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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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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巡今天其实一醒来就在等老乡们的电话。他们既然昨晚进不了门吵不醒他没拿到他的态度,今天肯定会来电话。但是,杨巡一直在想谁会出面打这个电话。他们一帮人中,资格最老的老王已经被抓进去,自身难保。而他们其他人,实力都不如他,平常在他面前平等地位,甚至还不如他说话有份,杨巡看了报纸后走回店里,一路心说,这么晚还没来电话,肯定他们无法推举岀一个狠的打这个电话。
一直到中午,杨巡到一家小饭店扣来一大份猪蹄,一脸盆大小的柿子炖牛肉,几个人开吃,老乡们的电话才姗姗而来。老乡一开口就非常火爆,“杨巡,你什么意思,你自己痛快,还让不让我们开店?”
杨巡道:“你们他妈的有种今天就开门,沾我的光,我们同乡一场,我白让你们沾光。没种少说三道四,等你们摆平政府再开。我现在倒欠债,拎着脑袋也得干,你们想眼红,跟着来啊。”
老乡那边沉默会儿,估计是商量了,才道:“你拎脑袋拎大腿都你的事,你糟蹋我们干啥……”
“谁糟蹋你们啦,我糟蹋我自己。跟你说句实心话,趁早壮着胆子开门,别花力气跟我计较有的没的,没用。你们等政府处理这段子时间里我赚的,够值给人抢去的数儿。你们有闲有钱就等着吧,别闲得蛋疼找我碴窝里斗。”
那边又是好一阵沉默后才道:“老王的处理结果还没出来,听说工商等着查处我们。”
“那你们还不隐姓埋名离开了快跑?还待这儿等处理啊。跟你们说,有种就开,没种就回,没点胆子做什么生意,你又不是国家养的。我没空跟你们多说,有顾客上来。”
杨巡扔下电话回桌吃饭,一位老李徒弟道:“处理什么?哥们给你摆平。”
杨巡道:“不用,不就工商上来处理吗?还怕他们不来查,他们只要来了总有办法摆平。这个区的工商好几个都认识。就怕闹到市里工商跟我们上纲上线。”
“你打听着点,有个风吹草动告诉我们,我们本地人,总有个七亲八眷认识工商的。”
“哥哥们对我都不用说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这回能翻身,全靠哥哥们帮忙。感谢的话都不用说了。”
“这话见外了吧。我们问你,你看煤矿的人还会找你们吗?”
“看这势头,暂时不会了。我有个想法,哥哥们每天上班,找空子来我这儿帮忙总是不便,不如我跟你们师父说说,你们家里有没有身强力壮的弟弟,找两个来给我送货看店,工资从优,我原来两个帮手都是老乡,跑了,看来还是得找个本土人帮忙。”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我回头跟师父说一声,容易。”
杨巡不放心这两个年轻的,又当着他们的面跟老李说了一下,顺便向老李汇报这两天的收成,老李听着大喜。老李办事上路,第二天就亲自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孩子来,告诉杨巡这两个都初中毕业了待业至今,要杨巡先着手调教着,调教好了他才肯点头收两个做徒弟。而且当着两人的面,一口定下工资,非常帮着杨巡。杨巡自是又感激不已。
有两个可以差遣的名正言顺的帮手,杨巡一下活络许多。可两个孩子都是大大咧咧惯的,性子与杨巡家乡出来的很是不同,屡教不会,总是不会笑脸待人。他不得不又找回一个以前常替他看店的帮手守在店里。寻常,他就打发两个孩子出去送货,或者跟车收钱。老李派来的人,知根知底。就算是他们敢跟杨巡打游击,他们也不敢跟老李的朋友做小手,一时大家相处很是愉快,杨巡的伤臂终于有了休养生息的时候。有钱了,做事长袖善舞了许多,虽然那钱还是记在别人帐上。
没想到生意额竟然节节高升,就跟这东北迅捷到来的春天的温度,一天一变。来买货的人都说,听说这家店现在有名气得很,听说这家店卖出去的东西现在没有短斤缺两,质量保证,规格不对还可以退换,听说……,听说……。杨巡听着心里喜滋滋的,可再怎么喜滋滋也比不上看着每天进帐的钱增多,和看着仓库空下去来得强烈。杨巡觉得这应该就是看到希望了吧,老天不负有心人。
可令杨巡觉着纳闷的是,那些老乡还没开门。杨巡不清楚,那些人好好的钱不赚,干吗坐家中干等?老李说,可能是那些老乡们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也怕政府查收了他们手中的粮。不像杨巡,光棍不怕打赤脚,干了就干了,没有心理负担。杨巡听着觉得有理,他压力大,责任重,硬着头皮拎着脑袋都得干,不像那些个老乡都是已经赚了点钱的,就算挨砸挨抢也不是损失全部,他们患得患失。不过也正好,他们不做的生意让他做。
杨巡闲不下来,既然店子有人看着,他就拿着刚挣的钱又去进了一些开关插座灯头闸刀保险丝之类家用电器,方便人家买电线时候一程解决。他如今不敢再进那种质量明显不对偷工减料的,他几年坐下来早已对业内谁家东西强谁家东西差心里有谱,厂子路远的,钱打过去,人家货自会火车托运上来。寻常人家不比工厂,见价格稍微比五金交电商店便宜的,他们就一定买杨巡的东西。杨巡的零碎生意也意外的好。
等东北终于春暖花开的时候,杨巡已经兜里揣上钱回去老家,找小雷家又进了一批货,不仅是电线告急,电缆也告急。等他拿了货回来,和三个帮手一起赶着送货,甚至还包括送货上在他们店里登记了的个人家。白天送完工厂的订货,晚上杨巡自己骑黄鱼车出去,给个人送货,他现在伤臂已经拆了石膏,可以做点轻松的活,只是他自己感觉,不能使大力,不知是暂时还是永久。
一家一家送下来,听了好多人的感叹,听许多家几乎是千篇一律的都要提一句“真没想到没交钱还给送货”,杨巡心说他现在再也不要像过去一样赚点钱就翘尾巴,自以为了不起。一次跌倒后让他看清楚自己,无非还是个寻常人,比国营单位走出来的人差得远的小个体,小倒爷。他只有努力而拼命地做事挣钱,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全家,还有,找回老婆。
想到戴娇凤,杨巡很是黯然。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没有音讯。她知道他的电话,知道他的仓库,只要她想找,他就在原地。可是,他都已经把误会的信息传达给戴兄,戴娇凤还是没来找他。杨巡一直想,肯定是戴家人向戴娇凤隐瞒了事实,他与戴娇凤一日夫妻百日恩,戴娇凤即使当初再生气,现在也该缓过劲儿来,最起码,也得向他对质个明白吧。肯定是戴家人做了手脚。
终于送完了货,杨巡一身油汗,骑黄鱼车赶紧回去仓库。他如今占了就近的一只空仓库,与老家来的人一人晚上管着一间。电器街现在一到晚上鬼影子都不见,没人守着哪里行。他心中揣着一张活地图,走街串巷绕近路,有时那两个本地小孩都还得问问他。可他绕近路回家,总也有吃瘪的时候,他这就被前面一辆缓缓停下的吉普车拦在一条小街。前后路灯昏暗,只有吉普车红红的尾灯照亮路面。可惜,那吉普车却关了尾灯,有一条高高的黑影从车里跳下来,嘴巴里兀自说着“你等等,我给你开门,你高跟鞋跳这车不方便”。
杨巡无奈等着,本想要不调头换条路走,可今天一天送货下来,人也疲了,懒得绕道,等就等吧。那跳下来的男子黑暗中见后面停着辆黄鱼车,就从车头绕去,杨巡直勾勾看着什么都懒得想,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从车子里传出,“我自己会来”。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戴娇凤吗?杨巡大惊,顿时脑子里空白一片,两眼更是直勾勾看向右侧车门,话都说不出来。
却见车门从里打开,那男子快走几步,殷勤赶在里面女人出来前举手挡住车门上框,又在女人跳下来时候及时收手在腰上扶了一把,让她站稳。眼前女人烧成灰杨巡都不会认错,就是戴娇凤。他失声惊呼:“小凤。”他此时没法伶牙俐齿,只看着戴娇凤嘴唇颤抖。
戴娇凤大惊失色,扭回头看着杨巡,却步步后退,撞进身后男子怀里。那男人将戴娇凤护到身后,急急道:“你上去,我来应付。”
杨巡看着戴娇凤躲避,心都碎了,大叫道:“小凤,我没跑,我那天去老李家主动坦白,后来晕倒被老李送进医院住了七天。我现在还在老地方做生意,我没走,我还回老家去找过你,我跟你爸妈解释过。”
杨巡一边说,戴娇凤一边倒退,嘴里喃喃道:“算了……别解释……算了……算了……都已经……算了……”
杨巡跳下去想追,那男子拦住杨巡,沉声道:“你让戴小姐自由选择,你不能逼迫女士,你不许用强。”
杨巡想推开那男子,又没空理那男子,只扭头冲戴娇凤喊:“小凤,小凤,我每天想你,我还在老地方,我不会逼你,你回来吧,我电话也没变,什么都没变,我等着你,我不逼你,我想你,我想你。”
拦住杨巡的男子冷冷地道:“戴小姐绝顶美丽,鲜花一样的人物,你一个骑黄鱼车的凭什么要她跟你吃苦?你如果真爱她,放她走,让她享受更好生活。你不配她。”
杨巡无心跟那男子拌嘴,眼睁睁看着戴娇凤撩起裙摆仓惶逃进一处有门卫守着的大门,人影不见,才霍然想到自己还被男子阻着,忍不住拔拳一拳冲男子揍去,“放你妈屁,小凤是我老婆,你这流氓抢……”但是杨巡话没说全,忽然脚底生风,也没见那男子怎么出手,他先脸上中拳,仰天直直摔了出去,脑袋重重撞到地上,一时晕晕无法起身。迷糊中,只觉得胸口压上什么,有人俯身到他耳边冷冷地说话,“你叫杨巡?你这种小个体,文,连个告示都写不通顺,武,都捱不住我一拳头。戴小姐跟你,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听着,你好自为之,别让我再看见你出现在这条路上,也别让我知道你纠缠戴小姐,你们两个到此为止,我答应你,我会如珠如宝地对待戴小姐。如不,你的底细我打听得一清二楚。我会让姓李的先生脱手,也会让工商公安追究你的责任。再见,晚安。”
杨巡只等胸口大力消失,立刻挣扎起身,却见那男子已经跳上车子,那车子故意倒退,挑衅地撞得黄鱼车连连后退,才鸣叫一声,又是有意擦过杨巡的身子,扬长而去。杨巡一摸鼻子,又岀鼻血了,而且脸上、后脑勺热辣辣地痛,那男子下手比戴兄更狠。
他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摇摇晃晃起身,扶着黄鱼车站了会儿,脑子才恢复清爽。而鼻血,一直热热地往下淌。他这回连擦一把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着血流干算了,死了算了。
可是,死前,他也要弄清戴娇凤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循着戴娇凤逃走的路线找过去,只见大门铁将军把门,大约夜深人静,人家门卫听得清楚,早早关门省得惹事上身。杨巡不得其门而入,可又不甘心,就站门外大喊,“小凤,我会一直等你,我会一直等在仓库。小凤,我会一直等你,我会一直等在仓库。小凤,我会一直等你,我会一直等在仓库……”
杨巡也不知自己直直喊了几遍,直喊得有人开灯开窗探出脑袋来骂,砸下东西来打,也不愿离开。终于里面门卫吃不住了,开小门出来捂住杨巡的嘴,低声劝道:“小兄弟,求求你走吧,你也不看看你跟谁在抢。你再强下去,没好果子吃。哦哟,好多血,我帮你擦擦,快抬头。”
杨巡头脑发晕,只能任凭门卫摆布,两眼愣愣看着黑糊糊的大院,口不能言。今年接二连三的打击,杨巡都精神百倍、东冲西突地寻找突破,只有今天,杨巡彻底被击溃。
他形如傀儡地被门卫推上车,又被推着骑岀这条黑不见底的街。他不知道怎么回仓库的,他不知道怎么翻出酒瓶子来喝的,他不知道怎么惊动了旁边仓库的同伴,他只知道醒来时候,胸口一片黑血,头脑剧痛如裂。他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情,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无力起身。毫无疑问,戴娇凤抛弃他了。再想到那个比他高个一头的男人说他的话,想到人家是吉普车,他踩黄鱼车,他昨晚怎么这么逊啊,他昨晚要是也坐辆车,他是不是能挽回戴娇凤?他想不明白,戴娇凤为什么看见他就逃,为什么连声说“算了算了”,她就这么不要他了吗?为什么?难道不仅仅是误会吗?
杨巡一整天无精打采,躺在床上不愿做生意。脑子里全是昨晚的一幕,可又无法深想,一深想,就头痛欲裂。
第二天又躺了半天,硬是被老李一个电话叫起。冥冥中,他脑袋里还是有一根弦绷着的,知道有那么几个重要的人,他需用毕生去报答。被老李叫起说了几个型号要他送去后,他便没法再躺回床上。只是无精打采的,苍白着脸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这几天,他终于能想,他想到戴娇凤的惊惶,想到那男子的警告,还想到那男子对他的讽刺打击。但是,他还是不承认戴娇凤因为他不文不武才离开了他,一定有原因,否则为什么那么惊惶,为什么说“都已经”?是不是那男的动用了什么手段?
可杨巡终是没迈出脚步去那天晚上遭受打击的那条路上等待戴娇凤,不,他不是怕,只是因为心中有个低低的声音一直在呼喊,那声音试图告诉他,戴娇凤的心已抛弃他。他一直压抑着这声音,不让自己往那上面想,可是,却又咬牙切齿地发誓,他要文!要武!他要挣钱要发家要……要……,可是,还夺得回戴娇凤吗?
周六晚上,杨巡装作若无其事地给家里打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一家子,他没说戴娇凤已经离开,也强颜欢笑。他只在杨速接起电话时候问能不能搞到一套高中课本。杨速跟着杨巡出门做过一阵子生意,书读得辛苦,办事能力却高于成绩好的杨连,大哥这么一问,他立即可以拿出办法,告诉杨巡立刻就有一批高中生要高考要毕业,如果等不及,可以问去年已经毕业的他初中同学要,只是要问大哥需要甲种本还是乙种本。杨巡也不知道甲种乙种有什么区别,本能的好胜,再加他现在正赌气着呢,就一口咬定要甲种本。
一顿子电话打下来,杨家在老家的四口人都没听出杨巡有什么变化。兄妹几个还议论着暑假到大哥那儿帮忙,其实本质是想消暑开眼界。唯有杨母反对,她说那太花钱,再说俩儿子得升高三了,暑假必须呆家里苦读。
没多久,一套甲种本的高中课本给邮寄到了杨巡手里。给翻了三年的课本破破烂烂的,杨母拿来先整理后包书皮,又拿熨斗烫了几下,才寄给杨巡。杨母心里真是高兴,她跟着去世的丈夫一般心思,总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前儿杨巡打电话来,总是欢天喜地说哪儿跳舞哪儿喝咖啡,她听着总不喜欢,心里埋怨儿子都是被个不安于室的媳妇带坏的,现在看儿子竟然主动要求补习高中课文,她高兴得不得了,在电话里赞美了戴娇凤几下,说两人现在长大了,在一起现在终于有模有样有了过日子的样子。杨巡听了只有无言。戴娇凤走了,母亲却忽然赞扬她了,这实在有点讽刺。
杨巡在本地师范找了个大学生给自己当家教,每周三天,下午三点到五点。竟真是发了血性,认认真真自学起高中来。不过生意忙碌,经常临时有事缺课,好在他做人圆滑,家教老师被他圆得团团转,很愿意配合他的时间。
他没再住回那套曾经与戴娇凤甜甜蜜蜜过小日子的房子,千方百计找机会把它卖了,先还了老李的债。老李看着杨巡循规蹈矩地发展,却不急着要债了,现在物价天天暗涨明涨,钱放在银行也就一点利息,还不如放杨巡手里利息高。两人因此关系越来越密切。杨巡需要个人,只要跟老李打个招呼。后来杨巡的老乡们渐渐一个个地搬回来重新开业,可生意终究是被杨巡先入为主地占去不少,有人生气有人嫉妒,可看着杨巡身边那些个铁塔般的本地男人,都不敢吱声。老王走后,杨巡隐隐成了电器街新的头目。
头目,总是多占一些便宜。
宋运辉回到金州后,几乎没时间拿眼睛看一眼自家前后院的蓬勃春天。因为还借口甲肝着,小猫只得依然住在娘家。他一个人在家住着,内线外线两只电话热得烫手,门口院子也是络绎不绝的人,只是都不进门,在门口说完即走。大家都已领教宋运辉不在这么几天的兵荒马乱,两个总工都压不住,那些本来就服宋运辉的自是不必说,原先并不怎么服气的仪表和电器工程师们,此时也再没话说。虽然到宋家讨个签字需要一个来回,但说什么都比等半天都没个准信的强。
技改组的人是轻松了,看到组织了,可宋运辉忙坏了。他不得不消失的几天里,技改组的工作被搅得一团乱,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整理,端起电话找到负责组员一个个地问进度,而他占着内线电话的时候,那些打不进电话的就千方百计找外线电话打过来。宋运辉回家两天,脑袋搞得一团乱。
程开颜经不住满心思念,将女儿扔在娘家,非要回家看看宋运辉,即使宋运辉两只耳朵各挂一只话筒,都没时间与她说话都没关系,她只要坐在宋运辉身边,抱着丈夫,感受到丈夫的存在就行。总有一小会儿空隙,程开颜叹息,做人何必这么忙碌,宋运辉不以为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怎么可能停顿。不过,他也但愿程开颜不用懂这些,程开颜的父亲和丈夫都处在金州风暴的中心,众人目光的焦点,她要是懂太多,做人哪还能如现在般轻松。家里已经有他一个不轻松的,已经足够,程开颜,和以后的小宋引,他希望她们俩都简简单单,当然,前提是他要跟岳父程厂长一样,有那宽广羽翼庇护她们俩。
宋运辉忙碌的同时,没忘记时时与闵厂长沟通他的私人问题。两人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闵当然也不隐瞒,闵说,他看到两个好去处,一个是中原厂,一个是部里规划筹建的一家海边工厂。如果从前途角度来说,后者比较不错,但是后者目前还是一穷二白,宋运辉如果过去的话,得一手筹建起一个新班子,前期会比较艰苦。只是,他跟部里领导说起的时候,部里领导表示,小宋倒是个合适的人,只是年纪太轻,独立主持工作时间太短,看起来不很适合当一把手。去中原厂的话,估计一个设备改造下来,等老厂长退位,天下就是宋运辉的。宋运辉听了心说,他与闵才公开谈判几天啊,闵就有那么详细的方案,可见闵早就谋划着要把他扫岀金州。宋运辉跟闵表示,他愿意把海边工厂作为第一选择,而中原厂作为第二选择。内心里,他喜欢一个全新的企业,犹如一张空白的纸,可以由着他的心,描画最美的蓝图。
但是,就像宋运辉无法对闵厂长真心拥戴一样,闵也无法真心喜欢这个锋芒毕露的未来竞争者。闵在与宋运辉私下达成妥协之后,松气没多久,看着重新顺利运转起来的技改组,再听着有心人反馈总厂上下对宋运辉能力的一致好评,闵的心里怎么都无法愉快起来。想到即使宋运辉以后可以远离金州,可依然在同一系统。未来总有一天,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宋的风头将毫无疑问地盖过了他。他是个一来金州就被人视为年轻有为的人,实在不愿意看到有人比他更加能耐。想到宋运辉超人的勤奋,而自己这把年纪已经不可能再有如此勤奋的劲头;再想到自从宋运辉进来金州后,再无人赞美他年轻有为,即使他才四十出头就眼看就任总厂厂长,人们也似乎以为理所当然,而没人认为那是他的能力使然,闵满心不快。人在功成名就后,最爱听旁人的由衷赞美,可是卧榻之侧如今有了虎虎有劲的宋运辉,有了这么个鲜明对比,他的成就黯然失色。相比之下,他一辈子被人赞美的独自担纲的项目,有哪件能与宋运辉的新车间和技改这两项相比?因此,看着宋运辉回归后,被大伙儿交口称赞着,闵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但是,不快归不快,闵还是得紧着把宋运辉的前途跑下来。经过这一回交手,他心里明白得很,不在最后安装阶段之前把让宋运辉满意的调令拿出来,宋运辉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他来个甲肝复发。因此,闵更加不快。
水书记从部里的老友那里了解到一个变化,原先闵一直想把宋运辉扫地出门,可如今变为虽然依然想把宋运辉扫地出门,却又在替宋运辉物色适合的位置,而且还在替宋运辉争取处级提拔。原本水书记一直连连惊讶宋运辉的失策表现和闵的反常友好,至此,他只要稍一转念,就能得出结论,两个冤家私下成交了。
水书记想通这点,立刻对宋运辉刮目相看,绝没想到这个年轻书生能屈能伸,竟能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这一招,水书记想过,但从来没以为宋运辉做得到,以年轻人的血气,他原先不以为宋运辉能咽得下这口气。没想到,宋运辉做得这么漂亮。水书记都打心眼里的赞赏。
因此,想到自己辛苦提拔培养的那么一个人才不久就要离开金州,水书记万分不舍。尤其是想到宋运辉如果甩手一走,再没强有力制约闵的人,对他的退休生活来说,无疑不是个利好。他想来想去,很不喜欢这个闵宋绕过他而私下签订的妥协,不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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