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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尸传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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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拜说:“我答应你,不过,这事,不好办啊。”
寨老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问道:“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吴拜说:“讲难也难,讲容易也容易。”
寨老说:“这话是甚么意思呢?”
吴拜说:“如果你晓得‘她’的坟在哪里,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寨老这时恍然大悟,松了口气,不由得笑了,说:“晓得晓得。”
轿子停了下来。
一个轿夫对吴拜说道:“到了,老司。”
那个轿夫走上前,欲搀扶吴拜,吴拜用拐杖甩了甩,示意人家走开,便一脚踏出。
吴拜走出轿子,放眼望去,才发现,这是一片乱坟岗。
乱坟岗占了半边坡,斜斜的,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野草、刺蓬窠。山上的风很强劲,把野草吹得呼呼乱叫。吴拜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也不时帮别人到这里收魂。他知道,这里葬的死人,都不是正常死去的。凶死、夭折、处罚而亡,是不能葬入祖坟坡的,于是,都一律葬在这里。那么,那个‘她’,又是怎么死的呢?
在两个汉子的搀扶下,寨老带着他们踏入乱坟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野草深处走去。
一路上,不时看到有人的手骨或脚骨露在地面上,那应该是野狗啃出来的吧。
一直走到了乱坟岗的中心地带,寨老才停了下来。那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苦楝树,叶子也快要脱光了。他喘着气,跺了跺脚下那块地说:“就是这里了。”
大伙看他的脚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寨老见众人似乎不相信他,就说:“就是这株树下,挖吧,不会有错的。”
于是,四个汉子抡起锄头,挖了起来。
不一会,他们就看到,泥土里露出了一绺黑色的头发。汉子们相互看了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又继续挖下去。慢慢地,出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尸体没有棺木,可见是人死了之后,直接掩埋了事。尸体已经腐烂了,只剩一副骨架。那骨架被一件白色的衣服包裹着,也不觉得有甚么难看。只是,她的脑袋因为没有肉了,光光的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似乎定定地盯着这一伙前来打扰她的清梦的人。头发很长,有的散乱,有的纠结成一团,只是,依然浓黑如初。她的左手放在她的下体处,右手则握紧拳头,奇怪地伸到胸口那儿。
吴拜烧了两张符纸,然后,叫汉子们过开一些,自己则蹲了下来,打开葫芦,喝了两大口酒,喷到了女尸的头骨上,口里念念有词。
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尸的右手扳开来,发现她的右手紧紧捏着一张鞋垫!
吴拜伸出手去,想把那只鞋垫取出来,竟然没有成功。女尸捏得非常紧,因为手上的肉已腐烂,可以看到,拇指、中指和食指的手爪骨几乎要穿透那张鞋垫了。吴拜把拐杖放在地上,不得不伸出两只手去,把她的指骨“啵、啵”地折断了,才把鞋垫从她的手爪里取出来。
鞋垫上绣着一只蜘蛛,蜘蛛长满了长长的脚,长长的每一只脚都延伸到了鞋垫的边缘,牢牢地把鞋垫的边缘扣住,似在抓紧着什么。蜘蛛的头顶上,有一片褐色的污渍。吴拜看着那一片污渍,倒抽了一口冷气。
寨老见他那样子,心知不妙,问道:“老司,怎么了?”
吴拜说:“幸好,幸好。”
寨老不放心地问道:“应该没甚么事吧?”
吴拜说:“你们看这污渍,看到了吗?那是人血。”
乌昆问道:“就算是人血,那又有甚么稀奇的呢?看你吓得那个样子……”
寨老瞪了乌昆一眼,乌昆才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吴拜说:“这种鞋垫,一般有一对,是男女相好的信物。如果洒得有女方的血,可以肯定地说,是下了血蛊,所以又叫做‘咒蛊垫’。现在这里只有一只,另一只应该在男方那里。如果两只都落在这个女尸的手里,那么……”
乌昆还是管不住的嘴巴,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会怎么样?”
吴拜的脸上悚然一凛,说:“那么,死的人就不是一个一个地死,而是一群一群地死!”
寨老心有余悸地说:“幸好,幸好。”
吴拜说:“这事还没完,我们必须马上把那一只鞋垫找到,否则,死人的事,断断不会停止。”
第六章
思念与惊惧无关
一
当汪竹青的如瀑布一样的长发垂下来,像黑色的帐幔在他的眼前晃动的时候,田之水就诧异了起来,汪竹青怎么又留起了长发?学校不是规定了吗,学生一律不允许留长发的。女生的头发最长只能齐肩,她在学校里,一向都很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怎么这个时候又带头违反了呢?况且,就算了留吧,昨天都还只是短发,怎么这一夜之间,她的头发就长及腰胯了呢?
那长长的头发把汪竹青的脸孔全遮住了,看不清她的脸上,是高兴还是忧郁。这个开朗而又不无单纯的女孩,自从田之水在课堂上发病之后,她就变得忧郁起来了。而此时,她的笑脸是不是又重新恢复了?田之水伸出手,轻轻地分开她那长长的头发,只见汪竹青苹果一样的脸蛋上,一绺笑颜,如春水微澜。田之水不由得呆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发现,汪竹青竟然如此清丽动人。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是他没有发现汪竹青的美丽,而是,他回避着她的美丽,内心里,在拒绝着她的美丽。
汪竹青嫣然一笑,伸开双手,旋转了一圈,她的头发呼呼地飘扬起来,像张开了一只黑色的雨伞。接着,汪竹青轻移莲步,无声无息地步出了田之水的房间。田之水苦笑一下,心想,这孩子也真是的,开什么玩笑啊。于是,他不再理会汪竹青,继续睡觉。然而,他的一子眼睛都直了,再也睡不下去了。因为,在汪竹青临出门的一刹那,田之水看到,她的右手,拿着那张蜘蛛鞋垫!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就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没错,汪竹青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水袖,和戏台上的女子一般无二。每走一步,她的衣袖便张扬起来,舒缓而飘逸。她拿着鞋垫的手前后摆着,在白衣的衬托下,红色的鞋垫分外醒目。
田之水大惊,上次不是给她说过了么,除了他之外,鞋垫是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别人哪怕摸一下,他也会感到心里像是被刺一下地那么疼痛,更不用说将其带走了。
于是他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脚板就去追汪竹青。
地板很冷,只感觉到那冷硬的地气针一样地钻进了他的脚板心。他很惊讶,从来没有感到家里的地板这么冷过。即便如此,他顾不了那么多,去追汪竹青。
汪竹青已不在屋子里了,她好像并没有开过门,就那么,悄没声息地出了门,像飘出去一样。而门,半开半掩着,可以看得到屋外面的院子里,清冷的石板上泛着幽暗的月光。田之水跨出门去,看到一身着白的汪竹青,衣袂飘然,不快不慢地滑出了院子。
田之水心里想,她一出了院子,怕是立即就消失吧?他一急,加了把劲,发足撵去,来到了她的后面不远处,手一伸,就去抓汪竹青。奇怪的是,汪竹青的后脑勺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似的,看得到他伸手去抓她,身子只是轻轻一扭,田之水就扑了个空,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在地。等他平衡好了身体,再一看时,她已然远去,与他相隔的距离,一下子就有两三丈之远了。
一路上,除了他和汪竹青以外,没有别的人。但是,田之水感觉到,路边不时有人影从他的身边经过,不是穿着白衣,就是穿着黑衣。不错,那不时走过的,不是人,而只是人影。他们有的是从他的后面赶上来,超过了他,快速地远去。有的呢,是与他相对而来,也不知道回避,看着要撞到了,还没等他相让,那人影就嗖地一下,过去了。无一例外地,那些人影都不看他,好象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视他为无物。他感到奇怪,在这样的深夜,他们还在路上走着,而且也不打个招呼,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田之水这么想着,眼看着对面又有一个人影直直地向他飘过来了,就主动叫了那个人一声。那人一身长衫,全身皆黑色。他无意识地猜测,那人脚上穿的,也应该是黑色的圆口布鞋吧?于是,田之水低头去看他的鞋子。这一下,他才大吃一惊。那个人,只见两只腿在摆动着前行,而小腿下面,根本就没有脚!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不是传说中的鬼魂吗?
此刻,他很为汪竹青担心起来。她还在不停地走啊走,要是出了事,他这个当老师的,怎么负得起这个责?
汪竹青来到一家店子,一闪身,飘了进去。
那个店子很小,只有一扇门,很窄地开着。奇怪的是,就立在光秃秃的一个小草坪上,孤零零的。店子的外面,有一些石碑,有的东倒西歪,有的残破不堪,有的,似乎埋得很深,只露出一小半截了。还有的石碑旁边,插了些竹杆,竹杆上,挂着些惨白的纸条儿,在风中,死气沉沉地晃动着。
田之水来到小店边,往门里探望着,看到汪竹青手里拿着那张鞋垫,向一个纸人一样的老板娘模样的人出示着手里的鞋垫,那意思,是要向那个老板娘出售鞋垫。
田之水一步跨了进去,对汪竹青说:“汪竹青,你千万不要卖了那鞋垫!”
汪竹青听到他的喊,慢慢地转过头来,微笑着说:“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田之水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他看见,汪竹青的脸,竟然是另一个女人的脸,是她!
田之水从梦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冷汗打湿了衣裳。他大口喘着气,只盼望着天快点亮起来。
二
从“红线针宝店”出来时,田之水这才发现,薄暮中,已然飘起了霏霏的细雨。身后,那个年约三十五六的妇人,刚刚对他说出的“慢走”两个字还没有落音,另一个十五六七岁的女孩就“哧”地一声,轻轻地笑了。田之水仿佛没有听见,也仿佛听见了,装着没有听见。这不能怪她们,田之水这么想着,就一头钻入了绵密的轻薄而微寒的雨幕里去了。
他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牵着一样,一下课,就往“红线针宝店”里来。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一个梦,甚么都说明不了。但他的心里,总是在固执地提醒他,一定要去看看。他自然是找不到梦中那个小店的,只是觉得,鞋垫一类的,应该也就是和针线一类的物品相关,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
他问有没有一种绣着蜘蛛的鞋垫出售。当老板娘拿给他看时,他大失所望,连连说不是这样的,是那种有很多脚的蜘蛛。老板娘又到处找,在一堆鞋垫里面找有没有那样子的,老板娘还好说话,她的女儿也许是奇怪,也许是不耐烦,直冲冲地呛他道:“你这个人怕是脑袋灌水了吧?蜘蛛又不是蜈蚣,哪有蛮多脚?你啊,到底有完没完啊,连半根纱都不买!”
老板娘拦住女儿,笑道:“你莫和她一般见识,孩子家,没个遮拦的。不过啊,你说的那种鞋垫,我们这里没得哪个绣啊,要不,你拿个样子来,我找人给你打一只?”
田之水连忙说:“样子?样子我有是有,但我不能给你看啊。实在是抱歉得很。”
那个小女孩又开口了:“咦咦咦,有样学样,没样看世上,你不给我们看,我们满世界去找样子啊?”
田之水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就告辞了。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到这个店子里问人家有没有那种蜘蛛鞋垫卖。没有,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如果有呢,他真的会买吗?就算是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心里结了这个疙瘩,也不知道怎么个解法,就怏怏地回学校。
小巷幽深而狭长,细雨斜斜地洒下来,若有若无,积到青石板上,多了,就明晃晃的一片,反射着阴冷的青光,幽冥,冷清。两边的人家,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有人从高高的窗口伸出脑袋,像伸着长长的颈根的鸭子,对着小巷远处,扯着嗓子,叫他家的孩子快快回家吃饭了。孩子照例是贪玩的,应答声尖细细的,从巷尾传过来,并没有立即往家里赶,继续着他们的玩乐和嬉戏。于是,母亲就不由得有些恼怒了,口气也生硬起来,重新大了声音,在窗口吼道:“你个挨刀砍的不听话没是?再不回来把你脚杆都打断起,看你二天还满世界跑没?!”孩子这时才怕了起来,虽不至于爹妈真的会打断他的脚,但手板心吃一顿牛沙条是免不了的,于是,这才恋恋不舍地和小伙伴们分开,浑身脏兮兮,慢腾腾地朝自己家走去。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太温馨太生动了,田之水不禁感慨万分。有一个家,有一个女人,再有一群孩子,围着热乎乎的火锅炉子,就着斤把半精半肥的猪肉,烫着白菜或者青菜,一家子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吃得津津有味,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人生啊。也许有不如意,但满足,世俗着,快乐着。
然而,如今的自己,四十岁了,依然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他不由得在心里喟然长叹,命运弄人啊。
田之水觉得眼睛里有些咸咸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就擦了一把,眼里,雾蒙蒙的一片了。这样伤感着,只听脚下像是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啪”地一声,跳了开去。他低头一看,是一根拐杖。
在这小巷的拐角,有一个瞎子身着青色长衫,戴着一副圆溜溜的墨镜,坐在一个米店的屋檐下,面前,摊开几本《麻衣神相》和《梅花易数》之类的小册子。看来,拐杖是这个算命先生的。或许不知他的拐杖伸到路上来了,被田之水给踢了一下,脱了手,落在地上。
田之水赶忙对那瞎子说:“对不起,我给你捡起来。”
他弯下腰。捡起那根拐杖,递到了算命先生手里,正准备走,只听那瞎子说道:“先生印堂发暗,眼睛无神,以老夫观之,近日之内,必有大难。”
对于街头算命之类,田之水向来是正眼儿也不瞧的。这个人,两眼皆盲,居然还敢说出据老夫“观”之一类的话来,不是唬人,就是假肓了,自然,不听也罢,懒得理他。
后面,那瞎子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急,还是以不疾不徐的口吻,淡淡地说道:“要走便走,只怕是啊,全身上下生满了脚,也仍然是无处可藏噢。”
这话说得很是轻巧,但在田之水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除了那只蜘蛛,什么东西还全身上下生满了脚?
田之水转过身,快步走到瞎子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墨镜,压低声音问道:“你讲甚么?”
瞎子头也不抬,爱理不理的,说:“我不相信你听不懂我的话。”
瞎子的话说得稀松平常,但在田之水听来,却是冷意透骨。
田之水故作平静,没事似的,说:“先生果然是高人,正好,我有一样东西想请你过目,如果愿意,可否到寒舍小聚?”
瞎子也很爽快,说:“先生如此抬爱,在下岂有不从之理?还请先生多多担待。”
田之水心里冷笑,一个瞎子,怎样“过目”?
三
进到田之水的房间,瞎子并没坐下,戴着墨镜的眼睛四处“打量”。田之水这时倒是并不急了,给他斟了一杯夜郎丹茶,说:“先用茶。”
瞎子左手托起杯子,右手拿起杯盖,一边轻轻地用杯盖挠浮在水面的茶叶,一边还不忘撮着嘴唇,轻轻地吹了吹。
啜了两小口,瞎子把杯子放下,赞叹道:“淡香沁人心脾,余味绵延不绝,夜郎丹茶,名不虚传。”
田之水说道:“先生过奖。从先生喝茶的姿势以及对此茶的品评看来,我想,必是高人无疑了。”
瞎子摇了摇手,谦虚道:“岂敢岂敢。在下也曾小有田产,得家父祖传,自小也曾爱好品茗。只是,家父得罪仇家,被污告入狱,冤死牢中。我也逃脱仇家毒手,被其用鸡冠花熬的汤汁泼入双眼,从此,成了废人。幸而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得以给人算命看相,借此聊以度日。”
田之水说道:“先生双目既盲,看相一说,似为不通吧?”
瞎子正色道:“先生不知,看相一说,不止眼看,还有心看意看。眼看,不外皮囊一具,心看,也只白骨一堆,唯有意看,前世今生,来世轮回,无不历历在‘意’,仿如眼前。”
田之水听他这么说,心下也是一凛,想必这人应该是真有些本事吧?于是,他坐在瞎子对面,说道:“先生世外高人,不似我等红尘中人。实不相瞒,我近来也是心神不安,总是感觉到,要大事要发生一样,先生可否给我指点迷津?”
瞎子说道:“以在下看来,这房间里阴气郁结,萦绕不散,想必为不俗之物吸引所致……”
田之水不解:“既是不俗之物,何以吸引……”
瞎子没等他说完,说道:“世事沧桑,致使好坏之间,易反易复。风云变幻,催生忠奸变易,自古皆然。”
田之水沉默不语,只觉得他的话句句说到了心坎上。他的眼前,便又浮现出了那个有着长长的头发、有着甜甜的歌喉的影子来了。
瞎子见他不说话了,知道是自己的一席云遮雾罩的话语把他给镇住了,便不动声色地一笑,说:“先生如果相信在下,在下当倾尽平生所学,保先生趋利避害,万无一失。”
田之水道:“谢谢先生大德。”
瞎子喝了一口茶,故意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说道:“先生不客必客气,请将那不俗之物请出,如何?”
田之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他说道:“那,好吧,请稍候片刻。”
说着,田之水站了起来,进了卧房,打开皮箱,从箱底把那张蜘蛛鞋垫取了出来。鞋垫在他的手里,隐隐然似在晃动着。他以为是自己心里激动,手上颤抖所致。然后看到鞋垫上那一片暗红的血渍,微微地蠕动了起来,不一会,就像滚开的水,跳动着,翻腾着。他使劲摇了摇头,再好生一看,什么变化都没有。他有些犹豫,不知道那瞎子“看”了这鞋垫,会说出一番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做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来。这么想着,他把鞋垫重新放回箱子,盖好。
这时,瞎子的声音传了进来:“惊世灾难,人间浩劫啊,呜呼!”
田之水一听,手一抖,毅然打开箱子,手一伸,抓住那张鞋垫,“啪”地把箱子一盖,什么也不想,就快步往客房走去。他不敢放慢自己的脚步,更不敢停下来,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犹疑,他就再也不会把鞋垫拿出来了。而且他更知道这样的后果。如果给了瞎子“看”,或许是祸,或许是福,但如果不给他,那就铁定是灾祸无疑的。
当他手里拿着鞋垫出现在客房的时候,瞎子脸上暗露喜色。
他来到瞎子的面前,说:“我这屋里,除了书,也没别的了,只有这张鞋垫,似乎是与众不同的东西。”
瞎子仿佛看得见一样,手一伸,很准确地就从田之水的手里把那张鞋垫拿了过去,两只手,颤巍巍地抚摸着那鞋垫,很小心,也很肃穆。那鞋垫在他的手里,不像是一般的俗物,倒像是一个神圣的器物一样。
瞎子的手来来回回地抚摸着鞋垫,一点一点地感受着鞋垫上绣出来的蜘蛛的纹路,嘴唇哆嗦得很厉害,喃喃着,轻声地说道:“信物,信物啊……”
田之水感到奇怪,就问道:“你怎么晓得的?”
瞎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恼怒地说道:“我怎么不晓得?我怎么会不晓得呢?难道,只有你才有资格拥有这个圣洁的信物吗?”
田之水感到莫名其妙,有些不快地道:“你怎么这么讲话?”
瞎子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神色黯然道:“哦,是的,只有你有这个资格,你才是这个纯洁的信物的主人,田老师……”
田之水大吃一惊:“你怎么认得我?你是哪个??”
瞎子怔住了,能说会道的他,此时,竟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讲不出了。
田之水突然觉得这个人来历不明,有些蹊跷,冲动地走过去,把他的墨镜摘了下来。眼前这个人,好生面熟啊。
瞎子没想到他会摘下自己的墨镜,耸拉着脑袋,嗫嚅着说:“田老师,不认得我了?”
田之水摇了摇头,说:“我认识的人,从来没有盲人朋友啊。”
瞎子说:“我,我没瞎啊,我只是说瞎话骗你的,你仔细看看我,真的认不得了?”
田之水在记忆中搜寻着,这附近他认识的人,除了学校里的老师,烘江镇上有名的几户大户人家,就只有灵鸦寨的人……一想到灵鸦寨,他只觉得脑海里有无数的片断蜂拥而来,风在吹拂,山歌在飘扬,重重叠叠的大山摇晃着,他和她在长满野花的草地上追逐着,奔跑着,洒下一串串快乐的笑声,面前的这个人,那时,正用他那双幽怨的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一对幸福的男女……他突然想起来了,失声叫道:“是你?”
四
舒小节从阿妖家冲出来后,并没有停止他狂奔的脚步。
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阴森的木楼,怪异的女孩,恐怖的鬼影,僵硬的女尸,更让他感到骇异不已的是,那具女尸竟然是用来喂蛊的!
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是凌乱的,脑海里,跟脚步声一样的零乱,晃动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他还听到伸入到路中间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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