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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切献给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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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几夜不能休息,我的左眼又红肿起来,不住地淌眼泪。在这次转移中,军工部长劳累过度,旧病复发,连日吐血。指挥工厂转移的担子全放在我肩上了,我找医务员给我洗了眼睛,扎上绷带,坚持工作。
又是一整夜的抢渡,天亮,我们跟后卫部队一起,安全地渡过了南山河。
接着,敌人侵占了整个淮南。
兵工厂继续向北转移,敌机也紧跟着骚扰。一个月后,我们撤到了淮阴新四军司令部所在地,跟华中的军工部门合并,我被调到华中军械处担任副处长,兼任华中炮弹厂厂长。
敌人疯狂的向北侵犯,战争的中心移到了两淮(淮阴、淮安)。我们接到命令,带领兵工厂转移到山东的沂蒙山区。
工厂又忙着拆机器、装材料。从车间里铺设了一条临时铁道,通到射阳湖的岸边,大家推着铁车,把笨重的机器运到湖岸,再用粗大的树干搭起架子,当作起重机,把机器、材料吊起来送到大帆船上。一溜数十条大船张开了白帆,像—支出海舰队,浩浩荡荡,越过了射阳湖,驶进中山河的支流。
前面有一座小山堵住去路,船停住不动了。跑上小山一看,前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原,中间躺着黄水滚滚的黄河故道。这小山就是旧黄河的堤岸。旧黄河河床本来没有水,有的地方早已种上庄稼,国民党反动派为了配合它的军事进攻,竟不顾人民死活,在上游扒开缺口,把洪水重又导向黄河故道,在我们来到以前,无数田园和村庄已经被淹没了。我们离开了中山河上的船只,准备跨过旧黄河,继续北进。
在又高又陡的旧黄河的堤岸上,我们拣好一棵粗壮的大树,架上起重滑车。滑车的巨钩套住捆在机器上的绳索,把又圆又粗的木棍垫在机器下面当车轮,上面的同志拉滑车的铁链,下面的同志拿铁杆撬着机器,上下一阵吆喝,那笨重的机器,像蜗牛一样缓缓爬上一百多公尺高的斜坡。接着,又把滑车移到前面的大树上或是木桩上,一步一步把机器拉到两里地外的渡口上。同志们跳下水,来回推着仅有的一只渡船,把机器、材料运过了宽阔的旧黄河。最后在新沂河换了船,经过小河道,斜穿陇海路,进入了山东境内。
船只向西北行进,河水越来越浅了。早潮起来时,海水向西灌进小河,河水涨满堤岸,河上有桥挡住,我们就把船硬向下压。拖了过去。天过正午,河水随海潮又回头向东,直往下降,变成了浅水沟渠,船只搁在河底上,静静等着晚潮上涨。再往北行,地势更高,想寻找河水最深处挤过去,但是机器太沉重了,压得船底紧贴着河底淤泥。同志们卷起裤腿,爬上两岸,曳起李绳,拖着躺在光滑淤泥上的木船,步步前进。
秋末的骄阳像一团烈火,河底的淤泥都被烤干了。北去的航路最后断绝,我们只得转入陆地行军。老乡们有的套上双轮牛车,有的推着独轮车≮更多好书请访问:。。≯,赶来搬运机器。一千多头黄牛,二百来架手推车,车挨车,人挤人,排满了十里路长的堤岸。
再向北去,路很狭窄,双轮大车搁不下,只好让一个车轮在小路上滚动,另一个车轮由同志们抬着向前走。一到天黑,树林就是住地,人们烧起成堆的篝火,啃着冰冷的干粮,夜间就钻在大车底下,呼呼睡去。我不敢停脚,骑着马东奔西跑。寻找区村干部,安排明天的行程和粮草。刚一合眼,队伍又要出发了。
离开淮南,正是炎夏季节,到达沂蒙山区,已满天飞雪了。我们在河滩上一个背靠悬崖的村庄里,安下了家。同志们扫去堆积在机器上的厚雪,在茅草屋里架上天轴,继续制造弹药。
战火燃烧到山东解放区。敌机四处扰乱,邻近十多里的村镇都被炸平了。但是我们的工厂始终平安无恙,因为那险峻的崖顶向前突出一大块,正好掩护,敌机怕撞上高峰,不放低飞,炸弹丢不准,不是落在河心里,就是落在山头上。只要山不塌,机器声就不停止。
可是,经过长途强行军,我的健康受到严重的损伤。时常头晕,炸瞎的那只左眼,老是红肿不退,直流粘水。不想吃饭,夜夜失眠。有时工作着就晕倒了。
党决定送我到东北,把身体治好。
一九四七年初春,我和陆平穿过胶济铁路,到达烟台附近的一个渔村里,这就是渡海兵站的所在地。一个黄昏,我们乘着一只小火轮,离开了码头。在惊涛骇浪里,躲过敌舰的探照灯光,在第二天黎明,冲破敌人的封锁线,到了东北的一个海港。
在海滨的山坡上,我住在一座小楼里休养,上级给找来许多医生,给我治疗眼睛。医生们诊断:眼睛红肿流粘水,是因为左眼里留有弹片,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是无法取出来的。唯一的办法是静养,多休息。
早晨,太阳从海水和天空连接的地方升起来,红色的光芒把屋子照得通明。正是四月,山间背阴地方还有残雪,可是在向阳的小楼周围,绿草丛中已经开出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了。在这样美好的春天,不能工作,真是莫大的恨事。每夜我躺在床上,都是翻来复去不能入睡。心想:如果医疗无效,就赶快到工厂去吧!每时每刻,我们的同志,我们的人民都在从事艰苦的战斗。而我却这样白白荒废时光。休养了一个多月,我再也不能安心住下去,就请求恢复工作。
在毛主席英明的战略思想照耀下,人民解放军迅速转入反攻,国民党反动派在各战场上都遭到惨败。敌人的美式装备大批落在人民手里,我们的野战军装备了大钢炮。战争已经是大规模的攻坚战和阵地战了,没有大量的炮弹,就不能保证战斗的胜利。当地党组织得到指示:争取在很短时间内,建立大规模的炮弹厂,支援伟大的人民解放战争。
七月,我被留下参加建立新的兵工厂。前淮南军工部政治委员吴屏周也被调到东北,负责建立炮弹厂,并担任厂长。我担任总厂工程部副部长,负责建立引信厂,兼任厂长。
为了提高炮弹产量,我建议改变生产方法,用水压机压制,来代替半手工切削,这样可以使产量提高数十倍。领导上同意了我的意见,委托我去帮助吴屏周建厂,同时负责安装水压机。
在荒凉的山沟里,筑起了钢骨水泥的工厂,高大的水压机耸立在车间里。各种工作母机整齐地排满了加工车间。无数的电动机拖动了全厂机器。我们已经不再摇动石头磨子和用毛驴拖车轮子,而是电气化了;也不再用手工方式造生铁炮弹,而是使用近代化的机器来造大型的美式钢炮弹了。我们自己也有近代化的电气炼钢厂和新型的火药制造厂了。革命事业飞快地发展着,人民的胜利临近了,斗争要求我们尽最大努力,不要掉在后面。
我们废寝忘食地工作着。白天,我在炮弹厂车间里和工人同志们一起安装工作母机。研究制造炮弹的方法,也回到正在建设中的信管厂,和同志们一起计算引信零件的工时和所需要的机器,研究制造方法,计算材料的需要量。晚上,住在信管厂里,常常工作到夜深。设计新机器,为了赢得时间,决定提前进行炮弹试验,准备厂房完全建成以后,立刻正式生产。
在炮弹的试验生产中,钢炮弹上的铜弹带始终没法压紧,因为我们没有这种专用的巨大水压机。如果弹带嵌压不紧,就会引起炮弹在炮筒里爆炸,把大炮炸毁。可是,时间已经不许可我们造这样庞大的特种水压机了。这个困难不解决,生产就无法进行。我忽然想,可不可以研究一种简单的工具,来加大弹带的压力呢?长期和炮弹混在—起,我已经逐渐掌握它的性格了。我立刻开始设计,用一段粗钢柱制成一个漏斗形的钢模,迫使弹带周围都能受到高压,牢固地嵌在炮弹上,使炮弹在发射时,不会受到火药的高压而脱落,保证炮弹在战场上不发生危险事故。和工人同志们一商量,大家都说很好。果然钢模造好以后,一试验就成了。
炮弹生产技术上的问题,在大家共同努力下,一个个被解决了。最后碰到炮弹钢的热处理问题。钢炮弹最后要不要热处理加工,只有进行炮弹爆炸试验,检查破片的情况才能决定。
我搬运了八个炮弹,傍晚回到信管厂,准备明天试验炮弹爆炸。
我走进了建设着的火药装配车间。车间主任陆平正带领女工同志们连夜在整理工具,安装新机器。几天没回来,工厂已经变样了。前几天,地上还是坑坑凹凹,四壁透风,现在已经铺上水泥,安上高大的玻璃窗了。
陆平帮我找齐要用的工具,我工作到深夜,装好了八个炮弹。第二天早晨,把炮弹搬上了车,运到炮弹厂。临上车时,陆平赶来嘱咐着:
“当心一点,不要又埃炸。”
“得了吧!炮弹总算跟我有了交情,这回也许客气点。”我顺口回答她。
午饭后,开始了试验。
在傍海岸的山脚下,选好了试验场。我怕发生意外,让同志们都留在山外边。吴屏周和我走进山里,在山脚的乱石坪上,挖了一个坑,把炮弹埋进去,外面只露出炮弹的信管。又在信管撞针的横梢上系一根绳子,拖到远处小土丘的背后。我俩卧倒在土丘后面,张大了口,免得耳朵被爆炸声浪震聋。我把绳子一扯,岩脚下立刻像火山爆发,地里喷出一支火柱,那巨大的爆炸声冲击着山岩,震得悬崖上的石片和泥土纷纷下坠,声波被高山阻挡回来,消逝在辽阔的海洋上。炮弹的破片和碎石凶猛地向四面飞进,“簌簌”飞过我们的头顶,飞进了奔腾的海浪里。
我们两个紧紧地贴在地上。吴屏周微微抬起了头,伸了一下舌头:
“好家伙,真厉害!”
“就是要它厉害啊!”
我俩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忙去搜寻破片,作了爆炸结果的记录。接着埋下了第二颗炮弹。
第二颗地弹也同样地爆炸了。
又埋下第三颗炮弹。我使劲一扯绳子,撞针的横梢掉了,可是炮弹却不声不响,我们伏着一动也不敢动。吴屏周忍耐不住了。站起来,要跑去看个究竟。我连忙拉住他的衣服说:
“再等一下!像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炮弹当时不爆炸,等你走近它,它又正好爆炸了。我们抽枝烟吧。”
海涛不息地喧哗奔腾着,炮弹仍旧是没有动静。心里很烦躁,我丢掉烟头,一跺脚,对吴屏周说:
“你蹲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炮弹,轻轻卧在地上,仔细地观察,寻找它不爆炸的原因。神经一阵阵地紧张,心里怦怦地直跳,我长长呼吸了两下,让自己镇静下来。
撞针打下去了,有没有打中起火雷管呢?得不到答案。唯—的办法,只有冒着危险把信管拧下来。我紧紧地握着信管,使劲一拧,心又急跳起来了,我屏住气息,慢慢卸着信管,警惕它受到震动。吴屏周不放心,紧跟着也跑来了。我们刨开炮弹周围的泥土和石块,把炮弹从土里取出来。紧张的搏斗结束了,汗水湿透了内衣,清凉的海风吹过来,身上说不出的畅快。
这一颗炮弹作废,我们继续进行试验。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都爆炸得很好,扬起的尘土像浓雾一样弥漫了山脚,那沉雷般的爆炸声夹着弹片的呼啸,压倒了海浪冲打山脚岩石的怒吼。
我使劲地扯动了第七颗炮弹的绳索,炮弹没有爆炸。再拉绳子,绳子却松劲地躺在地上,我怀疑这绳索中段某处被拉断了,慢慢地把绳子收回一看,绳子头牢牢地拴好钢丝的横梢,可是炮弹还是不响。吴屏周和我彼此望了一眼,他眉头一皱:
“怎么又不响啦?”
“照老规矩,抽烟!”
我们点着香烟,一声不响地蹲在土坡后面,低着头苦苦地思索炮弹不响的原因。
“难道又是信管的毛病?”我脑子快要炸开了。
“那可不一定!……”吴屏周说。
忽然他用力摔掉手中的半枝香烟,向炮弹跑去,我一抬头,他已经上了土坡,我急忙丢掉香烟追过去。
“等一下,别动手。”我一边跑一边喊。
“这回该我了。你别来!”他只顾往前跑。
我们两个同时到达埋炮弹的地方,老吴背着高山蹲下去,准备检查炮弹,我背着大海也蹲下来,钢炮弹就在我俩中间。没想到我两腿刚往下弯,这炮弹就像山崩地裂样地爆炸了。
巨大的爆炸波浪把我从地面抛起来,我心里像着了火,窒息难忍,两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想把它撕开。我被轰到五六丈外海滩的沙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迸着火花,在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告诉我,死亡还没有夺走我的生命。我活着,我还活着。可是我的伙伴呢?我的同志呢?我—翻身,想站起来去寻找吴屏周,可是马上又摔倒在海滩的血地上。我的左手腕被炮弹截断了骨头,右腿膝盖下被炮弹炸劈一半,骨头也截断了。脚趾炸去了一半,脸上许多伤口不住流血,炸烂的衣服被血浸透,成了血人。我翻身跪在地上,右手撑着地,向山坡爬去,刚移动一步,又摔倒了。我又挣扎坐起来,用眼睛向山脚那边寻找我亲爱的同志。只见岩石旁躺着一条模糊的黑影,吴屏周被轰到山岩脚下。我拼命地高声叫喊:
“老吴!老吴!……”
可是他一声不应,躺在那里。我想他—定是昏过去了,听不见,更使劲地叫喊着:
“老吴!老吴……”
等在山坡外的同志们,在巨大的爆炸声后,听见有人喊叫,唯恐发生事故,有两个同志连忙沿着山脚过来了。
“同志们!快把吴厂长送到医院去。快点!快点!”我声嘶力竭地喊着。
那两个同志跑到吴屏周面前,蹲了下去,不一会,又慢慢地站起来,立正搞下帽子,低下了头。
吴屏周牺牲了!
他在旧社会里从小就受苦,父亲是一个火车司机,全家缺吃少穿。抗日战争开始,他就参加了人民的军队,起初在津浦路西解放区做群众工作,后来担任了淮南军工部政治委员,不久前担任华中军械处的政治委员,被派到东北来建立炮弹厂。我们并肩战斗,同甘共苦。现在,这个党的优秀儿子,工人阶级的战士,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哀痛使我忘掉肉体的痛苦,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掺合着脸上的鲜血,滴了下来。
一辆大卡车开到山脚下。车上垫好三床棉被,同志们把我抬了上去。
汽车开过乱石地,车身猛烈地颠簸着,我咬紧牙根,忍受着疼痛。汽车开出山口。总厂党委书记带着护士慌忙地赶来,给我注射强心剂和止痛剂,作了止血手术。党委书记爬上汽车,抱住我的头说:
“运铎同志,我来晚了,使你受苦了。”
我伸出手,想握握他的手。可是,又是一阵疼痛,只喃喃地说。
“我很快就会好的。”
汽车转上平坦的公路,奔向医院。同志们在两旁用手紧握着棉被的边沿,把我抬下车来。我昏迷地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们用剪刀剪去我全身衣服,要把那些大块弹片取出来,却没法下手。因为我全身是伤,没法施行局部麻醉,如果施行全身麻醉,又怕麻醉过去醒不转来。医生只好干脆不用麻醉,把我按在手术台上,用刀、用钳子硬干。
我昏过去,醒过来,就像经过好多个漫长的日夜。党给我勇气,敢冒生命的危险,党也一样给我毅力,来克服疼痛。我忍受着,忍受着,竭力不叫出声来,又昏过去了。
永远前进
不知经过多少日夜,我才清醒过来。
一个早晨,正在睡梦中,忽然感到手脚被什么东西夹住,伤口疼痛难忍。睁开眼睛一看,陆平正俯在床边上,带着忧虑的脸色,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让动弹。工厂派来的小朱双手抬起我的右腿,医生们正在换药。疼痛钻心,我咬紧下唇,轻轻哼了一声。陆平更紧地抓住我的手腕,好像怕我从床上滚下来。她朝我一呶嘴,镇静地说:
“别动,马上就完了!”
我昂起头,眼睛随着医生的手转动,只见右腿下半截全炸烂了,手指那么粗的青筋也炸断了,有两三寸长一段吊在伤口外面,左腿被碎片崩的尽是芝麻大的窟窿,就像一个个蜂窝。医生在右腿的大伤口上,一连塞进去几大卷纱布。换药延续了一个多钟头。
我觉得胸部一阵阵的痛。陆平忙掀开棉被,解开我的衣服,发现左胸突起一块茶杯口大的紫黑色伤痕。陆平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用惊奇的眼光凝视着伤痕,思索了一会,急忙转过身去,拉开小桌抽屉,拿出一只怀表。递给我说:
“你看巧不巧?这是在你衣袋里掏出来的。”
我也楞住了。原来有一块凶恶的弹片,正巧被左边衣袋里的怀表挡住了,表里的机件打得粉碎,只剩下击扁了的外壳。如果没有这只怀表,或是弹片再偏一分,那就一切全完了!
我躺在床上,左手和右腿都被夹板牢牢地固定了。头部、腹部一直到脚尖全被纱布绷带缠满,就像被铁钉楔在床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我知道伤势是严重的。在皖南,机器砸坏了左腿,在淮南,雷管炸断我四根手指,炸瞎了左眼,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这一次,又会落个什么结果呢?从那些来看望我的同志们的脸色上,可以得到答案。但是,我相信死亡跟我无缘。我战胜它已经不止一次了。而且,即使是死,或者落个重残废,在我也没有什么遗憾!既然是战斗,总有牺牲者,不是自己,就是别人。在这时候,不禁想到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里通过保尔·柯察金所谈的话: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是应当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废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时候,他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是的,一个人的生命是短促的,而我们的事业却无限长久。个人尽可以遭到许多不幸、许多痛苦,但是只要我的劳动融合在集体的胜利里,那幸福也就有我的一份。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定为党为人民工作一天。
远在一九四三年春天,在伟大的整风运动中,党就号召我们学习保尔·柯察金的优秀品质,努力提高思想觉悟程度。不久,我从淮南《抗敌报》一个同志那是借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那是淮南仅有的一本,经过许多人的手,书的边角已经卷起来了。虽然由于环境的艰苦,灯油越发越少,灯草也由三根减到一根,保尔·柯察金仍然跟我一起守着微弱的灯光,度过好几个夜晚。在他那火焰一般绚丽的生命光辉的照耀下,我真正感到自己的渺小。但是我也毫不气馁地勉励自己:应该不愧为他的一个朋友和同志。
解放战争正当紧张的关头,前方多么需要炮弹,我却老是躺着,一动也不能动,总觉得没尽到责任。为了静养,我曾强迫自己不想心思,可是只要精神稍好一些,头脑里就会出现工厂里、前线上激战的场面。我的心飞出病房,奔到工厂,想像着车床在飞速旋转,大批大批的炮弹生产出来,日日夜夜。用卡车装着,用毛驴驮着,用牛车拉着,越过凸凹不平的道路,越过遍地泥泞,送到前方去。我们的炮弹,像疾风暴雨一般,落在敌人阵地里,在漫天的烟尘中,敌人的工事垮了,战士们突破重重障碍,把胜利的红旗插在祖国的各个角落。
然而,一睁开眼,望见的只是雪白的天花板。劳动的欢乐,胜利的喜悦,都离得很远。我感到不安,哪怕是回工厂看一眼,呼吸一下工厂的空气,也会给我很大的满足。我开始了挣扎。不料刚一挪动身体,剧烈的疼痛又把我扳倒了,使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爬起来,我恨得流下了眼泪。
腿上那根被炸断的筋已经割掉了,只剩下一根细骨头连结着脚和腿,腿骨缺了一寸多,短时间是长不好的。听医生们说,如果把腿锯掉,一星期就可以出院。我几次下决心锯掉腿,装一只假腿,回去马上可以工作。但是,我和陆平一商量,她却不同意。她严肃地说:
“最简单的办法,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腿能锯掉,眼也能挖掉,对个人来说,顶多有些不方便。可是怎么工作呢?快别胡思乱想了!”
我再也无话可说,不得不丢掉锯腿的念头。可是我还是极力想做点什么事情。
我曾经多次拆过信管,也读过有关信管的材料,如果把自己的心得写出来告诉同志们,他们一定要少走一些弯路,对建厂也许有些帮助。经过再三请求,医生们才同意,他们把我扶起来坐在病床上,背后垫了两床棉被,又给我找来一块方木板,摆好纸。我用绕满绷带的左手和木夹板接着纸张,右手慢慢地写文章。头一天,写了两千字,心里充满了愉快。一连三天,我连写带绘图,完成了初稿,送到总厂。他们用油印印成了小册子,党委还在第一页上加了按语,这给了我非常大的鼓励。
浑身疼痛还没有减轻,又咳嗽起来了,我怀疑有肺病,医院里给我拍爱克斯光照片,证实肺部正常,只是头壳和两腿有些碎弹片。医生也不瞒我,坦率地说:
“你的左眼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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