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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情撼 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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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会儿?」看了眼身后面色有些惨白的男人,雷羿开口提议暂歇会儿,虽然是问句这一回他可不容人拒绝,直接找了棵树跃上枝桠坐下。
「……」抬头望了望隐身绿叶间的身影,苍白俊容上又出现莫可奈何的神色。
兵贵神速,越是让人措手不及他们闯出浔阳的可能性就越高,偏偏就有人当他是纸扎面糊的脆弱。
即使他藏起了不少实力,也该还没到风吹就倒弱不禁风的软样吧……
看看树上人已是惬意地倚干而靠,大有闭眼小憩一番的态势,曲逸旸就知道这回拿人没辄了。
算了,反正那群家伙也该察觉不对了,既是如此,他这次就不拂逆雷羿的好意,否则真惹恼了人,大概蹲到天黑也不会挪一下腿。
故弄玄虚地继续向前走了十几尺,天青的身影蓦然立地拔起,踢足横点树身后如燕回旋,瞬息倒回了雷羿栖身的枝桠上。
「省点力小旸旸,我不想背着你走。」瞄了眼男人脸上隐现的疲惫,雷羿没好气挖苦了句,全青浥就他麾下的左右护堂最属鸡婆多事,偶尔他都不免怀疑这两个到底是不是真带把的,真不晓得和北方的那个「大娘」比哪边胜出。
「……不是要放我给老鼠啃?」笑笑回了句,曲逸旸解下腰间水袋递过。
平心而论,他这所谓的「多此一举」雷羿不会没想到,就只不过雷某人的狂病严重懒病也不轻,很多小事不屑为之,虽说他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但既然仍身为护堂,下戏前只好维持起码该有的「样子」。
接过水袋喝了几口后递回,雷羿朝人露齿笑得灿烂:「大护堂现在里里外外都是药糊的,我怕耗子啃了口吐白沫翻白眼,生灵涂炭那可是罪过。」
不提还好,一提曲逸旸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点扭曲,「你到底给我涂了什么啊?」
感觉得出药是好药,伤口除了木麻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意,但那可是现在,刚敷上时那仿佛钻入骨头里的火灼感实在让人很想问候大夫的祖上十八代。
「当然是好东西,我可是跟小莫莫拗了很久才要来的。」
小莫莫?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了遍,曲逸旸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这号人物,青浥的大夫里头是有姓莫的,却无人有幸让雷羿喊得这么亲。
……拗……难道是泷帮的那个红发怪人?
「你跟泷帮的人『拗』来的?」神情古怪地瞅了眼人,曲逸旸不知该说声谢还是该叹声唉。
死对头又是硬拗来的,也难怪药是好药却不是人人消受得起。
「泷帮?欸,好像也算啦。」习惯性想搔发,可惜全中规中矩地绑成了一束,无奈之余雷羿只好改拿袖子甩着玩,手一动才意识到身上不是他惯穿的东一截袖西一截摆,两手袖口全整整齐齐地连块多余的布料也没留。
「可恶!」
好笑地看着人浑身长跳蚤似地哪也不对劲,曲逸旸忍不住伸手一挑将束缚着长发的发带挑落,乌溜发丝霎时自由披散开来,覆了雷羿整肩。
「喂~我可是绑了老半天才绑上去的耶!」抓着头发嘟囔了声,雷羿满脸懊恼地直瞪着罪魁祸首,天知道他奋斗了多久才把这三千烦恼丝全捆在一起,辛苦大半天结果一只指头就全毁了。
「那天找到我的时候不也这么穿,怎么没看你坐立难安的?」轻柔地将发丝束束收编在手,曲逸旸以指梳理着这头叫许多人艳羡的乌亮长发,只可惜生不逢「人」,头发主人一点也不喜欢它们。
「开玩笑,那天裹都裹成了僵尸,我哪还管有没有袖子可以转着玩?」任由长指梳理着自己的发,雷羿索性整个背过身去让人玩个痛快。
这满头玩意要不是某人三不五时喜欢握在手里玩,他早拿刀断个干净,省得那些卫道老头老念他披头散发有辱门风。
唇角微勾,曲逸旸利落地将长发结了条松辫,而后在发尾三寸处绑上发带扎紧,这样一来不至于披散着不方便,也不会扯着头皮不舒服,甚至雷羿想伸指搔玩时也不怕没地方下手。
「小旸旸,你不会绑了什么怪样吧?」
「属下哪敢,顶多跟小兰学了怎么打蝴蝶结。」
「……怎么不在你自己头上打?」
「方向不对。要不然我教你,你再帮我?」扬唇笑着,曲逸旸一点也不吝啬让人也在头上做文章,只不过他很清楚头发一事上雷羿的罩门在哪儿,要他学怎么整理他绝对先抬大刀一劳永逸。
「姓曲的,你到底是男的还女的?哪来这么多女人的毛病!?」
「这个嘛……」
嘻笑的脸色倏然一整,树上两人对看了眼,默契十足地同时屏住了气息,盏茶功夫后,八条不属于翠绿林色的褐影缓缓在树下出现。
来人一式的利落紧身短靠,头脸上全覆绑着同衣色一般的浅褐布巾,仅只露出豺狼般搜寻猎物的眼,单手擎刀,单手戴套,腰间全系着只水袋般大的皮囊。
该向极乐谷这么看得起他们两个说声承蒙厚爱吗?全副武装呢……
支颌的手指点了点颊,雷羿歪着头朝身旁男人抛了记暧昧的眼色——
让人祭出这么大阵仗,该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瞧瞧这一个个全明摆着杀无赦的阵势,压根没想生擒他们做活饵的意思。
微耸肩,曲逸旸配合地作出却之不恭的模样大方承认自己不对,接着眼珠子一转瞄了瞄雷羿再比比自己,而后露出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的佩服表情。
论起叫人气得牙痒痒恨不能杀之后快的本事,他们青浥雷大总堂的第一绝对当之无愧无人能及。
啧啧,知我者小旸旸是也是吧……杏般大眼状似满意地微眯了眯,蓄积的则是山雨欲来的满楼风势。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玩得起劲,树下有如步履薄冰般小心巡弋的褐衣人突然奔聚成圆,咻咻锐音霎时满布林间。
枝断叶落,不过片刻功夫方圆十丈内原本遮天的绿荫全被剔了层去,稀稀疏疏地透下斑驳日影,风卷残叶,风过后树下已多了两抹挺立身影。
「早叫你省点力不听,多此一举结果有什么鸟用?」
大刺刺地站在满脸戒备神色的褐衣人前,雷羿双手抱臂地朝身旁人奚落着,浑然不觉十指间擒着七、八枚菱形镖有什么不便。
「不能怪我,我哪知这年头的耗子不但眼利耳尖鼻子更灵。」同样也指夹着几枚菱形镖的大手一摊,曲逸旸眼眨得很是无辜,念头微转就知道是身上药味露了馅,他那几步故布疑阵的足迹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耗子嘴贪,别给啃了。」挥手甩出指间利镖,雷羿紧跟着如鹰掠向面前蠢蠢欲动的敌人,他向来说打就打不兴那套喊一二三的。
如影随形跟上少年疾如迅雷的身影,分身对敌前曲逸旸笑笑地抛下一句俏语回应:「谨记总堂教诲,属下也不想耗子口吐白沫死得难看。」
「哈哈——」
逸着爽朗的清脆笑声,雷羿掌舞如蝶,穿梭在刀光褐影间,目标直取每个近敌腰间的麂皮囊袋。
他不会忘了极乐谷以什么见长,再看看每个人不持刀的一手全戴着皮套就知道暗器里绝对不乏淬毒的,刚刚不过是打招呼逼他们出来自是舍不得用,现在目标明摆着就在眼前晃,他可不认为这些人还会客气什么。
要是不小心沾着那些麻烦玩意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地等完蛋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
眼角余光微瞥,只见曲逸旸也是同他一般的心思,掌缘泛着层莹白微光的两手俱朝着敌人腰腹间斩落。
一个、两个褐影逐一劈翻过身,因为这层顾虑,雷羿并不像往常以雷霆之势的掌劲对敌,尽以蝶舞般灵巧的掌路巡梭穿插,身形也腾翻跃旋以避为主。
相较于雷羿的游战打法,曲逸旸虽然也是先以卸除敌人的暗器为首要,但掌刃所过少有不见血溅的时候,一则由于他的武功路子本就攻多守少,二则依现在身体的状况「应该」不容他硬碰硬地凝劲拒挡,更别提「能够」灵活游移于敌阵之间。
多所限制下只能速战速决了,耽搁久了他没把握「伤重」的自己能不拖累雷羿。
「暗青子招呼!」
一声令喝,带头的褐衣人率先甩出了袖箭。
早看出两人很忌讳他们袋里的暗器,迟迟不肯下令出手,不过是担心混战中误伤自己人,然而眼前的情形却叫他不得不兵行险招,对手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本事明显远在他们之上,再这样打下去,等身上暗器尽除真正实兵相接时,结果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无羽锐箭破空激射,目标并非近处与自己交手的少年,反是背后有着段距离的男人,骑人先射马,他可没忘了两人之中谁才是较易得手的那个。
尽管男人手上已沾了不少血红,但不过两三天的光景,再怎样的灵丹妙药也不可能让那身内外伤收口痊愈,那张阳光下依旧如纸苍白的脸孔就是最好铁证。
以为柿子软的就一定比较容易吃?唇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诡笑,雷羿连忙将袋子还没离身的两只耗子全兜到一旁去,这些笨蛋大概不知道小旸旸发起飙来可是连他也要退避三舍。
机簧弹出的银白较诸人力不知快上多少,肉眼几乎难以追上那抹流光般的箭影,然而激战中的男人却是头也没回地伸手覆住了那抹光,足点地藉力回旋,短箭霎时比来势更快地射回,不但准确无误地重回来不及闪躲的原主怀里,强劲的力道还带着人飞起,离地三尺钉上树。
「啊!」
惨叫声回荡林间久久不敢,只见被钉在树上的大汉两手乱舞着想拔出胸前犹留寸许的箭尾,奈何短短的箭尾浸血湿滑根本抓都抓不住,更遑论这箭入树有多深。
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开始还有气力叫嚷的男人已是满脸青黑出气多入气少,只剩漏气般的嘶嘶喘息,穿胸的箭创已被沉重的躯体拉出指宽血洞。
这血腥的一幕深深慑住了其他七人,其中两个已经探手入袋准备拿暗器招呼的更是僵直着左臂动不了,他们无法不犹豫——
如果出手,现在握在手里的东西是不是也会如眼前这幕般回钉在自己身上?
「啧,这样就全看傻啦?那……这样呢?」
不负责地将三只到手的暗器袋朝人抛去,随手再附上劲道十足的一掌,雷羿笑咪咪地拉着曲逸旸转身闪到树后去,意料中的鸡猫子喊叫随即此起彼落彻响林梢。
「乖乖——」吹了声口哨,雷羿俏皮地从树后探出头,刚刚的七个只剩四个倒霉的在满地打滚,其他三个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踱步而出,才想着该怎么问点消息,哪晓得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一个个全变得动也不动地,走近一看,嘴角全挂着殷然血渍。
「……真狠。」
眉头微皱,雷羿不禁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小心,绝不能留有一点机会让人使毒,从眼前人每个都宁可咬舌自绝来看,就知道极乐谷的毒玩意有多令人痛不欲生,而且看来解药这种东西是根本别希冀这些喽啰会有。
「江湖本色不是吗?」毫无起伏的平静音色,却任谁也听得出其中讽意。
点点头,雷羿无法否认曲逸旸说的,即使他们都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只要真正混过江湖的,就谁也知道仁义道德只能是口号说说,有余力时做做,狠,才是江湖本色。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道理亘古不变。
「就是这样狠,极乐谷当年才能叱咤江湖叫人闻之色变吧。」带了点感慨一点唏嘘,雷羿突然有些同情这个江湖人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淫门邪教。
目光微黯地瞥了眼树上地上的淋漓鲜血,本质上,他们与这些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到最后都是一样地用拳头说话,一样地……杀人不眨眼。
所谓的滥杀与否,凭一己喜好决人生死,难道属于白道的他们就没有吗?除了冥冥中的神鬼之说,谁又有权定谁的不是。
这世间的对错是非,本就不过是众口铄金的结果不是吗?
「旸,你会不会有觉得自己杀人是不对的时候?」
「……」眉挑,曲逸旸满脸兴味地朝人看了两眼:「怎么,在江湖搅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误入歧途?」
「小旸旸,我说正经的,难道你从来不会去想什么是对什么又才是错?」
「对与错?」语声微扬,带着点笑,兴味更浓三分,「那还真是个高深的问题。」
「曲、逸、旸~」
不怎么能听的狮子吼,熟知后果的男人当然不会乖乖等着挨轰,身形微动人已在三丈开外。
「敢给我跑?」大步流星追上前,几个起落雷羿已与人并肩疾驰。
「雷,这实在不太像你。」面对少年锲而不舍地追问,曲逸旸只得先抛句话垫垫。
「什么意思?」
「你不是向来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散发不绑,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没个样,是对或错你爱怎么想就是怎么样,就算别人不认同又如何?门里老家伙念你这么久,我也没见你改过。」
穿衣服跟杀人……
「喂,这也差得太多吧?那你自己咧?」不予认同地眯了眯眼,雷羿索性把箭头直接指向身旁老避重就轻的可恶家伙。
「我?」见人没善罢甘休的意思,曲逸旸只好认命地交代自己的是非观:「我的对错没那么复杂,大部分时候做我想做的就好。」
「大部分?那剩下的小部分呢?」
这小子,还真是……
良久良久,久到雷羿以为有人又想支吾其词时,风中才飘来句宛若羽絮的轻语——
「……做我不得不做的。」
不得不做的……那是什么?
双手撑颊望着洞外的淅沥大雨,雷羿不禁又想起了两天前那句听不出喜怒的低语。
这么多年相处,他怎么不知道曲逸旸居然有不得不做的委屈?很想开口问个明白却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因为这些年男人所做的事大都是自己吩咐的,他一点也不想听到是自己的任性妄为才让人这么地无奈。
「唔……」
胡思乱想间,一声低噫入耳,雷羿赶紧转回头,就见身后应该熟睡的男人不甚安稳地挣动着。
「旸?」轻唤了声,雷羿担忧地将手贴上那透着嫣红的双颊。
两天来又遇上好几批找碴的人马,而且越打越是难缠,逼得曲逸旸不得不运足真力应战,再加上昨天淋了近两个时辰的冷雨,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又伤又累不得休养生息的折腾,结果昨晚一找着这栖身处人就倒下了,伴着骇人的高热昏沉不醒。
「……」轻握着男人与额首迥异的冰冷大掌,雷羿忍不住为那虚浮紊乱的脉振紧蹙起眉。
他已经将所有能见的伤口都再上药重新包扎了遍,奈何一点也不见起色,人仍旧是烧得糊里糊涂意识不清。
怎么办?将人冰凉的十指合握在手搓揉着,雷羿不禁开始后悔硬拉人闯一遭,如果当初听曲逸旸的让他留在浔阳,是不是就不会害人病得这么重……
不!猛甩头,雷羿马上否定这冒出头的怯懦想法,留人在浔阳绝不可能比现在好到哪去,只不过人再伤再痛他都看不到罢了。
一如上回那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遍体鳞伤。
起身将人额上捂得发烫的布巾拿到洞口让雨水湿淋着,直到冰凉才缩回手拧了把后重新再回到人身边捂上,雷羿有点懊恼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个。
虽然他也试着想用内力替人疗伤减缓点病势,但结果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男人虚弱的病体叫他根本无从下手,掌劲才稍吐血就从嘴角淌下,刺眼的鲜红,完全不是肺腑化瘀的黑紫。
只试一次,就吓得他魂都快飞了半去。
「会冷吗?」
双掌包覆的十指微微轻颤着,雷羿皱着眉探手朝人身上摸了摸,滚烫却又颤抖着……这到底是冷还是热?
「……旸。」伸手拍了拍人烫热的脸颊,雷羿能想的最笨方法就是把人叫醒让他自己说,他不知道生病的人到底该怎么照顾才对。
犹记得小时候生病,也是忽冷忽热的没个准,他已经记不起老乞儿是怎么照顾他的,而等到换成老乞儿生病时……他还没学会该怎么做,人就已经再也不需要了。
「曲逸旸!」忍不住放大了声音,雷羿直在心底骂自己乌鸦,什么时候不好想偏在这种时候想起,小旸旸正值盛年又有一身好武艺,完全跟老乞儿不一样,才不会那么地弱一病不起,绝对不会。
唤了又唤,黑眸终于在雷羿满心企盼下缓缓睁了开,却依旧朦胧茫然地像是仍在梦里。
「冷吗?」紧盯着人反应,雷羿很怕人还没给答案就又昏了去,他实在已经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了。
许久,一声低微的「嗯」才总算如人所愿地从红艳的薄辱间颤逸而出。
「知道了,睡吧,我来想办法。」伸手轻轻覆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清脆嗓音是从未有的温柔语调。
环顾了眼除了青苔外啥也没有的岩洞,雷羿思索着生火的可能。
虽然大雨倾盆,凭他的本事把木头弄干起火还不是难事,问题在于即使雨幕重重,暗夜火光还是太过突兀,他不能冒把敌人引上门的险,这种时候再雪上加霜可真会死人的。
念头微转,雷羿动手敞开自己和曲逸旸的前襟,这空荡荡的岩石洞里只有他这现成的大暖炉了。
小心地贴近人躺下,雷羿环臂把人紧抱着,胸腹相贴不留丝空隙,好让自己的体温能够煨暖那具窣窣发抖的身子,虽然就感觉而言,抱在手上的实在比自己还热许多,同夜雨冰冷的只是手脚。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将两只冰冷的大掌环上腰间,雷羿马上鸡皮疙瘩满布,却犹是认命地拉紧了衣物将两掌紧贴在背煨着。
而仿佛是感受到怀里的温热,原本只是被动任人摆布的曲逸旸渐渐合拢双臂弓身屈起,将少年瘦小的身躯紧紧嵌合在怀,连腿都不放过地紧紧夹缠,这一来可就苦了雷羿。
一年四季,他本就喜冷厌热,即使春寒料峭他也很少裹着棉被密不透风,现在可好,身上的这床「被」不但热还重得很,压得他又闷又热地快喘不过气,偏是不能像平常起脚踹踢到旁去。
「小旸旸……我没有真对不起你什么吧……」喃喃自语着,动弹不得的雷羿很难不怀疑这是某人的挟怨报复。
就这样,顶着床重死人的「棉被」,天,渐渐亮了。
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曲逸旸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身子绵沉到让他动根指头都觉得无力,很想就这么再阖上眼放任黑暗吞没所有,如果不是及时察觉身下还有着道呼吸的话。
……雷?
怔怔看着近在眼前的通红小脸,有那么瞬间曲逸旸的思绪完全一片空白,直到省悟自己几乎整个压在人身上才猛然回神。
掌撑地勉强将自己翻离开雷羿的身躯,小脸上眉心微蹙的神情很明显立即放松了下来,冒着汗渍的关公脸也渐渐恢复如常。
唇扬,笑容里带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满足,曲逸旸伸手拂开湿黏在小脸上的黑发。
他知道,睡着后的雷羿一如他本性张狂,所以凡是束缚手脚伸不开的厚被重褥一律被打入冷宫,铺棉冬衣也全拿给小兰拆了里层,这回还真难为被他压着一夜没踹也没踢的。
撑坐起身,气息微促的男人运气试了试身体的状况,虽然说是故意不压抑病状,但他也没想到真会病得失去意识一整晚,连怎么把人当抱枕的都没点印象。
然而今天如果不是雷羿在身旁,相信他就算伤得只剩口气,也绝不可能这么干脆地把眼闭上,更不可能放心地在黑暗里悠徜这么久。
世人皆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原来也能包括他吗?笑意渐转为嘲讽,男人有些烦躁地阖上眼。
说给鬼听鬼都不会相信。
「嗯……旸?」懒懒地伸展着四肢,眼才张开雷羿就发现昨天害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没地方安的祸首倚坐在岩壁边对着他笑。
「早。没被我压扁吧?」
「还敢说!以后三餐少盛一碗饭。」腰一挺打直坐起,见人不再气息奄奄一副要挂的鬼样,雷羿也有了说笑的心情。
「啧,柳腰纤纤飞燕掌舞,属下还不知道原来总堂喜欢这款的。」
「……」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雷羿眯着眼朝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小旸旸,春天到了没错,想发情也请看看场合,还是说昨晚做了什么好梦余韵犹存?」
扳了扳指节摩拳擦掌,这家伙敢给他点头说是的话,那也不必等极乐谷找上门,他很乐意代劳。
「昨晚吗?一夜无梦,感觉好像闭眼张眼天就亮了。」
是实话,长睫微垂掩饰着眼底难以排遣的烦郁,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睡得这么沉,很难相信眼前人对自己的影响竟是这么大,原以为自己的在乎不过是感兴趣罢了,而今……
太危险。
「雷,现在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就此分道扬镳的话。
即便是他想要的,但是太危险,他不该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身边,本能警告着,心底一隅却又任性地不愿就此罢手。
「……来得及什么?来得及找死是吧!」
扬着一脸毛骨悚然的甜笑逼近,雷羿很自然地以为某人又打算试图说服他撇下包袱。
「我到底是哪点叫你这么没信心了?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该很了解我,怎么这一次尽说些废话叫我烦呢?」语声轻柔笑意盈盈,却是任谁也听得出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你,雷,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没信心不受影响不被改变,一想到后果之严重曲逸旸就不由地皱眉。
「本事这么差?」伸手搭上人宽阔的肩膀,雷羿清清楚楚瞧见了黑眸里的认真,不容置疑毫无妥协,认真到叫他的心开始失序地有些乱。
他没有办法想像失去这男人的日子会是什么模样,日照升月照落,只是当回头时再也不会有那么个心意相通的人陪着他笑,再也没有人能不必言语就知道他要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伸出去的手,只能捧回满满的空。
「别说丧气话,笨蛋,亏老大还说我这位子是你让的。」暗自深吸了口气压下越跳越剧的心音,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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