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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达穆斯林的葬礼-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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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他们并排坐在襄球剧院的观众席上,等待《雷岩》(Thunder〃Rock)的开〃演。这是奥立佛事先买好的票,为了和梁冰玉在一起,他把这一天安排得满满的。梁〃冰玉本来没有一点儿看戏的兴趣,奥立佛却百般煽动,说这个戏正在走红,不可不〃看,她也就随着他来了,无非是消磨几个小时的时间嘛,反正她的头脑空空,也没有〃更重要的事儿可做。戏还没有开演,她愣愣地望着那低垂的大幕。奥立佛没话找话,〃还在喋喋不休地议论刚才〃上海楼〃的那一顿美餐:〃梁小姐的思乡之情多少得到一〃些安慰了吧?没出伦敦,你等于回了一趟中国!〃〃〃〃
〃不,这使我更想家了!〃梁冰玉却说,〃这里的中国馆子没有多少中国味儿,〃只不过徒有虚名,唬唬你们这些外国人罢了,远远不如我们北平的东来顺、南来〃顺。。。。。。甚至还不如我们家里的家常便饭呢!〃〃〃〃
〃噢!〃奥立佛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景仰,〃可惜我没有这样的口福!如果〃人生真的有来世的话,下辈于我一定投胎到中国去!〃〃〃〃
〃何必要等到下辈子呢?等战争结束了,你就可以去了。那时候,请你到我家做〃客!〃梁冰玉那神情仿佛是在北平作为主人邀请奥立佛,她有意把〃我家〃这两个字〃的语气加重了,以求得客居海外的人所特别需要的心理平衡,并且巧妙地提醒奥立〃佛,他们之间是有一条不容忽视、不可逾越的界限的。〃〃〃
无奈痴情的奥立佛根本看不出〃眉眼高低〃,他把梁冰玉的暗示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去理解,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啊,太美好了,那将是我终生难忘的旅行!〃〃〃〃
梁冰玉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个人怎么是个点不透的〃傻小子〃呢?他们之间,可〃以用英语和汉语自由地交谈,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
大幕徐徐拉开,戏开演了。观众席鸦雀无声,人们被慕名已久的精彩演出所吸〃引,奥立佛也不再唠叨,注意力进入了剧情。戏的主角是两个管理灯塔的美国青年,〃写他们各自不同的人生追求和苦闷。一个消极沉沦,一个奋发进取,相互矛盾的性格〃发生撞击,迸射出火花,似乎使奥立佛得到了某种启示,他激动了!梁冰玉却茫然不〃知台上所云,无动于衷,美国人的生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脑子里翻腾的是大沙燕〃儿、东来顺、北平、战争。。。。。。〃〃〃
突然,剧情发生了奇特的进展,那个激进的青年不甘于碌碌无为的平庸生活,要〃动身到遥远的中国去投身反侵略战争!〃生命?在中国才有生命,因为善和恶正在那〃里搏斗!〃舞台上在呼喊,梁冰玉被震撼了,忘记了这是在伦敦的寰球剧院,仿佛又〃回到了沸腾的燕大校园。。。。。。〃〃〃
那时候,她和同班同学杨深正处在热恋之中。当爱神的箭矢第一次向少女的心袭〃来的时候,她是毫无抵御能力的,风度翩翩、品学兼优的杨琛突然闯入了她平静的生〃活,在她心灵的湖水中荡起了梦一样的涟漪。她没有勇气告诉奇哥哥和姐姐,却无法〃躲过同学们的眼睛,因为她一直被众多的男生所瞩目,而她那冷若冰霜、旁若无人的〃高傲又使他们望而却步,一旦发现被杨琛捷足先得,这难以保守的秘密就公开地流〃传。她惶惑、羞涩地躲避人们的窃窃私语和探询的、挑衅的目光,却又被幸福所陶〃醉,〃我为什么不可以爱?〃她在心里质问一切人。如果没有后来的一切,也许她会〃和杨琛终成眷属,像世界上许多人一样,初恋的恋人就是终生的伴侣。但是,当战争〃的风云逼近北平,未名湖沸腾了,善和恶在搏斗,各种人物都在人生的舞台上显出了〃自己的嘴脸!突然有一天,一位曾经带头上街游行、散发抗日传单的同学被捕了,愤〃怒的同学们涌向警备司令部去请愿、抗议,却意外地在那里发现了杨琛,原来正是平〃时沉默寡言、不问政治的他,向自己的同胞投出了暗箭!屈辱和悔恨击碎了梁冰玉幼〃稚的梦,击碎了一个少女最初的、珍贵的爱,她不敢再面对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无〃法向任何人表白自己的冤屈,她曾想投进未名湖了结一生,但清澈的湖水也洗不尽她〃蒙受的耻辱!结束吧,让过去的一切都结束,她怀着对爱的悔恨和对生的恐惧,朝着〃茫然不可知的目标,跟着韩子奇踏上了逃遁的路。。。。。。〃〃〃
她哪里知道,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避心灵的创伤,它将永远追踪着她,〃折磨那一颗破碎、冰冷的心。现在,那个被捕之后惨遭杀害的同学仿佛又复活了,站〃在寰球剧院的舞台上向她呼喊,声讨那个罪恶的灵魂,而那正是她爱过的人!爱,那〃幼稚的爱、蒙昧的爱、错误的爱、毁灭了自己的爱。。。。。。痛苦和悔恨在撕咬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伦敦还是在北平?是活着还是死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奥立佛的腕〃子,抓得紧紧的,仿佛是一个跌入深渊的人死命地抓住一根树枝。。。。。。〃〃〃
〃梁小姐。。。。。。〃奥立佛被这意外的举动弄得突如其来地兴奋,他轻轻地呼唤着〃她,把自己的手按在她那只清凉滑腻的手上,轻轻地抚摩。。。。。。〃〃〃
梁冰玉突然被惊醒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狼狈地把手抽出来,〃奥立佛,〃别。。。。。。〃〃〃〃
〃戏让人大激动了!〃奥立佛讪讪地说,不敢转脸去看她,眼睛望着台上,心却〃在怦怦地跳。〃〃〃
〃这戏太悲惨了,让人。。。。。。受不了!〃〃〃〃
〃悲惨?我怎么没觉得悲惨呢?〃〃〃〃
两个人此刻想的完全是不同的心事!〃〃〃
戏继续演下去,那个到中国去的青年一去不回,另一个青年留了下来,沉浸在无〃限的烦恼之中,自己折磨着自己的灵魂。啊,经受这种折磨的岂止是他呢?梁冰玉心〃想。她甚至无端地疑心这个戏是专门为她写的,让她远离燕大之后也不能逃脱心头的〃重压,把她已经麻木的伤口又重新割出血来!〃〃〃
一个美丽的姑娘出现在舞台上。九十年前,维也纳的一家人在沉船中遇难,他们〃的女儿成了落水鬼,舞台上的这个姑娘就是那鬼魂。算起来,她如果活着,已经是百〃岁高龄了,可是那鬼魂仍然是个娉娉婷婷的少女。她死得太惨了,太早了,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人生,还没有得到过她本应得到的爱,她〃鬼鬼祟祟〃地来到人间,向人〃间讨还爱!像中国《聊斋》里的许多鬼故事一样,这个女鬼化成人形,〃缠〃上了那〃个管灯塔的、沉沦的青年,逼着他献出热情,用爱去拥抱人生!〃〃〃
真主啊!梁冰玉在心里感叹着,为什么天涯海角也有这样的鬼故事,也有这样执〃迷于爱的冤魂?这个在水中早夭的维也纳女孩,为什么不在那个永恒的世界里让灵魂〃享受纯洁的静穆,偏偏眷恋这个令活人厌倦的人间?啊,你还没有尝到过爱的苦涩,〃爱的可怕,你根本就不知道爱是比死更令人恐怖的渊薮!〃〃〃
尖厉的警报声隐隐从剧场外面传来,被鬼魂勾住了心的观众似乎忘记了外边的世〃界,毫无反应。大幕却突然落下了,观众被从剧情中赶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幕里面走出微笑着的剧场经理,他向着观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原谅我打扰了诸位!我不得不遵照官方规定报告大家:现在外面正在发空袭〃警报,观众中如果有人要进防空壕,请即刻退席!〃〃〃〃
观众席上纹丝不动,回答他的却是一阵自信而愉快的笑声。剧场经理微笑着退〃去,大幕重新拉开,维也纳鬼魂和管灯塔的美国青年又上台了,死去了九十年的鬼魂〃竟然能使活着的人忘却死亡的威胁,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梁冰玉被这个鬼魂攫住了心,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好像都是朝着梁冰玉说〃的,刺痛着她,折磨着她,煎熬着她,她陪伴着鬼魂,痛苦地走向戏的尾声。。。。。。〃〃〃
爱毕竟是艰难的,维也纳女孩的幽灵终于没有得到她所向往的一切,恋恋不舍地〃离开人间,又回到她那冰冷、黑暗、永恒的鬼的世界中去了,临别之前,她深情地拥〃抱着她所爱的那个管灯塔的青年:〃我多么羡慕你这个活着的人!你有权利生活,有〃权利爱。。。。。。〃〃〃〃
大幕沉重地落了下来,观众席上寂静无声,沉浸在最后一幕结尾的肃穆气氛之〃中。等到大幕再次拉开,剧场上灯火通明,鬼魂和她的恋人微笑着登台谢幕,观众才〃突然回到现实世界,爆发出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走出寰球戏院,太阳还没有落,挂在伦敦的西方,像个温暖的、巨大的蛋黄,缓〃缓地下沉。暮霭升起来了,人行道旁的栗树轻轻地飘下落叶,一片,两片,在梁冰玉〃的脚下沙沙作响。空袭警报早已解除了,仿佛这个世界没有经受任何惊吓,伦敦还是〃那样安详,双层的公共汽车照旧沿着自己的路线奔去,胁下夹了公文包的男人照旧按〃昨天下班的时间回家去,推着婴儿车的妇女照旧踏着落叶,在斜阳下散步。不认识的〃人甚至在擦肩而过时还有闲心开个玩笑:〃刚才的警报拉的时间太长了,这样的噪音〃有得健康!〃〃是的,多此一举!〃似乎是埋怨政府捉弄了他们,或者英国人个个都〃是那种〃断头台上逗蛐蛐儿〃的人,把死亡根本不当回事儿,和死神见面也乐嗬嗬〃地!〃〃〃
梁冰玉还在想着那个女孩,那个盘桓在她脑际的凄楚的幽灵。剧场里的三个小〃时,使她仿佛经历了一生,人生为什么这么艰难,这么痛苦?〃〃〃
奥立佛也还在为刚才看过的戏而激动,不过,他所受的感染不是分离的悲哀,而〃是爱的激情。〃刚才拉警报的时候,〃他说,〃如果剧院整个崩溃了,我粉身碎骨〃了,也很感到幸福的!〃〃〃〃
〃啊?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和我在一起!〃〃〃〃
〃啊,不,奥立佛,不要说,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梁冰玉突然被惊呆了。〃〃〃
〃为什么不?我是一个活着的人,有权利生活,有权利爱!〃奥立佛的一双黑眼〃睛迸射着炽烈的火焰,在他胸中积聚了三年的情感,一旦冲出了口,就再也收不住〃了,〃冰玉,梁小姐,你知道吗?我爱你!自从你第一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被你〃征服了,我只属于你!从那一天起,我的生活才有了意义,有了欢乐,有了希望。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为什么我对所有的金发碧眼的姑娘都不屑一顾?原来是命运让我〃等着你,它把你从地球的东方送来了,不管是上帝还是真主的安排吧,这是天的意〃志!〃〃〃〃
这个小伙子!他既有东方人的含蓄,也有西方人的袒露,现在,也许是维也纳的〃鬼魂附了体,他的含蓄让位于袒露,面对这个使他爱得发狂的姑娘,他置一切于不顾〃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么一大串,也不管是在何时何地。夕阳的斜晖把他全身都染成了〃金黄色,像一团熊熊的火焰!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从他们身旁蹒跚走过,含着微笑〃朝这边看了一眼。虽然他们听不懂中国话,但也完全可以理解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老头儿的目光仿佛在说:这小伙子太性急了点儿,唉,我们也有过这种〃时候!〃〃〃
奥立佛遮住了西边的阳光,他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姣小的梁冰玉整〃个被埋在这阴影之中,她那淡青色的衣裙、白色的帽子、象牙色的肌肤,在天光的反〃射下,像一块晶莹的冰,突然而来的感情风暴的冲击使她恐惧,使她冷得发抖,一双〃惊慌的大眼睛望着奥立佛:〃不,奥立佛,不。。。。。。〃〃〃〃
狂热的奥立佛伸出那双铁钳般强有力的手,摇晃着她的肩膀:〃为什么不?为什〃么不?是'亨特珠宝店'配不上'奇珍斋',还是我本人配不上你?〃〃〃〃
〃不,不。。。。。。〃〃〃〃
〃那么,是因为我的血统吗?你总不会有西方人的那种陈腐的偏见吧?他们看不〃起黑人和黄种人,也看不起欧亚混血的人,就因为这一点,我的同学曾经吃过我的拳〃头!可是,你是中国人啊,和我母亲一样的中国人,我的身上也流着中国的血液,中〃国也是我的祖国!〃〃〃〃
〃奥立佛,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我呢?是因为这儿不是你的家吗?不愿意当黄种的〃英国人,我们可以一起回到中国去!〃〃〃〃
梁冰玉感到全身酥软了,血流凝滞了,心脏麻木了,灵魂腾空了,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片树叶,毫无抵御能力地在空中飘荡,只须一丝微风,就可能坠入深渊!奥立佛〃正向她伸展着双臂,他那张涨红的脸,辐射着炙人的男子汉的热力;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燃烧着爱情之火。拒绝这样一个为她献出一切的男人,需要什么样的力量?〃〃〃
〃那么,你答应我了?〃奥立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我看得出来,你答应〃了,这是中国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无言就是默许!〃狂喜使奥立佛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他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软绵绵的梁冰玉,向她垂下头,送过热血沸腾的嘴唇。。。。。。〃〃〃
梁冰玉突然觉得这张逼过来的面孔就是杨琛!也是这样燃烧的目光,也是这样狂〃热的语言,使一个少女无力抵挡、无处躲避,在茫然的〃无言〃中被他俘获了!啊,〃他又来了,追到英国来了,这个〃爱〃的魔影!梁冰玉战栗了,又一次灭顶之灾向她〃降临,要把她吞噬!〃不!〃她那柔弱的手臂奋力反抗,把面前的恶魔推开!〃〃〃
毫无戒备的奥立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踉跄地站住脚跟,眼睛里迸射出无限〃的惊异和哀伤,〃梁。。。。。。梁。。。。。。〃〃〃〃
〃啊,奥立佛!〃梁冰玉无力地靠在身边的栗树干上,犹如一只断了线颓然坠落〃的风筝。被她推开的不是杨琛,而是奥立佛,无辜的、可怜的奥立佛!但这又怎么样〃呢?梁冰玉那颗受过伤的心灵,已经把爱的门户永远封闭了,无论是谁,也难再把它〃敲开,〃求求你,奥立佛,不要逼我!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但不可能成为恋〃人!〃〃〃〃
〃为什么?为什么?〃奥立佛像个不甘败北的角斗士,又气喘吁吁地卷土重来。〃〃〃
是啊,为什么呢?梁冰玉无法回答他。杨琛的伪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没有出〃卖自己的同胞,没有加害于任何人,他对于梁冰玉没有欺骗,只有爱!三年来,他一〃直在默默地爱着她,关怀着她,照顾着她,每当她回到亨特家楼上自己的房间,总是〃看到奥立佛给她送来的鲜花,三年如一日,她的窗台上开着不败的花朵。现在,奥立〃佛终于勇敢地向她表露了爱,难道这是什么罪过吗?他没有爱的权利吗?真遗憾啊,〃奥立佛,你为什么不把这种真挚的爱去奉献给别的姑娘,而偏偏要奉献给她?你决不〃会得到甜蜜的报偿,而只能会被拒绝;你并不理解这个中国姑娘,失败的初恋所留下〃的创伤使她把爱情看成罪孽,在心中筑起一道怨恨的墙,和爱情永别了!〃因〃为。。。。。。〃面对奥立佛的追问,她怎么回答呢?〃因为我不但是个中国人,还是个穆斯〃林,是个信奉真主的回回,在我们之间有一条不可跨越的界限!〃她终于退到了最后〃的防线,也许只有这才可以阻挡奥立佛的进攻?而在这一刻,她的心灵又遭受了重重〃的一击:同样的话,她对杨琛也说过的,却并没有奏效,杨琛发誓〃我也可以信仰真〃主〃,她妥协了。。。。。。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多情和软弱,使她轻信了那个不堪信赖的人,〃才遭到了真主的惩罚!〃奥立佛,不要跨过它,千万不要。。。。。。〃〃〃〃
奥立佛愣住了,这神圣的宣告使他打了个冷战,像是从烈火中突然跌入了冰河!〃但是,烈火还在他胸中燃烧,不可遏止,一秒钟的静默之后,火焰又在冲腾,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悲愤地呐喊:〃这是谁说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分成不〃同的民族和宗教,把我们隔开?宗教都是人编造的,世界上没有上帝,也没有真主,〃没有,没有!只有爱情!〃〃〃〃
〃奥立佛,真主会降罪的!。。。。。。〃梁冰玉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手臂从树干上滑〃落,天地在她的眼前旋转。。。。。。〃〃〃
〃梁小姐!〃奥立佛惊惶失措地奔过去,扶住她。。。。。。〃〃〃
在他们脚边啄食树籽的一群野鸽子,扑楞楞惊飞了,飞羽剪着秋风,发出一阵远〃去的嘶嘶声。他们回到家的时候,亨特太太正在准备晚饭。〃〃〃
〃晚上好,亨特太太。〃〃〃〃
〃你好,孩子。梁小姐,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
〃不,我很好,谢谢!〃梁冰玉极力做出微笑。〃〃〃
〃妈妈,下午我陪她去看了一场戏,是有关中国的,恐怕是看得太激动了,情绪〃受了刺激。〃奥立佛解释说。〃〃〃
〃噢!那应该好好地休息,读书就已经很辛苦了,还去看什么戏?奥立佛,你不〃应该出这样的主意!〃〃〃〃
〃是的,妈妈,都怪我,〃奥立佛忏悔般地说,他答应梁冰玉不把下午不愉快的〃争论告诉妈妈,但无法掩饰他的痛苦,〃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
〃请原谅,亨特太太,〃梁冰玉苦笑着说,〃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吃晚饭了!〃〃〃〃
〃你去休息吧,孩子。等一会儿我给你做一点儿爱吃的东西:鸡丝面、荷包〃蛋!〃〃〃〃
〃谢谢您,我一点儿也不饿。。。。。。〃梁冰玉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步踏上楼梯。〃〃〃
奥立佛想去搀扶她,却又胆怯地停住了。〃〃〃
韩子奇听见梁冰玉的脚步声,便从房间里迎出来:〃玉儿,你回来了?〃〃〃〃
梁冰玉无力地望了他一眼,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不祥的预感立即在韩子奇的脸上罩上了阴影,他急步走过去,轻轻地敲着门:〃〃玉儿,玉儿!〃〃〃〃
〃进来吧,奇哥哥!〃梁冰玉在里边说。〃〃〃
韩子奇推门进去,梁冰玉正和衣躺在床上,那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使韩子奇〃吓了一跳。〃〃〃
〃怎么,你病了?〃〃〃〃
〃没。。。。。。没有。〃〃〃〃
〃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也没有。。。。。。你别问了。〃梁冰玉转过脸去。那些事,她怎么向他说啊!〃〃〃
〃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韩子奇越发不放心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奇哥哥。。。。。。〃梁冰玉惶恐了,好像韩子奇已经窥见了她内心的秘密,头也不敢〃回地说,〃我。。。。。。遇到麻烦了,奥立佛向我。。。。。。求。。。。。。求爱!〃〃〃〃
这句难以出口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她感到自己的脸上滚过一层热浪!〃〃〃
〃噢?〃韩子奇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震惊了,他突然意识到,他面前的玉儿已经〃不再是小孩子,这个从三岁起就在他的照料和保护之下的小妹妹,已经是个大人了,〃人生道路上不可避免的一步来到了,奥立佛向她伸手了,要把这朵花儿摘走!想到这〃儿,韩子奇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孤独感、失落感,好像玉儿是在向他告别,从〃今以后,她将置于别的男人的保护之下,他们就再也不是一家人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三年来的相依为命,结束了,他现在身边惟一的亲人,将要离开他了!〃〃〃
窗台上,一束红色的麝香石竹花正在静静地开放,那是奥立佛送来的。三年来,〃无论玉儿在不在家里,她的窗台上总是摆着奥立佛从街上买来的鲜花。这决不只是为〃了装饰房间。点缀生活,这里边寄托着奥立佛的情感,这是爱,他韩子奇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呢?啊,也难怪,一个自幼漂泊的流浪儿,他早早地就饱尝了人间的苦难;〃投身梁家之后,温暖着他的是师徒兄妹之情和对玉石的迷恋;师傅的惨死激起了他强〃烈的复仇欲望,他忍受了屈辱和误解,完成了重振奇珍斋的艰难使命,在危难之后亲〃人团聚的悲喜交集之际,他成了壁儿的丈夫,师兄师妹变成夫妻,来得那样突然,却〃又是这个患难之家重新组合的必然结果、振兴奇珍斋的必由之路,他和壁儿都别无选〃择的余地。在这之前,韩子奇甚至在梦里都没有想到过,是苦难把他们拴到了一起,〃从此开始了艰难的创业。他们何曾有过花前月下的幽会、卿卿我我的恋情,何曾有过〃苦苦的追求和热烈的表白?在他的心目中,婚姻就是家庭,就是责任、义务、事业,〃而不懂得那种挂在花束上的〃爱情〃。中国〃玉王〃在他所醉心的领域之外,所知道〃的又太少了,他的情感太单一,太粗疏了。。。。。。〃〃〃
现在,奥立佛把爱的触角伸向了他家庭的一个重要成员,他保护下的一个孤女,〃韩子奇才突然被惊醒,也许,他早就应该觉察到的!〃〃〃
〃你,答应他了吗?〃他急于知道事情的结果。〃〃〃
〃没有,我。。。。。。拒绝了他。〃梁冰玉惶惶然,她不知道从奇哥哥这儿得到的将是〃安慰还是埋怨。〃〃〃
〃唔!〃韩子奇没有安慰,也没有埋怨,只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被搅扰的心绪似乎稍稍安定下来了,奥立佛没有成功,玉儿不会被他夺走!〃但是,事情又仿佛不是这么简单。。。。。。〃为什么?是你不喜欢他?〃〃〃〃
〃不知道,〃梁冰玉回答得含含糊糊。她的内心正在经受剧烈的风暴袭击,奥立〃佛和杨琛的两张面孔同时在她眼前闪现,一会儿重叠,一会儿分开,诱惑着她,威胁〃着她!她想统统忘掉这一切,却又做不到。面对着她所信赖的兄长,她多么想袒露无〃遗地倾吐心中的苦闷和抑郁,以求得援助和安慰?但是,当她抬头看着韩子奇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又害怕了,羞愧了,一种获罪感使她自责,不敢向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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