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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虎斗-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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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城池,已是陷入四面楚歌的一座孤城了。当沉浸于一种无声的悲凉时,当思绪万千时,若有什么东西靠近你,你必会以为那是天外来访的杜鹃。
阿市铺开卷纸,刷刷地写了起来。
茫茫世间事,凄凄离别情。
夏夜郭公鸟,声声断肠鸣。
“夫人写好了?”
文荷斋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朗声吟诵起来。胜家听了,表情突然变得悲怆,黯然放下酒杯。
“文荷斋,拿笔来。”
“是。”
胜家一面反复吟诵着阿市刚刚写就的遗诗,一面转过身,面对着油灯沉思起来。在北国的寒夜与纷乱的心情中,他低吟片刻,写道:
夏夜梦路无绝期,千古流芳亡亦值。
郭公若有真情意,为我扬名天下知。
胜家写完,文荷斋用更加抑扬顿挫的语调诵读起来。此时,女人们的抽泣声此起彼伏。中村文荷斋轻轻地把两首诗歌放在胜家的面前,笑嘻嘻地低下头,道:“请允许文荷斋献丑写一首。”
“哦,怎么想就怎么写吧……”
“那么,请允许我写在主公和夫人诗篇的后面。”
文荷斋就在二人的诗句下面写了起来。
前世有奇缘,伴君悲凉路。
唯愿至后世,亦能侍旧主。
写完,文荷斋依然用同样的调子诵读了一遍,放在了胜家的面前。胜家把三首诗从头至尾诵读了一遍,与其说他在品味诗意,不如说他是在努力恢复理智。
“好!天快要亮了吧。我也要小睡一下了。在此期间,若有……”说着,胜家看了看文荷斋和若狭,“想要逃命的,只管从这天守阁上逃去便是,任谁也无妨。”
“是。”
“筑前守必定于天亮时发动总攻。因此,当我醒来,无论是谁,只要还留在这里,柴田胜家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你们明白了?弥左卫门,枕头!”厉声吩咐完毕,胜家走到了室内。他的脚步跟平常一样稳健,眼睛也炯炯有神。
侍女们摆放好屏风,拿来棉袄,战战兢兢地盖在已躺下的胜家身上。未几,屏风后面传来了熟悉的鼾声。阿市才舒了一口气,静静地走进屏风内。
当夜,从这里离去的只有侍奉侧室的四名侍女。
当夜色渐渐地褪去,爱宕山上号角长呜、鼓声震天的时候,天守阁上则是一片女人念经诵佛的声音。
战斗从大清早就已开始。进攻一方的军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破城而入。四处展开了白刃战。
二十四日辰时四刻,一支闯进的部队杀到了天守阁的入口处,此时的天守阁上,已经没有一个女人活着了。阿市已经被胜家亲手杀死,尸体却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合十。其他的女人则被乱刀刺死,柴田弥左卫门、小岛若狭等人也被介错而死。
就这样,近午,留在天守阁三层以上的,已不足三百人了。然而,每一个都是忠于胜家的精兵强将,都是心甘情愿殉死的勇士。
此刻,三百名勇士和攻到天守阁二层的敌人,在狭窄的楼梯展开了殊死搏斗。当进攻方突入到第三层,柴田一方拼死抵抗,向敌人猛烈反击,然而,每一次都被羽柴一方逼了回来。
敌人早已把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阵阵喊杀声直冲云霄。这样的呐喊自然大大鼓舞了进攻方的士气,同时,柴田的人马渐渐地减少了……其中,有奋不顾身地杀入敌阵、一去不回者,有并非战死、缴枪投降者,也有落荒而逃者。
胜家自己也是三次追杀敌人,三次退回天守阁。与其说是为了杀敌,毋宁说是为了用尽所有力气,为自己寻得合适的死期。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恐已是申时。中村文荷斋满头大汗地回到天守阁,来到胜家的身边。“主公,已到了申时。”
“嗯,知道了。”胜家已经脱去盔甲,正在撤去阿市躯体旁边的屏风。
“文荷斋,你到下面检查一下,可以点火了。”“遵命。”文荷斋应一声,再次向楼下奔去。
胜家的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默默地把侍女们的尸体堆积到阿市后面,然后扶住阿市那毫无痛苦的苍白脸庞。
“阿市,你好好看着!”胜家突然自言自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嗯此时,天守阁上除了胜家,只余三十多具尸身了。然而,在胜家心中,他们都没有死,都在凝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和自己说话。胜家轻轻地抚过阿市冰冷的面颊,紧咬着牙关走到了回廊。
剩下的近侍们郡已退到了四层、五层,为了不让敌人近前,为了给胜家赢得最后的时间,所有的人都在殊死拼杀。
突然,一股冲天的大火从四层升起。
“羽柴秀吉的士兵们,你们听着——”胜家的身影出现在了滚滚浓烟之上。进攻天守阁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手搭凉棚往上观看。
“你们都给我好好地看着,看一看英雄鬼柴田是如何切腹的……”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胜家一只脚踩在栏杆上,虽然此时下面有几千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他觉得,只有身后的阿市在热切地望着他。“我胜家决不会给你丢脸!阿市,你好好看着,看一个老武士悲壮的最后一刻……
阳光下,一道白刃一闪而过,喷涌而出的血柱在蔚蓝的天空画出一道虹光。从左肋刺人的短刀直直刺破右背,接着,胜家回手一刀,从胸膛到小腹,一气割破了腹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把刀用力抛向空中,一把将五脏六腑全抓了出来,伴随着一种奇异之声,抛向了楼下的人群。
就在这一瞬间,隆隆的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把大地都震得摇晃起来,九重的天守阁轰然倒塌在滚滚浓烟之中……
第十五章 初生去意
天正十一年,夏。茶屋四郎次郎急匆匆地奔向矢矧桥。表面上他是为德川家筹措布匹的商人,而实际上,他是为德川家康打探京城消息的探子。
一登上桥板,茶屋立刻变成了一副商人的模样,敏锐的眼神也变得如富人般悠闲。两名贴身护卫俨然两个干练的伙计。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桥中央,茶屋停了下来。他望了望桥下的流水,然后抬头看着远处掩映在浓绿之中的冈崎城。“怎样,是否感觉这里别有一番天地?”
“是啊。战时与太平时就是不一样呀,就连迎面吹来的风,气息都截然不同。”
“但是,不知这一次会如何。”
“您的意思,这里也难免兵燹之灾?”
“德川大人当然不允许这样……怎么说,三河也是英雄汇集之地啊。”说着,茶屋四郎次郎在一个阴凉的地方弯下腰,紧了紧鞋带。
“掌柜的意思,是说筑前守处理完北陆的事之后,就要把魔掌伸向这里来?”
“估计是这样吧。反正岐阜的命运也已决定了。既然筑前守想平定天下,自然不容德川氏安然于东边。”
“如果真是这样,可要出大事了。”
“还不至于。但是估计在大人的一生中,也算是最大的麻烦了。不说了,快走吧!”
“好吧,反正咱们也不去冈崎城。”说着,主仆三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茶屋义回过头来。“我本不想在冈崎城逗留,直接去滨松,可是,又改变主意了……”
“掌柜是想顺便拜访冈崎城?”
“是。我必须进一趟城。现在,冈崎城代是石川伯耆守数正大人。有些事情我必须和石川大人密谈。”
“伙计”沉默了,茶屋继续道:“北庄城已经陷落,北陆的防御焕然一新。如果德川大人不立刻派出使者前去祝贺,恐会增加日后与筑前守之间的摩擦……”
其实,这次茶屋专程赶赴滨松,就是为了把这些消息报告给家康,向其献策。他在路上盘算了好久,作为使者和秀吉进行交涉,既不损面子,又不伤感情,具有这种手腕的人才,目前在三河武士之中凤毛鳞角。若派去的人有勇无谋,单把秀吉看成一个投机取巧者,那可就坏了,说不定反被秀吉玩于股掌之上。秀吉在这一点上确是个天才,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若对方是那种正直朴实的人,他只要过去轻轻拍拍此人肩膀,恐很快便成了他的人。看来这趟差使非石川莫属,只是,他能否听得别人的建议?
今日的冈崎城看去与从前大不相同。随着德川氏的功业和势力蒸蒸日上,城墙气派了,箭楼也挺拔了,就连围绕着城墙的树木也似更加繁茂了,整个城池十分牢固。那坚固的城墙和深深的护城河,似在向人们讲述着松平氏三代人艰苦奋斗的故事。但如和刚刚陷落的北庄城相比,还是逊色多了,箭楼较矮,街道也不够宽阔。“其实胜败不在于城池的坚固与否,而在于城内的人心……”
不觉到了城代的府前,茶屋四郎次郎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走到府门前,殷勤地对门口的卫兵道:“在下是京城从事绸缎生意的商人,叫茶屋四郎次郎,有要事要见城代大人,麻烦禀告一声……”
“京城的绸缎商人?”看来守门的士兵并不认识茶屋四郎次郎,“你到底有何事?城代大人公务繁忙着呢。”
“是这样。我正赶往滨松向德川大人交差,刚好路过这里,想问候一下大人。”
“你以为我去通报了,城代大人就会见你?”
“是,我想城代大人一定会见我。”
“那好,既不怕白跑一趟,我就替你通禀一声。”
听了这话,茶屋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伙计,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三河武士,为人朴实,而又有些蛮横无理,虽然也有可爱之处,但说起话来总有些伤人。连小小的走卒都具有这种气概,如果打起仗来,自然是勇猛无比。若是与人交涉,可就麻烦了。不乏这样的先例。到信长那里出使的酒井忠次和大久保忠世二人,就送掉了家康长子信康的性命。而这一次,对手是比信长更难对付的秀吉,且又非过招不可……
茶屋四郎次郎不得不在门外等。其实,门内就有专供来访者的随从等候的地方,也有接待室,哪怕这些看门人让他在那里等着也好,他们竟然连这都不通融一下。
“茶屋先生,进来吧。”
“我就说,大人一定会接见我的。”
“你是商人?”
“是。”
“你和城代大人是故交?”
“是,是多年的故交了。”
“难怪大人吩咐我好好带路呢。请。”
四郎次郎不禁又苦笑了一下。“我的两个伙计还在等着呢。”
“哦,还有两个?先在那里等着吧,他们二人的事我忘记禀告大人了。”
茶屋让两个随从在门口等待,自己进了本城的中门。这时,从大门内迎出来两名年轻的侍卫。“您就是茶屋先生吧,这边请。”语气和看门人一样。大概是看来客竟是个商人,便生了轻视。
此时,茶屋要造访的石川数正在本城的小书院里和佑笔畅谈。他一看见茶屋,连忙招呼。“啊呀,松本先生,稀客稀客。快请进来。”说着,向佑笔和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了下去。
此时,茶屋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石川数正比家康年长四岁,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十岁的时候,数正就在家康左右伺候了,家康做人质时,他也一直陪伴在身边。去骏府迎接家康长子信康回冈崎时,他也和信康同骑一匹马。可以说,他是德川氏的大功臣。在三河武士之中,数正算是最通晓世故的了,待人接物都十分老成持重。
“松本先生,北国是否大局已定?”
“是的,万事都在筑前掌控之中啊。”
“请再近前些。请放心,没有人会偷听。先说说你的想法。筑前把北国的事情委托给谁了?”
茶屋四郎次郎不慌不忙向前靠了靠,擦了一把涌出的汗水。“实际上,在下这次是要赶回去面见德川大人,不知大人在滨松城否?”
“主公应该从甲斐赶回来了。甲斐的制度想必也定好了。但,主公打算秋天亲自巡视一遍甲斐和骏河。”
“大人可真是闲不住啊。”
“是啊,我也这样想。主公曾说过,筑前守在那边攻城的时候,咱们这边也要好好地加强城防。”
“是。对于城防之事,我倒是丝毫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筑前是否有什么异常?”
“倒是没有。筑前将越前和加贺的能美与江沼二郡赐给了丹羽长秀,长秀先前的领地若狭,还让他一并管辖,又从加贺拿出石川、河北二郡,外加能登,一并赏给了前田利家……”
“等等,那便是将整个越前都给了丹羽长秀?”
“对。加贺和能登差不多都给了前田父子。利家从能登的七尾迁到金泽筑城。利长从府中移至加贺的松任。七尾则由前田安胜、长连龙等把守。佐成政已经赶赴越中的畠(zai)山,和上杉家谈判去了。”
“哦。这样,前田家的领地就更多了。那么,佐久间玄蕃怎样了?听说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不知去向……”
“听说玄蕃和权六郎在途中被抓住了。刚开始,秀吉好像还不断地劝降,可是,玄蕃死也不降,便被带到了京城,枭首示众了。”
“这么说,柴田一族竟都灭绝了。”
“听人说,柴田家的人都死爱面子,考虑不周……”
“你认为此后的动态会如何?”
“这样一来,信孝也就完了……估计秀吉接下来要在大坂筑城了。他定会学着已故右府大人,在大坂筑起一座豪华的城池,以此导令天下。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天下已经掌握在他羽柴秀吉的手中了……这样一来,就与德川氏的利益关系重大了。”说着,四郎次郎定定地盯着数正。
数正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战事已经结束,德川氏就不得不派出使者前去祝贺了。谁可担此重任?这不仅是茶屋关心的问题,也是数正忧虑之事。
“城代大人,”茶屋四郎次郎机警地四顾一番,方道,“这次出使,您看谁最宜当此重任?”
“本来,派谁去都可以,可是……”数正的视线从茶屋身上移开,“恐怕去了之后会出些麻烦。”
“麻烦……”
“筑前守必定费尽口舌,逼使者要主公前去侍奉他。”
“我担心的也正是此事。”茶屋往前凑了凑。他担心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万一使者迫不得已接受了筑前的条件……那怎么办,城代大人?”
数正轻轻地摇了摇头。“主公就不用说了,恐怕连老臣们也不会答应。所以,使者如果擅自做主,回来就只好切腹了。”
“大家都知道回来后要切腹,自然更没人愿去了。”
“我想是吧。”
“既然需特意前去祝贺,而对方又特意向我们发出邀请,这……恐怕难以回绝啊。”
数正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如生硬地回绝,定会伤了筑前守的面子。这样一来就糟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祝贺。”
“这样自是不好。”茶屋也不禁皱眉苦笑,“但是,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倒是件棘手的事……”
“城代大人!”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松本先生?”
“没有。我只是觉得,若不派使者前去道贺,肯定不妥。”
“我也和你想法一样。可是,派谁去好呢?”
“是,一般之人不能胜任。如果大人问我谁最合适……”茶屋这么一说,数正不禁警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茶屋先生会列出哪些人?”
“这……”茶屋定了定神,伸出右手数起来,“井伊大人、神原大人都太年轻,如把他们派去,肯定会招致筑前守不满。”
“下来呢?”
“本多大人太率直……因为此前少主之事,大人定不会答应酒井和大久保前去。”
“那么……”
“除了您和本多作左外,我再也举不出其他人了。”茶屋四郎次郎似已完全看透了数正的心思,便默不作声了。石川数正只是默默地望着院子,并没有回答。
茶屋继续道:“这件事情,年轻人看不到它有多重要。即使在老臣之中,能明白无误地洞察筑前心思的人,也是凤毛膦角。不知从何时起,筑前已把自己完全看成为平定天下而生的太阳之子了。这种想法委实可怕……凡是不遵从命令的人,便是阻碍天下统一的人,便是他的死敌,他都绝不会放过。”
“……”
“在此次进攻柴田的过程中,茶屋终于看清了筑前可惧的一面。柴田大人是出名的猛将,而筑前也是异常强硬,一步也不肯退让。如只是这样,倒不可怕。可怕的是,筑前不仅拥有和已故右府大人不相上下的谋略,还有一种招揽人心的魔力。堺港、京城和大坂的所有商人,筑前招之即来,毫无例外……信孝家臣是这样,柴田家臣也是如此……”
石川数正盯着外面,可是茶屋的话令他点头不已。他太清楚不过了,秀吉不仅是一个旷世奇才,而且他所尊奉的天下太平的大志,就是神佛之意。
神佛无语,但是渴求太平的万民的心意,就是神佛的意愿,那是秀吉最坚强的后盾。家康也怀着与秀吉相似的大志。不同的是,家康注目于现世,要在这个世上逐渐实现太平;而秀吉则坚信自己是为了平定天下而生。这一点差别,竟蕴藏着引发巨大冲突的危险。
“不管怎么说,茶屋先生列出的人选还是挺有意思的。”过了一会儿,数正舒了一口气,看着茶屋,“看来,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我和那刚正不阿的作左身上了。”
“恕我冒昧。”四郎次郎笑着低下了头,“鄙人看来,你们二位可是十分相似啊。”
“哦,近来人们都说我越来越老了,作左却是老当益壮啊。我们二人竟然十分相似,这从何说起?”
“这种相似并不在于外貌,而在于胸中的赤胆忠心。”
“哦?”
“请恕在下直言,以我看来,二位大人最能代表三河武士的风范。”
“哈哈……”数正笑了,“松本先生不愧是喝过京城里的水啊,真是伶牙俐齿,怎会想到我这样的人呢……”
“大人此言差矣,二位既具有决不屈服于筑前的坚定,又有敢说敢为的气魄,所以……”
数正听了,又转过身去,默然地望着院子。
“城代大人,您刚才说,我喝了京城的水,口齿变得伶俐了,我却是意外。”说着,茶屋又往前凑了凑,“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深有体会。如不仔细思虑筑前的力量和他的根性,我看德川氏怕要遭受三方原会战以来最大的灾难。”
“你是说,筑前会主动前来挑战?”数正依然望着外面,“我想主公不会轻易应战。”
“不,筑前才不会发起挑战。相反,他定会前来逼迫德川大人向他行臣礼。现在,无论是丹羽长秀还是细川藤孝,都已是他的家臣了。”
“你担心主公也会成为筑前的家臣?”
“这就要看德川大人的意思了。当然,众位家臣也绝不会答应啊。我是说,咱们不得不防……”
“哈哈……”数正又笑了,“你的意思我懂了。请先生只管放心便是,主公绝不是那样的人。当然,先生的话我也会牢记在心。如主公真的下令,我当然在所不辞。我看今晚先生最好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往滨松不迟。”
此时的茶屋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可是数正已经这样说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似有些失望——本来他期望数正会沉下脸,积极回应。“好,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去出使吧。我倒要看看筑前究竟是怎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大人物。”
但是,数正并没有认真回应。看来,他过于轻视秀吉了。数正已和从前大不一样。他变得柔韧了,刚劲的气魄消失得无影无踪。茶屋想到这里,摆在面前的佳肴没有了味道,美酒也不香了。
现在,德川氏的领地已经扩展到了四国,作为当世大藩,地位自然也提高了。难道因此就不需韬光养晦,就可妄自尊大了?
当日夜里,茶屋和两个随从住在同一间屋里,次日清晨出发时,数正竟连面都没露。因此,四郎次郎总有一种被冷淡的感觉,心里很是落寞。数正不至只满足于区区城代之职吧?
茶屋出发之后,数正若无其事地对儿子康长道:“松本四郎次郎走了没有?那人的话太多了。”
其实,石川数正对茶屋四郎次郎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就在正月,数正已经就同样的问题和家康争执过。不知家康到底在想什么,他频频与清洲的织田信雄书函来往。这使得数正深感不安。信雄并没有像信孝那样,与柴田、泷川结盟,而是频频地和家康来往,其实,他的内心也和信孝一样,十分反感秀吉。早在家康和北条氏交战之时,信雄就已频频向甲斐阵中送来书函和礼物了。其意很明显,近畿的情况十分危急,希望家康赶紧与北条氏直议和,率兵助他一臂之力。
刚开始,家康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让信雄在他和北条氏之间斡旋。可是,在数正看来,那无异于玩火自焚。柴田胜家正是因为与信孝结盟,招致灭亡。而家康与信雄走得太近,势必点燃秀吉心头之火。
“和清洲方面的交往,希望主公三思而后行。如因此招来无妄之灾,可不值得啊。”没想到,一直对数正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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