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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代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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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多了很多单身汉,市上本来在河阳宾馆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但大家挤在一座宾馆里,很是不方便,谁都渴望自己的住处隐蔽一点,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强伟住的这座宾馆,表面上破破烂烂,一点也不显眼。秦思思还疑惑,强叔叔会不会骗她?到了房间门口,举手敲门的一瞬,她又想,怎么会呢,说清楚了是受逸凡之托,前来拜见他的。门铃刚一摁响,里面便传来强伟的声音:“来了,请稍等。”

秦思思的心莫名地就乱跳起来,这一刻她有点慌乱,感觉自己像是在搞间谍活动,很不光明正大。

强伟打开门,见是思思,笑道:“你还真找来了。这一大早的,早饭还没吃吧?”秦思思说:“还没呢,欧阳在上网,等一会儿吃。”说着,目光朝四处扫了扫。这是一间二居室,屋子里的设施简单、朴素,一点看不出是市委书记住的。秦思思了解强伟,知道他在物质上很不讲究,吃饭穿衣都很随便。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秦思思拿出几样东西,说是逸凡托她带来的。强伟大约也是想儿子想得有点疯了,一看见儿子送的礼物,就像小孩子一样喜不自禁地捧在了手里。逸凡送他的,有一件衬衫,带格子的,看上去很洋气;还有一条领带,真正的名牌,而不是什么冒牌货。“这家伙,他倒学会花钱了。单是这条领带,少说也得上千吧?”

秦思思嗔道:“强叔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啊?这条领带,少说也得过万!怎么样,逸凡比你腐败吧?”

强伟呵呵一笑:“腐败,比他老子腐败多了!回去替我好好教育他,别老拿钱不当钱。”

一句话,说得秦思思脸红起来,人也越发地不自在。强伟这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忙笑着改口:“好了,思思,来一趟不容易,跟你爸亲热够了没?亲热够了,强叔叔安排你们去转转。别看河阳穷,值得一转的地儿还是有几处。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沙漠水库吗?要不今儿就去?”

秦思思略略犹豫了一下,道:“不必了强叔叔,你忙你的。欧阳说,既然合作的事有了变化,他想马上回去。”

强伟“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不过看得出,他心里也不大好受,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他所希望的。沉吟片刻,他说:“那好吧,回省城看看你母亲,多陪她几天。啥时回香港,给强叔叔来个电话,强叔叔去机场送你。”

秦思思“嗯”了一声,然后怯生生地拿出一样东西,难为情地递到强伟手里。这是她特意给强伟买的,但不知他喜不喜欢,便犹豫着说:“我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才好,送我爸的是剃须刀,我想,给你的也应该一样。”

强伟接过剃须刀,那样子竟像是接过一件无价之宝似的,一时间心里涌上一层复杂的东西,很多已经逝去的想法,这一刻重又活跃起来。他感慨地看了思思一眼,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声“谢谢”。

秦思思不敢久留,怕欧阳找她,可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去。她这趟来河阳,本来是有太多话想跟强伟说的,包括她跟强逸凡现在的关系,跟欧阳默黔貌似完美实际上却丝毫谈不上幸福的婚姻,甚至还想谈谈父亲跟强伟的关系。在香港时,她听父亲在电话里老是批评强叔叔,她搞不明白,父亲跟强叔叔怎么会把关系搞成这样?按说,他们之间应该是有很多共同点的,至少在她看来,他们同属于公仆型的干部,不应该把关系闹得这么僵的。然而……

强伟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也没有因此而多留她。有些事,跟思思是没法讲的,他跟秦西岳,用一两句话也是讲不清的,但他相信,他们之间并没有根本性的冲突,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个原本就没啥冲突,所谓的矛盾,都是因为两人的工作方法和处世方式不同而引起的,时间兴许能解决一切。

简单聊了一阵儿,秦思思告辞出来。早晨的空气新鲜极了。走在回来的路上,秦思思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这些日子的疲累一扫而光,感觉此趟回国,真有一种归家的感觉。她拼命地吸着这鲜如柠檬的空气,仰望着喷薄而出的太阳,还有湛蓝湛蓝的天空,脑子里忽然就冒出强逸凡那张清澈的脸……

送走欧阳他们,周一粲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强伟连打几次电话,请她过去谈谈,都让她婉转地拒绝了。这在过去的两年内,是从没有过的。可见,强伟这一次是彻底把周一粲心里潜伏的那些不满给激活了。这天刚上班,她便冲手底下几个人发牢骚:“这成什么事儿了,忙活大半天,一句话,全推翻了,弄得我半年工作都白干了。”

这是周一粲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发牢骚,以前她是个嘴巴很紧的人。

政府秘书长还有接待办曾主任等人面面相觑,既不敢附和也不敢应声儿,只是垂着头,暗自叹气。说实在的,强伟这一变,他们心里也有气,谁不指望把工作干得亮堂点?你忙活半天,人家一句话,全否定了,你怎么想?但下级就是这样,变与不变都得服从上面的决定,都得接着干下去,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能显在脸上,冤死你也得说好,得说舒服。好在强伟这一变,还不至于把他们冤死。不过周一粲这一发脾气,他们便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欧阳默黔走后的第二天,周一粲主持召开了政府工作会议,会上她闭口不谈什么谈判,也没提招商引资的事,只说全市眼下旱情严重,四县二区水荒不断,大家再也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雨了,必须组织力量,尽快深入基层,帮农民想办法,稳定农民情绪,坚定农民信念,切实打一场抗旱救灾的保卫战。这项工作本来一个月前的常委会上就作了安排,只因周一粲忙,一直没顾上开会,没往下落实。这下好了,强伟将投资商撵走了,她也不能闲着,借这个机会,应该干点别的事了。

工作会开了半天,周一粲除了讲了一大堆要求,还责成农委和秘书处联合成立督查组,到各帮扶点督查。政府部门的帮扶对象是年初就确定了的,也签了帮扶责任书,只要市上有大的行动,帮扶单位就会自觉派人到点上,一是做好群众思想工作,二是出钱出物,支援农民。眼下旱情真是不容忽视,沙县、五佛已有不少农民放弃农作物,到外面打工挣钱了。如果旱情继续肆虐,今年的农业丰收将成一句空话,农业收入自然无法完成,这对政府来说,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周一粲要求各帮扶单位必须在两天内全部到达联系点,具体怎么帮,怎么扶,各单位想各单位的办法,市上不统一规定,一个大目标就是:农民不能乱,庄稼不能丢,农作物增收必须按年初制定的目标完成。

要说这样的安排原本没错,也很及时,并且符合当前“三农”工作的总体要求。但周一粲心里却没这么想,或者说她开这场会,作出这样的安排,动机不仅仅在“三农”上,更多的,还是在她跟强伟之间的“别扭”上。

跟任何一个班子一样,周一粲跟强伟,也是有不少矛盾的。这矛盾,有些能找到根源,有些,却没根没源,都是工作中的小磕碰引起的,日积月累,就给攒下了。好在周一粲是个心里能装得住事的人,她来河阳两年,在班子里还从没跟谁红过脸,对强伟跟乔国栋,一直都是尊敬有加。她自认为年纪轻轻、资历浅,加上又是女同志,应该谦让点,便时时处处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特别是在强伟面前,更是坚持着服从高于一切的原则。但服从并不代表自己心里没怨气。说实话,她有,有时还很大,很别扭,很委屈。但她能忍。相比强伟的风火脾气和越来越明显的专断,周一粲的忍耐也算是到家了,当矛盾激化、不可调和的时候,她甚至把所有的麻烦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可以这么说,这两年,她是凭借着良好的忍耐和谦让度过来的。正是由于她的顾全大局和委曲求全,河阳这个不太平静的班子,才始终没掀起什么大波大澜。难怪在私下里,河阳的干部称她为润滑剂,说强伟跟乔国栋两个冤家对头之所以闹不起来,关键就是中间还夹了个她。有一天她这块润滑剂着火了,河阳的平静只怕立马也就到头了。

她要着火了吗?

平心而论,周一粲想着,不但要燃烧,还想爆发。周一粲认定,强伟这一招,是冲她来的,不管他是什么动机,什么原由,目的就一个:不想让她出头,更不想让她有什么“政绩”。

政绩是什么?政绩就是一个干部的成就感,就是升迁的资本,就是与别人抗衡的实力!强伟一开始可能不重视她,不在乎她,甚至觉得她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威胁,但现在,强伟有些怕她了,有些提防她了。

这原因周一粲不说,也用不着说,但她和强伟心里,很明白。

好,既然你如此一手遮天,想变就变,也休怪我无礼!既然你早有准备,早有打算,那我索性就不管了,我就不相信,你能在僵死的河化集团身上做出新文章来!

一提河化集团,周一粲心头的积怨“哗”就涌了上来。要说她跟强伟的矛盾,最初还是由河化集团引发的。周一粲到河阳后,河化集团已陷于困境,企业停产,工人下岗在家,前景一片灰暗。之前河阳曾有过一个启动河化的方案,意欲让民营企业铁山集团收购河化,方案当时还报到了省上,也批了,但在收购进行当中,强伟突然出尔反尔,以非常强硬的姿态阻止了这次收购。这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省委副书记齐默然不止一次发过火,还差点将强伟挪到别处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省委书记高波竟然同意了强伟的意见,让铁山集团暂缓收购,河化另寻出路。周一粲到河阳,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河化集团的起死回生。作为一市之长,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河化像僵尸一样摆在那里,她必须想办法将这个难题解决掉,也只有解决掉这一难题,河阳的经济才能恢复正常,方方面面的日子才能好过。但有些事看似简单,做起来真是太难了。半年之后,周一粲泄气了。河化没她想得那么容易,这个包袱不仅压着河阳,而且也压着了省上。就在她心灰意冷时,省委齐副书记找她,重新将铁山集团收购方案提了出来,让她认真研究,如果可行,不妨再添把劲,完成这一民营企业收购国有老字号企业的壮举,为全省国企改革攻坚战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你是一市之长,国企改革是你必须要唱的一出戏,而且只能唱好,千万不能缩手缩脚,不能让困难和压力束缚住手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敢闯敢干的干部,而不是坐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干部。”齐副书记是这样对她说的。这番话,对周一粲冲击很大,后来她找过铁山集团老总周铁山,跟他认真谈过这问题。周铁山对收购河化集团,仍然信心百倍,甚至愿意在原来方案的基础上,再拿出几百万,解决工人的养老保险。周一粲深受感动,很快便组织力量,想重新启动收购方案。谁知这事让强伟知道了,没加任何解释,就在会上将她猛批一顿。当着全体常委的面,强伟要她立即解散工作组,从哪儿抽来的人打发回哪儿去。强伟声色俱厉地责备她:“成什么体统?不经会议讨论,擅自做主,如果谁都这样干,河阳还不乱了套?”强伟发的火很大,周一粲受的委屈也很大,差点就在会上流下眼泪来。过后她才听说,强伟跟周铁山因为河化收购,矛盾已经很深,有人甚至说,强伟千方百计阻止铁山集团收购河化,就是想对周铁山形成打压。

周一粲虽不敢确信传言,但对强伟,却有了再也挥不走的疑惑。加上后来乔国栋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河阳这片天,原来姓宋,现在,怕是要改姓强了。”她对强伟,就有更深的看法了。

两年后的今天,强伟突然提出让瑞特收购河化,事先又不跟她作任何沟通,完全将她蒙在了鼓里,周一粲焉能接受?

这一次,周一粲真是有点豁出去的味道了。明着,她不好跟强伟说什么;暗地里,她却敢较劲儿,而且必须要较这个劲儿。她不能容忍强伟一而再再而三地凌驾于常委会之上,嘴上讲着凡事要上会,他自己做起事来,却恰恰忘了这个原则。

市府工作会议开完的第二天,周一粲带着林业和财政口的两支人马,奔赴到自己的帮扶点去了。而且,破天荒的,没向市委那边打招呼。

4

强伟是在两天后才得知这一情况的,送走欧阳他们,他便一头扎进了沙漠。红沙窝村的事态那晚虽然得以平息,但根本问题仍没解决,弄不好,憨爷跟土豆他们还要闹。

一想这事,强伟的心情就不能不沉重,随着整个流域的缺水,沙漠腹地农民的生存状况,越来越让人揪心。这些年市县虽是联合想了不少办法,也出台了一些补救措施,但都是治病不治根,有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味儿,而且往往政策缺乏连贯性,加上执行当中县乡村三级都要打折扣,就把隐患给留下了,地雷也给埋下了,等矛盾激化,问题变得尖锐时,再想彻底解决,就真是太难了。

红沙窝村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该村位于胡杨河流域的最下游,算是流域的收尾处,以前这儿基本算是荒地,只住着几户人家,后来别处的荒开完了,沙乡人便将目光瞄上了红沙窝,陆陆续续,就搬来上千口人。沙县这样的情况很多,村民自动搬迁属于常事。这主要是由历史原因造成的:沙县自古以来就干旱缺水,风沙大得能吞没人,加上又不停地闹灾荒,更是让这儿的人无法安生。远的不说,单是民国年间,这儿就发生过不下三场大的灾荒,沙乡人背井离乡,四处逃难。等灾荒过去,又终因舍不下这片土地,陆陆续续回来了。此时家园已不在,沙漠的样子也早已变得没法辨认,只能随便找个人少地广的地儿重新安家。另外,沙漠辽阔,土地丰富,这也给沙乡人提供了迁居的可能。小农经济作业模式下,村民们往往是看上哪儿往哪儿搬。先搬来几户人,凑些钱,打一眼井,尝试着种庄稼,一看庄稼能种活,能养住人,兴头就来了,还呼亲唤友的,慢慢往这里引人,人一多,村子自然就形成了。强伟刚到河阳的时候,红沙窝村还不足二百人,也就三五十户人家,算是在风沙线上给风沙放哨的。这才六年工夫,人口猛增到两千多,户数也翻了几番。为啥?红沙窝的土地肥,地下水位又相对高,打井容易,三五户人家就能打一眼井,土地也可以由着性子开垦,开到哪儿算哪儿。对农民来说,这就是天堂,就是乐园。虽说开荒打井是苦里面最重的苦,可不苦能有甜吗?不苦,不苦你当农民做什么?

沙漠真是个驴脾气,也是个狼性子。前些年水还旺旺的,只要把钻头钻下去,就能找见水,只要把井柱下进去,就能打成一眼井。这两年,不一样了。先是水深了,打井成本越来越高,接着,出现干井、死井,熬工熬力,费半天劲,井柱下进去,竟是干的,没水,顶多挖出几车湿沙,算是给人一丝安慰。一没了水,这沙窝窝里活人就难了。年初,县乡打算将沙窝窝里这两千多口人搬走,搬回原来的村子去,加上省上提出让沙县关井压田,减少对地下水的开采,这项工作不好在老乡老村开展,只能在红沙窝这样的新移民村先搞试点,看看能否行得通。谁知强行关了十一眼井后,就惹下一大堆麻烦。

强伟先是听取了沙县县委、县政府的汇报,县上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想搬,也搬不动。搬迁不是个小事,一根藤扯起来,枝枝叶叶全就动了,特别是涉及到补偿安置等后续问题,县上就头痛。再说,对关井压田,县上有本能的抵触。关什么?压什么?沙县本来就是靠井吃饭的,没有了井,农民怎么活?县上怎么发展?移民是个方向,可想把三十万人全移走,容易吗?再者,为打这些井,为开这些荒,县上付出了多少努力!

强伟没时间听这些,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彻底解决红沙窝村的问题,再也不能让村民们为补偿金喊冤叫屈、四处告状了。那天的教训告诉他,问题一旦出现,就必须解决,你不解决,村民们就会采取过激措施。如今的村民,已没了“怕”这个字,他们手里握的,就是中央关于“三农”问题的一号文件,有了这个文件,他们敢走遍天下。

“其他村的情况先不说,下一步怎么关,也不说,就红沙窝这十一眼井,怎么办?”强伟打断沙县县长的话,单刀直入地问。

“县上真是拿不出钱,一口井赔偿十万,十一口井就是一百一十万,加上安置费、搬迁费,一个村子县财政就得贴二百多万。开下这个头,往后工作咋做?再说了……”沙县县长又要老话重提,强伟恼怒地止住他:“你的意思,这问题你解决不了?”

见强伟发怒,沙县县长不敢再说了,不过他还是不表态,吞吞吐吐的,不往正题上说。强伟这才清楚,憨爷那天骂他的话没错:中央的政策再好,等到了下面,被打了折扣,农民身上,一点光辉都照不到。强伟的目光扫了一眼会场,在每张脸上都停了那么一会儿,这些脸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但这一刻,他感到陌生,感到震惊。那天他在现场已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补偿费必须给,井必须关,多占的田必须收回来,至于有什么困难,县乡解决不了的,市上解决,市上解决不了的,他跑省上,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红沙窝村,能把政府难住。这话既是说给农民听的,更是说给县乡两级干部听的,没想到,一周时间过去了,沙县这边压根儿就没动弹!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更是一个思想问题,从思想深处,他们就没想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强伟愤然离开了会场。路上他跟市财政局打了个电话,要他们立即给红沙窝村拨款一百五十万元,并要负责把钱拨到村上。财政局长刚要叫难,强伟便粗着嗓子吼道:“困难两个字我不想听!请你告诉我,这款到底能不能按时拨到位?”局长慌了:“强书记,我马上安排,钱很快就拨下来。”等到了红沙窝村,沙县县长带着一干人,也赶了过来。强伟没理他们,径直来到憨爷家,说:“钱我两天内给你,只有一百五十万,你看着分给全村吧。但有个条件,多打的那些井,必须在十天内关填掉,一口也不能留。多占的地,今年既然种了,就先把庄稼收回来;明年,你跟土豆他们都得全退出来。至于搬迁的事,你跟村民们拿意见,搬,县上给补贴;不搬,就这些限定的田,限定的几眼井,养活两千口子人,也没啥问题。”

憨爷听完,捋着胡子不做声了。他没想到,强伟会再来,他以为那天强伟也就是拿话哄哄他们,等把秦专家接走,也就溜之大吉了。谁知他真来了,还真的要拿钱赔给他们,一下激动的,不知说啥才好,胡子捋了半天,道:“强……强书记,有你这句话,我憨爷高兴!放心,红沙窝村要是再给你添麻烦,我老汉这一把胡子,你拿火燎了!”听他这么说,强伟紧皱的眉头才算舒展开了,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等把红沙窝村的事情解决掉,强伟回到市里,还没顾上跟组织部商量沙县县长的事,秘书长就跑来汇报,说周一粲把部局领导全带到抗旱一线去了。

强伟愣了一下,没说话,不过脑子里却在迅速想这个问题。周一粲到底什么意思?沉吟片刻后,他笑着说:“这是好事儿嘛,眼下旱是要抗,而且必须抗到底。”秘书长结巴了几下,没敢把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强伟,默等半天,不见强伟有新的指示,告辞走了。强伟将自己关在办公室,独自呆了一下午。快下班时他打电话给组织部长,说沙县县长的事先放放,暂时不要跟别的常委提,啥时候动,等他想好了再说。

吃过晚饭,强伟打算安安静静呆一会儿,把眼前的局势好好梳理梳理。

一种不祥的预感告诉他,河阳可能要出事,而且这一次,定是大事。这种预感虽是毫无来由,却很强烈,真是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知道,潜伏在河阳的种种危机,可能要爆发了,这危机不光是他跟周一粲、乔国栋三人之间的矛盾,更可怕的,是那些乱七八糟一直被拖着被压着的事儿,只怕这一次,是要全面开锅了。

强伟感到怕,感到急,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怕和急,而是作为一个五百万人口大市的市委书记,从内心深处生出的那种真怕、那种真急。兴许,真的是他在河阳干得太久了,不出事也得出事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在两年前那次调整中顺顺当当离开河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当时,他还硬是咬着牙跟省委说:“既然没有非调整我不可的理由,就让我在河阳再干一届。我不想让河阳在我手上变成这样,我要把原来那个河阳重新打造回来。”在他的坚决要求下,省委最终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让他继续留任河阳。

“好,我们期待着你……”

仔细想来,当时高波书记的语气是含混的,眉宇之间似乎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忧虑和惋惜。

没想到,这一期待,就把他彻底地困在了河阳。

强伟现在没时间伤神,更没时间后悔,他要抢在矛盾彻底暴发前将最棘手的两件事理出个头绪,至少要有应对的准备。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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