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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这个颜色-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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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很规矩,不到一年,嫁你父亲,成为周家妇。」

    「他们在一起很好的过了三十年。」我为母亲辩护。

    「廿六年。」忻齐家改正我。

    「好,廿六年。」我承认,「我父亲一直对家庭尽忠。」

    「他们快乐吗?」忻齐家问。

    「当然,子孝母慈,有什么不快乐?对于一些人来说,一己的肉欲之快最重要,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平静幸福的日子才最要紧,你心目中的快乐不是他人的幸福,小姐。」

    「那你额头为什么都是汗?」忻齐家问。

    我用手帕抹汗。

    「你不想知道令堂除了令尊之外,还认识别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败坏她的名誉?」我急问。

    「可是他们的确曾是一对恋人!」

    「不可能,那是你父亲的痴心妄想!」

    「我的天,你跟你外公一般固执!」忻齐家吃惊的说;「多么奇妙的遗传因子。」

    我颓然坐下,「我不相信。」

    「家父至今还留着惠小姐的玉照,她的脸型有些像李丽华,是位美女」

    我生气,我不想再听下去。

    「家父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如今分家,还得留给她一份纪念品,但是她不肯收取,叫你送了回来。」

    一切合情合理,我气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我?

    由外人来告诉我关于我家的事,我真忍无可忍。

    大哥是知道的,这个鬼祟的人,他是一直知道的。

    姨妈什么都不同我说,但大哥是她心爱的孩子。

    我有一丝寂寞。

    我问:「令尊为什么忽然之间决定分家?」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也看开了,他已宣布正式退休。」

    「你们虽然不见面,可是你对他的事,实在知道得不少。」

    忻齐家沉默,「但是这次,他一个子儿也没有分给我,我生活得很好,我不稀罕他的钱,但我渴望他的谅解。」

    「当初为什么同他闹翻?」我问。

    「为了这个孩子,」她说:「乐基的父亲与我始终没有结婚。」

    「为什么不结婚?」我越问越多。

    「来不及结婚他就过了身。」

    「啊,」原来有这么多事故,「对不起。」

    她点上一枝香烟,「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所以有些人可以靠写小说为生,只要略略发掘一下,加些调味品,便吸引到读者,」她加上一句,「真实的故事往住又比创作小说更曲折离奇。」

    我笑了。

    她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李莉呢?」我问:「她怎么会跟你出现在同一个故事中。」

    「她身不由己。」

    我立刻伸长耳朵。

    「她是我小姑,她坚持要照顾我们母女。」

    「什么?」我完全想歪了。

    忻齐家没有注意到我的讶异,继续说下去,「我们相处得很好。」

    「既然如此,孩子何必跟你的姓?」

    「因为我还活着,而她父亲已经故世。」

    这算第几号理由?她真是新派人中的新派人。

    我们之间思想有着颇大的距离,她父亲此时的罗曼史,她引以为荣,认为是浪漫的一段插曲,我却觉得象小报上不负责任的报道,明明没有什么,可是一被这种人的手写过,登在那个地方,就五时三刻委琐起来。

    我原谅了她,本来再谈下去,叮是实在觉得有探听人家家世之嫌,故此沉默起来,况且我知道得也已经够多了。

    过很久很久,李莉抱着熟睡的小乐基自游戏间出来。她说:「我抱她过去睡。」

    我打个呵欠。

    「今天就这么散了吧。」忻齐家说。

    她给我两张毯子,是以我睡得很好。

    是场误会。我脑袋太肮脏,怀疑两个女人有不寻常关系。

    是这样的,越是自以为清高,其实越易生疑心病。

    第二天早上,我嗅到香喷喷的烟个肉蛋。

    小乐基正在吃羊角面包。

    我问:「谁做的好面包?」

    「好好。」她说,「我妈妈是个好厨子,你要不要追求她?」为了肚子而爱上一个女人,不是我的作风。

    但如今的女人很少很少在厨房内钻研学问,我很佩服她。

    她坐下来说:「我的条件比较好,我的工作可以在家中进行。」

    「你做什么?写作?画画?」

    「我做电脑程序设计。」她说;「电脑在楼上工作室。」

    「什么,可以在家中进行?」我睁大眼睛。

    「自然。」她说,「你太孤陋寡闻。」

    她实在太特别太奇怪,我还以为她是一个无业游民,谁知一步步探索,竟是一个新大陆接一个新大陆,我的势利因子发作,对她刮目相看。

    我说,「我想我要告辞了。」

    「这么快?」她很诚意的说:「你比你大哥可爱多了,我不介意你多留几天。」

    「我只告了几天假。」我讶异说:「怎么,我大哥也来过?」

    「当然!他没告诉你?是李莉把他赶出去的。」

    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来干什么?」我好奇问。

    「来打听家父是否已经去世。」她说:「态度很坏。」

    「啊,分家、遗嘱,难怪他那么想。」我说:「我并不知道他来碰过壁。」

    我转头看李莉,「所以你对我态度恶劣?」

    李莉不理睬我。

    我耸耸肩。

    我收拾一下,披上大衣,去发动我租来的小车子。

    引擎格格格隆隆隆一地响,半晌也没动。

    我深呼吸,清新的空气使我心胸空明。

    小乐基站在一旁看我,一副观察入微的样子。

    我检查汽缸、油量、电池。什么都没毛病。但车子不发动。

    李莉冷冷瞥我一眼,「落雨天留客。」

    我亦有一丝高兴,可不是。

    忻齐家说:「叫租车公司来拉车吧,换另一辆。」

    我坐在栏杆托上吸烟斗,「那要好几个钟头呢,这里好不偏僻。」

    「我就是喜欢这里偏僻。」齐家说。

    我打电话叫租车公司来拖车。

    李莉仍然冷冷的看我一眼,「我可以开车送你去温哥华,别担心。」

    「我担什么心?」我回敬一句,「你少担心才真。」

    乐基说:「今天星期日,反正要去野餐,喂,你要不要去?」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

    「车子要下午才到,不如参加我们。」齐家说。

    李莉大声叹口气。

    我太喜欢这个地方。简直似世外挑源。因为没有什么古迹名胜,它永远不会遭游客染污。

    我真想随便找一份工作,就在此地长居。

    街角有几幢二十世纪初叶的小房子,经过维修,应该别有风味……

    我一向喜欢寂静的生活。读书都挑一个没有人迹的省份,在校园耽足四年,特别选一间没有中国学生会的大学,以免有人叫我站出来唱《龙的传人》或是《阿里山的姑娘》。

    这里适合我。我如游子,突然归家,有说不出的舒畅开怀。

    随便什么工作,我喷出一口烟,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我不想回到大都会去。

    大哥时常笑我:「对于彭年,回香港等于判死刑。」

    我回去过。

    那地方充满了精明的人,将一切潜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日动脑筋弄钱弄关系来提升身份至精疲力尽……

    没有女人看我,因我不肯低声下气管接管送。没有朋友,因我不肯请客。

    幸而有退路,否则在那里久了,难保不练成另一个名人。

    「在想什么?」忻齐家问我。

    「没有什么。」

    「男人沉思使我害怕,他们平常是不思想的,必然有什么大事发生,才肯用脑筋。」她停一停,「而大事都是可怕的。」

    我笑一笑。

    我们开半小时的车,来到山脚底一条小溪边,李莉已在钓鱼。我靠在大树根下,小乐基在玩挑绳网,齐家卧看蓝天白云。

    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竟平白得到这样好的限期。

    「告诉我,这里的人寿命是否平均长一点?」

    「人的寿命再长,不快乐有什么用?」齐家看我一眼。

    「你不快乐吗?」我问。

    「我这笔且不去说它,我知道父亲非常不快乐。」

    「因为令堂去世的缘故?」

    「他们俩感清很好,但他爱的,只有一个人。」

    我失笑,「家母己近五十的人了。」

    「你以为五十岁很老吗?人一晃眼就到五十。人一过青春期便是廿多三十岁,再做几年事,加上一两段不愉快的感情生活,立刻便是望四的人,时间过得太快,令人不甘心。」

    我不响。

    「我在十八岁时想。女人活到三十岁好死了,此刻我还打算再活三十年。」她轻笑。

    我靠在大树根上,喝着她斟给我的白酒,希望她再对我说上几个钟头的话。

    「一眨眼的事。」她说。

    「但毕竟是老年人了。」

    他们有他们的世界。」

    「你很爱你的父亲。」

    「谁说不是?我们只是水火不容。」

    我笑了。

    「他一直想见到惠女士,不过周老伯把她看得很紧。」

    我立刻帮父亲,「她是他的妻。」

    「自然。」齐家微笑。

    我们之间的误会以及敌意全然消失。

    「可否做个说客,使你母亲见他一面?」她提出要求。

    我沉吟,「你呢,你自己也有多年没见他了。」

    「是,他决定气我气到底。」

    「两父女一般的倔强」

    齐家笑,「太可笑了,你认识我才两天。」

    小乐基要我与她一齐玩绳网,我教下她六七种花样。

    「怎么会这样精通?」齐家问。

    「小时候母亲说,玩绳网会得下雨,我喜欢雨天,所以下尽力气学这门技艺。」

    齐家过一会儿才说:「你同你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哥哥比较能干。」

    「听说他在香港的生意蛮大。」齐家说。

    「你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笑。

    她解嘲,「我兄弟姐妹会向我报道。」

    「你有没有打算再出山,」我问:「你家人都在香港。」

    「我?不了,说这些故事,也不过当解闷,我不会再出来,看戏人总比演戏人矜贵一点。」

    李莉约了两条青鱼。

    我说,「放了它吧。」

    她白我一眼:「妇人之仁。」

    我苦笑。

    李莉加一句,「如今很少如此婆婆妈妈的人了。」

    连女人做事都斩钉截铁的今日,我显得特别可笑。

    象忻齐家,她一生人必然做过许多巨大的决定,但是我,我的生命是一片空白。

    生命到底是空白好还是丰富好?

    有得选择的话,当然是空白些好,闷虽闷,到底单纯愉快,没有心事。

    但忻齐家似乎很镇静的样子,兵来将档,水来土掩。命运中许多事身不由己,一个人只能在那个时候那个环境做他所认为是正确的事。

    她是经过风浪的,自眼神表情便可以看出来。

    短短数日,我已经喜欢这个女人。

    小乐基放弃了绳网,伏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说:「这孩子长大了会是个艺术家。」

    齐家皱眉头,「这算是称赞她?」

    「艺术家也有很多种。」我连忙安慰她。

    「是吗,」她笑,「将来乐基会做什么?芭蕾舞女,提琴手,画师?」

    我抬起头,「你不是想控制她的意愿吧?如果她真的有意从事艺术,你不会阻止她吧?」

    忻齐家自嘲地说:「家父一直希望我念一门有用的科目,结果我在一切有用的科目中选了一门最低微的来念,他打那个时候便没有原谅过我,我将尽力诱导乐基读科学,不过如果她一定要做艺术家,我支持她。」

    我鼓掌。

    「自上一辈的错误中,我们学习更多。」她说。

    「是吗?」我说:「至少学会永不专制。」

    「据说乐基是我的翻版,」她说:「真倒霉。」

    坚强的她也诉苦了。

    我们野餐完毕,抱着小乐基回家。

    租车公司已把新车送到,停在门口。又不知用什么法子取走了旧车。

    车匙就插在车子里。

    我说:「这个镇好比君子国,真的没有坏人?」

    「没有偷车贼而已。」李莉说。

    这两个女人说话总要兜几个圈子。

    我瞪她一眼。

    「要走了,」我向忻齐家说。

    李莉作一副「为什么还不滚」的样子。

    我坐入车中,觉得渴睡。但我怎么能够说我想在她们的沙发上再睡呢。还是早早走吧。

    这种不应有的留恋使我深深觉得窘。

    三个女人用很奇怪目光注视我开动车子离开,她们似乎也欲语还休。

    她们渐渐在倒后镜中消失,先是变成芝麻般大,后来就不见了。我开了沉闷的三小时车,来到飞机场,很无聊的上飞机。

    不知恁地,在飞机上,去洗手间,忘了锁门,一位金发女郎推门而进,大惊到花容失色,我面孔一阵红一阵青,道歉至口吃。

    幸亏是外国女人,终于没有告我一状。

    我有心事。

    不然不会这样魂飞魄散。

    到了自己的家,大哥立刻抓住我,开始疲劳审问。

    我先把只信封交还给他。

    他收下。

    「忻小姐的意思是,希望母亲收下。」我说。

    「你知道母亲是决计不肯收的。」大哥说。

    「信封里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是一件厚礼。」他说:「我们周家有什么理由白白收别人的礼?」

    「这事彷佛与周家有关,这是忻先生与惠女上的事。」

    大哥拍一下桌子,「但惠女士是我们的母亲!」

    「的确是,」我说:「惠女士是周先生的妻,是我们的母亲,但惠女士亦是她自己。」

    「但她进了周家的门已有三十年!」

    「她还是她自己呀,」我说:「你想她一辈子做周家的一件家私?」

    「但她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我笑,「大哥,当你到了五十多岁,你恐怕不甘心被如此一笔勾销。」

    「你是怎么了?去见一次忻家的人,忽然之间,手臂膀朝外弯,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大哥,他们是朋友。」

    「我不能如此客观,父亲过身还没有多久。」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以前的女人得到贞节牌坊,大概大部份是循众要求。

    一个女人结了婚,就速自己的朋友也不能有,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词穷了吧?」大哥冷笑一声。

    「不,而是觉得我们之间不能沟通。」

    大哥气,「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用手臂枕在头下,「我认识了一位很有深度的女子,吃过她亲手煮的好菜,同她作过颇为为深入的谈话。」

    「谁?你不是指忻齐家吧?她?哈哈哈哈,她是一个有夫之妇,还有一个女儿!」

    我打横看他一眼,「然则我将来的大嫂,必然是个十八岁纯洁如白雪的处女了。」

    他沉默。

    「母亲要竖贞节牌坊,老婆必须是处女,周鹤龄,你也很到家了!」

    他沉默,过一会儿他说:「她甚至不美丽。」

    「美在观者之眼中。」

    「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才短短三日间事……」

    「成年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要护照者找洋女,要锋头者找小明星,要生活舒适者找富姿,我也知道要些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

    我没有说出来。

    大哥厉声问:「你要的是什么?」

    我瞪他一眼,「我要的是你们给我平等待遇,家中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

    「你想我说什么?把母亲年轻时代的浪漫史向你复述一遍?」他来势汹汹。

    「你声音再大一点,母亲就可以听到你说些什么了。」

    大哥这才坐下来,不响了。

    母亲敲书房门。「彭年,你回来了?」

    「嘘。」大哥说。

    「进来。」我连忙去开门。

    妈妈风姿绰约走进来,问我:「把东西还了忻家没有?」

    我说:「没有。」

    妈妈很意外,扬起一道眉,「怎么还没有?」

    我第一次客观地打量自己的母亲。她的脸蛋似李丽华?不,时髦得多了。下巴尖尖的,觉得她更似陈思思。

    真的,怎么话说母亲老呢。只因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所以才有种她已近晚年的感觉。

    妈妈说:「瞪着我干什么?不认得我?」

    大哥说:「叫她去做一点默小事,他邓没份好。一

    又在妈妈面前损我,太没有意思。

    我说:「妈妈,最好你自己去还给他。」

    妈妈说:「我自己去?我能去的话早就去了,还用求你?」

    我忍不住,「为什么不去?何必理会旁人说些什么?你听鹤龄的话?他懂得什么?」

    妈妈转向鹤龄,苍白的看看大儿子。

    大哥无奈的说:「忻家的大女儿什么都同他说了。」

    「没有什么都说。」我说,「我只知道母亲与忻老先生以前是朋友。」

    母亲不出声,背着我们,对着窗门。

    鹤龄狠狠的瞪着我,象是怪我不该对母亲说这里大逆不道的话。

    我耸耸肩,「那封信在大哥处,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回自己房间。

    隔很久母亲来找我。

    她坐在我床头,很久不出声,我原以为她要同我商量什么,见她不出声,也不好意思。

    我只好自言自语的说:「一个人,千万不要为别人活。」

    母亲不响。

    我又说:「无论那个人的身份是什么,总得有自己的生活。」

    母亲面色有显著的改善。

    「现在儿女大了,还担心什么?觉得应当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并没有看看她说这些话,「更不应有什么顾忌。」

    又隔很久,母亲细细声问:「那位忻小姐,说过什么话?」

    「她说她父亲很想念以前的朋友。」

    「他身子还好吗?」

    「很好。」

    「为什么分家?」

    「不知道,据说退休了,就提前履行遗嘱里的条文。」

    「啊。」母亲此刻彷徨得象个小孩子。

    「信封里是什么?」轮到我问。

    「是一份屋契。」妈妈说:「只要在上面签个名字,就归在我名下。」

    我略为诧异,「为什么送你屋子?」

    「因为我小时候曾经指着那座屋子说过,希望将来以那样的房子为家。」母亲终于告诉我。

    我听着都觉得荡气回肠,「是几多年之前的事了?妈妈说给我听,怎么你一句话人家可以记住那么久?」

    「约三十年了。那年我二十岁。」

    「妈妈,夫复何求。」我很激动。

    「我生两个孩子,你大哥象你爸爸,你就象我。」母亲微笑,「鹤龄较为现实。」

    「如果有人记得他偶而的一句玩话达三十年之久,相信他也会飘飘然。」我不以为然。

    「不过,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妈妈说:「你别向人提起。」

    「妈妈,我看你再在此地也是无聊,不如到香港去一趟。」

    她缓缓摇头,「老太婆了,不能耍花样了。」

    我取过镜子搁她面前,「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七老八十。」

    「你这孩子,跟你哥哥的想法刚相反。」

    「哥哥这人十分拘泥不化。」

    「彭年,你太时髦了。」老妈拍拍我肩膀笑。

    我,不,忻家的人才时髦呢。

    她走开以后,我堕入沉思中,思潮飘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足足三十年前。

    那时还没有女强人,还没有电视机,还没有这么多离婚案,是的,只差三十年,恍如隔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看到我自己的母亲,二八年华,已经是个美人胚子,穿洋装熨头发,学着外国女明星嘉莉丝姬莉的模式,然而享受不到外国女子拥有的自由,某一个范围内,她要服从父母。

    她可以认识朋友,但不能自选对象,未来夫婿必须是家庭认可的人才。而家里认为忻菊泉不够资格。

    她嫁给父亲那一天,正是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加冕的日子。

    一切并不是那么遥远,但不知为什么,当下一代成长为人,她就升职成为老人家,如神主牌般被儿子供奉着,高高在上,不能再有其它的指望。

    才四十九岁的人。

    为什么她不能有个好朋友,同他约会,谈及过去未来,甚至重温一下旧梦?

    母亲甚至还没有白头发。

    我几乎要自床上起来上高呼「吃人的礼教,滚蛋。」

    即使没有与忻齐家相处这两日一夜,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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