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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朴归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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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人声、枪声乱成一片,谁也没听见泰山在开枪。可是挤在一起的士兵们突然觉得旁边的伙伴倒在地上,等大伙儿弯腰细看时,他早己一命呜呼。士兵们吓得要死,阿拉伯人大施权威,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止住向丛林里狼狈逃窜的曼支玛人——他们觉得逃到哪儿也比呆在这个邪恶的村子里强。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们才开始安静下来。因为没有再发生神秘的死亡,大家都放下心来。可惜好景不长,他们刚觉得不会再有人来骚扰,泰山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匪徒们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人猿泰山正站在树卜抓着哨兵的两条胳膊,来回晃荡,然后,猛地把尸体朝那群坏蛋头上扔了过去。 
人群惊叫着,四散而逃,以为这个从天而降的怪物是新向他们扑过来的什么野兽。因为害怕,他们连想象力也被扭曲了。在他们看来,那个四仰八叉从天而降的哨兵的尸体,像是一只捕捉猎物的巨兽。他们拼命逃跑,许多曼支玛人爬上篱笆,还有的人拔掉顶门棍,发疯似的跑过村庄前面那片空地,钻进森林。 
好一阵子谁也不敢转过身着一眼那个把他们吓得灵魂出窍的东西。不过泰山明白,过一会儿他们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当他们发现那不过是哨兵的尸体,起初肯定要吓一跳,可是一旦定下神儿,便要采取什么行动。因此,泰山立刻向南无声无息地攀援。月色如水,穿过森林的“上层通道”,他向万齐瑞的宿营地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阿拉伯人掉转头,看见从树上向他们扑过来的那个东西,还一动不动地躺在村街正中。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出那玩意儿原来是个人。他几步走过去,认出原来是在栅门旁边站岗的那个曼支玛哨兵。 
他朝伙伴们招呼了一声,大伙儿赶忙跑了过来。激动地议论了一会儿之后,果然按照泰山刚才的判断、推理,采取了行动——举起枪向扔下尸体的那株大树一阵又一阵地扫射。要是泰山还在那儿呆着,定会被他们打个稀烂。 
阿拉伯人和曼支玛人发现,他们那位死去的同伴身上唯一的伤痕是已经变肿了的脖子上留下的巨大的手指印。这就越发使他们陷入深深的忧虑与绝望之中。他们感到震惊,辛夜三更呆在围着栅栏的村子里居然也无安全可言。更让他们觉得不合情理的是,怎么有人敢跑到宿营地,光用一双手就杀死他们的哨兵?于是迷信的曼支玛人开始把他们不走运归结为某种超乎自然的原因。阿拉伯人也没法儿做出别的更好的解释。 
这群匪徒至少有50个人逃进黑漆漆的丛林,剩下的人不知道狡猾的敌人什么时候再开始这场对他们毫不留情的屠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天亮。阿拉伯人向大伙儿许愿,天一亮就离开村庄,回他们自己的领地。曼支玛人听了勉强同意再在村子里熬上几个小时。此刻,新生的恐惧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残酷的主人的惧怕了。 
第二天早晨,泰山和他的武士们又来袭扰敌人,发现匪徒们正准备离开村庄,曼支玛人扛着抢来的象牙。泰山看了咧开嘴笑了。因为他知道,走不了多远他们就得扔下这些宝贝逃命。不过看到一群曼支玛人从那堆簧火烧剩的余火中点燃火把,准备烧房子时,他着急了。 
泰山蹲在一株大树上,离栅栏只有几百码远,他把手学卷成喇叭状,用阿拉伯语大声喊道:“不要烧房子!否则我们就把你们杀光!不要烧房子!否则我们就把你们杀光!” 
他一直喊了十多次,曼支玛人犹豫了。后来有一个家伙扔下手里的火把。别人正要照此行事,一个阿拉伯人手持木棍扑过来,硬把他们往茅屋那边赶。泰山看出他是命令他们去烧那些茅草苫顶的小棚屋。于是他在一根距离地面足有100英尺高的晃晃悠悠的树枝上站稳,举起从阿拉伯人手里夺过来的步枪,仔细瞄准,扣动扳机。随着枪响,那个强迫大家烧房子的阿拉伯人扑倒在地。曼支玛人赶快扔掉手里的火把,向村外逃去。泰山看见他们向大森林拼命奔跑,阿拉伯人跪在地上向他们开枪。 
不过,无论阿拉伯人对奴隶的不服管教多么气愤,有一点他们深信不疑,那就是不要焚烧这座曾经两次给他们带来厄运的村庄才是上策。他们在心里赌咒发誓,一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把方圆百里夷为平地,直到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踪迹。 
他们一直寻找刚才喊话的人,可是即使视力最好的眼睛也找不到这个几句话就把烧房子的奴隶吓得四散逃奔的怪人。泰山开枪之后,这群阿拉伯人曾经看见那株大树的枝叶间升起一团青烟。他们虽然立刻向树卜猛烈射击,可是并没有打伤或打死什么人。 
泰山太精明了,决不会自投罗网。开枪之后,他立刻跳到地上,朝100码开外的一株大树飞也似的跑过去。他在树上又找到一个可以观察那群匪徒一举一动的栖身之地。他很想拿他们再开开心,于是又举起“喇叭筒”。 
“放下象牙!”他大声叫喊道,“放下象牙!马上就要见上帝的人要象牙有什么用处?” 
有的曼支玛人开始放下肩上的象牙。可是,对于贪婪的阿拉伯人,这实在太过分了。他们扯开嗓门儿叫骂着,举起枪瞄准那些扛象牙的奴隶,威胁说,谁敢放下,就地镇法!他们可以不去烧毁黑人的村庄,可是让他们放弃这笔巨大的财富却万方办不到——他们宁肯死,也不能把到手的宝物白白扔掉。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万齐瑞的村庄,奴隶们肩上扛着许多上等象牙。他们向北进发,那里有他们的故乡——原始大森林深处,刚果河河岸不知名的蛮荒之地。这时,许多不见踪影、满腔仇恨的黑人在这支队伍两侧,悄悄地行进着。 
在泰山的带领下,万齐瑞部落的黑人武士们埋伏在小路两侧最稠密的灌木丛中,相互间的距离挺远。等那群匪徒走过来的时候,一支毒箭或是一根长矛呼啸而过,穿透曼支玛人和阿拉伯人的心脏。打完之后他们就飞也似的跑到前头,隐藏起来,等待时机,以求“再逞”。他们个个小心谨慎,做不到箭无虚发绝不轻举妄动。因此,虽然射出去的箭,扔出去的矛数量不多,相隔也远,但是百发百中,把这些肩扛沉重的象牙缓慢向前移动的匪徒们吓得个个心惊肉跳。猝然倒下去的伙伴让他们惊恐万分,胆战心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遭此厄运。 
阿拉伯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管住他们手下这群奴隶。这些曼支玛人像吓坏了的兔子,多少次想扔掉肩上的东西,沿着小路向北逃跑。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对于这群匪徒,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对于万齐瑞的武士们,这一天虽则累得筋疲力竭,但是战果辉煌。夜晚,阿拉伯人在一条小河旁边的空地,开辟出一块宿营地,然后堆起鹿砦,露宿其间。 
夜里,枪声不时从他们头顶掠过。枪声中,周围放哨的十几个哨兵总有人栽倒在地,一命归阴。这种情况简直叫人无法容忍。因为他们看出,如此下去,他们一定会被全部消灭,而对方连一根毫毛也不会损失。但是白人那种贪得无厌使得这些阿拉伯人紧抱掠夺来的财宝不放。天亮之后,他们又强迫这帮士气低落的曼支玛人扛起意味着死亡的象牙,蹒跚着向丛林走去。 
这支人数日渐减少的队伍在这条充满凶险的道路上战战兢兢又走了三天。每一个小时都有送来死神的毒箭和长矛伴随着他们。夜晚越发怕人,黑暗中不时响起枪声,出去站岗无异于赴刑场。 
第四天早晨,为了强迫大伙儿扛起可恨的象牙继续赶路,阿拉伯人不得不杀了两个曼支玛人。这时,丛林里响起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声音:“曼支玛弟兄们!如果不放下象牙,今天你们横竖是一死。反戈一击,杀死残酷的主人!你们手里有枪,为什么不用它们?杀死那些阿拉伯人,我们绝不加害于你们!我们会把你们领回我们的村庄,给你们饭吃,然后平平安安把你们送出我们部落的领地。放下象牙,去打你们的主人,我们会帮助你们的,否则只有一死!” 
喊话声一落,那帮匪徒站在那儿个个呆若木鸡。阿拉伯人看着这群曼支玛人奴隶,奴隶们也都面面相觑,等待有谁出来领头。现在只剩下30多个阿拉伯人,却有150个曼支玛人。他们都有枪,就连那些脚夫,肩上也都斜挎着步枪。 
阿拉伯人聚到一起,酋长命令曼支玛人继续赶路。他边说边扳起步枪的击铁,平举起来。可是就在这时,有一个黑人扔下肩上扛着的象牙,从身上取下步枪,向阿拉伯人开了一枪。人群立刻又叫又骂乱成一团,刀光闪闪,步枪手枪都开了火。阿拉伯人站在一起,奋力挣扎,保护自己的性命。但是,奴隶们向他们泼洒来阵阵弹雨,丛林里万齐瑞的人马也射来毒箭、长矛。就这样,从打第一个脚夫扔下肩上的象牙,不到十分钟,阿拉伯人便都被打死了。 
战斗结束后,泰山又对曼支玛人喊道:“扛上象牙,送回村庄,物归原主。我们不会加害于你们!” 
曼支玛人犹豫了一会儿。他们可不想原路返回再跋涉三天。他们压低嗓门儿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其中的一个向丛林的方向转过脸来,对着泰山藏身的那株大树大声叫喊起来。 
“我们怎么能知道回村庄以后,你们保证不杀我们呢?”他问道。 
泰山回答道:“我们保证不加害于你们。不过有一点你们应该明白,不按照我的命令办,我们随时都可以把你们杀掉。如果惹恼我们,这种被杀掉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 
“你是谁?你怎么会说我们的主人说的阿拉伯语?”那位曼支玛“发言人”叫喊着,“让我们瞧瞧你,然后再给你答复。” 
泰山从丛林里走出来,在距离他们十来米远的地方站定。 
“瞧吧!”他说。曼支玛人看见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白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以前从来没见过白种野人。至于他耶发达的肌肉、魁梧的身躯更令他们赞叹不已。 
“你们可以相信我。”泰山说,“只要按我说的去办,并且不伤害我的人,我们就绝不会伤害你们。一句话,你们打算扛上象牙乖乖地跟我们一起回我们的村庄呢!还是愿意让我们像过去三天那样,跟着你们向北走呢?” 
想起过去三天经历过的一切,曼支玛人终于下定决心。他们简单地商量了一下,便扛起象牙,顺原路向万齐瑞村庄的方向走去。 
第三天,他们走进村庄的栅门,这场大屠杀的幸存者一起跑出来欢迎凯旋归来的武士。匪徒们从村庄撤走的那天,泰山就派人到临时宿营地,告诉他们可以平平安实地回村了。 
万齐瑞部落里的男女老少都把这群曼支玛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泰山又是好言相劝,又是严厉训斥,坚持不让他们这样干。他向大伙儿解释,他曾经向曼支玛人保证,只要他们把抢走的象牙送回原地,就绝不加害于他们。村民们想到,他们的胜利全归功于泰山,只得同意他的意见,允许那些食人者在栅栏里休息。 
这天夜里,武士们举行盛典庆祝胜利,并且选举新的头领。从打万齐瑞死了之后,泰山一直带领武士们作战,指挥权自然而然落在他的手里。那时候,一则情况紧急,无暇从自己人里选择首领;二则在泰山的统领之下,他们战果辉煌,大伙儿生怕权力易人,丧失已经取得的胜利,因此,一直没有议论这件事情、这些天,大伙儿亲眼看到不听这个白种野人的劝告就会遭殃的恶果。就拿老万齐瑞那次攻打村寨来说吧,如果听了泰山的话,进攻决不会失败,他自个儿也不会送命。基于以上事实,现在最后选举泰山为部落首领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部落里的小头目们在一小堆脊火四周围成一圈,讨论提名做万齐瑞的继承者的候选人的优缺点。布苏里首先发言: 
“万齐瑞已死,又没有儿子。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一个好王;只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带领我们打败用枪炮武装起来的白人,在自己不受任何损失的情况下,赢得胜利。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过去几天一直领着我们作战的这位白人!”布苏里说着跳了起来,手里举着长矛,弓着腰,围着泰山慢慢地跳起舞来,边跳边和着脚步的拍节,唱起赞美的歌:“万齐端,部落之王,万齐瑞,消灭阿拉伯匪徒的英雄!万齐瑞,部落之王!” 
别的武士也逐个加入这庄严的舞蹈,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表示他们的赞同。妇女们也来了,蹲在篝火旁边,按照舞蹈者脚步的节拍拍着手,而且加入了武士们的合唱。人猿泰山坐在人圈儿正中。现在他已经成了万齐瑞部落的首领——万齐端。因为像他的前任一样,他要以部落的名称做为自己的名字。 
舞蹈的人跳得越米越快,野蛮的叫喊声也越来越高。妇女们站起来,和男人们一起歌唱,扯开嗓门尖叫。他们疯狂地挥舞着长矛,不时俯下身来,用盾牌敲打着村街踩得很硬的泥土地。这完全是许久许久以前,人类尚处蒙昧时期的一幅原始野蛮的图画。 
跳舞的人越来越兴奋,人猿泰山也加入了这充满野性的舞蹈。他在皮肤黑黝黝闪着亮光的黑人兄弟中间跳跃着,叫喊着,学着他们的样子疯狂地挥动手里的长矛,最后一点文明人的影子也消失殆尽,此刻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原始人了。他完全沉湎于自己喜爱的这种自由、野蛮所包含的欢乐之中,并且对他在这些黑人中的“王位”,也感到心满意足。 
如果奥尔加·德’考德此刻看见他,她怎么能认出这就是几个月前让她那么迷恋的那位衣着考究、长相文雅,举止无懈可击、言谈颇有教养的青年人呢?还有珍妮·波特!她还能爱上这位在他的赤身裸体的“臣民”中,赤身裸体地跳舞的野蛮的部落酋长吗?至于迪阿诺特,他能够相信,这就是那位他曾经介绍给经过精心选择的巴黎最为高雅的俱乐部的年轻绅士吗?在英国上议院,如果有人指着这位戴着野蛮的头饰和金属脚锡跳舞的巨人,说:“诸位先生,这位就是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贵族们将以什么样的目光看他呢? 
就这样,人猿泰山成了这个部落真正的王。沿着祖先的进化之路,他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着。因为他不就是从这种进化的最底层起步的吗? 
18、生死关头

“阿丽丝”号失事的第二天早晨,救生艇上,珍妮·波特第一个醒来。剩下的人有的还在横贯船体的座板上熟睡,有的缩作一团,躺在船底。 
姑娘意识到他们已经和别的那几条小船失去联系,不禁张惶失措起来。浩渺无际的大海在她心中激起无限的寂寞与惆怅。这种感觉压抑着她,从一开始就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她相信,这一次他们全完了,已经没有得救的可能了。 
不一会儿,克莱顿也醒了。他睡眼慢松,半晌才想起头天夜晚的灾祸,意识到如今正漂流在大海之上。后来,他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见了姑娘。 
“啊,珍妮!”他喊道,“谢谢上帝,让我们坐在一条船上。” 
“你瞧!”姑娘说,神情十分阴郁,很淡漠地向大海指了指,“这茫茫大海,只有我们一条船。” 
克莱顿向四周张望着。 
“他们能漂到哪儿去了呢?”他大声说,“不可能沉到海底,因为一直风平浪静。游艇沉没时,他们都在小船上,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他立刻把大伙儿都叫醒,向他们说明现在的处境。 
“几条小船分散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位船员说,“船上都有充足的给养,用不着互相照应。如果刮起风暴,就是大家在一起,也还是无济于事。分散开反倒有一个好处,说不定哪条船会得救,他们就可以马上寻找另外几条小船了。如果我们在一起,得救的可能性是一的话,现在就是四了。” 
听了这个船员聪明的解释,大家都感到轻松欣慰、可惜,这种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大伙儿决定向东划船驶向海岸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船上仅有的两只桨在那两个船员睡觉时给弄丢了,茫茫大海哪里还有桨的踪迹。 
船员们出言不逊,相互指责,几乎打起来。不过克莱顿还是设法说服了大家。可是不一会儿,瑟兰恩先生——也就是茹可夫——因为大骂英国人特别是英国水手愚蠢,差点儿又挑起一场争吵。 
“算了,算了,伙计们!”一位名叫汤普金斯的水手说,他一直没参与这场争吵。“总这么吵吵管什么用!斯帕德以前不是说过嘛,我们总能得救。听我说,还是先吃东西吧。” 
“这主意不错。”瑟兰恩先生说。然后朝威尔逊转过睑,说道,“劳驾到船尾给我取听罐头。” 
“自个儿去拿!”威尔逊阴沉着脸说,“我没有义务受你的差遣,你还不是这条船的船长呢!” 
瑟兰恩只得自个儿亲自去拿罐头。这桩事又引起一阵大吵,有一个船员指责克莱顿和瑟兰恩先生合谋控制船上的给养,以便他们自己得到最大的份额。 
“必须有个人来指挥这条船。”珍妮·波特说。这个临时凑到一起的小集体也许还要延续好多天,可是现在就已经出现了裂痕。对于标志这种裂痕的不光彩的争吵,珍妮·波特深恶痛绝。“孤零零地坐在一条不堪一击的小船里在大西洋上漂泊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自己人还要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制造新的危险和痛苦。你们这几个男人应当选个头,然后,什么事情都由他一个人来决定。现在,我们比一条秩序良好的船更需要严格的纪律。” 
在提出这番建议之前,她本来不想卷入他们的是非。因为她相信,克莱顿能够应付任何紧急情况。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表现出比别人更杰出的处理复杂事务的能力。当然,他还是竭尽全力,避免以任何方式扩大事态。他甚至在水手们反对由他打那听罐头时,干脆把罐头扔给他们。 
姑娘的话暂时使得男人们安静下来。最后大伙儿决定,两小桶淡水和四听食物分成两份,船员们优先挑选一份,剩下的归乘客。 
于是这个本来就不大的集体又分成两小伙儿。等水和食物按比例分开之后,大伙儿立刻准备打罐头,开水桶。船员们先打开装“食物”的铁桶,立刻爆发出一阵愤怒与失望的叫骂。克莱顿连忙问出了什么麻烦。 
“麻烦!”斯帕德尖叫着,“麻烦,比麻烦还要麻烦!是死亡!这桶里装的都是煤油!” 
克莱顿和瑟兰恩先生连忙打开他们那桶,万分惊恐地发现,里面装的不是食物也是煤油。四个铁桶一个接一个,全打开了,里面装的东西“大白于大下”。愤怒的叫骂声宣布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条船上连一盎司粮食也没有! 
“啊,谢谢上帝,出毛病的不是水桶。”汤普金斯大声说,“没东西吃总比没水喝强一点儿。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能把鞋子当饭‘吃’你,你可不能拿它当水喝。” 
他说话的时候,威尔逊在一个水桶上凿开一个孔,斯帕德手里端着一个铁皮茶杯,等待威尔逊提起水桶往里倒这珍贵的“玉液琼浆”。黑颜色的粉末从小孔慢慢流出,覆盖了杯底。威尔逊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扔下手里的铁桶,痴呆呆地望着林里的粉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桶里装的全是火药!”斯帕德轻声说,转过脸望着站在船尾的那几个人。他们那个“水桶”也打开了,里面装的也是火药。 
“煤油和火药!”瑟兰恩先生叫喊着,“他妈的!这就是给轮船失事的水手们准备的美味佳肴!” 
一旦知道小船上既没有食物又没有淡水,人们立刻变得饥饿难忍。于是,这场不幸发生的第一天,轮船失事之后的全部恐惧和痛苦便一起向他们猛烈地袭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情况越来越糟。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船上的人都瞪大眼睛,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眼睛望病了,筋疲力竭的人们颓然倒在船底,蒙蒙眈眈走进梦乡,暂时减轻一点可怕的现实带给他们的痛苦与恐惧。 
船员们被无情的饥饿折磨得实在无法忍受,开始吃皮带、皮鞋和帽子里边的汗带。克莱顿和瑟兰恩先生竭力劝阻,但无济于事。尽管他们自己也明白,这样做只能增加难挨的痛苦。 
这六个虚弱、绝望的人,躺在热带地区灼热的太阳下面,嘴唇干裂,舌头虚肿,盼望死神快快到来。 
三位乘客一直什么也没吃,最初几天那种剧烈的痛苦这时已经开始变得麻木。可是船员们的痛苦简直惨不忍睹,因为他们早已失去消化能力的肠胃必须对付胡乱塞进肚子里的皮带、皮鞋之类的东西。汤普金斯第一个死掉。 
“阿丽丝”号失事一个星期之后,这位船员可怕地惨死在小船上。 
他那扭曲了的尸体在小船的船尾放了好几个小时。后来珍妮·波特实在无法忍受这悲惨的情景了。 
“你就不能把他扔进大海吗?威廉!”她问道。 
克莱顿爬起来,蹒跚着向那具尸体走过去。那两个奄奄一息的船员看着他,眼球在深陷的眼窝里闪着痛苦的、奇怪的光。克莱顿试图把汤普金斯的尸体抬起来扔进大海,可是体力不支,无法办到。 
“过来帮个忙。”他对威尔逊说。他离他最近。 
“扔他干嘛?”船员抱怨着。 
“我们得趁还有点儿力气把这件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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