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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传-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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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渴望。

这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这是常常让我在梦中哭醒的面容呵――

我身子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眼中一种湿润温热的东西马上就要喷涌而出!就是你,就是你!――你怎么会那样随随便便地消失在山崖中,你怎么会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世上!天知道,没有了你,我却要怎样活下去!

我不住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听见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咽――我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白衣人大步向我走来,喊着我的名字,伸出有力的双臂要抱住我――

他却没有抱住我颤抖的身体。

我脚下一错,躲开了他的手臂。

在他充满诧异和不信的眼光中,我迷茫的眼中射出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我一字一句道:“你……是商少长,还是叶知秋?”

我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英俊的脸上慢慢现出一种痛苦之极的神情,仿佛我问的这句话如一把钢刀般重重插在他心上。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看清的犹豫,缓缓道:

“我是叶知秋……”他顿了顿,终究道:“但我……也是商少长……”

“你……”我身子晃了几晃,终于后背狠狠碰在木门上。眼前的景物仿佛都碎成片片,脑中无穷无尽的记忆却一下子都涌上心头。当我眼睛再次睁开,却已是毫无神采,我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原来,你是这样认识了我……”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有这样痛过,这种痛楚几乎要把自己活活撕成两半!耳边似乎从很远处传来不知是商少长,还是叶知秋的惊喊:“衣衣!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我咬紧牙关,泪珠自张开的大眼中簌簌落下,顺着脸颊流进衣襟――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发现的真相!一直想弄清楚的真相!可是……当我真的发现这真相时,却又如此痛苦……痛苦得我直想晕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怪不得,在叶知秋初在和月山庄时与我见面后,商少长便在不久后出现,如此轻易地发现了我的女子身份。

怪不得,叶知秋在发现我的女子身份后并未落井下石,反而对归云庄多加援手。

怪不得,我在梦中吟出的诗句,会被叶知秋谱上曲子咏唱,只因商少长武功惊人,不知有多少出没我的住处却能不为我所知的法子。

怪不得,叶知秋会送我明珠玉簪,与我同游秦淮……只因为他知道我是谁,更利用商少长的身份,知道我心中所想。

怪不得,当他们一个人出现时,另一个人绝不会出现!

叶知秋与商少长,在我心中曾同样优秀,同样卓尔不凡,一个是商人中的翘楚,一个是浊世中的公子。一个如月色般冷漠无情,一个却如阳光般灿烂温暖,可他们,却同样让人难以侧目,难以忘记……又有谁能相信这样绝对不同的两个人,居然是一个人!!

我嘴唇轻轻抖动,低声道“原来如此……在那个晚上,秦楼月追杀我时……那个出现在小轿中的‘叶知秋’,只是你的替身,是不是?”

商少长,不,叶知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还是在我泪眼注视下将头轻点一下,道:“是。”

我眼中满是错鄂、不敢置信和锥心的痛楚,定定地看着他,好不容易才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那么……这一年来……你都在骗着我,是不是?……”

我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神情。……在那么一瞬间,我多么希望他开口否认我的话。希望他开口否认我的一切!哪怕他只说三个字:你错了。

叶知秋终于开口,他只说了一个字:

“是……”

我只觉喉中一股血腥气直冲鼻翼,他说的这个字不啻如一把刀将我的心一下子挖了出来!我突然感到,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脆弱、不堪一击过,这样的现实,我实在无法冷静地承受!

于是,我终于昏了过去。

……你居然骗我,你居然这样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

……你宁愿一直编织千百个谎言,也不愿告诉我真相,是不是?你宁愿跳下崖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你可知那一刻,如果没有云逸扬,我早就也随你跳下崖底,做一个天下最最糊涂的糊涂鬼!你――你没有心!你的心是最冷的石头!

……衣衣,原谅我,我……

……闭嘴!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你这个天下最最懦弱的懦夫!

“……走开……你走开……”我紧闭双眸,头不断左右摆动,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流下,浸湿了绣花枕头。晕倒前的场景一遍遍地在我眼前闪过,但最后的结局,都是叶知秋墨色带着忧郁的眼神看着我,幽幽地道:

是……我骗了你……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叶知秋!商少长!你告诉我,告诉我!兰夜把我当作她的棋子,钱大宽把我当作他的棋子,我可以被所有人当作棋子!可――为什么你,你!你也竟将我当成了一颗棋子!

……不……不是的……这不是真的……

他会为了你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会为了你同最可怕的杀手组织相斗,他会为了你甘冒大险……白衣,白衣,你难道忘了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在你最需要人抚慰的时候,在你伤心沮丧的时候――这个男子都在你的身后给你别人没有给过你的温暖与爱护!他为你杀人,也为你救人,更为你求人!所有这些,你怎地便全都忘了?忘了?

……让我忘了罢……忘了罢……

……人正是因为不能忘却,才有了这许多不应有的无奈与痛苦……

我轻咳一声,眼睛慢慢睁开。待眼睛适应这昏黄的光线后,才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桌前一灯如豆,却不知我昏倒了多少时候。小绿坐在我床边以手拄颔,头不住向下一点一点,显是累得狠了,已是半睡半醒。见我一声轻咳,连忙睁开睡眼,三根手指搭上腕脉,柔声道:“白姐姐,你觉得好些了么?”

我勉强将头轻点,手指轻轻抬起,指向桌上茶盏。小绿会意,连忙伸手把我头慢慢扶起,将茶递到我口边。我就着她手中茶盏浅浅啜饮几口,觉得胸中烦闷之意稍减。便示意小绿依旧让我躺下。这抬头,喝茶,躺倒,我都是以眼示意,只觉四肢百骸如被抽空一般,似乎连说一个字也没了力气。

小绿见我躺好,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仍是一言不发。突然眼圈一红,哽咽道:“白姐姐,我……我真的没有骗你……”小绿抓住我的手,哭道:“白……白姐姐,我也是刚刚得知少长哥哥没有死……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他是叶……叶……”

我自被下伸出冰冷的手指,尽力想为她擦去脸上斑斑点点的泪水,轻声道:“傻丫头……哭什么……白姐姐怎么会怪你,我知道……我知道……咳咳咳――”几声咳嗽自口中逸出,却也是有气无力。我见小绿一边哭泣,一边不住用手背抹去眼泪,显是伤心无比。不由又轻轻劝慰几句,过了一会,道:“你……可是给我准备好了汤药,为我端过来罢……”

小绿稍止哭泣,看着我的眼神又惊又喜,她早知我自商少长坠崖后,从来不肯好好服药,今日此时却破天荒地要喝下药去,不啻是头一遭。小绿闻言,连忙将我慢慢扶起,把药碗送到我嘴边,见我大口大口吞下药汤,好似喝清水一般痛快,忙道:“姐姐慢些,这药苦涩得很呢。”

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面上现出一种异常疲累的神色,低声道:“好妹妹,你恐怕也累得紧了,好好回去休息罢。”

小绿看了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收拾好器具,刚走到门口,回身幽幽道:“白姐姐,你……你可是还不能原谅少长哥哥么,他一直照顾了你许久……”

我心揪然一痛,眼见小绿又是盼望又是可怜的眼睛向我望来,却是不知如何回答。小绿见我默不做声,深深一叹,便推开门轻轻走了出去。

我将头一偏,一滴眼泪顺着腮边缓缓流下。

半个月后。

我身披黑衣,缓缓踏莎而行。这一场大病足足过了十几天才渐渐好转,但也折磨得我整个人狠狠瘦了一圈。脸色在一身黑衣映衬下,更是苍白如雪。若不是小绿大施妙手,我却怕是真要在鬼门关转不回来。这些天来,云逸扬、优华诸人无一不来我的小庐探望,小绿更是诸事亲力亲为,恐怕她自行医以来,也没有这样费心过。唯独变回叶知秋的商少长却是不见踪影,听小绿有时喏喏言道,他实是怕我见了他病情转重,只是在我睡着时向小绿探听病情。不管与原来那个谈笑风流的商少长,还是那个冷静的叶知秋,都是判若两人。

我微微摇头,调匀气息,向前面不远处一间小小竹舍走去。眼见小溪哗哗不绝于耳,林间竹响阵阵,一派空寂宁静景象。偶尔一两声鸟鸣响彻山林,倏而毫无声息。走近竹舍,上方赫然用竹炭随意写了几个大字:听竹小筑。

我唇角落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来轻轻一推竹门,只听得咯啦一响,主人并没有上闩,只一推之下,竹门轻轻开了。我缓缓走进院内,扬声道:“苏三哥可在么?”

“花径不扫,只缘客至,原来是白卿相到了。”悠然轻缓的男声自竹舍中传出,我走进竹屋内,只见屋里虽小,却是清静整洁,一尘不染。周围俱用粗如儿臂的毛竹围成四壁。微风吹进屋内,带着竹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不知所在。一个白衣男子倚窗独坐,长发并不挽起,随意四散披落,摆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方绣栅,修长白皙的手指中,拈着一根细如牛毛的花针。

这番景象放在任一男子身上,都会显得十分怪异。但如果是我眼前的男子,便却是再也正常不过。

只因他是苏三手。

绣出的绣品精妙绝伦,连苏州最灵巧的绣娘也自叹不如的苏三手。

我漫施一礼,轻笑道:“每次见到苏三哥,还是对白衣如此客气。”我环视四周,道:“大哥二哥不在小筑内么?我自回到归云庄后,有好久未见他们。“

苏三手清秀的脸上现出一抹笑容,道:“大哥二哥去准备婚事了,现下可能还在城中转呢。”说罢自绣栅后起来,顺手为我倒了一杯香茗,回到竹椅上懒懒坐定。一双眼睛在我脸上转得几转,叹道:“自上次别得白卿相虽只一月,卿相似又清减许多。”

我眼中稍稍一惊,复眉间轻颦道:“苏三哥好眼力,白衣此来,确是有一件大大的心事,却是怎地也排解不开,还请苏兄为我一解迷津。”

“哦……”苏三手抬眼向我望来,眼中一抹精芒闪瞬即逝。笑道:“不知卿相想问何事?”

我轻轻一叹,几绺青丝垂落肩头。缓缓道:“无情最是楚关风……白衣能与名动天下的楚兄相识,怎能不说是一件幸事……只是天下人谁能想到,楚兄竟与绣技无双的苏三手是同一人。”

苏三手眼中精芒连闪,将手缓缓自绣栅上抬起,原本懒洋洋倚在窗边的身子随着他整个人站立,慢慢散发出一种沉静压迫的气势――随着我话音一落,我面前的苏三手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那个懒散、温柔的年轻人已不复存在,变成了这个全身充满逼人气息的杀手。

这个与秦楼月齐名,甚至比秦楼月还要可怕的杀手。

楚关风。

楚关风笑道:“白卿相好厉害,无怪人称卿相一双神眼,最是锐利无双。”

我苦笑一声,摇头道:“苏三哥过奖了,白衣只不过侥幸而已。若不是三哥有意落出点点破绽,白衣就算再过精明,也是分辨不出。”

楚关风眼神一挑,道:“何以见得?”

我走到竹椅前坐下,啜饮一口香茶,轻轻道:“这几天来,白衣虽在病中,但也在想这一年来发生之事,虽然惊心动魄处有之,但惊中往往无险,却是白衣大大的幸运,可事事环环相扣,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明……那天晚上,秦楼月追杀我时,在我眼前出现的‘叶知秋’,可就是楚兄你罢?”

楚关风笑道:“仅凭这些,又怎能认出叶知秋是我,楚关风也是我?”

我道:“仅凭这些,自是不能认出,事实上,我也是这几天来才想到……楚兄那夜甫一出现,实是告诉我们在场众人,楚关风便是秋叶阁阁主叶知秋,可叶知秋什么样子,楚关风又是谁,却没有一人知晓。楚兄与商少长原来同在温柔手下为杀手,又与秦楼月早就相识。所为瞒者……只是白衣一人而已,是也不是?”

楚关风既不同意,亦不否认,眼中赞许之色愈浓,显是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吸了口气,继续道:“……若不是……若不是……”我咬了咬牙,道:“若不是商少长复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就是真正的叶知秋。恐怕白衣还是不会想到苏三哥便是楚关风。只是那日苏三哥虽是谨慎非常,但却也留下了蛛丝马迹。”

楚关风挑眉道:“哦?是哪里?”

我缓缓道:“那时……白衣在未遇到苏三哥前,确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有些事当时虽未想及,可事后总会一点点浮上心来……苏三哥使出回风纱时,让白衣大开眼界!试问天下男儿,有谁能将这女子之物便得这样潇洒如意。只是……苏三哥用回风纱将白衣卷进轿内,却让白衣看到了你的一双手!”我目光视到楚关风慢慢垂下的手上,道:“如苏三哥这般细致灵巧的手,别说男子,就连女子也难寻其右。又怎能不让白衣注意。”

楚关风苦笑道:“原来破绽却在我一双手上,倒也应是如此。”他双手十指慢慢屈伸,但见光线射入手上,根根手指光洁如玉,细腻修长。手背上青筋隐现,雪白无瑕。这双手生在女子身上也是难得,何况生在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身上。

我道:“只不过,这只是一处破绽而已,总要将其他疑点连在一起,才能发现真相。”我眼波流转,终于停在竹案一个小小铜香炉上,此时香炉中燃着几枝信香,轻烟袅袅升起,竹庐内早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我轻轻道:“每次苏三哥刺绣时,却总是要点些檀香宁心静神。这种香气与一般香气不同,据说是三哥自大食商人里购得,香气日久不散,比起寻常信香不知好了多少。不知不觉间,苏三哥衣上定是沾染些须香气。白衣当时虽未看到轿中人相貌,但这特有的香气,白衣却是久久不忘。”

楚关风清秀的脸上神情变得几变,终于大笑道:“好个白卿相!见识果是不凡,我本以为自己定可瞒得天下人,没想到在白家妹子面前,却是漏洞百出!不过――”楚关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我微微一辑:“苏三哥对白衣过誉了,白衣所凭,唯女人直觉而已,女人在有些时候,鼻子不免总是先于眼睛的。再者……”我轻笑道:“苏三哥对白衣最好不过,要杀白衣机会无数,还能等到现在?”

楚关风点头笑道:“就凭你现在还叫我苏三哥,我又怎能下手?”两人相视大笑,俱是心中欢畅无比。笑毕,楚关风笑道:“白家妹子今日到此,必定不只为我身份而来。是也不是?”

我颔首道:“三哥高明,那便也请兄猜得一猜,我今到此所为何事。”

楚关风抬首看我一眼,道:“妹子此来,可是为了叶知秋之事?”

我眼中讶色一闪即过,但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深深一叹,道:“苏三哥所言不差,我来……正是为了此事。”

楚关风道:“你可是想知道,以我的武功与声名,为何要做商少长的替身,为他假扮叶知秋,对么?”

我心中柔肠百转,双手不住互绞,移步走到窗前,慢慢道:“说出来恐怕苏兄不信……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知道真相好,还是一直这样,混混噩噩地好……我与商少长自相识后,几乎每天都过得惊险无比,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有新的危险……可是,即使这样,我都能感到他的情意……让我在那样的生活中,都过得幸福无比,甚至盼着这样的日子越长越好,最好永远不要结束。可……”我眼中痛苦之色愈来愈浓,道:“可是,我永远都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我在他的心中又算什么……就象在跳崖前,他在宁王府对我说:作为一个杀手,他从来不需要不必要的负担……他说要好好保护我,却一直在伤我的心。他说了一句谎话,就要用千百句谎话来隐瞒……他明明中了销魂之毒,却要让我以为他下流无耻,他明明想将我留在宁王处,却硬起心肠对我言语中伤,他明明就是叶知秋,偏偏却又用两个身份来戏弄我!……他……他又有哪句话是真的?!他跳下祝公崖去,我伤心得也想随他去了,可……可过了八个月后,他却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可知我这八个月来,过得是怎样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双手掩住脸颊,颤声道:“我……我该怎么办才好?是爱他,还是更千百倍地恨他!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

楚关风走到我身后,缓缓道:“爱之愈重,恨之愈切,爱与恨间,本来就是相隔一线。”

“可是――这总要有原因!”我回过头来,一字一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商少长他――他――”

楚关风盯着我看了半晌,点点头道:“也好……我与商少长间,也有一个不能算是故事的故事了……”楚关风沉吟道:

“我自幼家贫无依,只有两个哥哥,又是都身有不全之处。所以,当我少时,便到‘针神’荀慧娘处拜师学艺。我虽是男儿,但为了养家糊口,要学女子闺中绣艺,也说不得了。师父却不以为咎,对我这个男弟子更是加倍喜爱……平素练习之余,师父在无人之时,竟把一本《回风谱》与天下三大名器之一的‘回风纱’也传给了我。说这是她爹爹留下之物,但师父生性不喜练武,这回风谱上武功却是半点不会。”

“这样的日子安静恬然……如果总是这样度过一生,却不知有多么好……直到有一天,我走进师父绣室内,入目满是大片的鲜血!”

听及此,楚关风文弱的脸上不由现出一抹凶狠的杀意,与先前直若两人,即使如我,也不由心内一寒。楚关风脸色连变,终于平静道:

“我看到师父躺在血泊中,一双眼睛已成两个血洞,却是被人挖了出来!”

“什么!”我不禁惊叫道。楚关风看了我一眼,自顾自道:“师父当年虽有三十岁出头,但风姿绰约,有如二十许人,一双眼睛更是明眸善睐,美丽无比。听师父弥留时话中,才知是‘温柔’的首领兰夜得知师父眼睛生得美,便下令手下灰衣杀手,将师父一双眼睛生生挖了出来!”

我惊道:“只因眼睛美丽,就……”想到兰夜容貌艳丽无双,但人却极凶狠手辣,当时只因我在商少长身侧,却连连欲治我于死地。手段毒辣可见一斑。但可能她自己都不会想到,却由于粗心轻敌之下,被我废了武功。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楚关风却不知我心中所想,继续道:“我当时年少气盛,见如师如母的师父如此含恨而去,心中便立下一个誓来,定要将兰夜碎尸万段,为师父报仇雪恨。当时我回风纱已有小成,便多方查找线索,佯投到兰夜手下,伺机好对其下手。可……当时曲折之处,却一直未能如愿。如此种种,却也不多说了……”见我凝神细听,不由轻笑一下,道:

“说得多了些……该入正题了……我自温柔处出来,本是不想再回去了,但温柔不住派出杀手追杀我,也令我不胜其烦……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商少长。”

楚关风说到这里,笑道:“本来,我是想与他一较高下,试试我的回风纱同他的秋水刀,到底谁能更胜一筹,却没想到,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商少长,却是来求我为他做一件事。”

我眼神一凝,道:“可是……可是让你……”

楚关风将头一点,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道:“你猜得不错。他来找我,确是让我做他的影子――做秋叶阁阁主叶知秋!”

“我当时只觉得好笑无比,一个杀手,居然还有另一个身份,而那个身份居然是富可敌国的商人?!这足以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我面上无一丝笑容,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关风,只因我知道,只怕接下来他说的,就是一个极大的秘密。只听得楚关风缓缓道:

“我却没有想到,这个杀手中的杀手,居然求我做他的影子,只因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女人中的女人!只因他觉得,他这几十年灰色充满杀戮的世界中,终于有了希望。可是他也怕的要命,怕他杀手的身份给这个女人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和鲜血。”

“所以,他要有第二个身份,因为商人虽然无权无势,但至少这个身份平安无虞,能够给这个女人一个安全的生活。”

“但……以后的生活,谁又能说得清楚,他现在做的,只能是守在那个女人身边,在她身后,保护她平安喜乐……他对我说,他想带着他心爱的女人回到他第二个身份中,却又怕那个女人发现真相后,会不会原谅他,会不会发现,这已经是他竭尽所能能给予她的一切。”

“我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一个杀手一旦有了情爱,他还能不能象以前那样冷静无情,让自己在这个处处凶险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他的生活必定比以前惊险百倍,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一旦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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