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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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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鹄础@螶的牺牲使我懂得——更加懂得了,成为不死,那不是我们地下工作者的愿望,因为那很不真实,很渺茫。正如阿宽在诗中写的一样:清晨起来看自己还活着,那是多么幸福的事。
阿宽,我们又有一个同志走了,是老J,他去陪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阿宽,你说得对,生命对我们来说就像天上彩虹一样容易消失,阳光、水汽,甚至你站立的位置、目测的角度——凡此种种,只要稍有偏差,都可能使彩虹消失。我们的生命就是这样的珍贵而伤感,因为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有着无可挽回的风险和危机。有时候,我们甚至不得不用自己的手切断动脉、喉管,用自己的牙齿咬破舌头,或者用一粒剧毒药片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人们说成为一名间谍无异于是一只脚踏进了地狱的门槛,另一只则在某天清晨或傍晚随时都可能跟着进去。这确实就是我们的现实,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日常,我们每天睁开眼睛要面对和接受的。不接受也得接受。
二哥告诉我,老J是昨天夜里两点钟被他派去幼儿园执行任务的。二哥说:“我想熹园那边有狼狗,进不去,还是想让老J从幼儿园这边去试试看,想不到就出事了。”一边是私下在约见静子,想通过捐款进幼儿园,一边又在安排老J冒险行动,二哥真是犯了求胜心切的毛病,所以他很自责。事后我们了解到,老J上楼顶时好好的,是在下楼时不知怎么“露了马脚”,正好被小野撞见,当场击毙。按说,老J轻功十分了得,怎么下个楼会被人发现?肯定是伤势在作怪,他肩膀里还留有子弹,对他行动一定有影响。我说:“那敌人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窃听线路?”问了以后又觉得我问的是废话。当然,敌人怕有同党,连夜上屋顶全面搜查,意外发现了窃听线路,然后便顺藤摸瓜,摸到我们的窃听室里去了。我问:“小军呢,现在在哪里?”二哥说:“不知道。”我说:“他有没有被抓?”他说:“就是不知道,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说:“如果没被抓,他应该会来找我们啊。”他说:“我就在等他来找我们,可是一天过去了,没有他一点消息。”我说:“那肯定被抓了。”二哥说:“也不一定,他不知道我们这地方。”我说:“他不知道这儿,但可以去保安局门口守我啊。”
我认为小军一定是被敌人抓捕了。
4
谢天谢地,小军没出事。
第二天,我去上班,没下车便看到小军抱着一叠报纸,在我们单位门口叫卖。我连忙写了个纸条,叫司机去买份报纸。司机是原来给二哥开车的,是个小伙子,也是我们的同志,他借买报纸的机会把纸条递给小军。纸条上,我通知小军去幽幽山庄找老P。中午我和二哥都赶去幽幽山庄见小军,他正好睡了觉刚起床,他已经两夜露宿街头,人瘦了一圈。小军告诉我们,是窃听器救了他,他先是从窃听器里听到医院楼顶杂沓的脚步声,估计有情况,后来窃听器突然哑了,风声,电流声,噪音,一点声音都没有。经验告诉他,是窃听器线路被人拔了,于是他连忙收拾东西,跑了。我说:“昨天你怎么没来找我?”他说:“我找了,我看见你的车子进出,但你没有看到我。”二哥问:“你把窃听记录本带出来了吗?”他说带了,说着从腰肚里摸索出一本笔记本递给二哥,面露愧色地说:“很遗憾,机器我没有带出来。”二哥说:“带这个就可以了。”小军说:“那天晚上腾村把静子园长强奸了。”
“什么?”我听了大吃一惊,以为听错了。
“你看吧。”他打开笔记本,替我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最后一段记录说,“你看,这就是那天晚上的记录。”
是前天晚上。
从窃听记录看,这是静子第二次被腾村请上楼去吃饭,但这一次不像前次一样,又庆生又送礼,而是陪他喝酒。静子说她不会喝酒,腾村说,那你就坐到我身边来,我教你喝。静子没过去,腾村自罚了一杯,理由是:美女不听召唤,说明他缺乏男人魅力,云云。总之,这次见面,自一开始,腾村便很放浪,讲了不少调情的话。酒过三巡,腾村变得更加放肆,言语越来越色情、露骨,静子如坐针毡,终于提出要走。腾村说,今天晚上你可能走不了了。但静子还是毅然辞别。走到门口,千惠突然从外面推门进来,嬉皮笑脸地把静子拉到腾村面前。当着静子的面,千惠一边给腾村按摩,一边互相调情,说的那些话下流至极,不堪入耳。静子又拔腿走,可走到门口,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这时候,千惠已经开始和腾村做爱,就当着静子的面。千惠一边与腾村做着爱,一边引诱静子加人。静子不去,躲在屏风背后哭。后来腾村亲自发话,要静子去,并且威胁道,如果再不去,他要割下千惠的奶头。完全是一个疯子!后来千惠把静子拉过去,给静子脱了衣服……
我可以想象,静子有多么痛苦,但无法想象,腾村居然这么无耻,简直是禽兽不如!这么想着,笔记本在我手上变得沉重、生硬,像块铁板,我的手胆怯地颤抖起来,痛苦的记忆苏醒了。窗外起风了,乌云正在笼罩下来,天色阴沉沉的,大雨似乎随时倾盆而下,我突然觉得发冷和害怕。在场的老P问我:“你怎么了?”我说:“我觉得浑身发冷。”说着干呕起来,跟昨天上午一样。老P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是妊娠反应,给我倒了一杯温水喝。我稍微镇静下来,二哥劝我马上走,“天可能要下大雨了,你快回去跟老金汇报这事。”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怎么能让老金知道呢?这对老金和静子是不公平的,尤其是静子,她一定不想让多一个人知道她的屈辱,我们知道了也应该忘记!我说:“干吗跟老金他说,你还要不要让老金跟静子好了?”二哥说:“当然要。”我说:“那就不能说,说了只会影响老金的情绪。”二哥说:“老金的情绪可以藏起来的。”我没了退路,只好说实话:“可作为静子……发生这样的事已经够痛苦的了,她一定希望无人知道这事,她要知道我们都知道了,会更痛苦的。”二哥说:“你可能应该首先要为我们的任务着想。”二哥认为,这对我们是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拉拢静子。
他说:“再说,静子现在也需要有人去安慰她。”
我说:“你怎么去安慰她,你跟她说我们通过窃听知道这事了?”
他说:“不需要你说,静子会主动跟老金说的。我相信静子是真的爱上了老金。”
我说:“正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才不会把这种事让老金知道。”
他说:“理智上是这样,可她受了太大的伤害,她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只要有所流露,老金就可以趁机挖,诱她说。”
我说:“你太无情了,让她对心爱的人说自己最不齿的事。”
二哥突然瞪我一眼,对我大了声音:“难道你觉得这比让你的同志一个个去牺牲还无情吗?你想过没有,老J走了,窃听室被捣了,下一步我们更没有办法进幼儿园,可孩子们一天天在吃毒药,难道还有比这更无情的事?我们的敌人是个无耻之徒,现在他对静子做了最无耻的事,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趁机把她拉过来做我们的同志。”
当然,我知道,如果静子真成了我们同志,无疑是我们完成迎春行动的最好武器。但同时,我觉得这很困难,民族感情且不说,关键是,以我的体会,静子是绝不可能对老金说这事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最能体会静子此刻心情的,因为我有过相似的经历,当初我就是这样,死活不愿意跟阿宽说——宁愿死也不愿意说!我这么跟二哥说后,二哥说:“可你想想,如果当初阿宽知道你的经历,引诱你说,你能熬住不说吗?”
“是的,”我说,“我承认,如果这样静子可能会熬不住的。可是我总觉得这对静子不公平,我们太不尊重她的隐私,太不择手段了。”
二哥说:“不是我们不择手段,而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手段。机会来了,我们必须要抓住,我认为这是我们说服她、拉拢她的最好机会,错过了你会后悔莫及的。我可以设想,只要她把事情摊开来说,我们也可以把腾村的罪恶全部摊开来跟她说,让她进一步认识到腾村的卑鄙无耻。你们都说静子本性是善良的,对我们中国人富有感情,对那些孩子充满爱心,正因如此,我有理由期待,当她得知腾村在对她心爱的孩子,包括她的亲生儿子干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后,就可能唤醒她的良知,从而争取得到她的帮助。”
我没法说服二哥,只好回去把情况报告给老金,让他马上给静子打电话,约她晚上出来。老金说:“真要出了这么大的事,打电话没用的,她肯定不会接。”果然,电话打过去,是小美接的,说静子园长在寝室里休息,接不了电话。老金请她转告静子让她回个电话,但直到下班,电话也没有回过来。下班前,老金又打去电话,还是小美接的,说静子出去了,问去哪里,小美说她也不知道。我鼓动老金上门去见她,老金说:“她出去了,我怎么见得了?”我怀疑她就在里面,只是因为太伤心不想接电话。我说:“如果真要出来就好了,你可以在路上守她回来。”
老金就去了。
守门的断手佬跟老金早已很熟悉,见了老金,二话不说,径自对里面嚷开了:“园长,有人找!”连喊几声,不见静子出来,出来的是静子的孩子新一。新一说妈妈没在家,断手佬问他园长去哪里了,他支支吾吾说不知道。断手佬以为静子去了医院,让老金在门口等着。中途,小美出来,跟断手佬窃窃耳语一番,断手佬便开始赶老金走,说园长在开会,要开很久,没工夫见人,说完关了门,很绝情的样子。老金回来把情况对我讲了一遍后,说:“看来她是不想见我了。”我觉得这是好事,说明静子确实受伤很深,同时也说明她是真心爱老金的。我说:“静子现在心里一定很矛盾,害怕见你,但又想见你,明天你继续约她吧。”
连约三天,都是老样子,电话不接,登门不理,静子像死了心了,老金也没了劲。但二哥不死心,也有劲,他对我和老金宏篇大论地做分析,讲道理,“静子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去努力见她。她不肯见你说明什么,老金,说明她怕见了你会熬不住向你诉苦,她心里一定被苦水涨满了,只要稍有机会,苦水就会倾泻出来。可她在里面有什么机会?那些人都是腾村的爪牙,腾村敢当着人强奸她,说明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那些人都不可能安慰静子的。能安慰她的只有你,老金,我有种预感,只要你们相见了,她一见你可能就会倒在你怀里哭。小妹,你替老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静子请出洞来。”
我的办法是让老金装病,住进医院,然后我给静子写了一封信,交给断手佬,让他转交静子。我在信中说,金深水生病了,为什么?因为你静子变心了。谈情说爱,挑三拣四,这山望着那山高,谁都是难免的。本来嘛,你静子条件比老金好,你静子有新的心上人,很正常,可以好说好散。可你静子什么都不说,翻脸不认人,死活不见人,让老金天不知,地不知,上不是,下不是,这太折磨人了,也有失你静子的风度。我诚恳地劝静子出来看看老金,至少跟他告个别,问个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相好这么长时间,老金总有一点好值得你想念,静子你就给他一点起码的尊重吧。
我的信写得不长,但句句是理,声声是情,又句句不是理,声声是讨伐,静子看了一定会又吃惊又感动的。我算好时间,准备过上一两个小时,等静子看了信、思前想后一番后,再给她打去电话。结果,我回单位没一会,静子主动给我来了电话,问老金的病情。我故意很冷淡,说:“死不了的。放心,见不到你他不会死的,死了也不会瞑目的。”静子哭了,一边说:“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我说:“这就对了静子姐姐,我们金局长好想见到你啊。你等着,我来接你吧。”
一个小时后,我把脸上重叠着悲伤阴影的静子送进了老金的病房。
5
其实,静子近日的异常不可能不引起腾村的关注,几天闭门不出,突然又被我接走,去哪里?见什么人?干什么?静子会不会揭发他的丑行?等等,同样不可能不引起腾村好奇。担心,他是不会有的,只有好奇,我想。
所以,我接静子去医院的路上,从开始便有了“尾巴”。当我把静子送进老金病房,从楼上下来时,千惠客气地朝我迎上来,让我跟她上车。上了车,不客气了,小野扬了扬一个黑色眼罩对我嬉皮笑脸说:“对不起,我们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请配合一下。”我夺下眼罩,我说:“不劳驾了,我自己来吧。”我知道要见我的人是谁,却不知他为何要见我。
去幼儿园的路我太熟悉了,即使蒙着眼,我照样知道车子行驶在何处。一路上,我不停地在想,腾村为何要见我,会问我什么问题,会不会对我施以兽行,万一出现那种情况,我该如何应对……脑袋里像煮了锅开水,一大堆问题横冲直撞,过度的紧张让我觉得累不可支。我的手是自由的,上车后我一直使劲在摸坐垫缝里的尘灰,我要把手弄脏,合适的时候摸到脸上去。运气不错,我摸到了半片瓜子壳,我把它塞到一边门牙和虎牙之间的牙缝里:这比直接塞在门牙口要显得自然些。我还努力挤出眼泪,并不停地使劲眨眼,这样如果到时摘下眼罩,我的眼睛也许会布血丝,眼睑肿胀。
不过,我的努力是多余的,腾村并不想让我看到他的“尊容”,他对“低人一等”的支那女人似乎不感兴趣,何况还是一个孕妇。我那时身孕还不明显,但我可以装得明显一点,腾村一眼看出来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没想到你是两个人。”我说:“中国人对女人怀了孕专门有个说法,叫‘有喜’,就是说我现在身上有喜呢,太君见我就是见喜,是好事情。”我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日语,说的话又是那么投其所好,让腾村一下对我少了敌意。他问我是在哪里学的日语,我说:“我父亲有一半生意在日本,至今在京都和大坂还有两家酒店和不少生意,小时候我经常去日本,家里也经常接待日本客人,我几乎没有专门学过就会说日语。”当他得知我是林大老板的女儿、汪精卫关照的人后,他让小野给我端了一杯茶,假惺惺地说:“原来是一位贵客,怠慢了。”
我说:“太君的意思我可以摘下眼罩了?”
他说:“这就不必了,你该听得出来,我是坐在轮椅上的,我是个废物,你还是给我留个面子吧。”
我说:“太君……”
,
他说:“别叫我太君,我是个学者,叫我先生吧。”
我说:“先生身边有车、有侍从,一定是个大学者,怎么会是废物?”
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不知道。”
他说:“真的不知道,静子没有向你说起过我?”
我说:“这里面的事园长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一个字,要不是有幸来见到你,我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先生这么一个大学者。我可不可冒昧问先生,您是园长的亲人吗?我知道,野夫机关长是园长的亲人,好像是舅舅吧。”
他说:“是的,我也是静子的亲人,我是她哥哥。”
呸,你这畜生!我心里骂,嘴上笑道:“我叫园长是叫姐姐的,姐姐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哥哥,也许我该喊您哥哥,先生?”
他没同意,也不可能同意,因为考试还没有开始——万一我考输了,我就是垃圾,什么林怀靳、汪精卫都救不了我的,他怎么可能允许我跟他称兄道妹?事后我知道,当时他手里已经拿着我给静子的信,那是静子被我接走后断手佬去她屋里搜来的。他喊我来,当然不是要给我结识他的机会,而是要问我话,考我试:
“你接她去了哪里?”
“医院,陆军总医院内科217病房。”
“里面住着什么人?”
“是我们头,金副局长。”
“他们是什么关系?”
“好像是在谈恋爱。”
“他们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一个是我的长官嘛,一个是我认的姐姐。”
“据我所知,园长这几天身体不好,都在家休息,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见了她发现她有点病怏怏的,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说没有呢。”
“你为什么要来接她走?”
“是她打电话通知我的。”
“她怎么知道你的长官生病了?”
“是我告诉她的。”
“你怎么告诉她的?”
“嗯,我……托门卫给她……交了封信。”
其实,所有问题都是围绕我给静子的这封信出的,标准答案也是这封信。所以,当时我如果要回避这封信,我就完蛋了。事实上我是有点想回避这封信的,一则我不知道信已经在他手上,二则这封信中我把金深水对静子铭心刻骨的爱表达得太充分,我担心腾村知道这些后会迁怒于老金,对老金不利。所以没有回避,完全是一念之差,也许是因为一时慌张,也许是冥冥中阿宽给我的安排吧。当我承认有这封信后,我马上意识到,后面的话我再不能编造,只能按照信里的意思说实话,因为随后腾村时刻都可以去找静子要那封信来对质。
就这样,我反而得救了,对他的每一个问,我答得都跟他捏在手中的信里说的一模一样——我几乎得了个满分!奖品是一盒包装精美的糖,他说,这是送给我未来的孩子的。我不知道这糖里有没有含毒的,我曾想找人去化验一下,却苦于找不到人,一直放在我的书房里,不知道后来落到了谁手里。如果阿宽保佑我,让我还能有机会出去,还能让我找到这盒糖,我还要继续去找人化验它。我有种预感,这糖里一定是加了毒的,这个疯子,这个畜生,你别指望他会对谁发慈悲。
话说回来,静子见了金深水后,没有像二哥预料的一样,情不自禁地倒在老金怀里倾吐衷肠。老金告诉我,静子那天的表现虚弱又镇定,好像除了生病,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老金说:“她进来后一直坐在病床前,握着我的手,面色苍白,但依然强行露出笑容,对我作了一番解释,意思是我误会了,她这些天不接我电话、不见我,只是因为生病了,没有别的原因。我问她是什么病,她说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支气管发炎,很厉害,发了几天高烧,现在还没有完全好。我想把她拉到身边来,她不愿意,说是病毒性感冒要传染的,我也在生病,很容易传染给我。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这个结果,确实让我们有点意外又深感遗憾。
以后,静子开始正常上班,我和老金给她去电她也接,只是很难约她出来,一个月间,我印象老金只约她出来过一次,那还不完全是为老金,而是为了老金的养子山山。山山是老金以前军统的同志刘小颖和陈耀的孩子,一年前陈耀和刘小颖相继去世,山山成了孤儿,老金把他当儿子收养在身边,朝夕相处,感情很好。一个下午,山山突然发高烧,送到我们陆军医院看病,医生怀疑是得了急性脑膜炎,建议转到日方所属的东京友邦医院去看,那里有这方面的专家。可那医院我们平时没往来,人际不熟,人送去,住了院,医生迟迟不来会诊,把老金急坏了,向静子告急。就是这一回,静子叫了就赶来,来了就找人,通了关系,山山遂及时得到救治,转危为安。
山山病好出院后,我提议老金可以以感谢的名义请静子出来吃餐饭,借机聊聊。老金约了,静子也同意出来,但临时又没有赴约,说是生病了。我知情后,给静子打去电话想慰问她,照例是小美先接的电话,说静子这会儿在医院,无法接电话。我问静子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小美的回答让我十分意外:“园长没有生病,她在医院有事。”我问什么事,小美说:“我怎么知道,这你要问园长本人,反正是有事。我们医院事情多得很。”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医院是指她们内部医院,就是腾村的实验楼。挂电话前,小美又特别地申明:“以后你找园长别打这个电话,她以后不是我们园长了,她去医院工作了。”她怎么去医院工作了?放下电话,我回味小美的话,总觉得她话音里有话,令我多思。
这样又过去一个多月,保安局院子里,那三棵从东京移植来的樱花开了,又谢了,天气转眼间变热了,幼儿园里的女孩子们开始换上漂亮的花裙子了,但我们却没有静子的一点消息。一天深夜,我已经睡着了,二哥突然敲门叫醒我,让我去楼下客厅谈事。我起床,出门,下楼,从厅堂的穿衣镜前经过时,我从镜子里看见穿着睡衣的我明显隆起了腹部,颇有孕妇的样子。我走进客厅,看到金深水立在客厅中央,一脸神采,双眼亮得像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兴奋得坐不下去。我知道有好事,问他:“有什么好消息?”老金看看二哥,示意他说。二哥对我说:“老金见到静子了,他刚跟静子分手,静子把腾村强奸她的事跟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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