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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京办主任IV-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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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着说:“昌山市驻京办。”

出租车司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黄了。”

他淡然一笑问:“你怎么知道?”

出租车司机用京油子的口吻说:“报纸上炒作好几天了,再说,出租车司机都是活地图,我这个人最喜欢吃风味,吃正宗的地方风味,你就得到驻京办。就拿昌山市驻京办来说,地锅焖嘎鱼、九转大肠,味道做得真地道。”

他听了出租车司机的话,哈哈大笑,心想,对于北京市民来说,驻京办的意义可能更多的是品尝各地的特色美食的餐馆或者购买各地特产的一条途径,这是否意味着驻京办已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潜移默化地融入到北京的地方生活之中了呢?尽管北京市民不会想到当地的税收中,驻京办也是一只重要的力量,但答案仍然是肯定的。哪个城市都希望全国各省市县政府把钱花在自己的城市,然而由于北京是首都,只有这座城市能够吃到这种独食。不过,驻京办作为政府派出机构却越来越向商业机构演变,这种演变背后折射了什么深层次问题呢?

诺大个北京城,后海一带的京味儿最足。这里不仅依然能看见北京四合院建筑群的缩影,而且依然能咀嚼到那似乎早已远去的皇家遗韵。沿海走走,一不留神就会看到碧瓦红墙。在那些高大庄严的大门外,只能看到院内高大森郁的树木,悠悠透着神秘,从给贾朝轩当秘书时起,他不知来过多少次北京城了,但最让他流连忘返的,还是与故宫的龙脉相连的后海。

出租车穿了几个胡同,停在一处仿古建筑前,他下了车,眼前正是被每天炒得沸沸扬扬的昌山市驻京办,以前给贾朝轩当秘书时,丁能通在这里的“昌山之家”请他吃过饭,眼下早已失去了往昔“昌山之家”的喧嚣和繁华。这里虽然紧邻后海酒吧街,却是处于闹中取静的风水宝地。他在心里感叹,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可能经营不下去了呢?

院子里还停了几辆车,包括两辆奔驰、两辆凯迪拉克和两辆林肯,车窗里还摆着进京证。大门上贴了两张告示,上面是“非本单位人员谢绝入内”,下面是“内部装修”。尽管这座小楼的每扇窗户都贴了封条,但他并未看到任何关于昌山市驻京办已经撤掉的字样。收发室内有一个老头,他饶有兴趣地问了几个问题,老头都一问三不知,只说他只管看东西。他有些扫兴,想到最早在首都设立驻京办的是内蒙古,那还是刚解放的时候,当初被称为“内蒙古自治政府驻北平办事处”,于是他又萌生了到内蒙古驻京办吃午饭的想法。只好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美术馆后街。

到了内蒙古宾馆,在蒙古包餐厅刚点了菜,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是丁能通打来的,他诡谲地一笑,心里骂道:“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尾巴了。”于是他打趣地问:“能通,恭喜你又为首都的维稳做了一回贡献!”

丁能通用焦急的口吻问:“怀远,你在哪儿呢?”

他觉得丁能通的口气不太对劲儿,便收起笑容说:“在内蒙古宾馆喝奶茶、吃羊肉苞花饼呢。”

丁能通不假思索地说:“那好,我马上到,有事和你商量。”说完便挂断了手机。

听口气丁能通遇上了大麻烦,他顿时想到了清江省打私风暴,“会不会是专案组盯上了驻京办那几辆奔驰车了?要不就是周纪和王祥瑞出事了?”“丁能通比韦小宝都精,按理说,不应该给自己惹上麻烦呀?”他一边品着香气扑鼻的奶茶,一边胡思乱想着。

大约二十分钟,丁能通急三火四地走进蒙古包餐厅,他向丁能通挥了挥手,丁能通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二话没说,自斟一杯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定了定神说:“怀远,驻京办出了点事,你得帮我拿个主意。”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真是那几辆奔驰车被专案组盯上了?便谨慎地问:“出什么事了,至于把你丁能通急成这样?”

丁能通沮丧地说:“妈的,别提了,以前北京花园的进口烟都是从永盛集团进的,眼下省里打私形势紧,我让善水停止进永盛集团的烟,这件事一直由善水主管,也是想让他捞点油水,结果断货了,这老伙计通过一个狗屁朋友认识了一个供货商,一下子进了七十万元的DAVIDOFF,也就是大哥大,你不知道,梁市长最喜欢抽这种烟,结果货到以后,善水自己留了一条,抽着味道不对,赶紧到工商局报了案,工商局会同公安局立即拘捕了供货商。在仓库内发现制造假烟的器材和烟盒。”

他插嘴问:“既然造假者抓住了,货款就应该能追回来,你还急什么?”

丁能通苦着脸说:“我急的是工商局为了显示自己的打假成绩,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媒体,现在北京花园大堂坐着十几个记者要采访我,你是著名作家,应付媒体比我应该有经验,你给我出出主意,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他一听不是专案组找丁能通的麻烦,反倒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他心理清楚,媒体绝不会放过这件事,正值昌山市驻京办撤离京城炒得沸沸扬扬之际,东州市驻京办购买了七十万元的假洋烟,这可真是“珠联璧合”的好新闻,媒体不炒才怪呢!

想到这儿,他揶揄道:“舆论一直说驻京办是‘蛀京办’,我说的是蛀虫的蛀,地方领导的行宫,滋生腐败的温床,潜规则的传播基地,媒体找证据还找不着呢,你们还准备好证据给人家送上门去了,这可真是百口莫辩啊!”

丁能通气恼地说:“行了,你就别挖苦了,我找你是让你给我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挖苦我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丁能通的尿样,他笑着说:“这事你不能出面,让杨善水应付去吧,打电话告诉他,这批烟不是驻京办用烟,是为东州一家宾馆买的,王祥瑞在东州不是有五星级酒店吗,就说为东州永盛大酒店代买的,之所以求驻京办代购,是相信驻京办在北京有人脉,能买到真货。反正钱能追回来,组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

丁能通略一思忖,莞尔一笑说:“怀远,你要是来做驻京办主任,绝不会比我差。”说完给王祥瑞和杨善水分别打了电话,然后如释重负地说:“我还没吃饭呢,上壶马奶子酒吧。”

他哈哈大笑地说:“你就不怕明天早晨东州市驻京办成为媒体的众矢之的?”

丁能通摇了摇头说:“媒体肯定知道你刚才的主意是屁话,但是不管是香屁还是臭屁,只要能自圆其说就是好屁。”

他嘲笑说:“不管杨善水面对记者怎么自圆其说,东州市驻京办也躲不过京城媒体的炮轰,明天早晨你就看报纸吧。”

丁能通强词夺理地问:“拜托大作家,我们驻京办买了假烟,是受害者,总得有点同情心吧?”

他不冷不热地说:“对于慷公款之慨的招待烟、招待酒,老百姓恨之入骨,谁会同情你?他们会问,这些烟是给谁享用的?驻京办买那么多高档烟干什么?能买七十万的好烟,是不是也可以买一百万元的好酒?他杨善水一抽就知道是假烟,绝非普通人办得到的,肯定抽过大哥大呀,并且常抽,我出的主意虽可自圆其说,但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负作用,怎么辩解也难逃‘腐败’二字的诟病啊!”

丁能通苦笑道:“你小子这趟来的真值,现成的小说素材。你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没露面吗?”

他手执酒壶给丁能通斟了一小碗刚刚上来的马奶子酒,不动声色地说:“不是说截访维稳去了吗?怎么,上访者都回东州了?”

丁能通表情痛苦地饮了杯中酒说:“送回去了,是我亲自送回东州的。”

他不解地问:“任务完成了,怎么反倒不高兴呢?”

丁能通叹了口气说:“简直是千古未闻,天下奇谈,说了你都不会信,这可真应了那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呀!”

他更加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丁能通苦苦一笑说:“你知道皇县前插镇和后插镇不仅是千年古镇,而且这两年又发现了温泉,县政府要在后插镇征地建温泉山庄搞旅游,结果一亩地才给农民几百块钱,温泉山庄都建成了,钱还没有全部到位,一些失地农民不服,到市信访局上访,市信访局就推给了县信访局,县信访局把人接回县里后,将十几个农民都关进了县精神病院二十多天,直到这些农民签下了不再上访保证书后才被放出来。结果这些农民心里不服,一气之下要进京到天安门广场静坐讨说法,我接到通知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劝回市驻京办,当着他们的面向夏书记汇报了情况,夏书记指示,让我亲自把这些农民送回东州,他会亲自处理这起上访事件。我们到东州后,夏书记将这些上访者请到了市迎宾馆,了解清楚情况后,打电话质问皇县县长怎么回事?皇县县长竟然强词夺理地说,这些上访者多次到市里、省里上访,精神偏执,有精神病,所以决定把他们送到精神病院,气得夏书记大骂,我看你们才有精神病,应该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醒醒脑。”

他惊诧地问:“那精神病院不是患者也敢收?”

丁能通气哼哼地说:“农民兄弟说,医生的原话是,我管你有没有病,你们县政府送来的,我就按精神病来治。你听听,这话说得让人不寒而栗啊!”

他沉默良久说:“有一个成语叫色厉内荏,别看这些人外表强硬,其实内心虚弱得很,就像《尤利西斯》里说的,‘脆弱,你的名字叫权杖’,这些人一旦失去权杖,连魂儿都找不着,只能是行尸!”

丁能通惆怅地说:“怀远,不瞒你说,我对截访维稳一直耿耿于怀,上下不作为,导致驻京办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结果本来是鱼钩类问题,非转化成长矛类问题不可,我宁愿驻京办退出历史舞台,也不愿意看见那些可怜的上访者被上下推诿!我是良心上不忍啊!而我们现在有些领导干部麻木得不知良心为何物啊!”

他颇有同感地说:“在一个被官本位理念熏染了几千年的国度里,公仆不是常识,父母官才是常识。纳博科夫说,历史的断沟提供了这样的机会,如果不去奴役便是可笑。常识根本是不道德的,因为人类的自然品性就像魔术仪式一样毫无理智可言。这种仪式早在远古的时间萌始就存在着。从最坏处说,常识是被公共化了的意念,任何事情被它触及便舒舒服服地贬值。什么时候我们的百姓从人民转化为公民了,父母官才会转化为公仆。这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丁能通蹙眉说:“可是你见过自己给自己开刀的外科医生吗?这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就拿驻京办来说,难道仅仅地方领导喜欢驻京办吗?怕是京城的某些部门比地方上还需要、得意驻京办。对了,你怎么跑到内蒙古宾馆吃午饭来了?”

他噗哧一笑说:“你小子忙得不露面,我心想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考察考察驻京办的生态链呢,这里是我的第一站。”

丁能通心领神会地说:“六万多家驻京办你也跑不过来呀,有两个驻京办集中的地方,你去好好看一看就可见一斑,一处是七省大院,在海淀区北三环马甸桥南路,另一处九省市驻京大厦,远一点,在万丰路道乐蒙思商务街。用不用我给你派辆车?”

他摆摆手说:“不用,我这个人闲云野鹤惯了,你刚刚从东州回来,有没有什么新闻?”

丁能通疑惑地说:“怀远,我听到一个信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笑嘻嘻地点了一支烟问:“什么信儿?”

丁能通皱眉说:“专案组秘密进驻东州调查走私,却高调撤走了。一场暴风骤雨戛然而止,我这次回东州,各大媒体关于打私的宣传也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你说怪不怪?”

他沉思片刻,老谋深算地说:“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能通,以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怕是更大的风暴会接踵而至。我问你,这次专案组到东州住在哪儿了?”

丁能通随口回答:“武警宾馆啊。”

他切中要害地说:“既然专案组进驻东州是绝密,你怎么知道的?很显然,专案组进驻东州之前,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不然,永盛集团的董事长怎么会躲在北京?”

丁能通恍然大悟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专案组进驻东州就是为了抓王祥瑞?”

他自以为是地说:“不能说是抓,应该说是布控,在专案组没有拿到王祥瑞走私证据之前还不能抓,但完全可以布控监视,但是王祥瑞事先得到了消息,做了充分的应对准备,想必证据早就销毁了,许多非法资产被大规模转移,布控对象也都躲的躲,藏的藏,你想一想,擒贼先擒王,现在‘王’跑了,躲在北京,专案组不知道,这样查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承认这次行动失败,但并不等于就这么完了,从专案组低调撤离的情况来看,专案组在唱空城计,说不定反而会有更大的行动。再说,刘光大办案,什么时候中途而废过!”

丁能通用质疑的口气说:“怀远,会不会是王祥瑞、周纪在北京斡旋起了作用了呢?要知道,王祥瑞这些年没少在北京下功夫,连‘海里’的秘书也称兄道弟的。”

他不屑地说:“能通,官场上哪有什么友谊,只有利益和交易,更何况多行不义必自毙,以我看,正因为王祥瑞的生意有问题,他才不遗余力地巴结京城权贵,为的就是培植保护伞,可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谁又能保护了谁呢?不过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各领风骚那么几年。还是张昇的词说的好:‘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其实,‘尽入渔樵闲话’的,又岂止是‘六朝兴废事’,现实中的一切无不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我提醒你,能通,我们都是经历过‘肖贾大案’的人,前两年你放走了东汽集团的金伟民,没惹火烧身,那是因为吴东明自杀了,夏书记又全力保你,王祥瑞可不是金伟民,赵长征也不是吴东明,无论王祥瑞今后路在何方,也犯不上你丁能通为他指点迷津,江湖有情谊,但官场无友谊,你小子这个驻京办主任当得不容易,应该学会珍惜,这是我这个旁观者以朋友的身份对你的忠告!”

丁能通大大咧咧地说:“怀远,你用不着为我担心,还是那句话,老子一不贪权,二不恋财,连好色的毛病都戒了,量他天王老子也奈我不何!”

他目光如电地扫了一眼丁能通说:“我说了半天,其实就一句话,千万不要通风报信,你仔细想一想,哪起肃贪、打私、铲腐大案,通风报信者有好下场的,这叫泄露国家机密,很显然,这次专案组进驻东州扑空,就是有人给王祥瑞通风报信了,这么绝密的行动都走漏了消息,无论是赵长征,还是刘光大,都不能善罢甘休!不信,你就走着瞧。”

丁能通毕竟是久经风浪之人,自认为什么都见过了,他夹了一片酱牛肉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怀远,话我记住了,虽然信儿可以不通,但饭不能不吃,酒不能不喝,朋友不能不交,周纪上午给我打电话,说是后天就回东州了,明天晚上想请你这位大作家吃个饭,我替你答应了,我看就去东三环顺峰吧。”

他深知丁能通有韦小宝的本事,做人颇有及时雨宋江的风范,如果再劝丁能通远离周纪,倒显得他做人小气,反正自己是个闲人,官场上无论有多大的风浪也冲不着自己了,倒不如答应,说不定这顿饭还会成为自己作品里的一段素材,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他做了一宿的梦,反复梦见“一条狗,听到有人叫它,抬起后腿往一块没有尿味的石头上短促而迅速地撒了一泡尿。”早晨他还思忖这个梦的情景,似乎在哪部书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梦里叫狗的人是一个穿棕色雨衣的人,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和自己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他甚至觉得不是自己梦见了那个人,而是那个人梦见了自己。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起床洗漱。

到中餐厅吃早餐时,他习惯地在门口报架上拿了当天的报纸,坐下来吃饭时,他翻到第二版便看见了《东州市驻京办买那么多高档香烟干什么?》的报道,浏览之后,觉得文笔虽然犀利,但观点还是自己想到的那些陈词滥调,便换了一张报纸,发现也对此事进行了评论,题目是《东州市驻京办买假高档烟的丑闻丑到何处?》,给驻京办戴了一大堆大帽子,什么行贿发源地,“跑部钱进”的根据地,腐败接待的聚集地,官场丑闻的滋生地等等,想到丁能通看到这些报道、评论的表情,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窃喜,心想,昨晚自己梦见的那条狗,连撒尿都不得安生,很有点像此时此刻的丁能通,于是他一边吃一边发挥作家联想的本能,思绪像蝙蝠一样振翅盘旋起来。

晚上,周纪请客,他以为丁能通会开车接他一起去,结果临近傍晚时丁能通来电话,说是有事来不及接他了,让他打车先去。他毕竟是市长秘书出身,深知丁能通身不由己的难处,也不计较,打车直奔东三环。

走进酒店包房,周纪和王祥瑞都在,两个人热情地起身寒暄,王祥瑞在,他早就判断到了,心想,机会难得,这个人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说不定席散后又可以创作一本好小说。不知道为什么,周纪和王祥瑞的情绪很像是听到了什么喜讯似的高涨,他断定,看这两个人的兴奋劲儿,一定是为打私专案组撤离东州而高兴,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试探地说:“我可听说不少王总在商海中的传奇故事,什么时候王总回东州,我好好向你讨教讨教!”

周纪当即附和道:“怀远,你算找对人了,祥瑞的传奇故事太多了,这小子要是开口给你讲一讲,保证你能写一部中国版的《基督山伯爵》。对了,祥瑞,东州已经风平浪静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王祥瑞被两个人夸得美滋滋的,笑眯眯地说:“出来太久了,公司好多事情都等着我回去料理,吃完这顿饭,我连夜就走。”

周纪一边点烟一边说:“最晚一个航班是晚上十点钟的,你也赶不上了。”

王祥瑞微笑着说:“我开车回去,大哥,保证比你先到家。”

周纪吐了一个烟圈,酸溜溜地说:“你小子开宾利,下半夜就到家了,我坐明天最早的航班,也得中午到家。”

正说着,丁能通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怎么还不上菜,老周,我不是说不要等我嘛,怀远来一趟不容易,忙得都没时间陪他,祥瑞,赶紧上菜,咱可不能让大作家挑理,说我们慢待他!”

王祥瑞冲服务小姐摆摆手,示意走菜,然后打趣地说:“能通,东州市驻京办买了一次假烟不要紧,这个京城的驻京办都跟着一起挨骂,这人可让你得罪苦了。”

“可不,”丁能通沮丧地说,“连薪泽金都骂我们是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

丁能通说完,周纪开怀笑道:“能通,这就叫阎王好答对,小鬼难缠啊。你这个‘跑部钱进’的高手也对付不了媒体呀!”

丁能通抱怨道:“都怪善水那个窝囊废,这事要是习涛出面,早就将工商局和公安局的嘴堵上了,当了这么多年驻京办副主任,也不懂得防口甚于防川的道理。”

正说着,酒菜上齐了,无非是鱼翅、鲍鱼、王八汤,大家推杯换盏一番之后,周纪颇为感叹地说:“这次我是虚惊一场啊!多亏祥瑞手眼通天找了几个‘海里’的大秘压住了风头,这年头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没有朋友,真是寸步难行啊!”

这是他最想聊的话题,于是他用关切的语气问:“周关长,虚惊一场是什么意思?”

丁能通插嘴道:“还不是打私风暴闹的。”

他别有用心地问:“难道刮着周关长和王总了不成?”

王祥瑞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说:“不瞒你说,大作家,这次省里的打私风暴就是冲永盛集团来的。都怪我养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婊子,人家都说是月亮惹的祸,这次打私风暴确实是婊子惹的祸。”

丁能通插嘴问:“祥瑞,那个张辣辣真有那么大本事吗?”

王祥瑞撇着嘴说:“不是这个婊子本事大,而是有人正需要这么封举报信,她送的正是时候。正因为如此,专案组连举报人是谁都来不及调查就一窝蜂地直扑东州,殊不知老子早就得到了消息,不瞒你们说,他们在东州的一举一动,我了如指掌,每天都有人向我汇报,想拿我当权力斗争的替罪羊。我也不是吃干饭的,别看驻京办主任在京城个个混得如鱼得水,但是能混成龙的有几个?丁大主任,我不是跟你吹,我的朋友到北京,想坐什么级别的车就坐什么级别的车,想到哪儿看看就到哪儿看看,你曾经给肖鸿林当过秘书,应该知道秘书都是领导最信得过的人,在京城,部以上领导的秘书,没有几个不是朋友的。梁市长当副省长时,他老婆董舒到北京出差想到‘海里’转转,薪泽金哪儿有这本事,就向我求援,我就给‘海里’的朋友打电话,副军级司机开专车接我们进‘海里’赚了一圈。”

丁能通将信将疑地问:“祥瑞,我可听说,梁市长的老婆在你公司有股份,有这事吗?”

王祥瑞圆睁二目说:“完全是胡说八道,我就跟梁市长的老婆见过一面,一分钱的来往都没有。有些人以为人与人之间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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