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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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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

盯什么,怎么盯,贾成杰不说,也没必要说,他是秘书长,如果连这层意思都领会不了,他这个秘书长,就早该回到幼儿园去了。

盯人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劳心劳神自不用说,关键,你得把这些人吃透,他们嘴一张,你就能猜出要说什么话。吃透一两个人容易,多接触接触,多碰撞碰撞就行,唐天明这点本领还有,问题是,他要盯的人很多,来自各个层面、不同行业,要想让这么多的人不在背后做手脚,难啊。唐天明的头发,几乎就是为这些人脱掉的。

腾龙云走后,唐天明想了两个晚上,综合来综合去,还是觉得这事消化在他手里好,一旦汇报到贾成杰那里,以现在贾成杰的谨慎和多疑,指不定就会一脚把腾龙云踹开。踹开一两个腾龙云原本也不是啥事,江东这么大,地产商多如牛毛,随便扶持起一个,也会把腾龙云的空缺顶了。问题是腾龙云能踢得开吗?能踢得干净吗?这么想时,一团黑云蓦地就罩住了唐天明的心。

黑云不是别的,正是发生在彬江的连环杀人案。以唐天明的判断,贾成杰目前对连环杀人案还不大知情,这情当然是指隐情。虽在几次会上贾成杰都强调有关方面要积极破案,早日缉拿凶手,还对公安厅发过不止一次的火。但对血案的制造者,幕后真凶,贾成杰显然少了一层联想。

这层联想是他替贾成杰完成的,尽管现在还不能充分肯定,连环杀人案就是腾龙云所为,但,有太多的理由让他相信,腾龙云已经滑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个人滑进去不要紧,怕的是,他会拉一大批垫背的,这批垫背者当中,弄不好就有他唐天明,当然,如果他出事,贾成杰也难求自保。这是条铁律,谁也更改不了,甭管你是省长还是部长,只要你被某根绳子拴住,不想做蚂蚱你也是蚂蚱!

要不然,腾龙云会这么放肆,这么有恃无恐?!他就是那个精心编织绳套的人啊!

唐天明脑子里再次浮出被他藏起来的那份礼物,腾龙云让他转交给贾成杰的那份厚礼。

他替贾成杰接过了一招,也替腾龙云多争了一个机会,可惜,这个机会腾龙云未必能把握。

唐天明苦苦一笑,觉得自己的苦心未必能得到别人理解。不过他并不后悔。

后悔是不顶用的,人生路上,最不该写的,就是后悔两个字。作为一个在官场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政客、老幕僚,唐天明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轻易犯后悔病的人。

唐天明凭借手中权力,巧妙周旋,暗施压力,让有关方面对彬江连环杀人案明积极暗消极,舆论上积极,行动上消极,目的,就是留给自己时间,进一步观察和判断,此案是否腾龙云所为。如果真是腾龙云所为,他就得采取其他策略。

到底采取什么策略,唐天明心里还没底,他必须求助一个人。

唐天明偷偷去了趟汤沟湾,在将军楼那间宽畅而又神秘的会客厅里,唐天明跟范正义谈了三个小时。听完唐天明的话,范正义摆出副智者的姿态说:“天明啊,要说这种事,我不该管,我范正义是一乡野草民,管不了你们高层这些云里雾里的事。不过念在你我多年的交情,还有你这份诚恳,我就班门弄斧一次,说错了你别见笑。”

唐天明忙虔诚地道:“范伯,您是老江湖中人,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您老的话,是金玉良言,天明哪敢见笑。”

范正义微微点头,他喜欢别人这样恭维他:“天明啊,腾龙云这个人,我们都看错了,宏大把他看错了,你把他看错了,副省长兴许就没看出他是哪种人,这不怪他。我范正义在江湖行走一辈子,阅人无数,自信从看不走眼,想不到在姓腾的身上,我的一双眼睛不灵了。这个人,不但狠,还毒,他跟我们村里那条野狗一样,喂它,它冲你叫唤,不喂它,也冲你叫唤,叫唤久了,它还咬你。让野狗咬了不要紧,让这个杂种咬了,不值啊。”

范正义用了杂种两个字,在唐天明印象里,范正义很少用这种不雅之词,他虽为渔夫,说话却很讲究。可见,他对腾龙云,已是恨之入骨。

范正义接着说:“天明,快刀斩乱麻,这个人,不能留。”

“怎么斩?”

范正义故做神秘地沉吟了一会儿,脸一黑,阴沉沉道:“顺水推舟,把他交给警察!”

“这……”唐天明惊了几惊,原以为范正义会有什么锦囊妙计,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

唐天明诧异间,又听范正义说:“当然,你不能公开把他搡出去,那样既不仁,也不义。毕竟,他跟你朋友一场,有些事他能做,你天明不能做。懂我的意思不?”

唐天明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你没懂,天明啊,我的意思你压根儿没懂。”范正义呵呵笑出了声,起身,原地走了几步。唐天明一阵脸红,为自己的迟钝和虚伪。好在范正义很快又说:“天明啊,杀人要偿命,这句话你懂吧?我听说为这个案子,你费了不少心,道义上讲,你做得对,但你想过没,你这样做,等于是助纣为虐。这次你把他保了,下次呢?别忘了,彬江还有另一宗杀人案,那个向树声,死得也不明不白啊。”

“范伯,你是说?”唐天明猛地起身,浑身紧张地盯住范正义。

“我什么也没说,该公安做的事,就交给公安吧,你这个秘书长,没必要什么都管,也管不好。”

就这一句话,瞬间就给了唐天明启发。该公安做的事,还是交给公安吧。唐天明一路念叨着,回到了金江。

第二天,唐天明正打算请省厅一位副厅长吃,唐天明所有的暗示,都是通过这位副厅长传递出去的,他们算是死党。提起电话的一刻,副省长贾成杰出乎意料地进来了。这可是件稀罕事,副省长贾成杰平时不在省府大院办公,除了开会或是接待日什么的,他很少在这幢楼里出现。

唐天明一惊,本能地站起身子。

“忙什么呢?”贾成杰像老朋友似的问了一句,顺手拿起唐天明桌子上一份文件,目光却对着唐天明。

“没忙什么,下个月中央文明办要来考察,及早准备材料。”唐天明说。

“你不说我倒把这事忘了,今天文明办,明天纠风办,我这脑子里,全是考察两个字。”贾成杰一边打趣,一边呵呵冲唐天明笑。尽管两人关系不错,唐天明还是让贾成杰这不阴不阳的笑弄得全身发紧。如果没有重大事,贾成杰绝不会到他这儿来。

“您来有什么指示?”唐天明诚惶恐问了一句。

“没事,有些日子没见你了,过来看看。怎么样,工作还顺头吧?”

“顺头,顺头。”唐天明连点头带哈腰,脚步打着颤从桌子那边移了过来,想找个地方请贾成杰坐。

都说秘书长是省长的跟班、管家,外人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陌生感的,至少,不应该表现得如此胆战心惊。那是他们不懂规则,臆想的。真正的官场,甭说是秘书长跟省长,就是秘书长跟副秘书长之间,也常常诚惶诚恐。官场如同一个塔,越到塔顶,规则和玄机就越多。你在县里或市里看不到的诸多情景,省里就会有,省里看不到的,更高一层就会有。这如同造飞机或原子弹,越是尖端技术,要求就会越严格,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贾成杰大约也不希望唐天明这样,在部下面前,贾成杰总想表现得平易近人,态度的生硬与亲和决定了彼此距离远近,他不希望让人束之高阁,高高挂起。当然,内心里怎么想,别人是看不见的,但在面子上,他还是想表现出足够的亲和力。

两人聊了几句,不多,他们之间的聊天总是简单又精炼,每一句却都含着丰富的信息量。要不怎么说,高层之间的谈话都是浓缩了的,外人听起来,近乎读天书。唐天明刚想把第二天一个会议的准备情况汇报一下,贾成杰却说:“最近彬江那边情况怎么样?信息不太畅通啊。”

唐天明愣了愣,忽地意识到什么似的说:“是不太畅通,前些日子我还跟柄杨同志说,不能只顾了埋头工作,该沟通的还得及时沟通。”

“这个吴柄杨,老资格摆惯了,到了下边,就快成皇上了。”话虽这么说,贾成杰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儿怒。

“我抽个空,给他提醒一下。”

“没必要,只要能把彬江的工作抓上去,就让他做这个皇上。”贾成杰说完,夸张地笑了几声。唐天明一边应和,一边到桌子边上,拿笔把贾成杰的意思记下来,还特意在吴柄杨三个字下画了一道黑线。

“范正义这边呢,怎么好久都没起色?那个龙嘴湖不是搞得很有声色吗,怎么突然又停了?”

“龙嘴湖出了点问题,正在解决。”唐天明小心翼翼地搪塞道。这种事只能搪塞,因为龙嘴湖出了什么问题,贾成杰不可能不知道。

“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嘛,停工算怎么回事?要是都这样,工作还怎么干?”贾成杰忽然就加重了语气,唐天明注意到,贾成杰谈及龙嘴湖时,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他一边站着,一边顺手在纸上重重写下龙嘴湖三个字。

“天明啊,你抽个时间,下去一趟,彬江这盘棋,我们一定得下赢。”说完,贾成杰就往外走。唐天明连忙嗯了几声,紧着步子跟过来。快出办公室的一瞬,贾成杰忽然停下步子,回头望住唐天明:“对了,腾龙云找过你?”

“这……”唐天明让他问个猝不及防,躲闪显然是愚蠢的,只好硬着头皮说,“他来过一次,我请他吃了顿便饭。”

“你倒有这个闲心!”

贾成杰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碾压出来的,分量很足,唐天明头上“刷”的就有了汗。等他从战栗中缓过神,贾成杰的步子已远去。

至少有半月,唐天明没睡过踏实觉。

这中间,唐天明办了很多事,包括给公安厅再次暗示,包括两次约见审计局长孟旷生。

唐天明自觉把一切安排好了,该补救的,采取了补救措施,该叮嘱的,方方面面都叮嘱到了。剩下的,就交给公安厅和审计局去做,他只留心,不要把事态扩大,不要把问题扩展到杀人案以外。至于腾龙云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他就管不着了。

昨天下午,唐天明来到金江大饭店,贾成杰平日在金江大饭店办公。唐天明先是跟秘书打了电话,秘书告诉他,副省长刚刚送走澳门那边的客人,正在听音乐呢。唐天明一阵欣喜。贾成杰喜欢西洋音乐,尤其喜欢唱高音的帕瓦罗蒂和多明戈,唐天明本来是听不惯那种高音的,他有个顽固的认识,觉得什么也没京剧好听,贾成杰批评过他,让他思想不能这么保守。音乐无国界,这是贾成杰教导他们几个不喜欢听歌剧的人时说过的话。为了跟省长保持一致,唐天明强迫自己听歌剧,现在他已能唱出《我的太阳》这首难度很大的歌了。尽管难听,但相比以前,算是有了长足进步。贾成杰听音乐,就证明心情好,心情糟糕的时候,贾成杰只做一件事,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发呆。

贾成杰果然兴高采烈地迎接了他:“哎呀天明,我正想找你呢,你倒来了,快坐。”

唐天明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感,半年多来,贾成杰的脸一直是阴闷着的,贾成杰的脸一阴,金江的天也就阴了,甚至整个江东,都难得晴天。这是唐天明的感觉,当然,政府部门很多人都这么感叹,他是秘书长,感慨就更多一点。

唐天明说:“我来看看您,顺便把手头的工作汇报一下。”

“今天不谈工作。今天我心情好,天明,你知道吗,永吴高速批下来了,这是多大的喜讯!”贾成杰脸上燃烧着一股火焰,说话的语气格外夸张。

唐天明心头也是一震。永吴高速是指江东永川市到彬江吴水县的高速,这条路是六年前修的,当时因为设计欠佳,线路选得不大理想,加之施工中又出了不少问题,路况不是很好。贾成杰当选副省长后,一直想修一条复线,说是复线,其实就是把原来的那条废了,重新设计一条线路。当然,这是明着的理由,暗,贾成杰不想要那条路,那路是原省长骆一兵在任时修的,算是骆的政绩工程,后来骆因为另一条高速出事,栽了进去,丢了官摘了帽进了监狱,这条路就有了某种寓意。唐天明陪贾成杰去基层调研,每次走上这条路,总能听到贾成杰义愤填膺的声音。贾成杰曾经发誓,他在任期间,最大的心愿,就是修一条廉政路。

永吴高速复线项目报了有两年,一直未能获批,前阵子,唐天明听小道消息,说上面对这种一任领导一条路的做法很不满,永吴高速怕是很难通过立项。那阵子也是贾成杰脸色最不好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就下属发火,唐天明都不敢找他汇报工作了。谁知雨过天晴,永吴高速竟给获准了。

“值得庆贺,真是值得庆贺!”唐天明由衷地说。

“值得庆贺的事还多着呢,天明啊,这下我们又能大干一场了。”贾成杰兴奋地拉他坐在了沙发上,拿出一份机要文件,“天明,你看看,不但永吴高速获准,金江机场扩建工程也通过立项,还有金江大桥,清江治理工程,这么说吧,我粗算了一下,这些工程要是全上马,江东的投资至少能增加五百个亿,江东经济再次腾飞指日可待!”

唐天明的心怦怦直跳,热血仿佛已经沸腾,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呢?这么多项目,这么多钱,江东经济就是不想腾飞都由不得。对地方官员来说,能争取到项目,特别是中央财政支持项目,就等于一条腿搭上了经济的快车,一条腿搭上了仕途的快车。看来,前些日风传的中央对贾成杰有意见,对他担任副省长以来的工作不满等纯属谣言,纯属谣言啊!

两个人围绕着项目,谈了一下午,谈得很愉快,也很兴奋。情绪高涨时,贾成杰拿出一包普洱,非要送给唐天明。唐天明哪敢要,一看包装,就知道是普洱茶炒得最火时的存货,按当时的市场价,这包茶叶,少说也值十来万。

唐天明最终还是收了,盛情难却啊。

收下茶叶,唐天明就想告辞,过久地打扰主要领导,是工作当中一大禁忌,甭管领导兴头有多高,该告辞时就该知趣地告辞。谁知他刚起身,贾成杰又一把拉住他:“对了天明,有件事差点忘了,明天有个朋友路过机场,你代我去看看她,顺便送她一件礼物。”

唐天明“哦”了一声,重又坐稳屁股。

贾成杰从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很随意地交给唐天明,顺口说:“这人你也熟,老朋友了。她去上海,中途在机场停一小时,你早点过去,不要耽误了时间。”

唐天明刚想说句我记住了,厚实而精致的包装袋上跃出的两个字,蓦地惊了他的眼。

温虹!

这一晚,唐天明都被这两个字困扰着。贾成杰跟温虹的关系,唐天明略知一二,在唐天明印象里,温虹是一位有风情而轻易不露风情的女人,她知道怎样吊男人胃口,更知道怎样把男人拿捏于手掌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不止是有姿色,关键,她有心计,有野心。

四年前一次商务宴会上,贾成杰通过省工商联一位负责人,认识了温虹。当时温虹是深圳一家珠宝行的经理助理,大约是她身上的珠光宝气吸引了贾成杰,贾成杰不喜欢清汤寡面的女人,更不喜欢不施粉黛的女人。跟他关系暧昧的女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脂粉味很浓、珠宝气很重。当然,死去的华英英是个例外。贾成杰跟温虹认识后,一度过从甚密,大有坠入爱河之势。可以说,温虹在江东珠宝和古玩市场的业务拓展,全得益于贾成杰。对温虹在商业场中展现的魅力,贾成杰大加赞赏,夸她是难得的商业奇才。有段时间,贾成杰甚至提出,让温虹担任江东省驻深圳办事处副主任。对于这个官,温虹不大感兴趣,一次当着唐天明的面,温虹缠着要贾成杰介绍几位重量级的老板跟她认识,贾成杰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唐天明。唐天明跟温虹的关系,就是那时密起来的。当然,这个密跟贾成杰那个密不一样,在女人问题上,唐天明向来把持得很好,尤其对温虹这种女人,更是时时保持着警惕。

温虹跟江东商界大腕的关系,有一半是唐天明牵线搭的桥。搭桥越多,唐天明心里犯的嘀咕就越多: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啊,她怎么胃口那么大?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唐天明得悉温虹跟腾龙云关系神秘,这更加重了他的心病。

有心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唐天明而言,多一份心病,就能多一份提防。不只是替自己,更重要的是替贾成杰提防。秘书长这个角色,不只是替首长把工作干好,还要把首长的生活安排好,还要处处为首长的安全考虑。这个安全当然是指经济安全,感情他管不着,也不敢管,首长自会打理。

一次去香港考察,唐天明把温虹当做重点,暗中调查了一番,竟然就调查出一个惊天内幕:温虹不别人,正是当年逃往国外的王洪山的私生女!这个消息极大地震动了唐天明,未等考察结束,他便提前回国。那段日子,唐天明几乎天天跟公安厅那位副厅长泡在一起,副厅长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将心里藏了很久的一个秘密道给了他。

阴谋!王洪山案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是当时担任彬江市委书记的贾成杰和当时在吴水县工作的范宏大联手制造了这起阴谋,让幕后真凶王洪山从容逃到了国外!怪不得王洪山潜逃后,有关方面一直未能采取得力措施将其缉拿归案,也怪不得这起当时轰动四方的案子最终会不了了之。

权力,权力这只大手要是玩起魔法来,是能蒙住天下很多眼睛的!身为高官的唐天明第一次被权力操控下的假象震惊,也第一次在贾成杰三个字下打了个重重的问号。

难道这就是他敬重和仰慕的领导?

此后,唐明变得谨慎,变得小心翼翼,但凡贾成杰交付的工作,他都要在心里过滤上几遍,认真思考过后,才决定怎么完成。尤其是一些很私人的工作,能回避他尽量回避,实在回避不了,办的过程中他也处处留个心眼,千万不能跟着陷进去啊。

今天这工作就是例子。贾成杰为什么要送给温虹礼物,这包厚沉沉的礼物里到底藏着什么?唐天明现在已经很清楚,温虹根本不是什么香港商人的业务代表,更不是一个简单的文物贩子,她是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王洪山的化身,温虹在大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洪山东山再起!去年十二月,王洪山因病死于泰国曼谷,他的弟弟仍然不知去向,温虹终于从暗处走到明处,在香港和泰国成立了两家公司,做起了大股东。泰国这家公司明着是搞文化交流,实际上却在干文物走私勾当。香港这家公司玩得更大,目前已成为香港十大投资公司之一。

凭直觉,唐天明断定,贾成杰让他去见温虹,跟永吴高速有关。永吴高速还在项目报批阶段时,就已招来不少投资商,香港、澳门、深圳、上海,各路精英纷至沓来,这些投资商全都围着贾成杰转。贾成杰有个外号,叫项目省长,他这一生,值得夸耀的政绩,均来自于项目。他的每一次提拔,都跟项目有关。他太多的社会关系,也来自项目。可以说,项目成就了贾成杰,项目使他登上了权力的顶峰。贾成杰对项目,也就格外上心。

问题是,永吴高速不是一般的项目啊,且不说它的投资规模创下了江东高速公路建设之最,单是沿途的土地征用、房屋拆迁、农田补偿等就牵扯到一大堆问题。这且罢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唐天明担忧的并不是该项目能不能顺利开工,他担忧的,是有人会借这个项目大做文章。

项目就是利益,每一次项目的争夺,其实就是利益的争夺,利益面前,谁都会不择手段。

依唐天明对事态的判断,永吴高速,温虹一定会不惜血本,贾成杰也会极力促成。贾成杰和温虹,早就被利益之绳捆在了一起。他甚至怀疑,温虹在香港注册的公司,大股东定是贾成杰。类似的把戏,贾成杰已玩过不止一次,当初华英英在省城拿下国际商厦项目,玩的就是这一招,唐天明还在其中起过不少作用。可惜的是,华英英后来跟贾成杰翻了脸,若不然,现在活跃的,定是华英英,而非温虹。

怎么办?

不去显然不行,去,唐天明又觉一次次被人利用心中不是滋味,他倒不是怪贾成杰吃独食,金钱方面,唐天明看得很淡,不该自己拿的,一分都不拿。不是说他有多清高,也不是说金钱对他就没一点诱惑。唐天明是个十分看重政治生命的人,跟政治生命比起来,金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小了。他宁肯清清白白把仕途走到底,也绝不会因为贪婪而让自己中途翻船。

有时候,翻不翻船并不取决于自己,这是唐天明最近一两年才悟到的。你想独善其身,别人却逼你往泥水里蹚;你想离罪恶远一点,罪恶却时时刻刻找你的麻烦。这个夜晚,唐天明想了很多事,越想越觉可怕,越想越觉自己已没了退路。是啊,没了退路,路让自己走死了,走到狭窄的胡同里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唐天明苦笑了一声,兴许,是因为自己太看重政治生命了!

直到天明,唐天明仍然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时间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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