无牵连、一窍不通,也绝对不会答应一个不知底细的老头子,在自己的房产里住下来,谁知道他的日子是不是真不多了。
他不似鉴定行里的那些人,强记硬背历代著名书画家的姓名、字、号、别号、印章特点;无时不在揣摩如何识别印章:大篆、小篆、鸟篆、金文篆刻;纸、绢、墨、裱不同年代的特质……其实,从题、跋、序、印记这些细节里,往往就能找到伪作的蛛丝马迹,比方那些有意模糊的印章。还有更为拙劣的伪作,有幅所谓郑板桥的竹、字,一幅中楷六尺条幅,上面居然有几百个字,首先风格就不对……这样的赝品,还用得着费心思去评断吗?
再说这些细节,如今都可通过技术手段解决,何必用那个死劲。
最简便的办法,就是用软X光测试一下。软X光光波较长,穿透力较弱,中国字画上又常有印章,印泥中含有的金属汞,在软X射线下便会显现。那些年代久远、在目测中销声匿迹的印章,便将无处销遁,从那些重现的印章中,自然可以得知有关画作真伪的信息以及它的若干历史……
鉴定水准的高低,其实决定于鉴定者本人的素质。除了需要具备一定的经验,关键是把握艺术品的神采,这才是鉴定的最高境界。
假画固然可造,但绝无意境,不必多费手段,着眼便知分晓,这种精神上的分野,是过于功利的现代人,越来越无法跨越的高度。
也就是说,一个好鉴赏家应该是一个好艺术家。
而做一个好艺术家容易吗?
叶楷文不能说自己是一个好艺术家,他只能说,不知什么缘由,突然之间自己就具备了这种辨别真伪、优劣的直觉、禀赋。
这种突如其来的直觉、禀赋,有时让叶楷文相当不安,从他的经验来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总有一天他得为这种突如其来的“便宜”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无从得知。叶楷文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
比如他突然就不能做爱了,好不容易有个就要谈婚论嫁的女人,就因为他的床上功夫突然消失,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现在的女人,对待性、金钱、房产、地位等等,但凡一切可以用戥子秤量的东西绝不含糊,绝对不会为抽象的爱情,不要说付出、哪怕是少收成一丝一毫也不可能。
他极不情愿地凑过去,敷衍了事地赞了几句。
老人说道:“我知道你不待见这幅画,谁也不待见,要是谁都待见,它的下场早不是这样了。画给你了,分文不取,只有一个条件……”
叶楷文不免好笑,想,这样一幅屁画,居然还好意思谈钱。
老人接着说:“我知道你想什么,风物长宜放眼量……只是有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丢了它。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你,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神乎其神得很。这样一幅屁画,值得如此郑重其事、大惊小怪?
他似笑非笑地接下这幅画,心想,人一上了岁数就有点失准,希望自己老的时候可别这样。
四
机场送货的工作人员走后,叶楷文随手就把画筒扔在了墙角。
力气用得大了一点,这一扔,本就残破的画筒开裂了,画卷从画筒里掉了出来。
比起在北京看到它的时候,这幅屁画似乎又残旧了许多,而且有了水渍,不知是否曾被雨淋,或是有人不小心将饮料打翻在上。
于是画面一角翘了起来,怎么,下面似乎还有东西……过去看看仔细,原来下面还有一张画。
这当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古人也好,倒腾书画的商人也好,经常如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见冰山一角,叶楷文后背的汗毛霎时竖了起来。
就像谁将一把寒气逼人,凌厉无比的刀架在了他的后颈上,可又不急于切下,只将锋利的刀刃,在他后颈上游来游去。那刀刃似乎在深深地呼吸着他的肌肤、血液的气息,并在这呼吸中辨识着什么。
又像面对一位他追逐已久的美人、此时却变作厉鬼在缭绕的云雾中忽隐忽现、似见非见,而事实上,他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女人。
明明面对的是一幅画卷,和女人有什么关系?怪不怪?他那突然失去的、对女人的感觉,似乎又突然回来了……
五
其实叶楷文涉“性”甚早。
也曾向若干女同学许下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诺言,最后都未修成正果。不是他背叛了诺言,即便他履行自己的诺言,她们也不肯嫁他了,毕竟当时青春年少,不知深浅。
叶楷文既没考上大学,也没走上仕途,更没有找到赚大钱的门路,最后又与太监无异,哪个女人嫁给他,不是自找苦吃又是什么!
不提太监那档子事,自龟兹“串联”回来,比起从前那个动辄宣讲唯物主义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又像占卜人那样,经常着三不着两地预言些什么,好比五塔寺的哪块石头缝底下有个小乌龟,活的。
同学们果然就在那里挖出个小乌龟,活的。
也有不灵验的时候,比方那次说是梦见了某某,并且情绪低沉,因为叶楷文说是梦见谁,谁便不久于人世。结果呢,那位某某不但没死,活得还挺滋润……
从前叶楷文可没有这么神怪。
起初同学们都以为他是穷开心,因为他从来说话没正经,喜欢正话反说,所谓的冷幽默。
长此以往,大家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叶楷文可能真出了毛病。
文化大革命的气数,终有一天如风流逝、如云散去,一旦恢复高考,同学们立即与革命“拜拜”,掘地三尺、八方搜寻当年丢弃烧毁的那些书本,纷纷追求曾经鄙夷的功名去了。
叶楷文呢,一直没有正经的工作,有时摆个小摊儿倒买倒卖服装,有时给什么单位打杂、看大门……别看没钱,有次喝醉,竟用几张大钞,点了香烟。
等到来了钱,十块钱都别想从他那里抠出来。一位哥们儿得了癌症,最后不治身亡,留下妻小,连发丧的钱都凑不齐,还是同学们凑的。找他出把力,曾经慷慨的他不但不肯,还说:“我还想留着钱买啤酒呢……哼,等我死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凑钱发丧呢。”
对自己的“曾经”,也充满了怀疑。
那是他记下的笔记吗,跟模范青年似的;
曾经作为青春祭而保留的女人情书,如今看起来,就像网上那些小男女的帖子,那样的“文艺”,那样的酸文假醋;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些“文物”,笔记本、纪念册、毕业留言簿、女人的情书等等,付之一炬。
有位红卫兵战友,向人谈起当年他们这个组织为何命名“红卫兵”的往事,说:“就是保卫毛主席的红色卫兵。”
曾经比谁革命都彻底的叶楷文插科打诨说:“毛主席用得着咱们保卫吗,逗咱们玩儿呢吧,指不定他老人家在中南海里,如何掩嘴唿噜而笑呢。”
……
对自己这些本质性的变化,叶楷文并非无动于衷,也曾想了又想,可就是想不出眉目。如果非要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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