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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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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忠富红伟,再看看正明。他早在上海找高工那阵子已经料到忠富和红伟一定不肯再帮着背铜厂的烂摊子,没想到两人今天倒是直说,一点拐弯都没有。但他们也说得对,不能捆一起淹死。可是他这个当家的怎么办?他看一眼士根,道:“士根哥没错。”又看一眼忠富,道:“忠富也没错。”再看一眼红伟,道:“红伟你也没错。你们都回去,谁有良心给我带碗饭来,我老娘一准没给我留热饭。”

士根这时候竟忽然想到韦春红,想到韦春红有条有理地安排他取钱去上海帮助雷东宝。如果韦春红在,雷东宝不至于出差回家第一天就没饭吃。那么,他以前的坚持是错了吗?忠富一时有些失措,没想到雷东宝竟没像他设想的那样逼他贡献出利润,还说他没错,让他原本打好的那些准备对抗到底的腹稿全无用处。他不由斜睨一眼红伟,道:“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我们还是一起想对策吧。”

“我出去那么多天,你们都没想出啥,我也没想出啥,还是回家吃饭睡觉,明天再好好想。正明留下,我有话问你。喂,都愣着干什么?想饿死我?那么想我,立刻送饭来。”

三人这才离开。这边雷东宝就问正明:“你说你去年干了什么好事,嗯?我就差跪下求人,人家高工硬是一口拒绝。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正明不敢过来坐下,依然站在门边道:“书记,让我将功赎罪,让我回登峰厂,所有贷款和利息都登峰来还。”

“登峰能还多少?只够还了利息,再还贷款一个零头。操你妈的铜厂呢?铜厂就让它破着烂着?”

“登峰现有的,我会拼命工作挖掘潜力,提高利润。我打算卖了摩托车还有一些金项链什么的,再自己问人借钱,给登峰再上一条电线生产线,算是我赔铜厂的损失,增添的利润全部还贷款。不然,我相信全村人都不同意我回登峰。铜厂……铜厂……”

正明原以为他答不出拿铜厂怎么办,可能不仅得挨雷东宝骂,弄不好又得挨揍。可他却看到雷东宝好像皱眉想到什么,就乖觉地不说了,等在一边。

雷东宝听到再添一条电线生产线增添利润这句话,动心了。他伸出大掌抹了一把疲倦的脸,直着眼睛想了半天,被敲门声惊醒,抬眼见正明放进忠富,忠富搬来一菜两饭,菜正是雷东宝最爱吃的大蒜爆炒肥肠。忠富把饭菜放桌上,道:“书记,先填填肚子,后面还有。正明,你自己能吃吗?”说完就走了。

雷东宝看看正明,“愣着干什么,来吃啊。你身体行不行?”

正明走来勉强坐下,“只要书记不罚我做苦力,能行。”

雷东宝“嗯”一声,不答,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一会儿,士根红伟都送饭菜来,忠富也又来,雷东宝招呼他们都坐下吃,说他吃完有话说。众人不知道他想出什么招了,当然坐下等。

雷东宝吃完,不管大家都还在吃,伸掌抹一把嘴,道:“正明,拿出十万来,算你将功赎罪,这些钱给士根哥入小金库,我立刻要派用场。你们听着,红伟忠富你们两个,我最近不管你们了,你们自负盈亏,村里的集资也交给你们还。忠富上冷库,我支持,红伟你手里钱没忠富多,还是老实点。正明那些钱,我拿去催贷款,铜厂要恢复,登峰电线再扩一倍。反射炉换新以前,我们买铜块,或者学他们那些小铜厂拿煤化杂铜烧岀铜块来交电解车间炼,电解车间别让歇着。我们只有靠这种办法,让转的多生出钱来,能生钱的多转几个,让死的转起来,才还得起贷款,否则靠现有的转啊转啊,五年十年能不能把贷款还干净还不知道,拖久了铜厂也废了。红伟忠富,尤其是忠富,你一定要给我撑足场面,把农村特色养殖业搞得让全省都知道我们小雷家,什么评奖之类的都参加,我以后什么人大劳模头衔全靠你,我还得靠这些头衔镇住银行搞贷款。就是这个计划。正明,明天开始,铜厂电解车间开始生产,还是你管着,登峰也你管,等我贷来钱,你两边开始订购设备搞安装,登峰先上。你小子给我抓扎实安全喽,再有个闪失,你直接照烟囱口扎进去,别想再来见我。就这么定,你们有什么补充?”

众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还要借钱?”

“不借钱靠什么转?我铜块先买不起,没铜做什么电线,登峰不开起来,村里最大头的利润不做出来,我们靠什么来还钱?告诉你们,转起来才有活路。现在虱多不痒,已经借了,不如再多借些,转快点,债还快点。等还完债,我们就是一大摊子了。”

连正明都不敢应。铜厂这一炸,炸飞了他的狂傲,他现在有些瞻前顾后了。

雷东宝看大家都不说,道:“那你们说,不借钱,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还贷?我看不出还有其他办法,我在上海,在火车上,都没看出还有其他办法。你们只要想得岀,我乐得不用低三下四找贷款去。”

众人仔细想想,都没其他办法,好像只有追加贷款这唯一一路了。可是,如果铜厂再来一个反复,他们小雷家不就万劫不复了吗?谁都不敢点头表态。

雷东宝再等,等半天等不出一个屁,只得扔给正明一句话,让三天内把钱筹齐交士根,他打着哈欠走了。他是坐夜班火车回来的。

他也知道多借一分钱,身上多添一份压力,可是,有什么办法?铜厂这一炸,他给逼上梁山了。而再用雷正明,那是他找不到人无奈之下的无奈选择,只能求老天菩萨保佑不要再岀事故。

士根他们看着雷东宝出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红伟先道:“这不是更往悬崖上赶吗?”

士根看住正明问:“你跟书记说了啥?”

正明看大家脸色不善,忙道:“不是我,我本来要拿自己的钱买电线设备,算将功赎罪,没想到书记想到别处去了。书记给我那么多工作,我压得住吗?”

“唉,书记的性格,啥都别问了。我回去睡去,你们……”忠富收拾起自家饭碗,认命地走了,他目前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愿多做表态,还是等睡醒再作理会。

士根也起身,收拾了饭碗,却又站住,对正明正色道:“正明,你应该清楚你这次闯的祸,现在全体小雷家人都被迫走上钢丝绳,你今后拿出什么态度来工作,自己好好考虑吧。”

正明的脸上,还裹着大面积的纱布,谁也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但正明嘴巴还是能发声的。“士根叔,我明白。不过……你帮帮忙,我现在回不去家,好多人说要砸了我家。”

红伟一边道:“砸了没?至今没砸。没砸你还信?挺大一小伙子胆子那么小。”

士根道:“大家也是一时之怒,气头过去,不会看不到你这几年在登峰的努力和贡献。你安心回家。”

红伟更道:“刚刚书记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书记跟你一起门口站一站,比啥都管用。”

正明嘀咕:“书记都想杀了我,我哪还敢要求。士根叔,你是好人,你看得到我以前的好,别人看不到,不信你试试,他们不问钱怎么来,都追问钱哪儿去了。”

士根心里复杂,一方面红伟说得不错,雷东宝前几天若是在,他就不会被村人围堵,而正明说的更让士根添堵,从老书记自杀事件他第一次被村民围堵,到今天铜厂爆炸他被村民围堵,村民这几年拿那么多钱,却有说过感谢吗?推己及人,他开始同情起正明,“走,去我家,你家今天也没人。”

正明连忙起身,跟上士根。红伟看着正明,想着正明说的话,不免兔死狐悲起来,若是他管的预制品厂年初时候未能勉强度过库存积压打击,若是他没有想破脑袋想出办法四处出击为库存找到市场,若是他管下的预制品厂出现亏损局面,村民会不会就像对待正明一样的对待他?

红伟忽然感觉到,他目前可以算作高的收入,远不能合理支付他所担负的责任。他惺惺相惜地想到,受到重创的正明应该更想到这一点。

红伟悄悄摸到忠富家里,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得忠富脸上冒出细细冷汗,忠富想到,他风险更大,他下面那些猪啊鱼啊的东西,不明不白遭遇一把天有不测风云的可能性太大了,若是出事,村人是不是也会像对待正明一样地对待他?尤其是想到当年承包鱼塘,只要交足承包款,风险自担,收入全部归己,日子虽苦犹甜。相比之下,他目前的收入还真是微不足道。忠富叹了声气,道:“你等等,我去摸两只牛蛙给正明送去,听说皮挺补烧伤。”

士根回到家里,他妻子便给他和正明端上一碗绿豆红枣汤。他不由瞟一眼雷东宝的家,没比他早回家多久的雷东宝家黑灯黑火,想来没有什么绿豆红枣等着。他最近常想到韦春红,按说,他和雷母都想法设法安插女人接近雷东宝,人家女人也喜欢雷东宝,雷东宝偶尔也动心一下,但也仅仅止于偶尔动心,与韦春红的关系却是一直保持着。士根真想知道,韦春红这么一个很有江湖气的女人究竟是好在哪里。

雷东宝却是去了县城,因为他回家想洗澡,却发现没有齐整干净衣服可换,感觉韦春红那儿一定有换洗衣服,才想到就“嗖”地飙出去了。雷老娘冷眼旁观,无可奈何。

雷东宝的摩托车才锁好,韦春红的饭店门已经不敲自开,韦春红穿着件淡紫小花富春纺连衣裙,斜倚门边揶揄地似笑非笑:“晚上银行关门,有事明天请早。”

雷东宝“哼”一声,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进门同时顺便也把韦春红撞进门。“白去一趟。喏,钱还你。我上去洗澡,你给我准备衣服。”雷东宝一边说着,一边就三步两步跳了上去。

韦春红刚烫了头发,见雷东宝没看见一般,好生失望。收下钱,跟着雷东宝拾阶而上。她有时候也真恨自己不争气,每天生东宝的气,可看见他又没气了,总是想不出办法怎么好好收拾他。

雷东宝出来,见桌上放着两瓶挂着露珠的冰啤酒瓶,还有苔菜花生米、油炸豆瓣,犹豫了下,还是手掌抹把脸,疲惫地道:“累死了,睡觉。”

“那吃了这个再睡。”韦春红端过一碗白木耳汤。

“跟你说了我胃不好,吃甜的反胃。”雷东宝哈欠连天,眼睛都懒得睁开,熟门熟路摸到床沿,却被韦春红追上。韦春红将碗递到雷东宝嘴边,另一手拧住他脖子,更有膝盖顶住雷东宝的背,不让他躺下,喝令:“喝,淡的,知道你不吃甜的。”

雷东宝无奈,喉咙里咕噜几声,不得不喝了白木耳,这才可以睡觉。韦春红收拾好回来,见雷东宝什么都没盖,就这么胸口一起一伏地睡着了。韦春红一肚子话没法对着睡着的人说,只得咬牙切齿虚张声势地揍了几拳,自己也睡觉了事。

雷东宝早上起来,想到小雷家的烦心事,躺床上想了好一会儿。他最清楚的是,未来几年会提心吊胆了,他能做的,大约也只有约束正明,不要再岀炸锅的大事。还有,那该死的贷款。而今开始的贷款活动,将与以往有所差异了,昨天银行已经对小雷家偿贷能力表示怀疑,那么,再要银行贷款给小雷家,他需要给出什么理由?他想来想去,什么理由银行都不会相信。那么找陈平原帮忙协调呢?倒是容易请出陈平原这尊神,用正明罚岀的那笔钱。

忽然雷东宝鼻端闻到一股馋人的香气,紧接着屁股挨了一掌,又有声音打断他的思路,“死鬼,知道你醒着,还不起来,八点了。”

雷东宝异常不满,操,又来烦他,这人就是话多。可是,早餐的香气够诱人,他只能起床洗漱。韦春红斜睨着雷东宝一张脸皱得猪头一样往洗手间走,背后问了一句:“麻烦难收拾了?”

“嗯,你听说啥了?”

“说你借了银行那么多钱,得还不出破产了,还说你躲出去躲银行去了。我不信,你这人就是把你扔进老虎嘴里,你也得折腾一番打下几粒老虎牙,你那铜厂炸一声,你能闷声不响一点招都没了?你可狠着呢,不仅对我心狠,对啥都狠,就是狠不过你老娘。”

“不捎我一句会死吗?”

“当然会死,死得不能再死。哎,你小雷家到底怎样啊。”

“不好,麻烦很大,我又得往身上撂担子了。”

“噢。”听雷东宝这么说,韦春红就不讥诮了,很是知心地道:“前儿你还说,等铜厂开了,你可以闭着眼睛做太上皇,看来是老天看你还年轻,不让你休息。你就死了享福的心吧,你这人是劳碌命。”

雷东宝湿漉漉的脸从水盆里抬岀来,很是赞同地道:“没错,整个是劳碌命。”

“以后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结婚的结婚,也别赖着等哪一天享福了天上掉吃的掉喝的掉媳妇,你就那命,老老实实认了吧。”

“又来了。”雷东宝不理她,走去吃饭。好大一碗鸡汤面,被他吃个底朝天。

韦春红没坐,就旁边站着似笑非笑问:“昨晚到现在,还没看我一眼,我胖了还是瘦了?”

雷东宝眼睛都不抬,“不就烫个头吗。”

韦春红这才嘻嘻笑了,“好看吗?”

“难看,稻草一把。你短发最清爽。”

韦春红撩起就是一脚,气哼哼收起碗筷走了。雷东宝本想立即就去陈平原那儿游说的,可想到手头没带东西,决定还是暂时不去。走下楼去,见韦春红与帮工的在忙碌,也不理他,他就悻悻走了。

韦春红斜眼看着,忽然起身追出去,追到刚跳上摩托车的雷东宝身边,淡淡地道:“我前面男人的弟弟,想来我家倒插门。你说我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雷东宝一愣,毫不犹豫地道:“你还想嫁别人?”

“奇了,我为什么不能想?卖给你雷家了?今天我把你东西收拾出来,晚上你有空来取一下,我看你妈看不起我不让我进门,你也越来越不拿正眼瞧我,咱做人总得自己拎得清。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就转身回屋。

雷东宝不以为然地道:“想我晚上来?手段越来越高了。”

韦春红从门口探岀头来,冷冷道:“稀罕,走着瞧。”

雷东宝觉岀有些不寻常,只得道:“你别添乱。”回答他的是“砰”一声关门声。雷东宝原地愣了会儿,骑车远去。韦春红在里面看着咬牙切齿。她也有点心冷了,不知道雷东宝当她什么人,爱来来,不爱来就不来,比住旅馆还方便,不用登记。住旅馆还跟老板娘寒暄一声呢,他却一句好话都没有。就算他遇到麻烦,可正眼看她一眼会死吗?再想到雷母当初对她说的话,更是灰心丧气。

雷东宝到村办,领了正明去登峰上班。他把铜厂的人也召集起来,一起站厂门口开一个会,不容置疑地宣布他的决定。他以最坚决的口吻告诉众人:钱,不是问题。然后,他坐镇正明的办公室,一言不发旁观正明开始工作。于是,众人即使反对正明,质疑正明,当着雷东宝的面,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工作得以顺利展开。正明没想到雷东宝是以这种方式支持他归来,虽然很不习惯雷东宝看着他办公,可底气一下大大充盈,整个人终于恢复精气。他打电话把老娘妻子孩子从县里叫了回来,看来平安无事了。

傍晚,雷东宝心想倒要看看韦春红玩什么手段,正准备要走,士根却叫住他,说要请吃饭喝酒,跟他谈谈昨晚说的那个大胆决定。雷东宝跨在摩托车上不下来,问士根:“你要阻止我?灌醉我套我话?”

士根道:“我要问你担不担得起这责任。我今天想了一天,全面分析给你听。你要去韦……那个饭店?”

“是啊,她要扔了我的东西,我拿了就回来,你等我。”

雷士根一愣,“韦……她挺有见识的。”

雷东宝道:“再有见识也玩不过你,你管着印把子硬是拆散我们。现在你看,好了吧。我走了。”

雷士根看着雷东宝走,一时看不清楚雷东宝到底是恼还是无所谓,想到若雷东宝还真与韦春红分手了……他一时头大万分。

雷东宝到了韦春红店里,韦春红也正眼都不瞧他,自然也没有好酒好菜招呼。雷东宝站门厅等了一下,不耐烦,就自己上了三楼,走进一看,果然地上铺着一张旧床单,上面乱糟糟的都是他的衣服细软。雷东宝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韦春红这回是当真的?当真要招前小叔子上门?韦春红若只是说两人断交她要结婚,雷东宝并不会信,他知道韦春红对他好。可现在韦春红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明确说明是前小叔子,而且还是倒插门,雷东宝面对着这一地衣服细软,终于不能不信了。

韦春红斜眼看雷东宝上去了,便交待几句,也跟了上去。却见雷东宝叉着腰站在一堆衣服面前发呆,发了会儿呆,也不知怎么想了,忽然蹲下扯住床单角狠狠打上两个结,站起来,又是叉腰发呆,却没扛起布包,而是伸腿一脚将布包踢到屋角。待得雷东宝转身,韦春红看到他一脸沮丧,竟然是一脸沮丧。雷东宝看见韦春红,立刻变了脸色。两人瞪着眼对视会儿,雷东宝走过去,扛起背包,却又放下,对韦春红道:“现在扛出去,下面那么多人吃饭,你脸上不好看。你拿些酒菜上来,我等下走,不会赖这儿。”

韦春红不知说什么好,转身下去,拿了两瓶啤酒,几个冷热菜上来,放下就走。雷东宝打个电话给士根,告诉士根他暂时不回小雷家,却听士根劝他,要他和韦春红好好说说,不要闹僵。雷东宝没回答,扔了电话。他心底终于慢慢生出一颗一颗的火苗,不等第二瓶啤酒下肚,就已经烧岀一肚子的火。都在逼他。小雷家的时势逼他,老娘逼他,士根正明忠富红伟他们逼他,银行贷款逼他,他自己的意气逼他,本来还有个韦春红这边是最随心所欲的,现在韦春红也逼他。都逼他,逼得他没个落脚地,逼得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人体谅体谅他现在心里压力有多重吗?雷东宝什么菜都没吃,净是喝啤酒,两瓶不够他喝。他自己下去,熟门熟路又取四瓶上楼。

醉眼朦胧中,他又翻出电话打给宋运辉,拨完号码就急着道:“小辉,我问你,你说我他妈现在这么辛苦干什么?我忙得跟龟孙子一样,他们都说是应该,谁让我他妈是书记。我想过点好日子,他们都反对,怕我只顾自己过好日子不管他们。你说我他妈图什么?以前图吃口饱饭,后来图跟你姐过好日子,现在呢?好日子想都别想,我还要辛辛苦苦卖命。我这条劳碌命,他们看准我是劳碌命,都当我混帐看不明白,谁都逼着我拼命,呵……”雷东宝忽然觉得不对,电话里怎么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好像并没接通。他气得扔了电话,继续闷头喝酒。

韦春红又偷偷上来瞧,见桌上菜没动过,空酒瓶却已经在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不知几只,雷东宝手里捏着啤酒瓶还喝。歇一口气的当儿,韦春红看到他岀掌从上往下抹了把脸,然后看他呆呆发愣。韦春红一时心软,走了进去。雷东宝听见声音转头见她,撑着酒瓶子起来,道:“打烊了?我走吧。”人却往卫生间走去。韦春红分明看到雷东宝脸上一脸的水,不知酒怎么喝到脸上去了。她想着不好,也不顾害臊后面跟去,等他方便完,冲完水,她硬按下雷东宝的头,要他张嘴,她帮着雷东宝将一肚子的酒抠了出来。全是酒,没一点菜。

雷东宝吐完,更没了力气,靠墙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韦春红拉不动他,只得从那一堆衣服里拿来属于雷东宝的毛巾帮他擦脸擦手。然后打扫卫生。雷东宝一动不动看着韦春红忙碌。韦春红忙完,见雷东宝的胖手直直伸向她,以为他要起来,便伸手拉他,不想却被雷东宝拉倒,落到他怀里。她听雷东宝唉声叹气地说,“我累死了。”不知怎的,韦春红的心又软了,情不自禁地原谅他从来出差都不给她带东西,原谅他拖了一年还没结成婚,原谅他从来对她一阵热一阵冷总体趋势越来越冷。雷东宝没有放开韦春红,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要抱住什么要紧东西,绝不能放手。

第二天醒来,他看到自己躺在卫生间地上,身下垫了褥子,身上盖了被子。他忘了昨晚做了什么,起身时候也没太多宿醉的难受。下去看到韦春红,韦春红不说话,却眼皮红肿看着他叹气。雷东宝不知道昨晚跟韦春红怎么了,试探着强硬地道:“我不拿走衣服。”

韦春红叹声气,“唉,随便吧。”转身走开。

雷东宝看着,发了会儿愣。很快韦春红端来两付大饼油条,一只茶叶蛋,一碗豆浆。雷东宝吃,韦春红坐旁边默默看着,帮他剥茶叶蛋,两人都是无话。等雷东宝吃完,韦春红轻道:“你晚上来,我给你炖着冰糖梨呢。”

雷东宝有些意外,不清楚韦春红态度怎么有了转变,应了一声“好”,但看着韦春红脸色着实古怪,便问:“怎么了?我昨晚怎么你了?”

韦春红摇头:“没有。你回去悠着点上班,别太累着。上去换件干净衬衫再走吧,那件白隐条的,我早上刚熨的。”

雷东宝更摸不到头脑:“你干吗呢?你不会晚上要我好看吧?”

韦春红哭笑不得,只得道:“怕就别来。”

雷东宝这才觉得正常,上去换件衣服走了。韦春红看着他满是精神的背影,想到他昨晚满脸的水,还有彻底的疲倦,心里微微的疼。

士根将从正明那儿罚来的钱交给雷东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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