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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室的音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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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我太了解秦可晴这个低能儿,如今她祖父已经不在,是千载难逢好机会。”
年轻男子讪笑,“有你这个好朋友,真是心腹大患。”
女子冷笑一声,“我不是她的朋友。”
“什么?”
“多年来我只扮演丫鬟角色,跟随左右,为她跑腿出力。”
那男子不语。
“她的功课大部分抄自我的卷子,我教她跳舞,我替她置装,我什么都比她强,可是,我却是她的听差,你想想,滋味如何?”
“所以你要报复。”
“不,我不是想争气,我只是想过好一点的生活。”
“叫男朋友去追求另一名女子……”
“谁会真爱上一个聋子。”
“她会受到伤害。”
“失恋及投资失败都是极平常的事。”
“你不怕良心责备?”
“我不懂得那样高尚的事。”
男子叹口气。
“你想想,在小公司里还要熬多久,你又不是没有野心的人,老板年年骗说立刻就升你做合伙人,假意收买人心,结果如何?”
他不出声。
“我已安排好,明日你刻意在舞会中与她搭讪,记住,我不认识你,你也从来没见过我。”
“她会堕入彀中吗?”
“相信我,以你这般人才,易如反掌。”
在这个时候,可晴惊醒,一身冷汗,像在大雨中淋过。
啊,许仲轩与孟少屏二人根本是对恋人。
可晴听见门外有声音,起身一看,只见有一封信自门缝塞进来。
“可晴,睡醒记得立刻拨电话给我,仲轩。”
可晴颓然坐在地上。
本来,她写出巨额支票给许仲轩那日,他与少屏就该双双失踪。
但是他留了下来。
他策划的建筑公司正式开幕经营,他想与孟少屏断绝关系。
是他想得到更多,抑或,他发觉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一个叫秦可晴的聋子?
可晴一直靠在大门上,天渐渐亮了。
说也奇怪,多年的习惯使然,她忽然想把心事告诉孟少屏。
少屏少屏,最坏的事发生了,仲轩联同旧情人联合一起来诱骗我……
可晴用手掩住面孔。
可是,孟少屏就是那个旧情人。
她掩住面孔的手越收越紧,终于按得双颊发痛,金星乱冒。
完全落单了,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天渐渐亮了,市声开始发动,车经过门口,人自楼梯走上走落,可晴一直以为一旦恢复听觉她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忽然自蜷缩的角落站起来,披上外套,开门外出。
她走到张启活医生门前,大力按铃。
通话机里看护问:“哪一位?”
“我是病人。”
“有否预约?”
“我此刻就想上来约一个时间。”
诊所门打开,可晴镇定地走进去。
看护一抬头,只看见一个面色苍白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她明显地受情绪困扰,的确需要医生开导。
“请坐,这位小姐,医生明日与后日下午都有时间。”
可晴却没有理会,她一径走到医所房间,一手推开房门。
看护大惊失色,“停止,你想做什么?”
房中的医生与病人几乎一起跳起来。
幸亏她不是凶恶刹的大汉,大家又松一口气。
看护拉开她,替医生掩上门。
“就这一间房间?”
“不,左边还有一间。”
“可以参观吗?”
“小姐,你先预约了时间再说。”
“我想看看房间是否舒适。”
病人当然千奇百怪,什么样人都有,看护只得让她参观另一间病房。
是了,是这一间了。
墙壁铺着水松板,照说隔音设备一流,邻室不应听到任何声音。
可晴悲愤地伸手敲打墙壁。
这时,医生过来了。
“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低沉动人,与可晴先前听到的有点分别。
“张医生,我由孟少屏介绍来。”
医生和颜悦色,却不动声色,“请坐。”
“我的时间约在孟少屏之后就很好。”
医生仍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请到接待处约时间。”
可晴还在说:“孟少屏—;—;”
看护平静地打断她:“我们没有你说的这名病人。”
可晴这才醒悟到少屏用的是假名。
“你想约什么时间?”
“明日下午三时吧。”
看护替她登记好,送她出门。
回到家,可晴摸着墙壁,这一面墙,如果能够把听到的都说出来,不知有多少故事。
“可晴,可晴,请开门。”
门外是仲轩的声音。
过片刻,他见没人应,本该离去,但是可晴却听见锁匙声。
啊,他一直有她的门匙,备而不用,只说没有。
连这种小事都要要手腕。
门推开,“可晴,可晴—;—;”他看到了她,立刻走过来,“我担足心事,你为什么不开门?”
可晴静静说:“我听不见,记得吗?”
他说:“我立刻替你去追助听器。”
那么聪明的人,竟听不出语气中讽刺之意。
可见不良企图已经蒙了他的心,糊了他的眼。
打完这个电话之后他蹲到可晴面前,“你看上去似整夜不寐。”
“我没事,你别操心。”
可晴同自己说:你必须镇定,莫叫他看出端倪,公寓只得两个人,倘若有人情绪失控,吃亏的绝对是她。
她低下头,真没想到她在危急之际那样会照顾自己,只有更加凄惶。
第八章
她轻轻站起来,“我去做咖啡。”
“这几天你也不必上学了。”
可晴在厨房里,电话铃响起来。
许仲轩马上取起筒,“你为何纠缠不已,”他并无刻意压低声线,“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样,哼,我要说的已经说尽。”
可晴为少屏难过。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是,事情出乎我意料,我真没想过会有人对我那么好。”
可晴斟咖啡的手怔住。
“我与她之间有许多共同嗜好与理想,我厌倦了你的怨言,对你做人态度畏惧,我不想与你做一丘之貉。”
可晴双唇颤抖,扶住厨房柜台才能站稳。
“我已对你做出补偿,日后我会向可晴坦白,该笔款项去了何处,不要企图勒索或是威胁我同归于尽,那样只有使我更加厌恶你。”
可晴勉强抬起头来。
然后,她听见许仲轩放下电话。
“可晴,让我来帮你。”
一转头,他已换了声音,变成另外一个人。
人心,真是天下最黑暗的地方。
可晴一额冷汗,知道她已掩饰失败,只盼许仲轩看不出来,她说:“你还不去上班?”
“我中午再来看你。”
他一走,可晴才松口气。
邻室的对白又再次出现。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刚才,有人来找你。”
“谁?”
“一个漂亮苍白的年轻女子,口口声声找孟少屏。”
“什么,是她?”
“你们是仇人吧?”
“不,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她是否就是你设计陷害的那个女子?”
“不错,就是她。”
“看样子,她已经拆穿了你。”
“不可能,除非—;—;”
医生接上去:“除非他已把一切告诉她。”
病人忽然凄厉地笑起来,“那多好,她会原谅他吗,他会得偿所愿吗,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笑,这并非一件好笑的事。”
可是孟少屏笑得声嘶力竭,“医生,他真的爱上了她,他居然真的爱上了她。”
“很明显地,她比你可爱,比你值得爱。”
忽然之间,孟少屏又痛哭起来,那哭声同笑声差不多,一时分不清楚。
“于是我失去了一切。”
医生冷冷说:“你放心,他们二人,也没得到什么。”
可晴听到这里,用手掩住耳朵,大声叫嚷:“够了,够了,别再说下去了。
她用手大力捶墙,但是她知道,即使打出血来,也于事无补。
她追出去。
她冲进张医生诊所,大力推开看护,叫道:“孟少屏,你出来!”
门打开,孟少屏走出来。
看到她,可晴大吃一惊,一日一夜不见,少屏枯槁得似活骷髅一般,她面如死灰,瘦削憔悴,但看到了可晴,却没有太大的意外。
她轻轻:“你终于知道了。”
可晴不相信这就是平日刁钻活泼的孟少屏。
少屏身段本来极之圆润丰满,时常为女同学妒羡,如今那丽影不复再见,她瘦得连牙齿都凸了出来。
人断然不会在一日之间起这么大的变化,由此可知可晴在这段日子里根本没有好好关心少屏。
张医生倒也大方,“你们趁这机会好好讲清楚吧。”他退出房间。
可晴轻轻问:“为什么?”
少屏凝视她,半晌才说:“你拥有那么多,我妒忌你。”
可晴吸一口气,“我与你均不获父母欢心,我以为我们同病相怜。”
少屏笑起来,“你太谦虚了。”
“我一直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一切。”
孟少屏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样,语气充满嘲弄,“是吗,”她学着保姆的口吻:“孟小姐,这双鞋你拿去穿,还十分新净,妹妹已经不要,”停一停她模仿秦老先生的声音:“我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个女孩子。”
可晴错愕地看着她,“这些年来,你的感受一直如此难堪?”
“是,我只是你身边的书僮。”
“我当你是好友。”
“你心目中的好友,即是千依百顺,侍候在你左右,替你办事,矮半截的佣人,秦可晴,你不知我多么讨厌你,憎恨你。”
可晴还以为,挨骂的该是孟少屏,她才是受害人。
“我哪一点比不上你,我不过穷一点。”
这是她俩之间的鸿沟,孟少屏永远不会明白,秦可晴心灵中其实也一无所有。
“现在,你还得到了他。”
这下子,连可晴都笑了,“少屏,原来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我俩从头到尾,都不是朋友,这使我相信整件事,我也有错。”
可晴站起来。
少屏忽然问:“他已向你坦白,所以你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可晴摇头。
少屏愕然,“那么,你聘请私家侦探?”
可晴指指耳朵,“我听得见,记得吗?”
她离开诊所。
回到公寓,只是换了一身比较舒服的衣服,取了旅游证件,她便买飞机票回家。
说也奇怪,在飞机上,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原先,可晴以为自己会不住啼哭,直到眼珠子掉出来,她低估了自己,她很冷静,虽然内心已经震碎,但是皮囊却看不出痕迹。
司机一看见她便迎上来。
“妹妹,这一边。”
可晴心头一热,强忍住眼泪。
她问:“好吗?”
“大家都好。”
“请告诉甄律师,我已经回家。”
“我们一早已经通知他。”
回到大宅,推门迸厅,女佣已经在一旁侍候。
她们一言不发,只用微笑表示欢迎。
可晴走进祖父书房,轻说:“我回来了。”
经过冒险的路程,看过千奇百怪,还是觉得家里最好。
大书桌上一只水晶盆里仍然放着柚子及柠檬,香气扑鼻。
祖父却永远不会回来。
可晴摸一摸他用过的笔纸,静静掩门。
甄律师匆匆赶到。
“可晴,过来。”
他紧紧拥抱她。
可晴鼻子都酸了。
“可晴历险记终于结束了。”
可晴苦笑,无言。
“你且休息,一切有我帮你善后。”
“不,我不累。”
“我晓得该怎么做。”
可晴看着这个精明的律师,“你打算怎么做?”
甄律师难掩恼怒,“立刻截断这二人经济来源。”
可晴长叹一声。
半晌她说:“已出之物,我不打算追究。”
“什么?”
“把钱追回来我也无用。”
他顿足,“可晴你再不长大真会叫人痛心。”
“这笔款子,我是否拿得出来有余?”
甄律师答:“那自然。”
“那就算了。”
“孟少屏的薪酬呢?”
“付到她拒收为止。”
“可晴,你何等懦怯。”
可晴牵牵嘴角,不想解释。
过一刻她问:“甄律师,你一早知道不妥?”
“首先,我从来不相信孟少屏这个女孩子。”
可晴又叹口气,“你们都看得出来。”
“每次来到这里,她都眼珠子乱转,四处张望探索偷听,多次,保姆发觉她翻你抽屉,还有,把你的衣服逐件穿起来,对牢镜子搔首弄姿,这些,都是不安分的迹象。”
可晴怔怔地听,“我一点也不觉得。”
“你需要同伴,我们才不予阻止。”
可晴低下头。
“接着,你们出去读书,无端端出现了这个专会献殷勤的许仲轩。”
可晴不语。
“一开始就孤立你,叫你搬到他挑选的地方住,好控制你,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叫你开支票,需索无穷,这是好现象吗?”
“你当时并没有拆穿他。”
“秦小姐,我讲得唇焦舌燥,你会听我?差点将我推出门去绝交。”
是吗,可晴茫然,她都不记得了。
女佣人过来说:“许先生的电话找妹妹。”
甄律师看着可晴,“你在不在?”
可晴答:“不在。”
“几时回来?”
可晴答:“对他来说,我永远不知所踪。”
甄律师对佣人说:“你听到了?”
女佣很宽慰去回复许仲轩,由此可知,她的事情,全家人都知道。
每个人都看出纰漏,只除了她。
甄律师说:“你休息吧。”
“我真笨。”
甄律师这时候讲了真话:“那是所有少女的通病。”
可晴坐在摇椅里看着天花板无比疲倦地说:“我竟误会他爱我。”
甄律师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到了后来,他的确爱上了你。”
可晴拼命摇头,“不,他是孟少屏同党,他们设下陷阱只图我的财产。”
甄律师恻然,“这件事令你受尽折磨,你看你瘦多少。”
可晴说下去:“一得手他们就预备私奔,只是许仲轩想得到更多。”
“其实,他不可能得到更多。”
可晴抬起头来。
“你不是一直抱怨银行泄露你的财政状况吗,真是大意的孩子,我若不是你的监护人,他们若不要我加签批准,怎么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啊,所以甄律师什么都知道。
“老先生替你想到一切。”
祖父也知道她会受骗,而且,也一定会有人来骗她。
该刹那可晴觉得整件事非常滑稽,她忍不住笑起来。
笑到一半,掩住嘴,呵,多么像少屏。
她俩到底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无意之中,彼此沾染对方的习气。
甄律师告辞前说:“当是在社会大学交学费读了一个课程,切莫悲伤。”
可晴点点头。
回到房间,她垂头看到自己的胸膛里去,那里,已经有一部分被掏空,永远不会复原,自此之后,她会特别沉默,以及特别自卑。
秦可晴表面上像是恢复了正常生活。
她转了校,在本市升读,年轻的女性巨额财产承继人,或麻或疤,或聋或痴,总有其吸引性,她又结交一批新朋友,不乏社会活动。
她照样到会所游泳打球。
而且,又见到了林永昌与张家洲两表兄弟。
当时可晴闭上眼睛在晒太阳,正觉得红日刺目,刚想走回室内,有人同她打招呼。
她一时没把对方认出来。
“我是张家洲,记得吗?”
可晴只得点点头。
“听说你家私人泳池即将盖好,以后想必少见你了。”
咦,消息传得真快。
“几时到你家玩。”
那年轻人似乎没有先头那么可憎。
他腼腆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
可晴立刻说:“我从来没有那么讲过。”
张身后的林永昌一边搔头一边赔笑,“也许,我们是冒昧了一点,得罪你的朋友。”
啊她的朋友,是指孟少屏吧。
“你那牙尖嘴利的朋友呢?”
他俩犹自心惊胆跳,可晴觉得可笑。
“她去了升学未返。”
“给她数落过,没齿难忘。”声音充满余悸。
可晴看着这对永远长不大的富家子,既好气又好笑。
“听说你的耳朵已经医好了。”
狗口长不出象牙,来了。
可晴点点头。
“那多好,都听得见了吗?”
可晴又点点头。
识趣的人应该改变话题,可是这一对活宝哪里懂这个,继续好奇地追问。
“听说把脑袋打开,装一枚小型电脑进去,代替神经,接通脑部,可是这样?”
奇怪,是谁把这些事告诉他们。
另一位接上去:“那,你不是成了科幻小说中的机械美人吗?”
可晴这时有两个选择。
一是谦逊地答: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可是她选了另外一个答案。
她笑笑说:“可不是,为了配合,我还换了头颅,晚上睡觉时,把头一旋,拧下来,放一边,不知多方便。”
林永昌与张家洲张大了嘴,随即颓然,“秦可晴,你仍然不喜欢我们。”
可晴看着他俩,“我有那样过吗?”
他们两兄弟见毫无进展,彼此抱怨着走开。
可晴坐在帆布椅上,先是发呆,后来才想:咦,怎么会有兴趣奚落人,难道是痊愈了?
不,伤口仍在,只不过,人总得活下去,往前进,她也不例外,岂可为一次失意永久沉沦。
一当有空闲,她便惆怅地怀念许仲轩的大手,她最迷恋握住他双手该刹那,以后,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不会有那种感觉。
以后,她再也不会由衷地笑出来,世上已没有剩下有什么值得笑的事。
她渐渐接受事实,替祖父清理遗物。
衣物,都捐到慈善机构去,书报杂志,通知公立书馆人员来鉴定,看他们要不要。
还有些零星古玩图章石头,都赠予甄律师。
一只锁着的抽屉,只有可晴知道锁匙在花瓶里,轻轻打开,发觉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封信。
信封上是老先生的字迹,上面写着:给可晴的信,另一行小字:每年拆开一封阅读。
可晴大奇,数一数,只得十封信。
她脱口而出:“那么,十年之后呢?”
第十封信壳上注明:至此你应该长大,不必祖父再给你忠告。
可晴忍不住落泪,立刻拆开第一封信阅读。
“妹妹,记住,坚强乐观地生活,从各种经验中学习成长,祖父永远爱你。”
短短几句,毫无新意,像那种老式日记本子上每页底下的醒世恒言,可是由祖父亲笔写出,可晴感觉完全不同。
她握紧信纸,默默流泪,却得到了新的力量。
甄律师推门进来,“可晴,你又哭了。”
可晴马上抹干眼泪。
“到底年轻,肿眼泡也好看。”
“有事吗?”
“今日,存款被打回头。”
“什么?”
“孟少屏拒收秦氏酬劳。”
“不是自动存入户口吗?”
“她结了户口。”
“人呢?”
“不知所踪,管它哩。”
可晴沉默,少屏仍然有强烈自尊心,与自卑混在一起,致使她做不成好人,也不能彻底变一个坏人。
“你不是替这种人担心吧?”
可晴摇摇头。
“她比你机灵聪明百倍,哪愁出路。”
可晴不语。
“许仲轩的建筑公司生意不错,你不会相信,他把你视作合伙人,每月账目一清二楚,租金、利息、利润,全部付给你,你说奇不奇。”
可晴不发一言。
甄律师忽然说:‘有无考虑过原谅他?”
可晴牵牵嘴角。
她听懂甄律师弦外之音: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找对象也实在不容易,糊涂一点,彼此迁就,也吃亏不到什么地方去。
多么世故合理的看法。
可晴笑而不答。
甄氏咳嗽一声,“以后再谈吧。”
可晴却说:“甄律师,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提这种事。”
甄律师忽然即刻道歉:“是我冒昧了。”
这倒叫可晴意外,他从前死不认错,觉得管教可晴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又加一句:“你长大不少,经一事,长一智。”
可晴感慨地:“只有一件事我永远肯定:你终身是我良师益友。”
甄律师感动了,“是吗,我不是那多管闲事,噜噜嗦嗦的中年汉吗?”
“当然不。”
多年来的精诚没有白费。
佣人过来说:“图书馆派了人来。”
甄律师问:“可是把旧书捐出去?”
“正是,祖父说,他一切身外物都可以捐赠,公诸同好。”
“他的确豁达,非常人可及。”
可暗送甄律师到门口。
小会客室已坐着一位年轻人,粗眉大眼,只穿卡其裤与白衬衫,但是朝气勃勃,惹人好感,一见可晴,立刻递上名片。
可晴低头默读:政府助理图书馆长屈展卷。
她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多么贴切的名字,家长像是一早就猜到他会与书本结下不解之缘。
“谢谢你走这一趟。”
“不客气。”
“请随我来。”
可晴带他进书房。
“书全在架子上,还有,这边有一小小贮藏室。”
年轻人只见书房有一面墙壁的书架高至天花板,全是密密麻麻的书本,尚未细看,就已经忍不住问主人家:“为什么要捐出去?”
可晴诧异,“那样,才能大家看呀。”
年轻人有点惭愧,“是,是。”
佣人沏了一壶龙井出来,放在书桌上。
可晴说:“你慢慢看,有事叫我好了。”
他一趋近看书脊,已经呆住,“呵,好,好。”看得出精魂已被摄住。
可晴轻轻掩上门。
她处理了一些功课,又同上门来的装修师讨论换窗帘细节,整个上午过去了。
天气已转暖,她叫人把长窗推开。
午饭时间到了,可晴一走近饭桌,看到两副筷子。
“咦,还有谁?”
女佣说:“书馆那位先生还未走,我以为他留下吃饭。”
可晴纳罕,“还未走?”
她推开书房门,只见那个叫屈展卷的年轻人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书,他四周围全是打开的书本。
可晴不禁好笑。
这分明是个书虫,今日无意之中找到他的归宿。
只见他额角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对这批藏书爱不释手,东翻翻,西翻翻,像小孩进了糖果店。
可晴咳嗽一声。
他没听见。
可晴只得问:“在舍下便饭可好?”
“嗄?”他抬起头来。
“在这里吃饭可好?”
“我不饿。”
可晴从未见过那么傻气的书呆子。
“喝碗汤也好。”
“秦小姐,令祖父留下的是一个宝藏!”
可晴笑笑,“他喜欢书。”
“不,你来看,这是海明威亲笔签名《战地钟声》初版,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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