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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满怀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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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地位的高低与父皇对他的态度有直接的关系。只是;眼下父皇自己的权力也有限得很。
几天前;李多祚又派野呼利给带来一个口信;说是有了新的办法;可以让皇太子高升一步。这种胡儿粗鲁的想法太子很难赞同;他们认为发动兵变是取得权力的唯一手段;但他们想不到;即使逼宫成功;父皇退位;太子自己得到的并不仅仅是皇位;还有千载骂名。这与一年前杀张易之兄弟;拥立父皇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那是为了从大周朝恢复为大唐朝。
太子有自己的想法。当今之际;最重要的是树立父皇的威信;重新为父皇争取到他应有的权力。
但是;这中间最难的一关是韦皇后。太子与韦皇后的关系难以调解;在这件事上;太子做过了无数次的努力。韦皇后的想法太子多少也知道一些;他曾见过一份韦皇后与安乐公主正式上书皇上的抄件;韦皇后与安乐公主求皇上废掉太子;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
父皇没有答应。在这种大事面前;父皇一点也不糊涂;但是;他也没有对这种闻所未闻的大逆不道之事做出必要的反应;甚至没有一丝恼怒之意。更加难办的是;父皇对他这个太子实在是不够亲近;真不知父皇在想些什么?
“殿下;羽林中郎将野呼利求见。”
“算了;让他过几日再来罢。”太子这几天一直在躲着野呼利。李多祚翁婿二人为他的事可说是豁出了身家性命;太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尤其是面色赤红;老而弥壮的李多祚。
要接近皇上;还有一条途径。这是太子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那就是皇上前不久降旨晋封昭容的上官婉儿!皇上对她仿佛是祖父高宗皇帝对武才人一样;迷恋多年;自登基之后才得偿所愿。从她的身上;或许能生发出一个全新的局面。
只是;太子的这位新如母却有一个恶名如雷;毒如蛇蝎的姘头……武三思。太子与一向尊贵的武三思接触不多;但每一想起这个人;就想起他那双白净、冰凉、潮湿的大手。那还是在自己被册封为皇太子的那天;武三思是唯一一个在太极殿上当着皇上与韦皇后的面向太子表示祝贺的大臣;他甚至亲热地拉住了太子的双手。
太子至今对那种感觉记忆犹新。这当朝第一权臣的祝贺原本应当是一件令太子欣喜的事;但太子却有一种毒蛇缠身的厌恶感。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尤其是合情合理的办法?
韦皇后是个身材高瘦;骨节粗大的女人;与皇上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流放生活;不但毁了她的健康;也毁了她大家女子的好教养。
“你们的眼睛是喘气的;耳朵是喝水的?宫中有人怀了孩子;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一只精美无双的玉盏被丢在地上;叮地一声碎成几片。韦皇后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唇上的绒毛过盛;黑黑地似是两撇突厥式的髭须。“全他娘的给我滚出去。”
对皇上宠爱什么女人韦皇后愿本并不关心;但是;有一个原则;就是皇上每纳一个新宠;都要亲自来韦皇后这里求肯。这是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如果皇上带头不把她当回事;这么大个国家还怎么治理?
韦皇后所要的是皇上的权威。
“娘;您何必为这点小事心烦?把那小蹄子乱棍打死就是了;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安乐公主十天里有九天住在宫中;这时连忙上前解劝。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自从皇上登基之后;韦皇后再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她暴烈的脾气与她的地位一样与日俱增。“早跟你说过好好读点子书;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干?你难道要靠着娘一辈子不成。整天里就知道跟男人鬼混;这个样子将来能治国么?难怪老混蛋不肯立你为皇太女;你能干什么?”
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的事在这宫中根本不是秘密;而韦皇后口中的老混蛋当然就是皇上了。
“您别光是骂我;我能怎么样?”安乐公主与她的母亲一脉相承;只是年轻貌美。她两手抚住臀部;拿出一副泼妇的样子道。“你要是肯跟我爹争;李重俊那小奴才早就发配岭南了;还愁什么皇太女;女皇也早当上了。”
韦皇后一生刚强;唯独拿这个自幼生长在民间的小女儿没有办法。当然;女儿与她顶嘴这也是家常事;韦皇后并不当真生气。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小奴才害事。”韦皇后的脑子似是天生与李重俊过不去;一提到太子;她的头就剧烈地疼起来。“老混蛋也不是个东西;净惹我生气……。”
“谁又惹姐姐生气了?”一听这温和宛转的话音;便知道是上官婉儿到了。上官婉儿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宽袖圆领衫子;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根琥珀黄色的丝绦;面上薄施粉黛;乌油油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支花式简单的金步摇;走起来却不见摇动。她这是刻意打扮过的;每当她与韦皇后共处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地把自己身上女人的优点掩藏起来;做出一副女学士的模样;让韦皇后只以为她是皇上与皇后在政事上的好帮手;而不会成为皇上割舍不下的宠妃。
“还能有谁?还不是皇上么。”韦皇后确有高明之处;一见上官婉儿出现;面上的怒容一扫而空。“快拿张榻来放在我旁边。”
韦皇后的好处是没有架子;她要与上官婉儿联榻而坐。“昭容还是坐在下边吧。”安乐公主原本已与韦皇后联榻而坐;若是三人联榻反而不好说话了。
这时;安乐公主插言将皇上新宠的事讲了一遍;很是为她母亲抱不平。这就是安乐公主缺少家教的地方;在大唐朝;没有儿女数说父母的规矩。
“姐姐这又何必?”和熙的笑容在上官婉儿的脸上一丝丝地漾开来。“这朝中大事有多少要姐姐操心;那么点小事不足挂怀。要是公办;我这就起草一道敕书;把那东西贬进掖庭宫;要是不想惊动别人;姐姐是这大唐朝的当家人;处置个宫女不是个小事么。再者说;皇上知道姐姐处处为他着想;他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大不了闹两天脾气也就过去了。”
“这倒也是。”韦皇后是个大嗓门;她哈哈的笑声恰与上官婉儿细声细语相映成趣。“妹妹有什么事么?”上官婉儿到这里来十有八九是公事。
“还不是崇恩庙的事。”上官婉儿从随侍的女官手中取过一封章奏;亲自下榻送到韦皇后的手上。
今年春二月;皇上曾派武攸暨、武三思兄弟二人往李氏祖陵乾陵祈雨;果然;没过两天便下了一场小雨。皇上大喜;下制书恢复武太后驾崩后被废弃的武氏崇恩庙与武氏先祖的昊陵、顺陵;并封韦氏先祖的酆王庙为褒德庙;陵墓为荣先陵。接着皇上又下诏书;命崇恩庙斋郎取五品官员子弟充任。
这件事在朝中引起了一场大争论。最后;是太常博士杨孚上书曰:“皇家的太庙一向是取七品以下官员子弟充任斋郎;现在崇恩庙斋郎取五品官员子弟;不知道将把太庙放在什么位置?”
于是;皇上又下诏书命太庙斋郎照崇恩庙的标准行事。杨孚再次上书抗辩:“臣子比拟君王尚且是僭越、忤逆的大罪。如果以君比臣;更不成体统。”
就这样;这件事情就给放下了。但杨孚也很快就被贬出了京城。
几天前;武三思私下里曾对韦皇后谈过这件事。“你现在的地位、威望不输于武太后。”武三思身子略略前倾;是个讲知心话的样子。“日后开元建国那是早晚的事。只是小民无知;要想最终成事;总要水到渠成才好。所以;这荣褒先祖的事是必须要做的;先祖封王封皇了;子弟才好封王。当年的吕太后和我那姑母武太后都是这么做的;都成功了。等到日后立个小太子;没有不好解决的事。”
“那得先废了李重俊这小奴才。”
“李重俊占着太子这个位子大有好处;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他可比不了太宗皇上;咱们还怕他反了不成?等火候到了;一纸敕书;他就得自尽;派个殿中侍御史就把这点事办了。重要的是把路铺好;到时候小民们也觉得皇太后掌理朝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接过这封章奏时;韦皇后心中早已有数了。“这个你给皇上看过了?”
“我看过一过再说。”上官婉儿道。“这朝里朝外的事都是姐姐一言而决;等您拿定了主意;再跟皇上说也不迟。”
上官婉儿心想;这次重提此事;朝中不会再有哪个穷措大胆敢唱反调了。这样最好;要让韦皇后以为这是为了尊崇她们韦家的先人;但水大漫不过船去;后族再尊贵;在面子上也要把母德放在前面;所以;武氏的所得要大大地超过韦氏。此间深奥幽微之处;韦皇后这种泼妇绝对弄不清楚。
六、
李多祚这半年里很不安分;这让武三思有些放心不下。特别是近来太子对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拒而不见;在武三思的心中引起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
野呼利是太子从小的玩伴;是太子少数几个亲信的人之一。前一阵子太子与李多祚、野呼利翁婿走动得非常多;甚至可笑地在平康坊妓馆中化装见面;这些武三思全部了如指掌。这种情形;即使是一个长安的平头百姓也会从中发现阴谋的迹像。
韦皇后与皇上都不了解这些情况。武三思绝不想让他们知道有人在酝酿阴谋活动。不;绝对不能。武三思心道;太子与李多祚是一股绝好的力量;如果操纵得当;可以省却自己很多事。在大唐朝;太子发动政变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够多么奇怪!
应该和婉儿谈一谈这件事。
怎么样才能让太子这把火烧起来?当然;也不能烧得太大。太子若是当真一举成功;得登大宝;武三思自己不但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李多祚掌握的左羽林军有一万六千多兵马;你要是真的让他们闹起来;可不好控制。”上官婉儿在宫中自己居住的院中接待了武三思。上官婉儿对武三思一向都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武三思是个无可争议的手段高超、果决残忍的阴谋家;但是;他的才能只局限在朝堂之上;只有在针对某一个人或某一小部分人时方才显出他的力量。但是;这个人在处理真正的国家军政大事上却是一无用处;否则;早在武太后当朝时他就有无数次机会窃取大位;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费这等力气。
“再者;如果太子真的在李多祚的支持下起兵;在百姓眼中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们也会见风使舵;他们不用发愁没人支持。”令上官婉儿最为恼火的就是她和武三思的手中没有军队;也没有真正掌握禁军的亲属子弟。这是他们武家的悲哀;武太后一族人丁兴旺;但走的却是外戚的路子;只求亲贵;却不想用心用力去干点事情。这也是武太后自己太刚强;能力太强了;使得武家子弟不知道权力与地位是要经过艰苦的努力才能得到。“所以;利用他们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地掌握住他们又是一回事。”
武三思不喜欢上官婉儿这种教训人的口气;但他也承认上官婉儿言之有理。“话是这么讲;但这就像是放火烧荒一样;火是点着了;它最后烧到哪儿可就没准了。”
这种软语商量的口气武三思已经有半年多没用过了;自“五王”死后;武三思的口中只有命令;即使是对皇上与皇后;他也不必再有什么谦卑的表示;反正;不管他讲什么;皇上与皇后总是要给他面子的。但对上官婉儿不行;这个女人是他真正的;不可缺少的同谋。
武三思从专为皇上准备的御榻上跳了下来;身手像年轻人一般矫健。“也许;除掉李多祚更好些。那时太子只不过是个玩偶;想捏他长他就得长;要团他圆他也不得不圆。”讲这种笑话时武三思的嘴边眼角却没有一丝笑纹。“不过;那时他也就成了个废物;和眼下一样;没什么用处。”
“所以说;得找一个好的办法。”上官婉儿也走下藤榻;倚在武三思的身边。在宫中;他们与在外宅时同样地毫无顾忌;毕竟皇上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甚至连男人应有的脾气他也丧失掉了。“要想办法让这把火烧得恰到好处;既为咱们办成了事情;也不会让他们造成任何破坏;特别是不能伤害到咱们的大事。因为;这火早晚是要扑灭的。”
“削弱李多祚的兵权。”
“对了;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好人。”上官婉儿对武三思十分满意。“只是往左羽林军中安插些咱们自己的人;哪怕弄几个韦家的人进去都好。只要让他在动手时不至于拉出上万兵马;占领整个长安城就可以了。”
“你真是个鬼灵精!”武三思在上官婉儿的身上捏了一把。
“这还不是你教的。”上官婉儿身子一缩;笑道。她必须得将荣耀留给武三思;这不单单是为保持他的自信和勇气;武三思原本也不缺少这些wωw奇書网。她是要武三思在自己面前体会到真正的尊严;因为;在她们俩人之间;尊严对于上官婉儿毫无用处;这种没有用处的东西上官婉儿一向是不会与别人无谓地争夺的。她自己的尊严与自信体现在宫中;体现在她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控制大唐的国政;控制南衙那些自命不凡的宰相们。
“武三思这混蛋;当真欺辱到老夫头上来了。”李多祚怒火冲天不是没有理由。
今天是七月十日;只在两天之内;李多祚手中的左羽林军便已面目全非。武三思将几乎所有的统兵武将来了一次大清洗;从羽林将军到中郎将、郎将换了一批新人;如今他这个左羽林大将军能够信任的只有他女婿野呼利手中的一千人了。
“真他娘的奇怪;别人都换了;他为什么没动我?”野呼利感到很困惑。“如果武三思对您不放心;他第一个应当把我打发出去才是。”
今年的夏天出乎寻常地燠热。李多祚赤着上身;露出松弛的肌肉和一块块伤疤;还有许多淡褐色的老人瘢;下身只着了一件牛犊裤;坐在廊下的彬州竹席上怒气难消。
“我真是后悔呀!”李多祚浓密蓬乱的长眉由于愤怒凝结了许多亮晶晶的汗珠;他挥舞着手中的铁如意似是要将什么人的头胪击碎一般恶狠狠道。“都是张柬之那个老混蛋;要不是他的妇人之仁;武三思早就变成黄土了;还会有他今天横行霸道的日子?”
李多祚脾气暴躁是出了名的;野呼利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没有再冒险插话。
“你现在还能调动多少人?”李多祚问野呼利。在武三思清洗他的军队之前;李多祚随时可以调动起七八千忠心于他的将领和兵士;如今这一切都已成泡影了。
“真正可用的大约有六百多人。”野呼利也有些气馁。
“六百多人。”李多祚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他很快又恢复了理智与判断力。“在大唐朝;二百人就能发动一场政变。六百人也不少了。”他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野呼利;又道:“你现在还杀得了人么?”
李多祚的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野呼利虽是一员公认的猛将;但那只是在京城禁卫军比武时的勇猛;他并没有真的上过战场;也没有与突厥人或契丹人真刀真枪地撕杀过。校场上的勇气与战斗中的舍生忘死完全是两回事;多年统兵的李多祚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放心;我能行。”野呼利在李多祚面前一向不多讲话。常言道;言多必失。何况他这位岳丈是当今大唐最出名的武将之一;他不愿在岳丈面前暴露出任何弱点;以至于让他小看了自己。
“我还是不大放心。”李多祚对他的女婿没有必要客气。“到时候也许只有咱们父子上阵;你还是给我演练一次;让我看看咱们是不是有机会。”
李多祚用手中的铁如意在一块云板上敲了两下;一个椎发短衣的末曷仆人悄没声地走了进来。
“去拿几只人头来给姑爷。”
所谓人头;其实是李多祚家练刀法的靶子;外面裹上皮铠;里面塞的是棉絮。靶子的头颈用木材雕刻而成;插在皮铠上面;坏了还可以换新的。
野呼利双手持刀;稳稳地站在酷烈的阳光下;仆人手举靶子绕着他不住地转圈子;手中的靶子还在忽左忽右地晃动。野呼利第一刀斩在靶子的肩上;将皮铠劈出一条大口子;第二刀劈空;只是刀尖在人头上划下了一小片木材。
直到第五刀他才将那木制人头劈了下来。他知道;这不会让李多祚满意。
“我怕的就是这。”李多祚走下回廊;接过野呼利手中的长刀。“一旦攻入皇城;你我就算是走上绝路。也许就是因为你这一刀不够准;不够狠;就断送了我们全家。”
说话间;李多祚头也未回;人略一矮身;便将依旧在他们身边跳来跳去的靶子腰斩为两截。那个仆人眼看着厚厚的皮铠就这样被主人轻而易举地劈开来;被惊得呆在那里。
“再去找找太子;没有他成不了事。”李多祚将长刀丢还给野呼利;径自回房去了。
七、
皇上又一次出城行猎去了;顺便看一看左右龙武军新近演练的阵法。在皇上亲自统领的禁卫军“北门四军”中;左右羽林军兵力最多;而左右龙武军装备最好。另外的两支军队左右神武军与左右神策军的驻扎地通常都在距长安百里之外。
这一次武三思也破例出京;陪同皇上一起前往。武三思对龙武军有特殊的感情;这支军队完全是由亲贵子弟组成;掌握了这支军队就等于争取到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支持。当年武太后对龙武军一向是青眼有加;武三思以为他的姑母慧眼识金。
这次皇上与武三思出城;为太子李重俊提供了五天的时间和机会;他希望在人不知鬼不觉间赢得上官婉儿对他的支持。
上官婉儿在宫外有许多房产、庄园;她最常住的是西城通义坊中的府第。这座宅邸算不上是京城中第一流的大宅院;因为她的近邻成安公主府至少比这里占地要大上两倍;但是;这里却是那些房屋掮客们口中常说的那种最值钱的宅院;近两年经过多次改造的厅堂楼阁、山石佳木;所用的材料都是上上之选;而工艺之精妙只有武太后心爱的小女儿、皇上的妹妹太平公主在兴道坊的府邸可与之相媲美。
#奇#走在被工匠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砖甬道上;李重俊禁不住想蹲下身来抚摸一下那如丝织物一般精致的砖道。自武太后当朝以来;几十年了;太子一直是一个无人重视的摆设;而太子所居住的东宫也已年久失修;破败得很了。
#书#如果自己不是太子;也一定会有这样一条让主人骄傲的甬道;更不要说这两边的奇花佳木了。李重俊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走神。不要再想这些没有用处的事情。他今天是第一次单独拜见上官婉儿;这需要他集中全部精神。
#网#“大人请稍坐;主人这就出来。”
李重俊今日午后独自一人溜出宫来;投递到上官婉儿门上的名刺是他东宫中一位太子宾客的名字。成年的皇子不得与后宫嫔妃相见的礼法在汉魏也许还行得通;但在大唐却没有这种无谓的古板。尽管如此;太子也不想有人知道他在秘密地寻求上官婉儿的帮助。这件事太过敏感了!
由于天气炎热;太子被安排在一幢四壁隔扇门全被拿掉的敞厅中。这当然很凉爽;同时也可以让上官婉儿在不远处的房中隔着细竹帘仔细地观察他。
仆人给太子送上一盏茶后就再没有出现。太子中规中矩地跪坐在藤榻上一动也不动;目光停在身前不远处;既不四下里探寻;也不垂头丧气。
他们李家入主中原确是有他们过人的地方!上官婉儿从一只小银瓶中倾出几滴茉莉花露涂在额角上;混入了一些薄荷汁的花露给她带来了一丝舒适的凉意。眼前这个人早已经穷途末路了;以他如今在宫中的处境;说他是太子还不如称之为待决的死囚来得恰当。没有人能预言他这个太子还可以当多久;或者说他还可以活多久。但他却能安闲地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双臂轻松地抚在膝上?这是生就的高贵!也许当年武太后就是看中了高宗皇帝身上的这种高贵气质;不惜嫁给了一个病夫。
这满朝之中没有哪一家人有这样的气质;包括武氏与韦氏两家。上官婉儿有些惋惜地叹道;但她仍没有动身的意思。事情成功的关键在于对人的控制。在她仔细观察了太子之后;她又有了新的想法。眼前这个人与他们李家子弟中常见的那种懦弱的尊贵有所不同;他跪坐了两盏茶的时间而一动不动;至少这个人有一股子忍劲。这真是太好了!
太子第二天再来拜望时仍是在午后;仍是在那幢精美的敞厅中等候;上官婉儿仍然没有出来见他。
左金吾卫大将军、成王李千里最喜欢的游戏是角力;每到休沐的日子;他在永嘉坊的府邸便成了长安力士角力争胜的擂台。
经过了武太后三十几年的统治;除了高宗皇帝一支的皇子皇孙损伤不算太大;其余太宗皇帝的儿孙们已经大多被杀了。李千里是太宗皇帝的嫡亲皇孙;与当今皇上同辈;他的父亲是著名的郁林王李恪。按说在武太后的那场灭绝李氏宗族的大屠杀中;以李千里的身份不可能有活下来的希望;然而他却熬过了这场大难。
有人说;他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他奇怪的癫痫病。武太后所诛杀的是宗室中有才干;有勇略的子弟;李千里由于癫痫导致的性情偏躁;使他被认为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废物。再加上他当时的师傅是个聪明绝顶之辈;每年里总要替李千里给武太后大张旗鼓地献上几次祥瑞;什么一株五穗的稻谷、一胎六羔的山羊、赤心的石头、长出“万寿”字样的佳木等等。老太后一高兴;不但没有要他的命;还对他大有嘉赏。
皇上登基之后;活下来的同辈的宗室子弟已经不多了;皇上便将李千里召进京城;晋封成王;并兼任左金吾卫大将军之职。这是个非同寻常的任命;金吾卫是长安八大警备部队中最重要的一支;左右金吾卫分别负责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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