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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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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十七年丁丑仲春,余至高老庄。义民高武元一户八十二丁口,五世同居共一炊烟,男耕妇织循循如也,心窃喜之。及询其家世则武元之祖高志孝,年九十二岁。上事祖父,下抱孙儿,亲见七代,五世同堂,因乡民朴诚,不肯请族自炫。然则高氏世为善士也,武元之能率其家也,遵乃祖也。使其子若弟一能如武元之遵乃祖者,传为家法则源远流长,崛起有不可限量者,岂仅称一乡善士已哉。夫妻扬忠厚以励风俗,司牧者之事也。勒碑以志厥前,亦以望厥后云。
西夏觉得有趣,高声问子路:“哎,高志孝是你祖上什么人?”子路那边没有回声,她又说:“一代不如一代了,祖上五世同居共一炊烟,你和庆来狗锁晨堂一个爷爷的倒七扭八地不和!”子路还是没有回声,西夏就绕到碑后,要看看背面还刻字了没有。
西夏刚刚蹴下要摘那一朵蒲公英花的,冷不丁看见了就在面前一米处,一条巨大的黄褐色的蛇盘了筛子大一盘,而蛇盘之上竟也有一条小蛇,小蛇爬来绕去,蛇盘始终纹丝不动。西夏啊了一声,简直要昏厥过去,再也没高声问这碑子怎么栽在这儿,只拿眼盯着蛇的动静。但盘蛇的头扬起来,黑里发红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却慢慢地绽开来,随着那野枣刺丛往下去,而小蛇也尾随而逝。西夏受这一惊,已扑塌在地上,脑子里方隐约想起昨夜的梦。昨夜梦里有蛇,今早就见到真蛇,这是一种什么现象呢?她是从来没有过梦与现实吻合的经历,回到高老庄竟有了这奇怪事,这其中有什么意义吗?西夏于是害怕起来,站起来站到野枣刺丛的对面去,看见了刺丛下面是个土坎,那一大一小二蛇已钻进了土坎下的一条裂缝里,细细的尾巴绕了一下,几根枯草的茎在摇曳着,似乎发出铮儿的铜音。西夏走过来,叫嚷着子路你也去看看,子路却光了半个屁股正搭在尿桶沿上拉粪,西夏叫道:“你这在干啥?你把屎拉在桶里?!”子路已提了裤子,说:“拉到桶里和尿一块泼到自留地去呀!”西夏说:“这肮脏不肮脏,瞧把桶沿脏成什么样了?!”子路说:“这有啥,尿桶是大粪世家,它是不计较卫生不卫生的!我总不能拉到地上让别人捡拾了去?小时候,我们在野外拉了粪,又不愿让人捡拾去,就拿石头要砸溅了的……”子路还要正经地说下去,西夏说:“那是你小时候,你现在呢,你现在是教授,教授!你一回来地地道道成了个农民了嘛!”子路一时怔在那里,脸上羞红,嚅嚅道:“……入乡随俗……我原本就是农民么……你嫌了,我独自提了去自留地。”自个儿斜着腰提桶去了。待泼了屎尿提着空桶回来,来正挑着一对笼子,手里拿着一把小锨从地头过来,问:“子路,这么早的干啥去了?”子路说:“你拾粪的?我去自留地泼泼生尿。”来正说:“你怎么也干这事?!你知道不知道,派出所把晨堂抓走了!”西夏说:“来正你说胡话哩,大清早的派出所抓晨堂干啥呀?要是抓了晨堂,你还悠哉着捡拾粪呢!”一句话说得来正不好意思,说:“是真的呢……是派出所抓人,我怎么帮他?晨堂毛病多,自个儿没钱又爱赌又爱那个,死猫烂狗,他都要的,口粗……”子路说:“你见着抓的人?”来正说:“我刚才碰着秃子叔了,秃子叔说的。”子路说:“不可能,昨天忙了一天,他哪儿有精神又去折腾,是不是派出所里的谁个请他去办个事儿的吧。”说罢,分手回家,西夏舀了水洗手,子路也过去洗了。
但是,洗手水还没倒,晨堂的媳妇连拉带牵了四个孩子进了院,叫了声:“子路哥”,就哭哭啼啼要子路救人。子路问怎么啦,那媳妇说天麻麻亮,派出所来人把晨堂抓走了,说是晨堂昨日夜里拦路殴打了白云寨卖木头的人,人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子路脑子里浮现出昨晚见到的情景,但他隐隐约约看见的好像是蔡老黑和鹿茂,倒是不曾看清有晨堂的。再要问具体些,那婆娘只是哭,左一声右一声求子路救人。子路就生了气,训斥你哭什么,不是不去救人,得把事情弄清楚呀,那婆娘才原原本本叙述了清早发生的事。原来天一放亮,院门被打响,晨堂骂骂咧咧这么早来敲门是赶着见阎王吗?开门见是派出所的,骂声就咽了下去。派出所的人是挨家查问的,要求拿出自家的搭柱要看,别人都把自己的搭柱拿出来了,惟独晨堂拿不出来,说是他家的搭柱前几天一直靠在院门后边的,怎么就不见了?派出所所长从一卷报纸里取出已经断了两截的搭柱让晨堂看,晨堂认出是自家的,就大骂谁狗日的把我的搭柱弄断了?!所长说:“这就好了!”拿铐子铐了晨堂就回所里去。婆娘说:“他们把晨堂铐走了,我跟着去,人家把晨堂铐在所里的柱子上,打着问昨晚和谁一块去打的人,天呀,晨堂嘴瞎,可他是打人的人?子路哥,这你得救他哩,咱都是本家人,过三周年他可是鞍前马后地跑哩!”子路说:“他真的没打人?这你要说实话,如果我去说情,不要把我也装了进去。”婆娘说:“昨日吃完席,他就去打麻将了,他这一阵子手臭,我不让他去,他偏要去,结果他又输了,回来我们吵闹了鸡叫二遍,这你可以去问双鱼,双鱼一块去打的麻将。”子路说:“他没记性,上次为打麻将被派出所抓住,又打麻将,这话怎么给人家说?”婆娘见子路不想去,就说:“子路哥,你脸面大,这得你去救人哩,你不在家,晨堂一年四季照顾着四婶,昨天过事,晨堂又……”娘说:“你不要说了,是亲是疏,子路能不知道?”就对子路说:“你去说说情吧,真是他打了人,还不是为了高老庄能多卖些木头,赚几个钱?派出所爱罚款,让少罚几个是了。”婆娘说“我可没钱让罚的!”子路说:“那我就不去了,我又是空手……”婆娘呜地又哭起来,把鼻涕和泪往院门墙头上抹。西夏在堂屋门口给子路招手,子路过去,西夏说:“或许晨堂真没打人的,你去看看吧。罚不罚款这得由派出所定,你和她能说得清?”子路说:“我就是去,也得拿些礼吧?”西夏说:“你别指望让她出礼!咱家还有烟酒,你提上不就得了?!”子路说:“咱这弄的是啥事吗!?”西夏说:“你是教授呣!”子路就应承了,打发了婆娘回去。
子路原打算吃过早饭后去派出所,没想村里十多人陆陆续续来家,对于白云寨的人争抢他们的生意一肚子不满,而对于派出所这么挨家挨户查搭柱,抓晨堂,更是愤慨,要求子路一是去派出所把人要回来,二是给地板厂的王文龙和苏红谈判,除了高老庄的木头,别的地方的木头坚决不能收购。子路从当学生到做教授,都是与书本打交道,半辈子没有去求过人,村里人把他看得这么重,刚才还对晨堂老婆一肚子的怨恨,这阵又不能再作解释,只好充了救世主,一一都应允了。众人刚刚散去,他和西夏商量起去见了所长怎么个说话,如果所长肯放人又如何谢人家,如果不肯放人又该寻什么样的理由下台阶,一样一样都考虑过了,子路却说:“你也跟我一块去吧?”西夏倒生了气:“一个所长,有什么害怕的,在城里啥事都让我出头,回到高老庄了你还是这样?”两人正说着,菜花穿得鲜鲜亮亮地来找西夏,说她经苏红介绍要去省城一家歌厅打工呀,问西夏家的地址,得空要串串门儿的。
子路瞧菜花寻西夏,自个儿就端了碗蹴在台阶上吃,心里说不怕,怕他怎的。后来听得西夏在厨房门口问菜花:“那笔钱最后是怎么分了?”菜花说:“我现在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娘家了,你伯分给了我二百元,我跟你得得兄弟一场夫妻,就落下二百元,二百元的青春补偿费嘛!”西夏说:“这是不公平……”菜花说:“苏红把钱交给了你伯,钱到了他手里还能再给我?苏红觉得也亏了我,才介绍我去打工哩。这也好,只要我能去省城,我也不在乎那一点钱,苏红当年比我还穷哩,她在省城了几年,现在不是有钱的主儿了?!”西夏说:“也是。”写了家居地址,电话号码。菜花高兴了,见娘捉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忙过去帮忙,一口一个“四娘”,娘说:“你都不叫你婆婆了,还叫我四娘?”菜花说:“我那婆婆是母老虎,我不叫她的,可我认四娘哩。”娘说:“听说得得给雷刚媳妇通说,要他的鞋哩,真还有这事?”菜花说:“哎哟四娘,这事能吓死我了,他是有一双半新的鞋,人死后我怎么也找不着,经他通说,果然在门脑的架板上!”娘和菜花说着话,西夏过去就对子路说:“苏红介绍她去歌舞厅,怕是让作三陪小姐哩!”子路拿眼看菜花,西夏又说:“天生的也是那号人,你没觉得她那长相是吗?”子路还是没言语,放下筷子,伸了舌头去舔碗。高老庄的习惯是吃完饭要舔碗的,西夏看见过许多人蹲在山墙根、柏树下,抱了海碗那么转着舔,节俭也不是那种节俭法呀,感到好笑而又恶心,没想子路竟也舔碗,就一把夺过来。子路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却看见菜花恰看着他,便说:“你把碗拿回厨房吧!”起身要往派出所去。
提了烟酒走到门口,院门斜东的厕所墙头冒出银秀那一颗乱蓬蓬的头,说:“子路,吃过啦?”子路说:“吃啦。”却说:“你站在厕所里问人吃过了?”银秀就笑起来:“这有啥的,这有啥的。”就对菜花说:“菜花,天不早了,咱该上路啦?”子路说:“要往哪里去?”银秀说:“到县城啊。”菜花说:“我今日有事,改日去吧。”银秀说:“你这不是日弄我吗,说得好好的,我把脸都洗了,你却不去了?!”
第十四章
晨堂是个不吃打的家伙,铐子将双手铐在了屋柱上,才一顿拳打脚踢,他就呼娘叫爷地招了,说人是他打的。问还有谁?回答一个是铁匠铺的成三,一个是跛子春有。当下把成三铐来,却是死活不招,成三出示证人,昨晚上他给北蝎子夹村的姓牛人家打扒钉,打了十三副,姓牛的一直守到后半夜。姓牛的担保,领了成三走了。铐春有的时候,春有和老婆正在家吵架,原来鸡都叫了,春有还没有回家,她老婆猜疑,径直到寡妇重桂家去,春有果然和重桂坐了喝酒,老婆破口大骂,重桂脸上过不去,当然说:“春有,我不跟你老婆闹,我还嫌掉价哩!可你一个男人家,你喝了我的酒就这样让她羞辱我?!”春有就上去搧了老婆一巴掌,揪了头发拉了回去。老婆回到家,吵闹了后半夜,又闹了一早上,寻死觅活说春有和野婆娘要害死她!派出所人一看,也不追究春有了。回来见晨堂双手还铐在柱子上,叫喊着他要尿呀,姓丁的警察端一盆水照头泼去,骂道:“你还尿呀?现在尿吧,反正全湿了,你尿吧!”晨堂就哭起来:“我都交待了,你们还这样待我?”警察说:“你交待什么了,你瞎狗乱咬!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你再交待,打人的到底是谁,是怎么打的?”晨堂说:“我要喝酒哩!”警察说:“喝酒?”犯了罪还要喝酒,警察看了看他,脱下鞋用鞋底搧了他的嘴。晨堂说:“给我酒喝我才说哩。”警察给所长汇报了,所长提了半瓶酒来,往晨堂口里灌,晨堂说:“打人的不是成三和春有,是锁娃和平仁,我们去打麻将了,打到半夜,听见门外有人走动,以为是你们,出来看是白云寨卖木头的人,你知道,高老庄人原本见不得白云湫,白云湫威胁高老庄,白云寨却和白云湫近,他们恨我们,我们也恨他们,迷胡叔就砍杀过白云湫的人,蔡老黑也是钉死过白云寨的那个医生……”所长说:“我听你讲村史吗?!”晨堂说:“……门外有人走动,以为是你们,出来看是白云寨卖木头的人,我们骂白云寨人是白眼狼,白云寨人都是三白眼的,我们说:白眼狼,你在高老庄饭锅里搅什么勺,你也想吃哩,你吃不吃‘棰子’?!他们骂:高老庄,水朝西,家家婆娘都卖X!我们就拉了进来打,是我用脚踢来,是平仁拿的搭柱打的,平仁力气大,就把搭柱也打断了。”警察说:“高晨堂呀高晨堂,你嘴里就是没实话!你再好好想吧,几时真正想交待了,你喊一声。”就把铐子铐在了窗棂上,正好让晨堂脚尖踮起了胳膊才不疼,就出去把办公室门反锁了。子路去的时候,所长热情招呼了他,把他带去的酒当场启盖来喝,说:“教授,你给我拿什么酒?拿来了就算我的,我来招待你!”两人站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子路就问起晨堂的案子,又将晨堂婆娘的话说了一遍,所长说:“人可能不是晨堂打的,白云寨的人说是在野外挨的打,晨堂交待却是在家里打的,他这人急了胡咬的,要是在战争年代,他是个叛徒哩!”子路说:“不是他打的人,那就……”所长说:“子路来说情了,我能不给脸面吗,那就放了吧。”一块出来去办公室放人,晨堂见是子路,胳膊疼得举不起来,却说:“我说不是我打的,怎么样,不是我打的吧!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打人用得着我去亲自打?”子路说:“好啦好啦,人不是你打的就是了,孩子和他娘在家哭得一团糟哩!”晨堂说:“哭什么,我是蹲了大牢啦?!”
子路领着晨堂回来,高老庄的人几乎全集中在村口的土场上,他们在那里等待着消息,晨堂一见村人,就高声叫骂哪个狗日的把人打了,害得派出所的人打我哩!白云寨的人再来了,我真的要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也消消我的气!秃子叔说:“晨堂你吃苦啦?”晨堂说:“他派出所人打我哩,可他也得给我喝酒,他妈的,咱在家也喝不上‘五粮液’哩!”人群里就有蔡老黑和鹿茂走过来察看晨堂手腕子上的伤,晨堂却让他们闻闻他口里的酒气,蔡老黑说:“是喝酒了,是喝酒了。兄弟,咱最好是不喝他们的酒,要喝你到我家去喝!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要低头哩,要打白云寨人的话不要在嘴上说,今早白云寨十几个人去了镇政府,叫喊着要严惩凶手的。”晨堂说:“凶手是谁,他派出所总不能把高老庄所有人都铐起来吧?”蔡老黑说:“这怪谁呀,就算是高老庄的人打了白云寨的人,还不是为了多卖些木头?等地板厂再这么办下去,高老庄的树砍完了,白云寨的树也砍完了,一切就都安闲了。”旁边人说:“老黑,你都算头面人物哩,你也说这种话?!地板厂在高老庄地界上,要卖木头当然先高老庄嘛,白云寨一掺和,那四周深山远沟的人都拥来,木头的价格就更低贱了,那咱赚几个钱?!”蔡老黑说:“这倒说得有道理……”抬头见子路,却说:“子路见识广,你说说。”子路悄声说:“老黑,我可看见了昨日打人的人哩。”蔡老黑死死盯着子路的眼睛,突然说:“子路,你可是高老庄人民的儿子!”子路就笑起来,提高声音对村人说:“我不了解情况,顺善呢,顺善是支书……”一句话未落,迷胡叔就骂了:“顺善是贼哩,两口子都是贼!他偷了我的粮食……”蔡老黑说“那是你们家窝的事。”迷胡叔说:“村里先前要盖公房,公房没盖起来,那从太阳坡砍的四间房的木头呢?这也是家窝事?!顺善狗日的偷了,贪了!”迷胡叔的话不足信,他骂他的,可迷胡叔提到了盖公房的木头,却有人叫道:“疯子嘴里有真言,咱盖公房的木头真的都到哪儿去了?!”便议论纷纷。
土场上吵吵嚷嚷的,西夏不知道,饭后石头在院子里又画起了画,她没事坐在一边看那飞檐走壁柏,听得哪儿有了啪儿啪儿声,抬头见是掌大的粉蝶忽闪忽闪在院墙头上飞,后来就一动不动地贴在樱桃树上。这一瞬间,西夏觉得蛮有了诗意,西夏是读过《庄子》的,于是说:“石头石头,你知道蝴蝶的前身是谁吗?”石头没有回答她,似乎对她的提问很反感,自个儿手撑着地一跃一跃回屋去。西夏登时无聊,一个人走出院子,在巷道里看一只鸡湿爪在地上走出一行个字来,一边看一边想人生的尴尬,她是高个子却偏偏嫁给了子路小个子,一当上新娘就同时是后娘,而一心一意要和石头亲近,石头竟与她难以沟通,这种障碍将会永远存在吗?前巷的一个小孩才从屋檐的瓦洞里掏了一只小鸟,瞧见了西夏就让看稀罕。小鸟小得还站不起身子,白嘴黄爪,十分可爱,接过来玩弄了一番,倒向小孩讨要了,要送回去给石头,遂听见旁边的院子里有了奇怪的响动,趴在那院墙的一个豁口处,瞧着了那户人家在为驴配种的。一头母驴乖巧地立在那里,一头公驴就数次往上扑,扑一次没成功,扑一次没成功,母驴被压趴了两次,两次被主人又打起来,牵着长长绳索的公驴主人就破口骂人。又是一个吆喝,公驴再扑上去,母驴没有趴下,却摆动了身子,公驴铁棍一般的长鞭就撞倒了母驴的主人。又一次重来,扑上去了,公驴的主人以极快的速度握住长鞭去帮忙,放进了该放进的部位,双手就沾满了黏糊糊的液水,说:“中!”西夏也说了一声:“中!”在公驴每扑一次的时候,西夏就不自觉地为公驴用劲,一用劲,双手就握起来,当终于扑上去,她说了一声“中!”身子一松,小鸟从手里掉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拿了小鸟,忙捡起来,小鸟已被握死了。院子里的人听见墙头上有人也说“中!”瞧见是西夏,先是愣了,再就哈哈大笑,西夏撒腿就跑,没想路上有雨天的泥干硬成的坎儿,咯拐一下,脚便趾了。
跃了一下并不觉得十分疼,回到家里,自己的脸还羞得通红。见石头趴在窗前的桌上瞌睡了,要把他抱上床去又怕弄醒了他,就拿扇子一边赶着蚊子,一边看石头新画的画,不觉哎地一声,心惊肉跳。这是一幅极复杂的画,由高往下乱中有序地排列了六组人物,六组人物又构成了一个整体。西夏在博物馆曾经见过民间的木刻阴曹地府画,那是阳间的人站在阴府的大门口,门口写着“为何到此”,入门了,有牛头马面无常,阎罗坐堂,堂上一匾,又写了“你认识我吗”,然后是来人如何被刻眼,被剥皮,上刀山,下油锅,群犬分尸,石磨搅磨。而石头的这张画里似乎也是人在受尽着各种酷刑,或是人被缚在木柱上,将一只脚固定在凳子上,让一只羊舔脚心,被缚者痒而大笑。或是一女人穿着绣有花朵的长裤,裤裆里放进了一只猫,猫在乱抓乱咬飞或是用打气筒从屁眼打气,人肚子膨胀如鼓。或是人从一玻璃状的长箱中往过走,箱盖上掏出无数的洞,个子高者头一露出,旁边一把巨大的剪刀就把头剪掉。或是用绳子缝人的口。孩子怎么会想到画这种画呢?西夏突然间害怕起来,她端详着石头睡熟的面容,双目圆大,又距离分开,头颅长而扁,额角凸起,而耳朵明显高出眉目,且尖耸如小兽耳。西夏猜不来这形象表示着什么,却暗想双腿瘫痪一定是有什么道理的,忽然想到数年前一面相师在博物馆门口为人看相,说过人的形象若像什么动物或植物就一定是什么动物或植物托变的,便又看石头,她看不出孩子像什么,却脑子里倏忽闪现了菊娃是一只鸡变的,晨堂是狗变的,蔡老黑是一只虎,庆来是牛,鹿茂是猫,顺善是蛇,苏红是狐狸,晨堂的媳妇是兔,南驴伯就是个驴子,而子路呢,子路绝对是猪,那个厂长王文龙则就像忽隐忽现能大能小捉摸不定的龙了。西夏不是个命相家,但她为她的一时奇思妙想而兴奋起来,就走出堂屋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子路,子路还在土场上没有回来,而娘却回来了,脚疼得难受,坐在院中的捶布石上脱了鞋袜用磁片割脚上的茧甲。娘的脚是早年缠过了的,但并没有缠好,半大不小,脚趾变过来又鼓出一块大疙瘩,左右脚心就有了铜钱大的一块硬茧。她抱了一只脚在怀里,一边割一边嘴里吹气,西夏立即觉得娘那样子像个猴子,但她不敢对娘说,只是嘿嘿笑。
娘说:“西夏你笑啥,笑你娘这脚吗?多亏我嫁到高老庄的时候世道已经变了,要不这么难看的脚,嫁不出去哩!”西夏说:“听子路说骥林的爹长得最丑,骥林的娘脚那么小的怎么就嫁给了他?”娘说:“你那婶子人样稀。”西夏说:“稀?噢,是长得漂亮?”娘说:“我尽说土话,她年轻时好看得出了名,骥林爹那时家里殷实,给她娘家了三担麦,四包棉花,她爹收了那么多东西能不同意婚事?相亲的那天,新郎人样走不到人面前去,还是你爹作了替身,等娶回来入洞房,发现人变了,已经来不及了。世上事就是这样,鲜花往往插在牛粪上,俊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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