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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梦听雨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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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亲眼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说她是沈启明太太,舅舅,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陆家齐沉默不语。
沈婷像打了败仗似的悲哀。“那,舅舅,妈妈知道吗?妈妈知道爸爸有太太吗?”
陆家齐仍然不语。
陈美凤忍不住说:“当然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躲在这里,也就不会遇上塌楼了!”
“沈婷,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不要胡思乱想,自己的身体要顾好,我们先走了。”
陆家齐气呼呼的拉妻子就走,陈美凤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说:“报应,这真是报应……”
沈婷突然觉得有条毒蛇钻进了她的身体,吃空了她的五脏六腑,她从没有过这种全然空嘘的感觉。她还有什么呢?她什么也没有了。
就在几天前,她有爸妈、有家庭、有前途、有梦想,如今,她全失去了,甚至连对爸妈的信心也动摇了。
原来爸爸骗了妈妈,爸妈又骗了她!
原来爸妈是那种男女,那么,自己是什么?私生女?
沈婷想着想着,一种不能接受事实、又不甘受骗的感觉,引发了她心底的愤怒,她心神俱失地一步步的离开了彩云阁。
“煞—;—;”地一声,就在下山路的拐弯处,因沈婷突然闪出,一辆雪白的来车正驶上山路。还好来驾驶机警,一个紧急煞车,没有酿成意外。
车上的人急忙下车,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沈婷,连声问:
回家?我根本无家可归。沈婷的心无端端的被这个陌生人刺了一下。
沈婷甩开了他的搀扶,一瘸一拐的往下走。
耶人见沈婷失神的背影,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前塞给沈婷说:“我叫高君彦,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沈婷抬头看了这个高大的年轻人一眼,收下名片,“我没事,没有受伤,你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随即转身不理高君彦,往山下走去。
沈启明和陆家慈的朋友不多,平日极少与人来往,孙茂林是少数的例外。他跟沈家夫妇很熟络,做生意之余,一定会带着来自各地的纪念品来送给沈婷,像沈婷最爱戴的镀金的墨西哥小火车头胸针,就是他从墨西哥带回来的。
沈婷虽然很喜欢孙叔叔,但是,总觉得他是个神秘人物,他来无影、去无踪,喜欢来的时候才来,该走的时候就走。至少,沈婷就不太明白他的底细,只知道孙叔叔是做国际贸易的,风度翩翩却没有结婚,他可以来半天,只为了看陆家慈作画,或者陪沈婷做功课,他也很会做生意,常把陆家慈的画作拿去画廊展卖。
这是彩云阁倒塌后的第四天,现场已经微微传出了尸臭,每一个人心情都愈来愈沉重。连日来的恐惧、忧虑、自责再加上那位自称是沈启明太太的女人所带来的困扰,使沈婷几乎快要精神崩溃了。
就在这个时候,孙茂林来了,看得出他大概是刚下飞机,便匆匆赶来的。
孙茂林拖着病怏怏的沈婷上了车,硬把她载到了市中心的凤凰酒店顶楼一间客房,望着头发打结、一身黏浊的沈婷说:“婷婷,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你只需要好好的睡觉!”说完之后,他反手锁上房门,只留下一句话,“我等一会儿再来!”就把沈婷一个人留在这清净洁白的小天地里。
沈婷一见柔软的床褥,整个人崩溃了似的瘫了下去,睡了长长的一觉后,等到睁开双眼,她几乎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望向窗帘外隐隐约约的光线,才慢慢记起这此痛苦的日子。
“一个人静静的想了很久,直到眼角淌下了眼泪,才慌忙起身,想去盥洗。一眼看见桌上放了几件折叠整齐的新衣,心里立刻明白,这都是孙叔叔为她准备的。”
沈婷洗净了一身的污垢,穿上松软的恤衫长裤,站在镜前凝视自己苍白的脸,感觉生命对她已失去意义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孙茂林叫沈婷到五楼的餐厅去吃饭。
沈婷漠然的坐在桌边,孙茂林一边劝她多吃一点,一边频频替她夹菜。
“孙叔叔。”沈婷抬眼开口。
“嗯?”
“你知道爸爸还有一个太太吗?”沈婷问得很平静,孙茂林却吃惊的呆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了那个女人。”
面对着沈婷逼人眼神,孙茂林只得说:“你父亲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
位在市中心有个显贵富豪云集的住宅区,此区在第二十二路的巷底,一家种着一排蓝松的木院里,午后的阳光,像万千条银鱼似地泼洒在房前的泳池,银光闪闪正好对比出深宅大厅里的暗沉和静谧。
沈骏和沈蓉兄妹,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些陈年往事。
“沈蓉,你记得吗,爸爸有一次从二楼的鹰架上跌下来,结果竟没事!”
“还有一次,一辆载沙的卡车失控,从斜坡上冲下来,爸爸赶忙滚向一旁的草堆,还不是平安度过!”
那时候,家境状况不好,李丽华全力投入协助沈启明创业。很多时候,反倒是沈启明忙里偷闲的陪着孩子下棋、打球、一起跑步、一起钓鱼。常常,当他们跑步回来之时,李丽华早已准备好了香喷喷的饭菜,而自己却坐在一旁赶算公司的帐目。
李丽华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兼具的妻子。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她能把外边的生意、家里的衣食照顾得妥妥当当,自己像个铁人似的,从下喊累,永不言休。
直到后来眼见丈夫的事业越作越好,她才逐渐把生活重心放在家务及子女身上。
成功为这个家带来风光的同时,阴影也悄悄的爬进了门墙。
不只是沈家夫妇太忙,使这个家变得冷淡,不只是沈家子女长大,使这个家变得寂静。一定还有什么原因,悄悄的吞蚀了这个家的欢乐。
“我真希望爸爸是出国开会去了,或是出海钓鱼去了,说不定,等一会儿,爸爸就回来啦,那我们就又可以合家团圆了!”沈骏用充满期待的口气说。
“只要爸爸回来,我一定什么都不计较,一家人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沈骏低声的说:“爸爸为何要和那个女人……”
“狐狸精、害人精,全世界那么多男人,为什么一定要找上爸爸?”沈蓉越说越气。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台上的绿叶,眉头紧皱的李丽华,低声轻斥。
顿时,空气又恢愎了安静。
沈骏、沈蓉都闭上了嘴,心里却有好多话,不知怎么说出口。他们恨陆家慈,固然是心痛爸爸,可是,他们更加心疼妈妈!他们都明白妈妈为了爸爸、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们不了解,有了美丽能干的妈妈,爸爸还不满意什么?
只是,爸爸到底是爸爸,谴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而妈妈,近在眼前,却像远在天涯,一些安慰的话,几次想说,又无端端的吞了下去。
他们习惯妈妈安慰他们,却不习惯安慰妈妈。
宽敞的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过了好久,李丽华转过头来,对沈骏说:“阿骏,通知阿杰,要他立刻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管家福婶开了门。高君彦和高海棠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两人向李丽华请安,说父亲今天有事,明天会来探望。他们请李丽华不要太难过,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沈伯伯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谁不是这样说呢?即使是谎言,也得自欺欺人一番。只要一天没有找到沈启明的尸体,就一天有希望。
李丽华淡淡的谢了他们的好意,起身回房去休息。
看着李丽华沉重的脚步,真使人担心她单薄的双肩,受不受得了这沉重的打击?
四个自小玩到大的年轻人,来到泳池边树荫下。
“事情实在发生的太突然了,二十年都风平浪静,一暴发就惊天动地!”沈骏咬牙切齿的说。
高海棠连忙握住沈骏的手,劝他不要这么激动。
沈蓉接着说:“爸爸发生意外当然是不幸,可是,事情是发生在爸爸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这是不是咎由自取呢?不要说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沈蓉边说边红了眼圈。
接着是一阵沉默,还是高君彦开了口:“喂,沈骏,我昨天到彩云阁现场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我觉得,除了建筑物本身的结构规画不足之外,现场坡地常年受到雨水侵蚀所造成的土蚀,和坡后新开发的建屋工程大量伐树所产生的环境破坏,都有连锁性的关连。我打算写一篇研究报告,发表在建筑师年刊上,好提高各地同业对环保夔数的设计
考虑,避免灾难重演。”
“还是你想得周到。”沈骏说。
沈蓉一边抹泪,一边对高君彦说:“高大哥,我赞成你的做法。”
彩云阁倾倒至今,已足足十一天了。
经过十天的救援后,已传出尸臭。专家估计,已经不太有活口存留的可能。于是,在各方开会讨论之后,决定采用重机械怪手,进行挖掘和清理的工作。
一时之间,轰隆轰隆的引擎声,响遍了山林。粗大厚重的铁柱石板,都像河沙海泥似的不堪一击。一铁斗一铁斗的断瓦残墙被铲了下来,站在机械巨人身旁的渺小的工人,只能在一铲铲的沙石废墟中找寻尸首。
陆陆续续发现了人迹。
挖到彩云阁的最底层车库时,发现了惊惶中逃向停车场,准备取车逃生的几条尸体。
其中最使人震撼的是,有一对中午夫妇,相拥卧倒在一个一根大柱子支撑着没有坍塌的角落。在那一个宽阔的足够容身的洞穴里,他们毫发无损的携手饥渴而死。抬出来时,医生鉴定他们,他们坚持了十多个黑暗的日子,竟在光明来临之前,不支而去。
消息传遍了现场,使千万人动容。
多么令人悲痛、多么令人懊恼、多么令人惋惜、多么令人动容!
经过查验,证明他们是住在八楼三号的沈启明、陆家慈夫妇。
这时,突然一个身穿素服、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沙哑的阻止人们围观、拍照。他人叫:“我是死者的家属,我们拒绝一切的报导!喂,请你不要拍照,否则,我会砸烂你的照相机!”
然后,几个工人快手快脚的把装男死者的黑色尸袋拾上了医院的救护车,男人也登上了停在不远处豪华的汽车。
沈婷从一片混乱中回过魂来,扑身跪倒在陆家慈尸身旁。搬运工人催促沈婷起身,
陆家齐和孙茂林一左一右的劝说沈婷。沈婷哪里肯听,不断拉扯套在睦家慈身上的尸袋。戴着口罩的工人一言不发的抬走了陆家慈,只留下沉婷哭倒在舅舅睦家齐的胸前。
在陆家齐和孙茂林的奔走协助之下,很快的在市郊的山上买了一块向阳的坟地,并且在山脚下那间小小的灵堂里,为陆家慈安排了个简单的葬礼。
沈婷的同学都来了,王明莉也来了,带来了他爸爸、妈妈的问候,还问沈婷有什么
沈婷叩了头后,久久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直到陆家齐上前来挽她,她仍是低低的哀泣:“妈,你跟爸就这样走了,你们不管我了?你们教我怎么办?你们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爸妈,我宁愿跟你们一起去,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来!爸妈,是我不好,我不该一个人出去的。妈,你怎么样罚我都好,千万不能丢下我!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妈……”
孙茂林拉着沈婷说:“婷婷,不要哭,你可以跟我住,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陆家齐也说:“是呀!婷婷,听孙叔叔的话,快起来,你这样子,你妈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呀。婷婷,没有了父母,你还有舅舅,还有孙叔叔啊!”
沈婷最后还是选择了住到舅舅家去,因孙叔叔时常出远门做生意,想来也不太适当。
陆家齐的家在一楝五层公寓的一模,前后都有一块小草地,给楼上楼下的孩子们玩耍。正面窗下挂了一块洋铁皮招牌,写着“仕女洋服”,陈美凤除了理家带孩子之余,也接点家庭洋裁做,生意相当不错,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看见丈夫带着外甥女进门来,陈美凤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端上一杯冰水,上下打量着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女孩,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丝怜悯。
饭桌上准备着早餐,孩子们先吃完已经上学去了。沈婷吃得很少,也很少说话。陆家齐帮她准备吐司夹蛋,叫她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你知道,你舅舅就你妈一个姊姊,本来两家人应该多多走动的;可是,你们家有钱有势,我们实在不敢常去打扰。这下可好,反而因此拉近了距离……”
“美凤,你胡说些什么?”陆家齐低斥他的妻子。
“啊,我,”陈美凤大概也觉失言,“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是你唯一的亲人,这儿就是你的家。”
“谢谢舅母。”沈婷小声的说。
饭后,陈美凤抢着不让沈婷洗碗,陆家齐把沈婷带进后面的一间空房,“你就住这间房吧!里面存放的都是你妈的东西,我们平时也很少来这里。”
沈婷环顾四周,房间还算干净,有张床及一边靠墙壁立着一个大大的橱柜。沈婷轻轻的坐上了床,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把腿缩了上来,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陆家齐也轻轻的带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好久,沈婷才睁开眼睛,下了床,打开木桌的抽屉,发现都擦拭打扫过,再走过去,拉开橱柜的抽屉,看见一卷一卷的画作,打开一张,原来是妈妈画的画!
沈婷一惊,噢,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妈妈走了,只留下了这些画作陪我!
沈婷轻抚画卷,眼泪涔涔而流。
知道听见门外舅舅的计程车发动的声音,知道舅舅又出去做生意了,沈婷才如梦初醒的跌坐在床沿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她的处境一样茫然。
她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的未来,可是,又不知从何想起。以前什么事都有妈妈替她设想,可以商量,如今,没有了妈妈,沈婷变得无所适从。
她无助的玩着手边皮包上的搭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开又扣上、扣上又打开。把皮包裹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再一件一件的整理。
家都没有了,大门钥匙只能当纪念了。
明天去把车开回来。
护照,是的,她原是要到美回去念书的,王明祥在那儿等着她。
钱,美金、汇票、旅行支票,还有一叠钱是孙叔叔塞给她的,另一叠是舅舅给她用的,自己银行户口裹大概还有一点钱。
咦,还有一张小纸条,是冲洗照片的收条。记起来了,她临走前特别和爸妈到几处
常去玩的地方拍了照片留念。
沈婷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开门出去。对着正在缝衣服的舅母说了声,就头不回的奔了出去。
赶到了冲洗店,取了一包照片,站在相馆柜台前,双手微抖的一张一张翻看那些彩色照片。
那照片裹的人,是那么快乐的搂着、笑着,那些鲜活如昨的人与事,今天却已经死了!
沈婷止不住泪流,引得店老板好奇的问:“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婷生怕自己忍耐不住,会当场号啕大哭,只得像逃犯似的逃离了那个一脸不解的老板的视线。
回到舅舅家已是傍晚了,舅母和孩子们正在吃饭,沈婷推说不饿,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昏黄的灯下,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些照片。
相片中,沈启明和陆家慈并肩站在一道彩红色的墙边,她还记得,她说:“爸妈,来,我给你们照一张!”
爸爸说:“又不是我们要出国,应该我给你照呀!”
妈妈也说:“我们俩照什么?要嘛你也过来一起照!”
沈婷说:“不,爸妈你们也照一张留念嘛!”
爸爸说:“好好好,我们就好好的照一张合照,给你留念!”
沈婷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给我留念,难道爸爸早就知道这是一张给我留念的照片!
沈婷紧紧的把相片贴在胸前,拳起只膝,倚墙而坐,陷入沉思。
然后,她起身坐在桌前,摊开纸笔,开始写信。
明样:
“你好吗?很抱歉那天我不能如约和你一起赴美,只因为,在这裹,我家、我爸妈,发生了……”
沈婷很想告诉王明祥她这些日子来所有的遭遇、痛苦、惊吓和折磨,但是,她是那么的不敢回忆那些惨痛的经历,她竟然写不下去。
最后,她只好简单的写了几个字给王明祥。
明样:
你好吗?很抱歉那天我不能如约和你一起赴美,我还有一些事要办,等一切办妥,我会尽快赴美。一切面叙。
沈婷
第三章
    连日来的操劳与忧伤,仿佛把李丽华的风采与艳光搓洗得褪了一层颜色。她还是梳着一头漂亮鬈曲的短发,她甚至穿上一件贵气十足的深蓝色的洋装,坐在她喜爱坐的单人黑皮沙发上,但是,她突然间老了许多,额头眼角竟然爬出了几条细纹。
沈杰一进门,一个箭步窜到妈妈的身前,大叫一声妈,母子俩就紧拥而泣。
沈杰一边哭一边说:“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李丽华轻拍儿子的后背,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爸爸他,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李丽华说:“结婚三十年,我什么苦没挨过,最后,你爸爸竟然就这样跟别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沈杰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拥抱,大声的说:“都是那个狐狸精害死了爸爸,看着,我绝不会放过她的!”
第二天,艳阳交炽,树梢无风,这是沈启明出殡的日子。
灵堂裹一片花山花海,白色的百合、黄色的菊花、黄色的玫瑰,把沈启明含笑的放大相片簇拥得又庄严又凄凉。
政界、商界、工程界、教育界、妇女界以及同学会、校友会的朋友都来了,远地的乡亲们也都赶早而来。人人都为这样一位俊彦干才的英年早逝而惋惜。
孩子们的同学、同事、朋友也来了,齐齐为他们尊敬的沈伯伯燃上一炷清香。
妇女会的会员们更是端然静坐,为她们主席李丽华的痛失夫婿致哀默祷。
但是,总在某个墙边某个角落里,有人眉来眼去的私语一番:“真看不出来,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齐人!”
“男人嘛,逢埸作戏可以,真的两头住,代价就太大了!”
“可怜李主席,天天争女权,结果连自己的权益都不保!”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见人欢笑背人愁。”
“有李丽华这样才貌双全的太太,还要搞婚外情,啧啧,真是犯贱!”
“嘿嘿,说不定坏就坏在这个女人太完美了呢?”
披麻戴孝的家属跪在一旁,他们红肿的双眼,一如白烛上的火焰,热辣而且刺痛,惨澹而且悲凉。
突然,静静的走来了一个素服的长发少女,她慢慢的在签名簿上写下沉婷两个字。看得招待员心里生疑,弯腰急步来到跪在旁边的沈杰身旁,向枕杰耳语了一番。只见沈杰怒目暴睁,对着正要上香行礼的沈婷大喝一声,“滚开,狐狸精孽种,还有脸来!”吼声像急雷,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沈婷的小脸刷地一下惨白:“我、我只是来上一炷香……”
“不要你上香,你不配来上香!马上滚,马上滚!”
沈杰的吼声未停,已经上来了几个大汉,他们连扯带拉的把沈婷往外推。
这时,高君彦大步走了遇来,“不要这样!”他挡开了那几个大汉,轻轻的护着沈婷走到门前,他说:“沈小姐,这里不适合你来,你还是回去吧!”
沈婷默默地走下台阶。她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回转遇身,一言不发的缓缓下跪,就在一片耀眼的阳光下,遥对灵堂里沈启明的遗像,恭恭敬敬的叩头行礼。
其他的观望的眼睛里露出了既同情又好奇的神色。
沈婷临走之前,对高君彦投以一瞥。
在与沈婷的眼光对枧的瞬间,高君彦肯定的记起,她就是那个在彩云阁山路上遇到的女子,那个差点撞上他的汽车、失魂落魄又飘然远去的女孩。
“像什么话,简直太过分了!那个小贱人,居然还敢上灵堂,破坏爸爸的丧礼!”沈杰一边踱步一边骂,额前的几根长发也因用力过度而掉了下来,半遮他的眼睛,使他的眼光被分割得又凌厉又冷峻。
“我真没想到她会来!”沈蓉说。
“外边的谣言已经够多了,她的出现,好像是故意来证明一切的样子!”沈骏也说。
“不怀好意!”沈杰的右于挥舞得像个音乐指挥家,“噢,是了,她的出现是为了分遗产!妈,她一定是知道爸爸很有钱,就赶来争遗产的!”
沈杰看了大家一眼,又继续说:“这个女孩子的妈妈害死了爸爸,现在她又想来害我们!妈,我们千万不能给她机会!”
像一尊精致的雕像似的李丽华,清了清喉咙,说:“阿骏,你去通知各股东,后天上午十点钟,召开临时会议。”
“是,妈。”沈骏起身去安排一切。
安达建筑公司是一幢十层楼的建筑,结构简单,装潢平实,主要是因为老板沈启明是个务实的人,不喜欢夸耀。尤其在近几年里,建筑业在世界性的经济不景气下,走势疲弱,公司讲求的是信譬舆能力,外表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上午十点,在一道厚实的木门里,众董事们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大家都面色沉重,忧戚满脸。董事经理遇难身亡,将会给公司带来怎样的影响,大家都十分关心。
主席李丽华端坐在长桌的一端,她强忍泪水的说:“请大家放心,安达建筑公司是亡夫一生的事业,我一定会让安达公司继续经营下去。”
大家都点头称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李丽华接着又要大家推举新任的董事、经理。这些股东们当初都是跟着沈氏夫妇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子,对沈家都有一份深厚的恩情。如今也都年事渐长,于是,都顺水推舟的推举沈骏接任。
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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