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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室的音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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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再说吧。”
“你能升学,一偿夙愿,我十分代你高兴。”
要紧关头,有人拉可晴的衣角。
可晴吓了一跳,连忙把注意力收回来。
“这位姐姐,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原来是一个十岁左右极其精灵的小男孩。
可晴笑了,“你想说什么?”
“姐姐,你也用助听机?”
“嗯是,”可以这样说,“你好眼力。”
“姐姐,我戴的是隐形数码助听器。”
“啊,是吗,的确小巧。”
小男孩稚气地说:“助听器能够处理一百万之一秒的声音,并迅速进行分析、播放。”
可晴检查一下,“你感觉不灵吗?”
小男孩答:“现在没问题了。”
“那多好。”
“你呢,你的助听机也不赖呀。”
小孩子都喜欢比较分高下。
可晴刹时童心大发,取出配件展览,“看到没有,全部最新装备,可以听到街上去。”
“哗,那你岂非拥有一部窃听器。”
可晴一愣,随即笑了,“说得不错。”
“太好了,考试之际,叫人在课室外把答案读出,多么美妙。”
可晴笑出来,“我已经毋需考试了。”
谁知有一把声音冷笑说:“还有许多可怕的考试正跟着来呢。”
原来是少屏在身后出现。
那边有人大声叫小男孩过去:“陈国植,陈国植。”
小男孩一溜烟似跑掉。
“你看!”可晴怪羡慕,“一点阴影也没有。”
“太小了,不懂得。”
“我自五岁起就自卑。”
“女孩是比较敏感。”
可晴咳嗽一声,“但愿我也可以把助听机看成一种独家武器。”
少屏替她挽起手提行李,“时间到了。”
“少屏,我自己来。”
到了大西洋另一头,照样司机来接,驶往自置公寓,另外有女佣人服侍。
少屏对这种含蓄舒适的排场啧啧称奇,而可晴却习以为常。
一位梁正嘉小姐来访,自我介绍:“从前我是秦老先生的社交秘书,现在移了民住在麻省,入学后我会帮你组织一连串舞会,与同学熟络了好说话。”
少屏惊叹,“哗。”
“需要这样大阵仗吗?”可晴问。
“相信我,”梁小姐微笑,“人是势利的多。”
少屏服服帖帖,“你不说我也知道。”
发出去一百张帖子,竟有百多张回条。
第四章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部分是影印的回复。”
“请不请他们?”
“来者不拒。”
第一次聚会在著名的五月花酒店举行。
喜欢偶尔疯一下的少屏十分兴奋,一早准备好晚服,准备以第二女主角姿态出现。
那晚可晴与祖父通话。
老先生一字不提手术结果。
“还喜欢吗?”
“地方很大很舒服,学校十分矜贵,一班只得十二人。”
“那就好。”
“非念至毕业吗?”
“那是个指标。”
“我明白了祖父。”
后来甄律师接过电话,可晴才问:“手术如何?”
“失败。”
“啊。”
“现在不过是等日子了。”
“我不得即时赶回来。”
“老先生就是不想祖孙二代强颜欢笑,唉声叹气,你可以做的不多。”
可晴挂上电话。
那个晚上的欢乐也就只剩下一折。
不过,回忆起来,可晴不得不承认她未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年轻男女共聚一堂,白种人金发蓝眼,高身段,修饰得无瑕可击,华裔的更加有心来显颜色,没有一件晚装设计相同,全场俊男美女,没一个胖人。
少屏穿半透明丝绒长裙,露胸露背,正蹲在舞池举起双臂挥动,看得出已经香汗淋漓。
可晴一早关掉耳朵,乐得清静。
她坐在一角看朋友们尽欢。
然后,很戏剧化地,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笑笑说:“我们又见面了。”
可晴觉得高大英俊的他异常面善。
“你记得我吗?”
可晴要求说:“让我想想。”
他笑了,这女孩子好不坦白。
可晴慢慢说:“我们见过一次,也是这么热闹的场合,酒与舞,许多年轻人,你说你叫许仲轩。”
“好记性,王小姐。”
可晴笑了,他还记得那晚的事。
“另一位王小姐玩得很尽兴。”他看着舞池。
“是,”可晴说,“为什么不呢,托世为人,苦多乐少,把握时机,努力尽欢。”
“来。”他伸出手。
“今晚我不想跳舞。”
“没问题,我陪你聊天。”
“谈什么?”
“你有什么抱负?”
可晴笑了,她再也没想过有人会问她这样别致的问题。
她与他走到露台,替她搭上披肩。
“抱负?”可晴笑了。
“每个人都有理想。”
“我是罕见的例外。”
“你总有盼望吧?”
可晴想想,“嗯,结婚,生三四个健康有听觉的孩子。”
“那不难达到。”
可晴不置可否,暗暗叹口气。
“每次一跳舞,另一位王小姐就把你忘记。”
可晴失笑,“你观察力很强。”
“你们是好朋友?”
“情同姐妹,”可晴想起来,“今晚你同谁来?”
“林西西莉亚。”
“中文名字叫什么?”
“我老实地不知道,我们并非深交。”
可晴笑,“你每个舞会都参加吗?”
“不,我是看到你的芳名才来的。”
可晴问:“跳舞?”
“我只会三步。”
可晴答:“我俩无独有偶。”
“你是失聪人。”
“瞒不过任何人。”
“我看得见你配着助听器。”
“是,我现在可以听得见了。”
“音乐吵耳,你介意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吗?”
“何处?”
“愿意跟我走吗?”
“老师及家长都说,小心陌生人。”
“那是应该的。”
“对不起,”可晴垂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来,“不过,管它呢,我已成年,来,让我们离开这个庸俗吵闹的地方。”
春寒料峭,两人口中都呵着白气,他拖着她的手到公路车站,迅速跃上车子,坐在最后排,把围巾及手套借给她。
可晴依偎在他强壮硕健的肩膀上,觉得温暖而安全。
公路车驶了十多分钟,他领她下车,朝黑暗的方向走去。
可晴并不害怕。
忽然之间,她看到灯光,呵,视线开朗了。
她低呼:“吉卜赛。”
可不是,废墟中竟有一个吉卜赛人营地,贩卖小玩意、食物,以及杂技,五光十色,已经吸引了不少老人。
“我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他们的牛奶咖啡做得好极了。”
他们坐下来吃肉酱静意粉。
那女侍看到可晴配戴的珍珠首饰,眼睛发亮,伸手欲摸。
许仲轩及时阻止,轻轻对她说:“小姐,我需要多些蒜茸面包。”
可晴知道他们都是魔术师。
“这些人每天都在这里扎营?”
“不,只在周六一天。”
他握紧她的手逛摊子,可晴看中一只旧水晶玻璃银盖子香水瓶子。
他掏出现款交易,“送给你。”
“呵,我会终身保存它。”
他侧头看着她,“终身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英俊的面孔那样贴近她,她忍不住用手指点一点他的鼻尖。
接着他们看到占卜摊子。
可晴说:“我想知道未来。”
“都是假的。”
可晴:“不妨。”
放下一张钞票,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水晶球。
那披着金纱的赛神仙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姐,你不是真人。”她掩住嘴。
可晴也吓一跳。
“你,你,”’占卜女人指着她,“你来自未来世界,洞悉一切世事。”
可晴没好气,“再胡言乱语,把钞票还给我。”
占卜人吁出一口气,“你们都不爱听真话。”
许仲轩忽然问:“告诉我,我会再见到这位小姐吗?”
“当然,你俩会订婚。”
许仲轩很高兴,“够了。”
他拉起可晴走。
可晴抬起头,看到一天繁星,像煞钻石镶嵌在深蓝色天鹅绒上。
可晴赞叹:“这是我一生所见过最美丽的星空。”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不,”可晴固执地说,“我不走。”
她从来没有赴过如此别致开心的约会,恋恋不已。
“我怕你着凉。”
“我只是耳朵不灵光,我心肺脾均十分健康。”
“好好好,再逗留一刻。”
不知怎地,时间竟过得这样快,可时间大神一直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上,趁我们快活之际,偷去我们的时间,在我们悲伤当儿,又把时间还给我们。
天际已蒙蒙鱼肚白。
“真的该走了。”
游人渐渐散去,吉卜赛人已在收拾摊子。
露水已凝聚在可晴的头发上。
想不走也不行,可晴觉得寒冷。
“糟,没有车子。”
“公路车呢?”
“还未开始行驶。”
这时,有吉卜赛人驾一辆货车驶近,“一百元,进市区。”
许仲轩与可晴坐进露天车斗里,与两只脏狗同车。
“冷吗?”
“双脚有点冰冻。”
许仲轩替她脱去丝绒高跟鞋,把她的脚用他的外套裹住。
月亮还没有落下,一只钩子似的,淡淡挂在天边。
“到了。”吉卜赛司机道。
许仲轩扶着可晴下车。
“为什么不叫他们驶往家门?”
“他们通常没有驾驶执照,亦无保险,不想在市区久留。”
刚巧有一辆空计程车走过,救了他们,完成冒险之旅。
一按铃,保姆就扑出来开门。
少屏正在打电话,匆匆几句挂断。
少屏似笑非笑看着可晴,“想骂你又骂出不了口,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吓死人。”
可晴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智障儿。”
“你也要交待一声呀。”
“你彻夜不返,我从来不担心。”
“你怎么同我比?”
“为什么不能比?”可晴不服。
“我今日失踪,明天不见了人,谁理,谁关心?你,你是令祖父的至尊宝,有什么闪失,叫我们这班伙计怎么交待?”
可晴顿时语塞。
保姆抱怨:“去了何处,一脚泥,衣服都撕破了。”
“还有,蓬头垢脸,”少屏取笑,“似残花败柳。”
可晴跑进去淋浴。
洗干净后她钻进舒适的被褥,呀一声长长叹口气,睡着了。
梦中忽然想起没问许仲轩的电话住址,呵,不怕,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耳边传来保姆的声音:“什么地方来的破玻璃瓶。”
“脏得要死,赶快泡到消毒药水里去。”
“秦小姐到底去过什么地方?”
“谁知道。”
但愿可以再去。
可晴知道此刻凝视自己的瞳孔可以看到点点闪烁。昨夜那灿烂的星光燃亮了她的双目。
在睡梦中她悄悄地落下泪来。
醒来,看见少屏坐在窗台前记账。
她只穿着毛衣长裤,但那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可晴说:“少屏你越来越漂亮。”
少屏放下笔,“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不,真正的美女是极难能可贵的。”
少屏接上去:“那么,你应该听过,所有的女承继人都是美丽的一语。”
可晴骇笑。
“你可有算过,将来你的身家会有多少?”
“我一点头绪也无。”
“约莫呢?一亿、两亿、十亿、二十亿?”
“祖父并非那么有钱的人。”
“那么,三五七亿?”
“我真的不知道。”
“你也太不关心了。”
“是,我太不务实,叫祖父担忧。”
“有机会,同甄律师谈谈。”
“也许,祖父还可以活三十年。”
“可晴,人无百岁寿。”
可晴接上去:“常怀千岁忧。”长叹一声。
“来,放开怀抱,出去玩。”
反正经济不是问题,找节目也就绝不困难。
个多月之后,她俩对城内所有耍乐场合了如指掌。
因为形影不离,同学们对她俩关系有点怀疑。
终于有人冒昧问道:“你俩是密友?”
可暗淡淡答:“不,我俩是好友。”
那同学顿时下了错误结论,认为她不愿自衣橱里走出来,只得一笑置之。
可晴有感而发,“少屏,假使我爱上你,那真是一辈子的事。”
少屏的双肩僵住片刻,不留意根本不会看得出来,然后,她说:“我也不是一个不会变心的人。”
可晴微笑,“你是说我走了眼?”
“我一无所有,谁会爱我,喏,英国文学系有罗思齐银行家族的后人,那样身分,才叫人倾倒。”
“你切莫妄自菲薄。”
少屏笑了。
“与同学们已经很熟稔了。”
少屏说:“熟管熟,他们不会同我们深交,天下大同云乎哉,完全不可能,东方与西方始终有一条鸿沟。”
可晴笑,“我倒不是那么热切盼望同他们打成一片,光是那种一只烤火吃饱十二人的习俗,就忍受不了。”
一日,正在演讲厅讨论问题,有人敲门,讲师上去看个究竟,随即抬头:“秦小姐,有人找你。”
可晴讶异,走过去一看,见是保姆站在门口,已知不妙。
这时,她如一只待命运宰割的羔羊,一声不响看着保姆。
保姆轻轻说:“妹妹,叫你立刻回去见最后一面。”
叫她乳名,可见事态紧急严重了。
这时,少屏已跟着出来,一听,马上说:“我立刻去告假。”
“不,少屏,你不必回去。”
少屏低叱道:“这正是用我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只取了护照,就上飞机。
旅途上可晴十分沉默。
飞机舱外有云海,厚绵绵,使人想绝望地躺上去一眠不起,可晴无语问苍天。
少屏一直咕哝:“竟没有快一点的飞机,时间是多么宝贵,却花那么多时间被困飞机舱,岂有此理。”
可晴流下泪来。
少屏推她一下,“我不是抱怨你。”
可晴闭上双目。
这段日子一直没有再见到许仲轩,她多么渴望可以再依傍在他强壮阔厚的肩膀上。
他为什么没有再出现?
终于挨到了家。
司机看见她俩,松了口气。
一进门,可晴立刻往祖父寝室奔去。
甄律师正在老先生私人书房内。
老先生坐在一张安乐椅上,闻声转过头来,“可晴,见到你真好。”
少屏识趣地止步,转身走开。
老先生并不像病重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晴略为放心。
祖父说:“你看你,眼睛都红肿了。”
可晴轻轻说:“环宇污染,四处都是灰尘。”
祖父微笑,“可不是。”他眼角也润湿了。
一旁的甄律师咳嗽一声。
老先生说:“可晴,本来想看你披上婚纱,结婚生子。”
可晴不语。
“我积了许多人生经验,真不甘心把这些都带到泉下。”
可晴紧紧握着他的手,欲哭无泪。
“可晴,要好好生活。”
“是,我知道。”
“你出去吧,我累了。”
“不……”
甄律师说:“可晴,且去梳洗。”
可晴退出书房之隙看到医生匆匆进去。
少屏迎上来,悄悄同可晴说:“有一男一女在会客室等候。”
可晴一怔,即时会意。
她轻轻走到门外张望。
男客背着她对住花园,一言不发。
女客坐沙发上,正在抽烟,铁青着脸。
他俩坐在那里好像已有一段时候了。
奇是奇在两人都还穿着大衣没脱下,像是不想久留的样子。
可晴细细打量这个穿紫貂的少妇,是她母亲吗?
不,不是,完全不像。
这位少妇有张明艳的长方脸,而且年纪并不大。
可晴深深失望,母亲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出现,可能永远见不到她了。
不过,想回来,也许人到无求品自高,故此不必坐在会客室干等,可晴稍觉安慰。
这个时候,少妇狠狠按熄烟蒂,脱下大衣,摔到一旁。
“还没轮到我们?不是只得你一个儿子吗?”
男客转过头来,抛下一句:“你放些耐心出来好不好?”
是,是他了。
可晴牵牵嘴角,她与他有一样的浓眉。
少屏在她身边也点点头。
然后,脸色沉重的甄律师自另一处进会客室。
男客连忙问:“阿甄,怎么样?”
甄律师平静的说:“他不想见你们。”
女客怒不可遏,“什么?”
“两位请回吧。”
“什么意思,”男客忿忿道,“是否已经神志不清?”
甄律师已经不甚客气,“两位请勿在此喧哗。”
“这是我的家你可知道?我姓秦,他姓秦,你姓啥?”
这时,有一个穿黑衣黑裤的大个子轻轻走出来,“两位,大门在这边。”
可晴从来没见过这名护卫员。
甄律师欠欠身,“再见。”
一抬头,他看见了门后的可晴,连忙走过去。
可晴轻问:“你不介绍我们相见?”
甄律师低声问:“你想认识他吗?”
可晴想一想,摇摇头,“不。”
甄律师回楼上办事。
一男一女被护卫员押着离去。
会客室里还有烟味,女佣人立刻来打开了长窗透气。
少屏:“我还以为你想见父母。”
可晴只是简单地答:“我错了。”
当晚,可晴早睡,忽然看到祖父走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她轻问:“祖父,你有话同我说?”
老人不语,无限依恋地看着孙女。
可晴忽然惊醒,一身冷汗,她立刻推门出去找祖父。
寝室里,私人看护正打盹,祖父不在床上。
可晴看到他坐在写字台前,仿佛在阅读,又似在写什么,不禁吁出一口气。
“祖父,”她轻唤,“祖父。”
老先生并没有应她。
可晴走到他身后,“祖父。”
她的手一搭到老人肩膀就知道不对。
这时看护也醒觉,连忙走过来把脉探息。
可晴已经抱住祖父肩膀哭泣。
看护轻轻说:“秦小姐你节哀顺变,我去通知医生。”
可晴蹲下,伏在祖父膝上。
她自小有这个习惯,无论是悲是喜,第一件事便是伏到祖父跟前申诉。
老先生一次曾诧异地:“难怪叫作依依膝下,原来是这个道理。”
可晴在极度悲痛中,并没留意有一双眼睛,正冷晶晶地在房门外凝视她。
那人是她的好友孟少屏。
少屏微微侧着头,嘴角带着半丝笑意,双手紧握拳头。
她并没有前去安慰好友,相反地,她转身离去,打了一通电话。
不多久,医生与律师统统赶到。
少屏要到这个时候才走近握住可晴的手。
可晴的头垂得极低,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仿佛祖父的去世,与她有关,她内疚至抬不起头来。
少屏把她的脸扶起来,轻轻说:“看着前边,老先生希望你那样做。”
她一放开手,可晴的面孔落下来。
甄律师走近,“可晴,请到书房来,你需要签几个字。”
少屏双眼露出羡慕的意思来,随即收敛,别转头离去。
可晴却沙哑着声音说:“明天再做吧。”
“不,可晴,”甄律师劝道,“必须立刻签。”
走进书房,文件已全部摊放在桌子上,可晴取起钢笔就签。
“慢着,细读内容之前不得签署任何文件。”
可晴不去理会,照签可也。
甄律师功道:“可晴,连最小的字都得详阅。”
可晴不去理会,沙沙沙一口气签了十多个名字,推开文件,站起来。
甄律师摇摇头,知道当事人情绪异常,也不便多说,把文件收好。
“可晴,现在你已成为秦氏遗产惟一的承继人。”
可晴不语。
少屏仍然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一整个下午,秦宅人进入出,没有喧哗,亦不见慌张,但是镇静沉默中人人紧张。
可晴自凌晨起滴水未进,不觉渴也不觉饿。
少屏自始至终照顾她,递给她一杯蜜水,可晴摇摇头。
她推她一下,可晴勉为其难喝了一口。
到傍晚,办事的人逐渐散去,保姆脸上泛着油,斟出白粥小菜。
“妹妹,你吃点。”
可晴呆呆地走到餐桌前,看着祖父惯常坐的位子,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有意,那里照常放着他的乌木象牙筷子。
可晴哪里还吃得下。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半晌女佣来回报:“一位许先生找妹妹。”
可晴一听,不相信这是真的。
莫欢喜得太早,可能只是别人。
但是她的心已经活了,仿佛身在万丈深渊见到有人吊下一条救命绳索,如果她愿意,就可以顺着爬返地面。
她立刻走到门前去看。
一个年轻人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他双眼充满怜惜之意,“可晴,我一听到消息就赶来。”
可晴如见到了救星,哪里还计较他这一句话里有几许漏洞。
什么消息,谁把消息传给他知?
他如何赶来,怎会这么快在秦宅出现?
可晴都没想过,她泪如泉涌。
许仲轩握紧她的手,与她到书房坐下。
他吁出一口气,“我来迟了。”
可晴问:“你告了假,会影响学业吗?”
许仲轩微笑,“可晴,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早已经毕业,我是一名执业建筑师。”
可晴对他一无所知。
门外有一人影闪过。
那是孟少屏,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看着这对年轻男女,但片刻即走开。
许仲轩脱掉外套,喝干一杯茶。
“你放心,我在这里,有力出力,有事帮忙。”
不知怎地,可晴一颗心安定下来。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住在我这里。”
“那不好,还需向家长交待。”
“我哪里还有家长,只得我一个人了。”
许仲轩说:“我暂住在朋友处比较方便。”
可晴说:“真奇怪,我们每次见面都换一个地方。”
许仲轩连忙改变话题:“我去替你张罗点吃的。”
“你会烹任?”
“苦留学生谁没有两道手艺。”
可暗不由得侧着头看着他,“你如何苦法?”
“有时间慢慢说与你听,此刻先请你尝尝我的榨菜肉丝面。”
可晴用手托着头,专等这碗面吃。
她闭上眼睛养神,忽然听见甄律师的声音:
“可晴,那年轻人是谁?”
可晴睁开眼睛,以为甄律师就在她面前,可是他刚刚从大门口走进来。
“可晴,那年轻人是谁?”
可晴发呆,又来了,她已事先听见对方想说的话。
“一表人才,正在厨房大显身手,是你的朋友?”
可晴点点头。
“也好,有这么一个人在,把低落气氛冲淡一点。”
不知如何,可晴的脸忽然涨红。
落在甄律师眼里,可晴皮肤白,一点点飞红都看得出来。
“认识很久了?”
“个多月,碰巧路过,前来看我。”
“他同少屏也很熟络的样子。”
“是吗,”可晴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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