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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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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自己市场里的办公室,见几个前市场员工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他两只眼珠子只是稍微捎他们一眼,就径直进去,理都不理。那些本地人,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干活挑三拣四,暗着欺负他是外地人,拿方言背后乱笑,真不用他们,他们又恋恋不舍。但杨巡才不怕那些本地地头蛇,他有寻建祥,他还有刚从老家带来的一批老乡,老乡一来就接上手,把门的把门,把关的把关,把市场管理搞得服服帖帖,都有心一同地听他的话。因此被解雇的本地人,想进门闹事都别想。

而市场门口原本乱停乱放,抓了这头乱那头的三轮车,大板车,也都整齐了许多,起码,让出一条可以让人货方便进出的宽道来。老家人就是让人放心。

寻建祥正大模大样坐着舒舒服服地抽烟,见杨巡进来,扔一根香烟给杨巡,好奇地问:“不是说去国托吗?还以为你得吃了中饭才回。”

杨巡利索地打火点燃,吸上一口,才道:“国托那帮孙子太富,比银行的还富,那样的人,看得上我这骑摩托车上门的吗?我看来得放血买车。你说哪种车好?”

“你问我?你摸摸兜里几个钱不就得了?拉风点买桑塔纳,实惠点买天津大发。”

“怎么能买大发,开岀去就跟跑出租似的,白买车了,没点风头。除桑塔纳还有啥?只能桑塔纳了吗?那就桑塔纳,进口车可买不起。有没二手车,便宜点的?”

“二手的不便宜,摩托车店那个小白新买的上海牌二手轿车,都没比大发便宜,还净见他每天一条破席子垫着钻车底下修呢。既然下决心买了,干脆咬咬牙,买辆新的,风光到底。”

杨巡愁眉苦脸地道:“可是,全部手续下来,车牌拿出来,得二十多万吧,我听说的。”不知不觉地,杨巡眼前似乎冒出吉普车的影子,而那拉风的吉普车影子,正属于某个东北的夜晚,让他铭心刻骨的回忆。

“别一说到用钱,一张脸就跟臭屁一样。我们先打听着,可能税务局还不一定批我们买车呢。”

“对,不晓得买车钱给不给算到成本里面抵税。要是能算,哈哈,国家替我们岀一些买车钱。大寻,你赶紧去报名学车,我的名也报上,我找税务局去。”

杨巡说完就走了,寻建祥当然没起身相送,只是看着杨巡背影想了会儿。他奇怪杨巡母丧之后回来似乎心事重重的,说话有时虽然好像挺开心的,可总给人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刚才观察仔细了,原来杨巡“哈哈”的时候,鼻梁上面一丝不动,就嘴巴做出笑的样子了。寻建祥耸耸肩,心说杨巡不至于这么经不起打击吧,他给判那么多年坐那么多年牢都还好好活着,杨巡何必为难自己。估计是还伤心着,过几个月就好。

寻建祥想着,起身出去市场巡查。这市场,即便是哪儿钉子稍微露出一点锈斑,他都是知道的,而出自消防重点单位的敏感,让他对市场的消防也加倍小心,所有干粉灭火器上面的压力表,他每天都要亲自查一遍,不行就换下。虽然杨巡曾经如释重负地跟他说过,开市场有一个好,只要房子不塌不垮,火烧水淹都没事,旱涝保收,因为里面货物都不是自家的。但总不能掉以轻心吧。寻建祥笑自己可能是跨入中年了,现在做事异常周全小心。

如今他成家立业,收入稳定,住的是东海厂的市区宿舍,宋运辉给搞特权,硬是分给他妻子一套两室一厅的,现在他只等着妻子怀胎十月时候生个女儿或者小子出来,生什么都好。宋运辉曾笑话他,说他现在一点浮躁的心都没了,是,他现在生活有盼头,有准头,还浮躁个头。不过他生活也有压力,他现在要给怀孕的妻子最好的营养和最愉快的心情,以后要给生出来的孩子最好的环境和最好的教育,也让孩子学宋运辉的女儿,活的跟小公主似的。他这爸爸得为儿女努力。

寻建祥笑眯眯地巡视完市场,又跟市场里摊户聊天说话,算是了解摊户动态。有他在,杨巡都不用操内部管理的心。

杨巡跟跑进自家家门似的跑进税务局,走进门这个办公室打个招呼,那个办公室打个招呼,几乎是全部招呼遍了,走廊里响彻大伙儿欢快的笑声了,杨巡才跑进他的专管员的办公室。专管员看见他就笑,但笑眯眯没说话。杨巡走过去二话没说就操凳子夹在专管员和一个胆怯的外来企业会计中间坐下,满不在乎地看看那会计,才对专管员道:“你看你,你看你,我不在,你一个春节就饿成这样子,前胸后背排骨都看不见咧。”

专管员哭笑不得:“啊呸,你才饿成一根条肉,扔巷子里狗都不理。”

“狗能不理吗,狗起码舔我一口。哥儿,我有个事情紧急着要来请教你,路上狗追着都不停一步。”

专管员立刻扬起严肃的脸,嘱咐先来的会计出去会儿,听杨巡咨询买车的事。不等杨巡说完,专管员就轻轻一拍桌子,道:“你等着,我替你问问,有家单位那辆拉达有没有卖掉。不管是不是二手货,好歹是进口车。哈哈,苏联的。”

杨巡笑道:“要还在,以后狗都别想舔到我了。”

专管员笑着作势要拿话筒扔杨巡,笑会儿才着手打电话。杨巡也是笑嘻嘻的,等着专管员打好电话问好情况,他就力邀专管员一起过去谈。正好也是下班铃下,两人说说笑笑地出去先吃饭喝酒,都没注意到走廊上那个先来一步的会计无奈的脸。

杨巡和专管员酒足饭饱去到那家过去曾经辉煌过一阵子的集体单位,见那领导比较有些老实,等寒暄过后,带他来的专管员走了,杨巡就说什么都不肯付钱买车,硬是跟那领导谈下租车一年,一万五千块给那家单位入帐,两千块私下给领导自己。大家倒是皆大欢喜。

回到市场,却见宋运辉在。他忙抢上前去问好斟茶。宋运辉见杨巡红光满面,略有酒意,再说大家也是熟落无拘,就随随便便问一句:“你今天忘戴黑纱?”

杨巡一时有些尴尬,难得期期艾艾了一下,才道:“不想到处跟人解释说明,我妈是我自家的,藏心里就是了。”

寻建祥补充道:“有些人没事做,看小杨戴黑纱上门,恨不得刨根究底问得小杨哭出来。还有人更下作,嫌小杨晦气。”

宋运辉一愣,心说杨巡这小子也真是不容易。杨巡却早已道:“宋厂长来也不叫我一声,否则中饭一起吃。”

宋运辉摆摆手,“你忙,能见你一面已经挺有福气。我走了,刚刚抢着送一个癫痫发作的伤员过来,现在应该抢救过来,我去医院看看。”

杨巡一定要送宋运辉出去,反而寻建祥被他拦在办公室,宋运辉哭笑不得。杨巡一路告诉刚刚是怎样斗智斗勇租下一辆轿车,省去买车费用,又问宋运辉认不认识国托里面的人,帮忙做个介绍,一直絮絮叨叨说到大门口宋运辉车上。宋运辉上车前,拍拍杨巡的肩,很是温和地道:“杨巡,我们多年相识,再有大寻一起,你以后不用跟我客气,都是朋友。国托……我问问。”

看着宋运辉走,杨巡原地傻了好久,但他以后敢像大寻一样地与宋运辉交往吗?他自问不敢。大多数时候,人得自知身份,谨守规矩。

宋运辉心里一直感慨杨巡刚才的表现。从寻建祥嘴里知道,杨母对于杨巡的重要性,可是杨巡这么年轻的人,却能把所有感情压在心底,却总是让与他相处的人开心欢喜,这人,宋运辉很想知道,杨巡夜深人静一个人时候,心里怎么想。

但眼前现实也不给宋运辉多想自己事情的时间,医院里有已经赶来的伤员家属,还有码头分管领导之一——老赵。幸好伤员没有大碍,看似口吐白沫,危险万分,其实主要还是癫痫引起。宋运辉代表厂领导慰问几句,便放心带着老赵走出门诊。顺手,就把车钥匙扔给老赵。

老赵拿了钥匙,禁不住嘀咕:“你全厂安插了多少眼线?我练车怎么让你知道了?”

宋运辉笑笑,没回答。等坐上车,才道:“有人被你占着车,都怨声连天了,我还能不知道?”

老赵“嘿嘿”,却不敢说话。点火启动,上路开顺了,才一拍方向盘,道:“这车开着爽快,高,有劲。难怪马厂换皇冠,你还开旧车。”

宋运辉道:“现在开工在即,几百只手等着我批钱,不是十万火急的花销,都往后拖拖吧。都以为大工程是大金库,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照这么说,跑现场的人更该有车吧。你说,码头十万火急的电话,哪次不是我跑去?”

“我也在考虑,怎么解决你配车级别不够的问题。机会也就这几天有,算是火线入党。等开工运行平稳了,老赵,就没你十万火急的事啦。”

“那干脆提拔一级不就得了?”

“老马捏着配置,提拔的事你自己跟老马说去。”

老赵一时无语,节前没被提拔的事还在眼前不远,老马怎么指望得上。他气的是老马当面跟他唉声叹气地说手中没权宋运辉当道,可转身却为任命投上关键一票,反而不如宋运辉跟他实打实说实话。宋运辉再提老马,叫他如何回答?

车子里闷了好半天,宋运辉才道:“吊机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B方案,可人硬要A方案,你问我,我问谁?”

“我从呈上来方案看,A方案不错啊……”

“不错个屁,那方案是给内陆河道码头用的,我们是海边,我们得考虑空气较高腐蚀性,还有台风。B方案是我从市气象局拿来历年气象资料,根据五十年一遇台风最大瞬间风力设计的,A那种花架子有什么用。”

“这问题说起来我得批评你,你这单枪匹马个人英雄主义的作风要不得。你有想法,有好的想法,为什么不拿到码头工作会议上讨论,大家集思广益研究取得最好方案解决呢?现在你带人做一套,老黄带人做一套,眼下这么紧张的收工时期,你们怎么能如此浪费人力物力呢?”

“好,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老赵愤愤地把车子停到路边,才有可能腾出脑子来好好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大家讨论?为什么你这么肯定?那是因为你们心中都有成见,都以为我没上我心中有疙瘩肯定要反老黄,不仅你这么想,码头谁都这么想,我现在做人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说什么都有人猜测岀另一层意思,怀疑我对老黄有不轨企图。那你说,我们还怎么坐下来研究讨论,彼此取得谅解?”

宋运辉听了不由“哦”了一声,心说倒是有理。接老赵递来的香烟,两人各自点上,闷了会儿之后,宋运辉才道:“也难怪别人这么想。倒不是大家都对你老赵有成见,而是你老赵向来脾气比较躁,大家都潜意识以为你不会跟信任领导很好合作。”

“你看,对吧,我左右不是人。那你说要我怎么做才好,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如果真撒手不管跟新领导对抗,那就没有B方案。可我有了B方案还得挨你们怀疑,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宋运辉想了会儿,才道:“我得承认,当初任命老黄是错误的。如果任命的是你,你自己会收拾码头上下的舆论,你的强势,让人不得不接受你的压制。现在弄反了。老赵啊,暂时,变动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你和老黄多年交情,你找时间私下与老黄交流交流,脾气嘛,也稍微收敛一下。”

老赵耐心听完,不耐地吐出一口烟,心说等于白说,什么都不解决。他索性不说,开车上路。

宋运辉也不说,两人一直闷到东海。宋运辉想了一路,局势已经朝着他原先的预料演变到今天地步,他还要不要坐山观虎斗?等车到办公楼下,宋运辉才拎起皮包,推门下车,顺口说一句:“这车你暂时用着,我不在你只能厂里开,别开岀去,你没本。”

老赵愣了一下,看看手中刚拔出来的钥匙,再看看关门而去的宋运辉,一时无话。他倒是不愁宋运辉没车可开,这个宋副厂长要真没车开,马厂长都会自觉把车送上门去。他只是猜不透宋运辉是什么用意。拉拢?可人家也没对他假以辞色,似乎不像。

宋运辉回到办公室,秘书告诉他金州的水书记曾打来电话,宋运辉明白,水书记回到家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忙电话过去,水书记精神还挺好,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道:“小宋,我没看错你。以前你有篇写给部属报刊的文章说,要把金州的宝贵经验在系统内发扬光大,你做得好啊,我看着都替你非常骄傲。”

宋运辉笑道:“那都是水书记一向对我从严要求,不过我也只敢到现在才请水书记过来看看,早几天的时候还怕挨水书记批评。”

水书记听了这话异常欣慰,笑道:“不要那么谦虚嘛。不过小宋,我还有一件事要批评你,你现在虽然已经坐上领导位置,可在金州时候的工作作风还没改变,我在你办公室看了三天,看来你还没掌握领导技巧。你不能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啊,你要发动部下干,你给他们工作,激发他们积极性,同时呢,那也是让他们获得成就感,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做出让领导看在眼里的成绩了。你不行,你虽然精通技术,可你得放手,不要搞得跟诸葛亮一样,鞠躬尽瘁,什么都抓自己手里,你这样下去,自己累死,手下人没有机会得到锻炼,无法提升境界,无法培养出一个强有力的管理团队。”

宋运辉沉默了会儿,道:“是,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我做主要领导会做得这么苦,如何才能学得跟水书记的一招半式。果然水书记看出症结所在。可问题是,我现在无法放手,码头一块都还不听我。”

“那也才只码头一块嘛。小宋,你现在是老二,你现在还无法全面掌控局势,这都不是理由。我喝口水。”水书记大概是心中又回到当年金戈铁马的年代,心情激动了,说话飞快,呛了喉咙。宋运辉则是一颗心愣是被吊到嗓子眼上,不知道水书记接下来会传授什么真经给他。他趁此间隙不由想到当年金州时候水书记一没技术,二没名正言顺的权力,可水书记凭什么赶走费厂长,令刘总工屈就呢?

水书记好不容易才笑道:“我怎么跟人说书的一样,还非得卖个关子才行。小宋啊,你这时候应该大声喝彩才对,我这才有劲说下去啊。”

宋运辉不由笑出声来,“水书记,我怎么就学不会您的收放自如呢?”

“那要靠修炼,你别好高骛远了。我之所以不肯照你的安排好吃好玩,非要跟你在办公室看上三天,当然,哈哈,也因为你那儿我早就玩过,不高兴冬天挨着冻再玩一遍。我这三天看出你有个问题,估计是你有些小清高,还想装作一碗水端平。可我告诉你,作为一个领导,无论多大多小,都要有意识地明确表现岀一定的倾向性,你有倾向,你手下的人才会明确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你手里得到好处。你不要做得太隐晦,考验手下的智力。只要你表现出倾向,你不用指挥,事情自然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谁都追名逐利,谁都爱名利,你不如亮岀大萝卜前面挂着,让大家朝着那个方向走。你自己呢?省心省力。不用顾忌什么,你现在做都已经在做了,不如做得更彻底些。”

宋运辉听了不由沉吟,“倾向性……”

水书记笑道:“是啊,是你以前挺瞧不起的奸猾权术。”

宋运辉一时异常尴尬,没想到以前他对水书记的权术不满,水书记全都看在眼里。“水书记,我以前不懂事。您请谅解。”

水书记又笑:“我又有什么不能谅解的?你比我儿子还小,又是我一手带岀来。我差不多也拿你当自己孩子看啦。你请我去你那里参观,又对我坦承布公,我真是高兴。小孩子嘛,谁没怀疑一下大人呢?”

宋运辉放下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过也在这一刻,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老赵这个人了。下班之前,他知会了一下老马,以厂党组会议的名义,让通知下去,任命老赵为码头党支部书记,级别因此提高。同时明确通知码头,施行B方案。

老赵捧着这火烫煎堆,傻了。

但是宋运辉暂时无法下放工作。全面开工在即,事事都需限期完成,没有纠错时间,他只能继续亲力亲为。再说,两年下来,东海大权基本掌握于手,他想,他应该有所行动了。

因此开工典礼的事,他也主抓,不让老马他们插手。可以说,自从聆听水书记的指点之后,他有点变本加厉地将老马排斥在外。同事们或许是已经习惯这种一人独大的局面,也或许是聪明地接受到宋运辉的暗示,大家都顺着宋运辉的心意做事,包括码头也没作乱。而黄工,则是跟着老马一起被架空了。老赵好几天面色不自然,脾气也大,但宋运辉当作没看见没听见,随便他别扭去。宋运辉推己及人,他当年对待水书记的时候,何尝不曾别扭过。或许现在登高看远了,他能体谅并理解一众人的心理,也更能合理顺势而为。

典礼时候,上面来人是免不了的,宋运辉又请来水书记,当然也请了丈人和闵厂长。毫不意外地,他看到水书记比正当令的闵厂长在典礼仪式上混得更好,到处都是水书记的熟人。而水书记,则是非常活跃,全没了过去指挥若定的含蓄。

丈人程书记自然是更关心女婿,一直密切关注着动向。晚宴之后,好好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女婿安顿好官员们,他跟着宋运辉上车去女儿家。路上他就建议:“小辉,有机会请水书记帮你介绍介绍上面的朋友,也让他发挥发挥余热。”

宋运辉笑道:“爸,可不是。都让爸看出来了。”

程书记不由笑了出来:“现在鬼不少啊。不管以前跟老水有什么龃龉,都放下吧。他老啦,你还年轻,你多尊重尊重他。你的尊重跟别人相比,分量大不一样啊。”

宋运辉道:“不过我真的敬佩他,我现在越进入角色,越能领会水书记当年手段的厉害。现在偶尔有空总是回忆回忆当年在金州的经历,水书记真是跟活教材一样。他如今对我的指点,让我受惠无穷。”

程书记微笑:“老水也是那么多年大风大浪打磨出来的,他刚进厂时候,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样的人,才没你进厂时候顶着第一批大学生光环那么风光,那时候他不上不下很吃亏的,又不是大学生,又偏偏戴着眼镜从事文化工作,给归到知识分子一类,我们这些工人都看不上他。他全靠自己摸爬滚打闯出的路子。他满肚子的鬼,你好好学学他。”

翁婿两个言谈甚欢。程书记心里放心不少。他多少知道女儿的能耐,很是担心现在的宋运辉翅膀硬了看他女儿不起,而他又鞭长莫及帮不上忙。等到女儿家,见女儿没睡觉还等着,听见汽车声早早飞了出来迎接。两个老亲家也是跟了出来,大家都脸上露出的是由衷的高兴,程厂长看得出来。他又是放了一大半的心。

春节时候,程书记体谅宋运辉工作的繁忙,没让女儿回娘家过年,怕影响宋运辉的专心工作。现在灯光下见女儿跟没出嫁时候似的,白而微胖,笑得没一点心事,还是那么爱娇,程书记非常满意。这就够说明问题了。看来女儿跟她妈说的是真的,宋运辉虽然忙,常不见人影,可家中大权全交给他女儿,尤其是工资奖金一分不拉全上交,女儿还有什么可愁的。

程书记背后跟宋运辉说,把程开颜放到厂外的县级机关里工作看来是对的,既不用跟着丈夫在厂里充夫人,劳心费神地应付摆平方方面面的关系,又可以轻松愉快地生活在丈夫的影响力之下,那样只占好处毋需操劳的角色,正好适合程开颜。

招待了两天爸爸,程开颜就有点想偷懒了。但程厂长不在乎,自己女儿什么德性他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他自己惯出来的。等爸爸一走,程开颜就忙打电话向丈夫汇报,说爸爸老是看着她的纹眉皱眉头,就跟宋运辉最初看见她纹眉时候差不多。还说她现在真后悔,很想洗掉它,可又有点怕怕的。宋运辉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他现在已经看惯程开颜的熊猫眼,早见怪不怪,没想到程开颜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曾经的厌恶。

所谓功夫在诗外。典礼只是一个仪式,而仪式背后,却是花样百出的人与人。宋运辉有自己熟悉的人,又认识了几个水书记的老友,而更让宋运辉意外的,是一个高层带来的两个日本客人,是业内有名的设备制造商驻北京办事处人员,还是宋运辉以前见过一两面的老相识。典礼时候人多,宋运辉只拿出当年陪程开颜学日语还记得的几句招呼语跟日本人打个招呼,到典礼后第二天,才有时间坐下来接触。

但宋运辉事前,还是悄悄问了上面领导,难道西方国家的禁运开禁了吗。领导说,具体开禁不开禁还不好说,但去年下半年起,日本已经恢复对华贷款,有些事,现在可以慢慢做起来了。宋运辉立刻领会到领导的意思,但还是追问一句,东海二期,可不可以申请外汇,进口国外先进设备。领导笑眯眯地没肯定没否定,只说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也好。宋运辉这才放心,跟日本客商就目前最新技术展开交谈。

终于等来这一天。

杨巡接到宋运辉秘书通知,让提前三天准备起来,跟国托总经理吃饭。杨巡第一次接到宋运辉如此郑重其事的通知,考虑之后,觉得宋运辉的暗示有道理,既然他要借车显示自己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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