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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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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再迂腐也不会迂腐到那程度,现在国家主席都被整得死去活来,还能讲宪法?”吴玉萍说:“你知道这个就好!我就怕你那个犟劲上来不管不顾。”
“唉!劳改那十几年,把我的锐气消磨光了,我还真没那个胆。”白刚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看人家大哥那两口子,就是要争要抗要讲理要不管不顾,结果要斗他就是没斗成。”说到这里白刚又精神焕发起来,像讲故事似的介绍洪光两口子怎么据理力争,硬是把个斗争会给搅散了。吴玉萍说:“咱可不能跟人家比,咱没那条件。听见没?咱可不能不管不顾啊!”白刚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笑了笑然后说:“我知道!可是这年头也不能太老实实话实说呀!”接着他又兴高采烈地介绍起如何机智地保护他那部长篇小说稿子和另一部长篇小说十多万字的片断。
他这一介绍坏事了,引起了吴玉萍的警惕:“这些稿子在哪儿?还有你那些日记、杂记本?”白刚感到奇怪,她吃惊地问这个干什么?他说都在皮箱底层里呀!吴玉萍说:“你还留着?赶紧烧掉!”白刚听见了,但是他不相信:“啥?你说啥?”吴玉萍说:“烧掉!”
白刚听见妻子又一次说烧掉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劈雷灌顶,立即成了一片空白。等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马上把头一摇:“不!留着。”他简直难以想像这些东西会自己亲手烧掉。为了写这两部长篇,在劳改队严密的看管下在那样的艰苦环境里,他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耗尽了心血才写成的啊!又是费了多少心机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混过了一次次的检查闯过了一次次的难关把它保存下来啊!现在好好地保存在自己家里,又要烧掉?这怎么可能?
“留着那个干什么?你看这形势,咱还有出头之日吗?”白刚说:“我相信会有的。”吴玉萍说:“就是有,那得哪一年?我们还能等得上吗?”白刚说:“等不上就留给子孙后代。”吴玉萍说:“你还是想想现在吧!你不想想你写的是什么?一上纲你受得了吗?”白刚说:“我写的什么?我相信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绝不是反动的。”吴玉萍说:“你老是一厢情愿。现在流行的是断章取义,无限上纲。反右前你写新入工厂的姑娘们在院里追着玩,‘像小野马似的撒欢儿’,不是就因为这一句毫无问题的话说,你是‘带着刻骨的阶级仇恨,恶毒地辱骂工人阶级’写进你的处分结论里吗?你的教训还少吗?你写的那些东西给你摘出几句就可以判你死刑啊!你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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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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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不说话了。他心里非常明白,他那部长篇是写地下斗争的。从哪里断章取义、无限上纲都可以找出问题来。甚至说你是借国民党特务的嘴骂共产党你也有口难言。可是他克服了多少困难经历了多少风险才保存到现在,怎舍得烧掉?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想说服妻子:“我知道这是冒着风险,可是主要的危险已经过去了。在劳改队一年搜查几次都没出事,在农村几年来都没搜查过,这次算倒霉赶上了,可是也过去了,还能老搜查吗?”
吴玉萍知道那些东西是他的心肝,他总是抱着幻想,做着平反的迷梦。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也不能让他太为难太伤心,便只好退让了,无可奈何地说:“唉!真拿你没办法,总是跟着你担惊受怕。”
第二天“二一歇”时夏雷队长便板着个脸说:“今黑夜开会,不管男女都得来,谁不来也不行。”话语不多,但人们从他那严肃的样子看出来这会必定很不平常。回家以后白刚和吴玉萍说队长今天通知开会,态度特别严厉,不知又有什么情况,两个人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
会议在生产队的办公室召开,所谓办公室只是里外两间相通的小屋。里屋除了会计的桌子凳子小板柜(会计的文件柜兼保险箱)和饲养员的床铺以外,便没有多少地方了。外间屋本来就很小,还有一个给猪熬食的大锅台,几个角落里都堆满了牲口饲料和许多绳套。平时开会来二十几个人便里外屋都挤满了。里屋向来是队长、会计和有头有脸的年岁大的人们的席位。
外屋则是妇女、小青年和在队里没什么地位的人,包括地富反坏右和他们的子子孙孙们的地盘。平时这里顶多只能坐个十来个人,今天一下来了二三十人,这间小屋就好像是个橡皮袋,它居然也都塞下了,已经挤得人摞人,人们也还能为自己找到地方。那一堆破绳套是妇女们的宝地,平时她们都是在这里半卧半躺。
今天人太多了,后来的姑娘们一看哪里也没有了站脚之地,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自己同伴们身上一躺,底下的人就是喊着叫着往外推也没有用,最后她还是要挤个缝儿安排自己。有的干脆就坐在别人的怀里或是大腿上,这么挤着压着当然不好受,但你推我我挤你的也可以图个热闹,人多有人多的乐趣。
今天这会队长特别认真,板着个脸始终没有一点笑容。平时开会前他还和人们咧咧几句闲话,高兴时还说几句有荤有素的笑话。今天没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可能是正捉摸这会怎么个开法。不过捉摸了半天这开场白还是和往常一样:“外屋的看看,人到齐了没有?”这是每次开会前的例行程序。实际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外屋人来了在黑影里挤个地方一扎,怎么知道有谁没谁,让看看人齐不齐谁又能说得清?
不过不用担心,既然队长发话了总会有热心的人代为统计。这统计既不用点名,也不用报数,只凭感觉就可以做出恰如其分的回答。所以队长一问外屋好几个人同时喊道:“齐了,早齐了。”队长说:“齐了好!恩重,把炮子灯点上!”
恩重是会计,别看人不大,却是老会计了。初中毕业便当上了会计。队长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这个小会计却稳坐钓鱼台。所以也就成了队里的老干部,很有点权威。
夏雷队长脾气不好,脾气上来不管你是谁,都会勒你一顿。但他一个大字不识,工分、账目、往来书信文件全靠会计,所以他脾气再坏遇事也得让会计三分,全队也只有会计敢顶撞他几句。今天让点炮子灯会计又有点不高兴:“有电灯,点炮子灯干啥?”炮子灯是防备停电时记账用的,成了小会计的专用品。队长坚持说:“点上,放外屋去!”
“外屋都是听会的,有个耳朵就行了,要灯干啥?再说也没地方搁,放哪儿?”队长说:“放锅台上。”会计说:“锅台上都是人了。”队长不高兴了:“人让让,让你点就点上得了。”平时很少这种情况,队长今天连会计也勒上了。
本来屋里乱嘈嘈的,两人一争执,便安静了下来,人们都觉得今天这会是不一样。恩重也看清了这形势不敢再坚持,无可奈何但又有点不服气地说:“队长大人有令点上就点上。”队长又发布命令说:“外屋的听着!今天谁也不许溜号,谁溜了扣你半天工。扣工分还是小事,这是政治问题,是对毛主席忠与不忠的问题。出身不好的还是一个改造态度问题。”平时开会都是为队里的事,这次显然不同。
队长这几句政治起了作用,屋里顿时鸦雀无声,都聚精会神地听队长讲话了。队长又接着说:“我们不能只拉车不看路,现在阶级斗争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激烈。咱县最近就发生了十几起阶级报复杀人案,有十几个支书、队长、斗争积极分子被杀了。埝上村两家就有五口人被杀。菜刀、大镐、铡刀都成了杀人武器。最近几个月许多村都挖出了反革命,县里已经公开宣判了二十几起反革命集团案件。人家那里的‘一打三反’运动早就开展得轰轰烈烈。咱大队是个啥?冷冷清清,无声无息,听不见一点动静。你们还都没事没事的。……”恩重半截上打断了队长的话:“那怨社员?你们干部连个会也没开过,老百姓是知道个啥?”
队长刚才那一套话都是公社批评大小队干部时说的。恩重抢白了队长以后,他也知道这样说社员是没用对地方,所以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还嘴,只是接着恩重的话茬说:“这不是今天开会动员嘛!从今天起咱村的‘一打三反’运动也得开展起来,再不能没事没事的了。”白敬威说:“咱村也不能说没事吧!白刚抓走关了好些日子,老饲养员抓走还判了重刑,这不都是事儿?这算不算那个啥打反哪?”他为他老哥判重刑一直不满,今天听说还要大整更有些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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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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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把嘴一撇说:“抓走一两个人那算个啥?村里一点动静没有,冷冷清清的,哪像个运动。上级说咧,这‘一打三反’运动必须轰轰烈烈有声有势大张旗鼓地进行。”白敬威坐在小板柜上慢声慢语地说:“这‘一打三反’是打啥?反啥?也得说说呀!人们都不清楚还怨冷冷清清?”他在村里辈分大,说话占地方也没啥顾忌。
要是没人质问,队长那一套政治术语还能交待过去,因为许多运动都是轰轰烈烈、大张旗鼓这一套。这次公社开会这些套话他记住了,至于这“一打三反”是打啥反啥,他也是头一回听说根本没记住,有人一问傻眼了。灵机一动便找了个替身:“恩重,你有文化,给大伙儿解释解释。”恩重满脸的不服气:“我不知道那玩意儿。问个工分啥的找我,这是大事得队长说话。”
“我一个字不识,报上咋说的文件咋说的,咱咋知道?你这识文断字的还能不知道?”
“你不识字还没耳朵?你们开会公社是咋布置的?咱又没当官没开会咋知道,报上没这个,文件咱这平头百姓上哪看去?”恩重早就对这些运动不实事求是有反感。其实许多人也有反感只是不敢说罢了。恩重觉得自己是贫农,在队里又是个人物,所以啥话也敢说。
队长看恩重那个不凉不酸的样子早就不高兴了,只是一再忍让,这次看他当众揭短,对自己冷嘲热讽便有些火了:“我可告诉你这是政治任务,别当儿戏。拿政治任务当儿戏可小心着点儿!”恩重寸步不让:“谁当儿戏了?正因为是政治任务咱才不敢瞎讲。你还别扣帽子,别说‘一打三反’就是十打十反我怕啥?还能把我打成反革命?”
“算,算,你不说算了。”队长生气了,“咱大老粗说不过你。反正这‘一打三反’就是抓反革命抓坏人呗!你们没看见别的村抓了那么多反革命?光枪毙的有多少?咱村也不是没有,是我们的眼睛不亮嗅觉不灵。从历史上看,咱白一村也不是平静的。日本人那会儿有没有跑据点的?国民党来了村干部、党员有没有自首的?各次运动被批斗‘四清’下台的,有没有心里不服翻案的?尤其是现在,阶级斗争就更激烈更尖锐了……”
恩重自言自语地嘀咕说:“这么整不尖锐也得尖锐了啊!”队长生气地质问说:“这叫啥话?”恩重不服气地说:“啥话?实话。你刚才说的埝上村,就是我姥姥家那个村,是杀了两家五口。杀人的还是多年的党支书。‘四清’运动他被斗一直不服气,他越不服气越挨整、挨打,有一天他就拿铡刀把支书和治保委员家杀了五口。最后把自己的脖子也抹了。本来他下台了就完了,还老整他干啥?不叫老整他他肯杀人,他自己肯死?”
刚才恩重在社员面前几次顶撞他,队长早就憋着火呢,一忍再忍,这回一块儿发作了出来:“你这话啥意思?是说阶级斗争尖锐是共产党逼出来的?”恩重反驳说:“我可没那么说。我是说党的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务必十分注意,万万不可大意。不注意政策和策略就会出问题。这是毛主席的教导,还有错?”
“你不用拿毛主席的话压我。”队长说,“运动刚动员,你是说这个干啥?我看你是故意给运动泼冷水!”恩重反驳说:“我无意中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不接茬就完了,你问我我才不得不说,这能说我故意泼冷水?”
队长觉得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便紧追不舍:“啥是无意?你心里没这想法就会说这话?你就是有意。”
“你说有意就有意,我觉得你把陈年老辈子的事都扯起来这不是‘一打三反’的目的。过去在敌人据点上干过的,党员干部自首的,都折腾多少遍弄清了,历次运动中批斗过的也处理了,该戴帽的戴帽该处分的处分,是不是还都折腾一遍?这符合党的政策吗?我说党的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用的正是地方,这是故意压你?”一看队长是一个劲地往墙角逼他,已没有退路便不得不起来应战了。
“我说都折腾了?”队长一看恩重说的肯定会得到许多人的同情,急了,便直着脖子喊了起来。恩重也毫不示弱,把眼皮一抹搭,脖子一扭嘴一撇,提出了质问:“你不想折腾提那个干啥?”对队长不敢承认翻旧账摆出了一副轻蔑的样子。
人们看他们俩真正动了气,一对一的争吵起来,谁也不说话。因为正在搞运动涉及政治问题的争论,容易招惹是非;两个人又都是队里的权威人士,哪个也得罪不得,不好发言。同时不少人也正愿意他们争吵,乐得有一个坐山观虎斗的机会。这两个人一个霸道、蛮横,动不动训人;一个高傲、酸气,动不动噎人。平时都是谁也不敢惹,这时见他们互相训斥,看到他们也有被人顶撞的时候,倒产生了一种快感,甚至幸灾乐祸。不管谁胜谁负,都乐观其成。
白敬威见两人斗的时间长了,自己不出来说话不合适:“我看你们别争执了,都是庄稼人,谁也不是整运动的把式,你没看见连上头大干部也是今天你左咧明天他右咧地直折腾,咱一个老百姓哪能一下子就弄明白?弄不清楚的大伙讨论讨论参谋参谋,何必伤了感情呢!”两人也都觉得让众人看了笑话,只是欲罢不能,有人出来劝解,便都就坡下驴了。队长说:“好!大家讨论讨论,看到底是啥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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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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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了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队长觉得冷场太难看,点名叫几个人发言都说咱知道个啥,没人发言。这时队长便出了新招儿:“今天可是社员大会,是社员都应该发言。”这实际上是说给出身不好又没帽或摘了帽的人听的。因为这些人虽然是正式社员却常常什么会也不发言,平时队长也讨厌他们掺和,只是遇到需要他们捧场的时候,才想起了他们也是有平等权利的社员。见还是没人发言便说:“白刚呢?你好看书看报你说说。”他觉得这类人不敢和自己唱对台戏,也不能说啥框外的话。
白刚来得比较早,他来时外屋还没有多少人,看屋角有个麸子口袋,他觉得这里坐着既舒服又不会有人挤,同时这里又正对着里屋的门口,屋里屋外的动静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便坐在了这里。由于他的特殊身份又是村里的大辈,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硬和他挤在一起的。今天情况特殊,要建贵来了以后见周围都是妇女,他三十多岁还没结婚,不好和妇女去挤,便挤在了白刚的身旁。他听见队长点白刚的名,便好意地咬着白刚的耳朵说:“老舅!就说不知道。他这人可黑呢,专爱找咱的茬儿。”
白刚想了想不回答不好。那样队长只能认为你对运动抵触,也不给他面子。怎么回答呢?起初他听见恩重的话觉得他太冒失了。这么整整的阶级斗争不尖锐也得尖锐了,这话一上纲你还受得了吗?队长抓住这句话不放按时下流行的逻辑是他有理;可是恩重说的是实情是真理啊!他不能支持队长。可是支持恩重又怎能和队长作对呢!自己这身份是连个普通老百姓也得罪不得呀!所以只能在事实和严酷现实的夹缝中进行周旋了。伤了哪一方,都会惹起人家不高兴。尤其是伤了队长,更会埋下祸端。
他想了想,宁可埋下祸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在队长又一次催促时便说:“政治运动当然得注意现行反动活动,同时也要看看历史上有污点的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新问题。队长刚才说的我想也就是这个意思。队长也说了他不是想把过去的问题都折腾一遍。”
说到这里队长生气的脸舒展了,打断白刚的话说:“是啊!我也没说‘一打三反’就是折腾过去的事呀!”白刚的话如果到此为止,队长的脸上便会出现笑容了。可是他话锋一转又说:“恩重的话乍一听好像有点刺耳,实际也有道理。对政治上有污点的人注意是应该的,但要防止不管什么运动一来,都抓住这些人不放,这样才能体现毛主席说的给出路的政策。”
说到这里队长刚刚舒展的脸又绷了起来,他显然以为白刚刚才耍了一个花招,虚晃了一枪对他说了两句好话,实际是向着恩重,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白刚看到了这变化,没有理他,仍接着说:“我觉得两个人说的结合起来,既注意这些人有没有新问题,又防止无限上纲揪住不放,体现给出路的政策,这意思就完整了。”
虽然白刚最后打了个圆场,来了个合二而一,但有点偏向恩重,队长有点不高兴。可是人家基本上把两个人都肯定了,所以也只好默认。要建贵听了以后悄悄和白刚说:“老舅你真行,把他俩都批了,还谁也不伤。”
白敬威听了以后也觉得很入耳,没等白刚说完便说:“白刚说的在理,我也觉得你们俩没矛盾,这一说就清楚了,掌握这精神,运动就不至于出毛病。可是这运动到底是打啥反啥呀!报上说了吗?”他没有点名,可是这问题显然是说给白刚的。
白刚思谋了一会儿说:“报上没有说。从报上的一些文章中看,这次运动的突出重点是打击现行反革命分子。可是也有贪污、盗窃啥的吧?报上也有时提这类事嘛!”白刚这一说人们好像突然清楚了,好几个人都乱戗戗起来:“就是,你看法院那布告上也不都是反革命和杀人犯,还有判刑的就是贪污犯、盗窃犯。”
队长看到人们热烈发言,乐了,也活跃起来:“可不!一打三反就是打这些反革命反这些坏人呗!大伙儿都想想,擦亮眼睛,看看咱村有没有这种坏人。今天天不早咧,就到这儿吧!”这几句话就算为会议作了总结。
白刚回家以后,吴玉萍还没有睡,半躺半卧地搂着儿子,正对着酣睡的小脸欣赏着。白刚说:“你还没睡?”吴玉萍说:“你不回来,我能睡得着?你一开会我就揪心,开的啥会呀?”白刚说:“动员‘一打三反’。”吴玉萍说:“怎么现在才开始‘一打三反’?我们县早搞完了。”白刚说:“这县许多地方也早搞完了。可能有些地方没搞起来又补课吧!看来这村是受了批评了。这回搞也就是走走过场呗!这不是,队长开了半宿会,打啥反啥还不知道,队长会计两人为这个还争吵起来了。”吴玉萍担心地说:“唉呀!你可不能这么说。有时起初没当回事,上级批评下来一让补课、复查就更厉害,你可不能麻痹。”说到这儿,吴玉萍顿时满面愁容烦躁不安,她坐起来在那里呆呆地想心事。白刚知道她心里盛不下事便劝她说:“你又害怕了?没事儿,睡觉吧!”
“你就会说没事没事的,啥都不当回事儿。”吴玉萍非常不满意,“往往没事的时候飞来横祸,现在要运动补课,更不能不防啊!我担心你写的那些东西,还是烧了吧!现在就烧。”吴玉萍旧话重提,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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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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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看吴玉萍心情很坏,决心已下,不好反驳她,可是自己又舍不得烧,便想了缓兵之计,想等她心情好些时候再商量,便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吴玉萍说:“我知道你是不想烧,想拖着看形势,可是咱能看出啥来了?你看不见传达个最新指示一两句话甚至几个字,都讲究不过夜。对阶级敌人的打击更讲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明天,谁知道明天会有啥变化。你不怕,你也得为咱们这个家为我和孩子想想啊!”说到这里吴玉萍立即泪流涟涟,“这个家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呀!眼看咱就不是三口人是四口人了!你怎么能总想不定那辈子出书,就是不想想我们孩子大人的安危啊!你要再出事咱这个家可怎么过呀!”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哭得白刚也心如刀绞,是啊,自己给这个家带来了多少苦难啊!使一家人受尽了屈辱折磨,物质生活陷入极大的困难,精神上更遭受了巨大的创伤。右派也多了,大几十万人,可是陷入这么大苦难的并不多。
吴玉萍要不是因为自己的牵累,她的境遇不是会好得多吗?两人要是都在一起孩子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呀!当然自己并没有错,他一直没有因为自己不说假话,不作迎合别人脸色的检讨而后悔。自己于心无愧;但是愧对家人、妻子、儿女。
无论有什么理由,他们的苦难也是自己带来的,自己难辞其咎啊!重大原则问题要坚持,可是为书稿、笔记、日记这些问题,又何必让妻子整天提心吊胆呢?就算不出事也不该让她为这些事整天担惊受怕了。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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