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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咖啡店之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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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走下山,平野茫茫,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不久,又随意在一丛小草边转了九十度的弯,再往前走,不时兴之所至,就做一个彻底的急转弯。她终于体会这样步行的乐趣了。这样的荒诞的转弯,简单地说,没什么道理,但是又不比一直不变地往前走更荒诞。纯粹是为了不想再直走而转弯,为了不想转弯而再直走。
最后她终于走累了,吃一些随身带着的果干,喝一些水,静坐下来。在她身旁有一棵此地并不多见的恐龙兰。
光秃高耸的绿茎裂土而出,恐龙兰可以长到七八公尺高。与它巨大的茎很不相称的是纤细的叶子,每隔一尺便左右长出两片。恐龙兰是适应了干漠的双生叶科植物。
恐龙兰的叶子是一排阶梯。马蒂的眼睛爬梯而上,她看到双生双死的叶子,一对对顾盼摇曳,随着恐龙兰向上的姿势,一路攀升到达天庭。
第四章会醒来的(1)
小叶拉上病房的乳黄色窗帘。台北已经是盛夏时分,每到下午两三点,阳光斜照而进,长眠不醒的海安总是热出一身汗。
小叶又将病床四周的活动帘拉上。她端来一盆温水,正准备要帮海安擦澡。
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在这夏日的午后,洋溢着一片火热狂猛的重摇滚乐音,超重低音喇叭擂动的旋律,将玻璃窗也震得隐约摇晃。在“皇后”乐团的波西米亚狂想曲中,小叶气定神闲,她在温水盆里注入一小勺沐浴消毒水,拌匀,又拿出擦澡后准备给海安换上的纯棉睡衣,对折整齐挂在床边,她随音乐轻哼着歌词。
“我的妈,吵死了,小声一点好不好?”吉儿摊在窗前的沙发上,就着窗缝吐烟。自从小叶发现海安的排痰量增加后,就正式宣布病房里禁烟。
“这是岢大哥喜欢的音乐啊。”小叶说。
“又听不见,就算听得见也要被你搞疯了。”吉儿很不以为然。
“他听得见。”小叶清脆地说。她将活动帘拉拢,现在吉儿看不见病床了。小叶轻轻松开海安的衣裤,开始用一块柔软的毛巾帮他擦浴。
看见小叶置身进帘子里,吉儿坐正了身体,不再委屈地就着窗缝吐烟了。吉儿朝身边的素园抬抬眉毛,素园无言地笑了笑。
“海安完了。他在小叶面前一点形象也没有了。”吉儿说。
“小叶真是海安的守护天使。”素园从窗缝望着外间的阳光。
“是喔,专制的天使。”吉儿吐出烟雾。
“嘿!”帘子里传来小叶的声音,一个白衣护士从帘子里退了出来,她用铝盘子捧着一些针剂准备要帮海安注射。
“女生出去,现在是洗澡时间。”小叶高声从帘内说。
“是,是。现在是男生时间。”护士笑着答道。她捧着针剂推门出去了。
这个护士的好脾气实在让人咋舌,不过吉儿和素园见多了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护士们对这间病房所表现的耐性,除了因为这是医院里最昂贵的病房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卧病的海安和看顾的小叶,他们两人,很显然激发了护士们芳心深处的温柔。
素园一直不说话。吉儿开始觉得沉闷了,她从袋子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素园。
这是吉儿上市的新书《新佃农时代》,封面采用土黄色搭配烫金的古典云纹图案,意味中国人执著土地的情结,这设计出自小叶的手笔。素园看了一眼,笑了。她随手翻了翻,这本书未付印前的初稿她就已拜读过,但是印刷装订之后的感觉很不一样,加上烫金过后的封面,看起来有分量多了。
“热腾腾的畅销书喔。”素园说。
这是事实。《新佃农时代》经过出版商的企划炒作后,趁着无壳蜗牛抗争的时机轰动推出,结合了好几波刻意设计的土地政策问题论战、名人推荐和媒体上的书评讨论,以及最重要的一击——出版社自行策划的“非文学类好书评选大赏”之后,现在这本书已成了书局的宠儿,知识分子和渴慕新知分子必买的新书。对大众来说,这本书偏向研究报告式的内容确实枯燥了些,但“新佃农”一辞既已成为时髦标签,大众们就不太介意阅读上的艰涩了。
“当新锐作家的感觉如何?”素园问吉儿。
“没什么。”吉儿闷哼一声,倒是一脸的不在乎,“只不过是把我看到的弊病披露出来,希望能让世界合理一点。你也别叫我作家。”
“让这个世界合理一点。”素园慢慢地复诵,她说,“世界上还有更崇高的作家吗?”
“有件事倒算有趣。以前是我采访别人,现在人家追着采访我了。不过所谈的还是老套,一个问问场面问题,一个说说场面答案。老天,我真恨采访,幸好我终于辞掉记者工作了,谢天谢地。”
“你现在是明星了。签个名吧,大明星。”素园把书翻开扉页,递给吉儿,吉儿很爽快地签了名,她一笔一画把自己的本名写得端端正正。
素园捧着书看了良久,抬头问吉儿说:“知道吗?我好羡慕你!”
“嗯?”
“你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得到。”素园说。吉儿从沙发里坐正了起来,今天的素园,于她看来多了一分感伤。
“怎么啦?要死不活的。”吉儿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的生命就到了尽头,你会不会觉得你真正要过的生活还没有开始,然后会猛然吓一跳,问自己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
“我想想看。”吉儿偏着头想一想,摇摇头,“不会。”
“所以了,我羡慕你。不管生活再匆忙,你总是有清楚的方向。”
“废话。放眼望去哪里不是方向?只要你愿意,你也做得到。”
“唉!”素园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啊,希望。”
“什么语气?别像只乌龟一样。看看人家马蒂,多么有勇气。她以前还不是像你一样,一天到晚愁云惨雾,不停地抱怨这个世界。抱怨有什么用?住在这个世界上最拥挤的大都市里,哪一个人不是活得满腹辛酸泪?”
“唉,台北。”
“是的,台北。让我告诉你,我觉得很庆幸生活在台北,这里像是一个高压炉,可以把人锻炼成时代的尖兵,我宁愿住在台北。”
“世界少不了你这种人。”
“这算是夸奖吧?”吉儿耸耸肩。
“当然是了,我的偶像。还准备写书吗?”素园问。就她所知,刚辞掉记者工作的吉儿,面对其他报社的招揽都显得意兴阑珊,大有从此成为自由作家的意思。
“暂时不写了,”吉儿说,“我是有兴趣的题目才写得下去。那些出版社天天烦着我,说什么打铁要趁热,想出一堆狗屁不通的题目要我写书,都叫我回绝了。”
“那你准备做什么?喝西北风?”
“嗯,不错的主意。”吉儿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斜照了进来。
“真不习惯,这不像吉儿会说的话。”
吉儿没有回答她。窗外是亮灰色的天空,吉儿凝眸远望,这灰色的云层让她想到了尚保罗的头发。云层里透露了一点苍蓝色的天光,又让她想到了尚保罗的眼睛。
第四章会醒来的(2)
尚保罗就是一个喝西北风的人,如今他也要随西北风而去了。前天晚上,在中正纪念堂前的广场散步时,尚保罗突然揽住了吉儿的腰,告诉她,他就要被召回德国总部。绿星球党筹备已久的第三世界党员培养计划,正要在今年秋天展开,总部需要尚保罗这样的资深辅导员,于是他又决定离开台湾,最快将要在三个月之内动身。
“跟我一起去吧,吉儿,你将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党员。”尚保罗这样要求她。
吉儿当时也像现在一样,默默地没有答话。离开台湾,离开台北,并不是困难的抉择,对于吉儿来说,再度把自己抛向一种追寻理想的狂热中,就像以前去纽约加入舞团,这才是令她踌躇的地方。
“你需要独立的决定。我不勉强你。”尚保罗这样说了。
“记不记得我们在海滩那一夜,”素园打断了吉儿的沉默,她说,“马蒂还在的那一次?你和海安争了好久好久,争到了自由的问题,文明的问题。你们的争论我都忘光了,只记得你说过的,爱让人自由那一句话,真的让我感动。吉儿,我想我的问题是不知道该爱什么。”
“至少你爱生命吧?”
“爱啊。可是有时候我又糊涂了,觉得好像没那么爱,觉得什么都乏味。”
“那是因为你的生活一成不变。”
“也许是吧。我缺少激情,像你一样充满活力的激情。”
“别把我说得那么狂热,我也有无力的时候。”吉儿说。她点了一根烟,完全把小叶的禁烟令抛到脑后。
“真的吗?什么时候?”
“素园,我相信一句话,人之所以快乐与受苦,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人有理想。有的时候面对理想,人又会退却了,怕完全陷进去,怕失去了自己。”
“我以为你是一个为了理想,什么都不怕的人。”
“怕。”
“你不是说过,全心全意不顾一切阻碍去追求理想,就是自由吗?”
“也许我怕的就是自由。”
“为什么?”
“太多的自由让我控制不了自己。”吉儿被自己吐出的烟熏皱了眉,“我从来就不羡慕纵情自由的人,像海安那样。我羡慕的,宁愿是对自己严格严厉严肃,把自己的生命化做对多数人的奉献的那种人。”
“如果这就是你的理想,那你为什么还怕会陷进去,失去了自己?”
“你说得对。我是在回避问题。我是胆小鬼。”吉儿咧嘴笑了笑,“我怕的只有一件事,怕放出去我的感情。”
“为什么?”
“因为我是那种不爱则已,爱了就不回头的人。”
“要是海安听到了,一定要问你,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吉儿摸着额头思索着。车祸在她的额前留下一个人字形的疤。这起先让她懊恼了一阵子,刚学中文的尚保罗却很认真地说,你看,在你的额头上,有一个美丽的人,逗得她笑了。吉儿现在叹了口气,说:“我是胆小鬼。在值得爱的人面前,却反而装模作样,眼睁睁看他跑掉。”
“你到底说的是谁?”
“尚保罗。”
“那个老外?”
“对。这样的人值得去爱。”
“啊,吉儿恋爱了。”
“没错。我爱他,我要去追他,而且现在就去。”吉儿把抽到一半的烟按熄,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她背起皮包站起身来。
“我走啦,小叶。”吉儿朝帘幕里面喊道。
“喔。”小叶回答。
吉儿真的走了。
小叶拉开了病床四周的活动帘,海安已经换上了新睡衣。小叶清理好水盆毛巾。她忙得满头汗水,双颊绯红。
素园也站起身。
“要走了?”小叶问她。
“碝,大概排到我的挂号了。”素园说。小叶想起来,素园今天是来医院看病的。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必了,就在隔壁栋大楼,你忙你的吧。”素园说。她来到海安榻前,握住海安没有知觉的手。她握了很久。
素园也走了。
下午三点钟。小叶把窗帘再度拉上,换了一片巴哈贝尔的卡农曲,病房里变得幽静而温柔。午后的时间还很长,但是小叶一点也不会陷于无聊,她太忙了,非常忙。
护士帮海安换好针剂之后,就是小叶开始为海安按摩的时间。
小叶买来了指压按摩的教科书,她按照书上的指示,天天帮海安活动全身的肌肉。
从足趾开始,踝关节、腓腹肌、碢肌、膝关节、股二头肌、肱二头肌、半腱肌、股直肌、内收长肌、张阔筋膜肌、外斜肌、阔背肌、小圆肌、斜方肌、胸大肌、头颈夹肌、手指、手掌、腕关节、肱桡肌、屈指肌、肘关节、肱三头肌、三角肌,到脸部肌肉,海安全身的每寸肌肤,小叶都仔细地按摩揉动。这样的按摩工程,一天至少两三次。
昏睡已经一个月的海安,全身关节柔软,肌肉保持了常人的弹性。
小叶用纱布蘸了稀释漱口水帮海安擦口腔;擦完以后,又用一张新的纱布,蘸上海安喜欢的矿泉水,再擦一次口腔。这样海安梦中的呼吸里,就不会闻到不愉快的药水味。
打过针剂的伤口,小叶用毛巾热敷。
海安胸前插着中央导管的周围部位,小叶用指腹轻轻地抚慰。
小叶用一把鬃毛梳子,帮海安梳头发。
小叶为海安抹上刮胡泡,以剃刀帮他刮干净胡茬儿,刮完后,再抹上一层润肤霜。
有时候真的累坏了,小叶就拉一把椅子,坐在海安榻前,念报纸。
落日时分,小叶就拉开窗帘,让海安晒一点夕阳。她陪着晒太阳,轻轻哼着歌。
夜里在行军床上醒来,小叶伸出手臂,就握住海安的手。于是她睡不着了,爬起来用一把团扇轻轻给海安扇凉。
护士们有时候在病房里逗留,为了看海安,为了看小叶那样子照顾海安。
“你考不考虑当专业看护?”护士很认真地问她。
“有没有搞错?我恨死医院了。”小叶这样回答。“岢大哥醒来以后,我再也不要踏进医院一步。”
“会醒来的。”护士们好心地鼓励她。
每当护士们这样说的时候,小叶就会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看着护士。
“像你这样子照顾,就算是个木偶,也要被你捏活了。”这是护士们安慰性的结论。
第四章多么奢侈(1)
离开了海安的病房,素园搭电梯下楼。
为了容纳病床,这电梯的造型特别长,像个特大号的棺材。素园靠里站着,看着每层楼进出的病患。电梯向下时带来了沉重感,像是她的心情。
素园的一颗心,随着电梯下降,下降。
都说这个世界上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是给特别的人享用的世界?素园这几天常常想起了三年前,和海安吉儿他们一伙一起上班的日子,那个荒唐的俱乐部筹备公司,是她七年的工作生涯中,很不好向别人提起的经历,可是却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之后的这三年上班工作,素园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她在广告公司中负责业务工作,带着三个年轻的属下,并且和另一个业务组共用一个秘书。朝九晚五,那是骗人的,事实上常常是忙得朝九晚九,再加上每天上下班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扣除掉睡觉的时间,一天之中,只有深夜前的一两个小时属于自己。
加了班回到家里,累得像条老狗,她常常想,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碰到很幸运可以早早回家的日子,她就抓紧时间清理家务,快速梳洗完后奔向床铺,好好地大睡一场,快乐得像一只小狗,睡醒以后又觉得可悲,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狗脸的岁月。她这样自嘲她的上班生活。小时候的素园总觉得自己很特别,上了七年班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太普通,而这是一个给特别的人享用的世界,特别聪明的人,特别有钱的人,或是特别幸运的人,像是她办公大楼的房东。
她和同事都叫这房东“田侨仔”。田侨仔三十岁出头,却挺着一个后中年期的肥肚腩,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香港衫,戴着一副阴郁的太阳眼镜,嘴角总是渗着一丝槟榔色的惨红。他是此处地主的儿子,特别喜欢到他名下的不动产中梭巡查看。办公室里多钉了一枚钉子,或是移动了一处盆景,都要遭受到田侨仔喋喋不休的叨念,叨念完毕后,田侨仔开着他的黑色宾士车走了,去巡视他的下一栋大楼。
田侨仔一年出国旅游四次,两年换一次宾士车。他一辈子都不需要上班。
望着田侨仔矮胖的背影,素园想,她再工作四百年也买不起他的一栋大楼,而田侨仔连初中都没毕业,不学无术,饱食终日,却坐拥吃喝不尽的人生,因为他是地主的儿子,他是特别幸运的人。素园读过吉儿的《新佃农时代》,对这一类新兴地主厌恶感特别深刻。这个社会多么不公平,难怪新佃农阶级会热中走偏锋,梦想着一夜致富,出人头地,像藤条那样。
也有彻底放弃出人头地,温吞吞过日子的,就像是素园的丈夫。
“那么拼干吗?拼死了也抵不过人家一块地。”丈夫有一次这么说。
丈夫也是个业务小主管,一天的业务跑下来,回到家时大致也像条老狗。他喜欢洗过澡后穿着条宽松的内裤,斜躺在床上,看电视,不停地转台,看到深夜时候人困了,捧着遥控器沉沉睡去。
素园有时候倚在他身旁,看电视,也看电视上那一钵金鱼缸。
金鱼缸里面没有金鱼,只有干干的一钵白沙。那是素园在南洋的一个小岛海滩上带回来的海沙。素园这辈子只出过一次国,是和丈夫蜜月的时候。
素园忘不了南洋小岛上的阳光海滩,海滩上的斜斜椰影,椰影下的午后打盹。那时候的丈夫和她用白色海沙堆沙堡,玩得像个儿童。素园忘不了丈夫那时候的眼睛,就像是个快活的大孩子,年轻、精神、好奇,让她忍不住吻覆其上。金鱼缸里的海沙洁白如昨,但丈夫的眼睛变得惺忪,累得看不完夜间新闻。
是生活改变了他。
所以素园去买了一套诺贝尔奖文学大全。她把按照年份编号的四十几本书重新排了序,以半个月读完一本的速度,每天临睡前阅读,这样她的梦境里多了一些色彩。
有的时候,再忙她也要拨出时间,到伤心咖啡店去。虽然在店里多半也是劳务工作,她帮小叶洗杯盘,招呼客人,可是这种忙不一样。捧一杯热咖啡,倚在柜台后听海安和吉儿舌战,看海安神采焕发像是个太阳,她就觉得世界美丽了一点。伤心咖啡店是素园的秘密花园,到这花园里逛逛,是素园美丽的解放。
但是伤心咖啡店关闭了。海安如今沉睡不醒,素园的花园也荒芜了。四天以前她在搭计程车回家的深夜里,听着司机喋喋不休的政治评论,她感到很枯燥,就自顾自按摩肩膀和颈部,于是她发现了那个肿瘤,长在右下颔脖根接近喉咙的地方,按下去,有一小粒硬块,带着一点压迫性的疼痛。
第二天素园就来了这家医院,耳鼻喉科的医生检查了她的硬块之后,当场决定用探针取出硬块里的活体采样,说是要化验,三天以后看结果。非常粗的探针戳进脖子里的时候,素园还不是非常紧张,她很能忍受疼痛。素园紧张之处,是在采样完毕以后,医生拉了一张椅子在她的躺式诊疗椅前坐了下来,医生充满感情的一双眼睛看着她,问了她一些问题,同时记录在她的病历表上。医生问她,是不是客家人?最近身体有没有其他异状?体重是否快速减轻?平常的饮食习惯如何?抽不抽烟?
素园是有常识的人,医生的考虑很明显,这些问题都是针对鼻咽癌而出。
电梯的门开启了,一楼是忙碌的门诊部。她步出大楼,往隔壁栋第二门诊大楼走去。这天的天气还算晴朗,两栋大楼之间有一个圆形的爆竹红花园,在阳光下迸放着喜气洋洋的颜色,看在素园的眼里,红得像血一样狰狞。
但是她还是想在阳光里逗留一会儿。她的复诊挂号排到了五十几号,应该还有一些时间。素园在石椅上坐下,一对夫妇推着婴儿车从她的面前经过。
曾经向丈夫提到,再打拼几年,等房屋贷款负担轻一点的时候,就生一个小孩。丈夫说,好啊好啊,两个人都不太热衷这个话题。
也不是不爱小孩,应该说是太爱孩子了,所以素园迟迟不敢生。生下来,又太忙了,没办法亲自抚养他,呵护他,这样子素园会觉得很遗憾。台中娘家的妈妈必须上班,高雄婆婆又多病,早说过不愿意带孩子,要是真的生了孩子,只有花钱送交保姆一途。一想到自己的小孩交给另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哺育、启蒙,可能是一个黑而胖的,疲于生活而在眉心忧郁出了一道深深的皱痕的沉默妇人……总之素园充满了不愿意。
第四章多么奢侈(2)
真的太忙了,惟一休息的星期假日,又南来北往奔波于探望娘家和婆家的路上。这路上多半塞着车,因为像她一样从中南部而来,寄居在台北生存的人潮太拥挤了。素园和丈夫轮流开车,在休息站喝热腾腾的贡丸汤,这就是她的假日印象。
狗脸的岁月。素园想到她家里楼下新来的一只流浪狗,土黄色短毛,中型大小身材,非常害怕人。它的脖子上,触目惊心地秃了一圈,上面有刚愈合的深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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