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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恐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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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气,却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没气质又打着坏心眼的表情,为何能拥有这么一副美丽容颜呢?正当感到不可思议时,弘三发觉这女人正看着柴田副村长,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事实上,是有那么一声惨叫,但那并不是弘三发出的,而是柴田副村长捂着胸口跌倒在地。弘三像弹簧般跳起的同时,那女人也不见了,不是用走的离去,而是真的在眼前消失了……而且是连个人影也不剩。
因心脏麻痹而昏倒的副村长,被村公所里的男子们抬起来,送往村里唯一的诊所。根据回来的人的说法,副村长虽然救回一命,但身体似乎已经相当虚弱。
「总之,幸好不是霍乱病。心脏麻痹应该不会传染吧。」
这个人被公认是副村长最忠实的下属,却讲出这么事不关己的话,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跟早纪不是搞在一起嘛!那女人可厉害了。」
柴田副村长好歹也是村子里的名人,虽然不至于愚蠢到招惹附近人家的女儿或媳妇,却不断地与妓女有所牵扯。那么,早纪也是这种女人喽。弘三自从出生以来就未曾离开过这个村庄,连职场也是在村公所。如果说他熟知村里每张脸跟每件事,其实一点也不为过。那么,早纪应该是游民喽。生性谨慎的弘三,犹豫着该向谁确认这件事。而且,他也想亲自去了解这个女人。在这老旧村子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他有预感红花即将绽放。虽然这不见得是个好的预感……
——黄昏时分的坡道一如往常,但弘三今天的脚步却格外沉重。和缓的坡道并没有不同,但那家的灯火却已不一样。那灯色一如庭院里的柿子颜色,但如果静吾郎又从那地方走出来的话……一想到这里,弘三就紧张得不得了了。再想到那柿子树下假如又排出大量灰色排泄物的话,双腿就不禁发软。
庭园里,果然有人在。弘三心想大概会有谁出声打招呼,于是便刻意吞咽口水想润滑干渴的喉咙,这时,与不祥的橘色相同色系却闪耀着温馨色彩的灯光却浮现眼前。弘三假装不知情的走了过去。阿富也按照约定前来迎接。
细井家果然打算在被揭发前隐匿静吾郎的病情,媳妇跟老爹察觉到弘三及阿富出现后,生硬的打了个招呼。在这个闲静的日暮时分,任谁看了也不会发现,平静橘黄灯光的另一端居然藏匿着重症病患。然而,那柿子叶的黑影似乎越扩越大,甚至完全遮蔽了这个家。老爹跟媳妇若无其事的走出庭院,脸上果然蒙着一层阴影。阿富却仍笑容满面的横越庭院,边摇晃着手里的提灯,边向细井家人们寒暄致意,态度自然又不做作。
「这人最近有点夜盲症,走夜路很危险呀,我担心才来接他的。」
弘三表情僵硬,也没答腔回应,阿富只好再推一把。
「听说静吾郎大人身体微恙,但已经恢复不少了吧。这人还说他在黎明时,看到大人在荒神家门前的田地里割草呢!」
弘三终于勉强的点了点头。因脱水症状而近乎木乃伊状态的静吾郎,是不可能会去割草的,但静吾郎的父亲与媳妇都含糊的点头致意。以这种程度的演技,来让对方觉得「那么,他那时候应该没看清楚病状吧」,实在是有点困难,但也别无他法了。总之,弘三必须确信这件事只要交给阿富处理,就绝对可以顺利解决。
两人齐声道别后,便一同踏上归程。或许是暂时放下心底重担吧,弘三开始想着别件事。中午所看到的、带着下流媚笑的美女,就是早纪呀。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在弘三心中,早纪却已成了美艳绝伦的「自己的女人」了。但这种话当然不能跟阿富说。
「……活该!我从以前就不喜欢那媳妇,总爱对男人抛媚眼。」
在天色迅速变黑的黄昏中,弘三瞬间停下了脚步。阿富嘴里吐出的话既冷酷又无情,脸上还露出一副不输给魔幻之女的冷酷表情。弘三只好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不久,细井家在不到一周内,就办了三个人的丧礼,静吾郎、他娘跟媳妇。而尽管老迈的丧家跟失去爹娘的孩子们都希望,至少等到丧礼结束才进行消毒工作,但避难医院的相关人员却立刻在细井家四周洒上大量的溶水石炭酸。无论怎么解释是夏季感冒恶化所致,细井家人是死于霍乱病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村庄。在丧礼当天,竟轮到细井老爹发病而被带到避难医院隔离,而且还只活了两天就病重不治了。至于细井家的孩子们则被其他亲戚领养。
尽管为细井一家感到深沉的哀伤及悲痛,但在弘三心中,却是安心的情绪胜过一切。因为在被指责是自己通报前,事情就被解决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倘若当时立即通报,或许就不会造成那么多人丧命,说不定那灯火至今也仍可温暖照耀。但他只要一多想,静吾郎那张脸就立刻浮现脑际,所以便决定不要再去想。他相信阿富会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而且一如往常待在他身边劳心又劳力。
被弘三视为路标的那户人家的灯火,再也不会在日落时分亮起了。整个家园都被深沉的黑暗环绕,任由其荒废。尽管那是栋豪华宅邸却没人愿意购买,只因为那里飘散着挥之不去的石炭酸与排泄物的臭味,以及这家的亡者们会现身于柿子树下的传言。
弘三在回家的路上,总是头也不回的快跑而过。他固然害怕会有鬼魂假装成活人,突然跑出来寒暄问候,但最令他恐惧的是,万一那格子门上的橙色灯光突然亮起的话,肯定会让他吓破胆而惊声尖叫。
真正的夏天终于来临。尽管夏天是个食物中毒频传的季节,但在阿富的细心照料下,弘三一家人平安无事的度过每一天。霍乱病的感染人数在冈山县辖内直线上升,而相信唯有狼神能战胜虎将军而前往木野山神社膜拜的参拜者也大排长龙。由于弘三需要到街道或港口进行检疫工作,因此暂时无暇去幻想有关早纪的事。而且在那之后,那女人的幻影也未曾再出现过。
柴田副村长大概是觉悟自己的死期将近吧,也或许是因为身为副村长,却没有留下任何名副其实的功绩而心焦吧,抑或纯粹是担心霍乱病蔓延而一心想做些什么来预防吧。
任谁看来都会觉得死期不远的柴田副村长,居然在病床上拟了个提案。但那究竟该说是奇招还是妙算呢,一时半刻也很难去判断。
「告密箱?这是什么呀?」
「假使附近有疑似霍乱病患者,可写下其名放入箱中。通报者不需署名,箱子也将严密上锁,这样一来,大家便可放心告密了。」
然后,村公所里便当真设置了个告密箱。在沉重且坚固的橡树木箱外,牢牢贴上一层铁皮,还刻意装上一个庞然大锁,并且取名为告密箱。前往探病的弘三等人还顺便报告告密箱已装设完成的消息。已经完全呈现死状的柴田副村长,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呼喊着某人的名字。因为只是嘶哑的细语声,其他三人似乎都没能听懂,但弘三却听到了……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从那遥远的天空,不,莫非是从自己的耳垂后方,传来了一阵女人的笑声。明明就是个不祥的东西,但那吐在脖子上的甜甜气息却感觉好舒服——。
柴田副村长死后,设置告密箱一事便正式在村子里公布。负责保管钥匙的,当然是最资浅的弘三。尽管是个招致怨恨的苦差事,但弘三却不敢有所怨言。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又不是我告的密,而是匿名的告密者呀。如果要怨恨的话,就恨那个人吧……他同时也将负责开启告密箱的事情告诉了阿富。阿富当然以一贯的口吻安慰弘三。
弘三的座位就在后门的前方,如果有谁想悄悄绕到后门的话,立刻就会被他察觉。而每个想要通报的人,都仿佛自己就是感染者似的蹑手蹑脚,并且在迅速将纸片放入箱中之后就逃之天天了。开箱作业是在每天下班的两小时前进行。有放吗?同事们也会好奇的过来围观。昆虫尸体声沙沙作响,纸片也纷纷掉落。
真是个狭小的村庄呀。里面尽是弘三看过或听过的名字,其中甚至还出现了上司的名字,但下场却是遭到弘三马上捏碎。因为他再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上司是健康无虞的。只不过,有传言说他的男女关系复杂程度不输已故副村长就是了。大概是因此而引来仇恨及厌恶吧。弘三最讨厌这种麻烦事,所以装作事不关己。
如果这告密箱早点设置的话,自己大概也会写上静吾郎的名字吧!停下手边的工作,抬头望向窗外的群山,远处似乎亮着桥黄色灯火,弘三又慌张的低下头来。视线停留在某个女子名字上。「道长之女——早纪」。
弘三瞬间捏碎了那张纸,心跳急促,内心深处燃起一团炙热火焰。他努力压抑情绪,若无其事的拿着几张纸片,走到上司面前。这位上司就是方才说到被写上名字的男子。他就像传承自柴田副村长似的拉开嗓门,大声下令。
「从明天开始,前往这些住家探查。千万别说是要抓出霍乱病患者,尽量态度温和,放低姿态解释说这只是挨家挨户的例行视察。」
真讨厌!但这表情只出现一瞬间。弘三立刻自我安慰着:会招致怨恨的只有通报者一人,然后便坦然接受了。而他回家后虽然因此借故对阿富发牢骚,但阿富的不悦表情也只维持了几秒钟而已。
「只是来回视察的话,应该不会感染吧。我会比以往更加小心卫生的,你就放心去工作吧。」
被阿富的坚强与温柔所打动的弘三,不自觉便脱口说出那女人的名字。虽说这名字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但他也很想知道同样身为女人的阿富究竟了解多少。
'文'「早纪?是那个假道长的女儿吗?在那森林尽头的空房子里,他们就这么霸占着住了下来呀。」
'人'超乎想象的回应。原来阿富也知道早纪呀。
'书'「明明就没有效,只是在骗财而已,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坏名声的游民道长夫妻呀,现在八成也打算靠霍乱病大赚一笔吧。还说是从木野山神社请神出来的,根本就是大骗子,会遭天谴的。就连鸟居和狼神像也是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呀!」
'屋'显然不是询问「她是个大美女吧?」的好时机。只见阿富轻皱眉头,眉宇间刻画出皱纹。
「早纪是有名的淫荡女呀!只要付钱,谁都能上。不,听说不用付钱也行。」
原来如此,这大概是阿富最讨厌的女人类型吧,但弘三却涌起至今未曾有过的兴奋感。在这个私通盛行的村子里,弘三在与阿富结婚前,不知悄悄上过几个女人或寡妇的床,而阿富在婚前应该也有过好几个男人吧。
现在结婚了,又在村公所任职,弘三明白自己必须谨慎行事。因此尽管欲望高涨,但弘三也只得边抚弄着阿富边幻想。若是以告密箱为由前去视察的话,应该马上就能见到早纪,同时也不会被村民们罗织八卦流言,而且在面对阿富时也有借口可搪塞。更何况早纪并没有受感染,只是因个人恩怨被投书而已啊,弘三如此自我安慰着。因为他希望这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女人,有着美丽妖艳的外貌。
在地炉火苗的微弱火光中,并没有发生阿富变身成早纪这类的怪谈。不过,香汗淋漓的阿富却在今夜散发出一种异于以往的女人味——。
从隔天开始,弘三就必须以村公所的代表身分,前住家家户户进行巡查。也就是说,他必须前往被写在告密箱内的嫌疑者的家。因为是匿名且严加重锁,所以单纯是私怨的投书也不少,这个部分可以立刻察觉。但确实藏匿着感染者的家中,恐怕也不会轻易让人进去。不过,弘三是有正当理由可依循的,「真的只是想确认有否而已」。为了达成这项任务,弘三默默的不断在心里说着「要恨就去恨告密者吧」。
今天要针对四封告密信前往侦察,但实际上只有两家。其中有两张写的都是早纪。但都已经被弘三给捏碎了。因为他虽然最想先去早纪那儿,却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女人并没有受到感染。昨天跟今天都听到不少传言。投书者是被抛弃的男人或是被偷走男人心的女人。不过,如果真有这么复杂的男女关系,那被指责会造成病情蔓延,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过不久,自己也要去威吓那恶女了,光是这么想象,弘三就仿佛沉浸在超越自我的恍惚之中。
首先是拥有一座花纹草席工厂,而且雇用好几个帮佣的安西家。那是从以前就飘散着一股蔺草香的富裕之家。告密者以相当好的文笔,述说至今已经一个月没看到安西主人家的身影。这极可能是商场竞争对手的投书,但总之必须去看看才行。
茅草屋顶厚达三尺高的安西豪宅,即使在炎炎夏日里,也是凉快的伫立着。泥土房间被打扫得相当干净,稍远的工厂则传来编织机规律运作的干涩声响。蔺草的芳香弥漫四周,这里的夏天是清爽宜人的。不过,得是在没有藏匿霍乱病患者的前提下。
弘三安静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闻到那甜腻厌恶的腐臭味。
「我是村公所的人,听说有人最近不太常见到府上主人,所以有点担心。」
当然不能开门见山就说有人投书至告密箱一事。因为刚开始曾经这样老实交代而失败过。有人因而大声嚷嚷是谁告的密,也有人到村公所动怒发火。尽管这些尴尬场面都被年长的上司巧妙的化解了,但就连他那以儿子在公家任职为傲的双亲都曾哭着说,「如果是那么被讨厌的工作,干脆辞职算了啦。」
此时,弘三的上司不只劝说弘三爹娘,还对怒气冲冲前来村公所的人好言相劝。「弘三也不是故意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而是为了遏止村里传染病的蔓延而努力呀!」总之,虽是被迫接受这份工作而只能毫无怨言的默默承受,但能够因此而受到上司赞赏也算是好事一桩。毕竟若光是做确认谷物检查票是否有误的工作,是无法获得好评的。
边取下戴在头上的手帕,边走出来的是这家主人的老婆。在这穷乡僻壤里,难得拥有白皙丰满身材的广江,是从小就非常疼爱弘三的伯母,但她现在的眼神却异常严厉。「别多管闲事吧,阿弘。你是来查这里有没有藏匿霍乱病患者的吧,像这种连狗都不愿做的低贱工作,你还是早点辞掉吧!」
这让一向好脾气的弘三不禁大动肝火,以激烈的口气回嘴道:
「无论再怎么低贱,毕竟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啊。不好意思,伯母,总之让我跟伯父见个面吧,我才好回去报告。」
「……他生病了,还躺在床上。」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弱势态度,让弘三顿时对自己的严厉口气感到后悔。因为这里的主人家是不太好相处,但广江伯母却是小时候常将自己抱在怀里,还给自己糖吃的好人。
「不过,绝对不是霍乱病。喂,你就回去这么说吧!」
虽说弘三向来不喜欢强迫他人或是勉强自己,但细井家那家破人亡的下场,对他而言,就好像荆棘刺在胸口一般。他一再思量,倘若这里也因自己的逃避而造成一家离散、甚至导致家破人亡,那就必须坚持下去。细井家的橘黄色灯火已经熄灭了,他不希望连安西家的蔺草味也消失。
「别动气,伯母。我相信不是霍乱病,但请让我见个面就好了。」
广江又重新别上了手帕,圆润的身躯转过身,无言的引导弘三走进屋内。弘三被带到一个距离主屋跟工厂都相当远的地方。在长长的回廊上,每走一步就发出嘎吱声,庭园里很干燥,但踏脚石上的青苔却是潮湿幽暗的颜色。听得见鸟啼却不见踪影。广江背对着弘三开了门,那碧绿清澈的纸门上,有浓密叶影摇晃,里面还有个格子门——是间榻榻米牢房。
待在那一片漆黑之中的,既不是畸形者也不是妖怪,而是安西家的主人。一股寒气瞬间袭来。假如我是被他们夫妻联手拖来这里监禁,而且他们还出手殴打我的话,该怎么办呢?弘三真的好害怕,好怕自己的想象成真。
广江呆站在格子门前。在那大白天都嫌暗的房间里,全裸的主人家端然而坐。桌子上的卷纸及笔也都整齐摆放着,只不过纸上什么也没写。此时,原本逐渐昏暗的天色突然转晴,强烈的阳光照进室内,让弘三有点喘不过气来。
三方包围的白色土墙上,全都用墨笔密密麻麻写上姓名。安西康治安西康治安西康治……有书写潦草的大字,也有仔细勾勒的楷书,更有凌乱到难以辨识的字体,但全部是男主人的名字。
尽管全身赤裸端坐着,活脱像是遭到惩处的作恶多端之人,但男主人却仍保有一贯的威仪。这样的情景反倒令穿着衣服的弘三感到羞愧。
「他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呢,还是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弘三对着转身静静关上格子门的广江发问,却得不到回应。
「既然知道不是霍乱病,那就请回吧。」
弘三当然是打算回报,说安西家主人只是因夏季感冒而卧病在床,但心里却不知怎地感到有点不安且不甚服气,于是不知不觉地嘀咕了起来。安西家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富豪,没想到家人之间的感情也挺和睦的。广江在转个弯后就不见身影了,暮蝉的鸣声也戛然停止。
空气中充满静寂气氛,却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弘三没头没脑的往前跑,心想:总之就先把安西家的事给忘了吧,而且也必须赶往下一家啦,只要把交付的工作做完,能够准时回家的话,就能让自己跟家人永远都不会改变啦。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呀——。
下一家的老婆婆,长期卧病躺在储藏室里。当这家人一把门打开时,冷不防迎面扑来大量苍蝇,伴随着一股令人几乎窒息的死鱼腐烂味。这一家子都是教育程度不高的老百姓。尽管吓得倒退三步,但弘三仍然用袖子掩住口鼻,探了一下里头的老婆婆。躺在稻草上的那副躯体,已经腐烂到发黑而肿胀,也正因为这股诡异臭味才会遭到通报。老婆婆吐出发黑膨胀的舌头,确实是令人发寒的冷笑表情。
「她已经死了吧,而且死很久了吧!」
强忍住嘴里令人作呕的酸味,弘三不禁怒斥起那发楞站着的媳妇。那外表邋遢又胸口敞开的媳妇,以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还边用力抓着跳蚤的咬痕。
「不是呀,昨天老婆婆还说了话呢,还问我豇豆晒了没……」
像是意识到会被传染更可怕的疾病般,弘三飞也似的奔了出去,因为他必须走一趟派出所报案才行。虽说这是自己分内的工作,但他其实很想就这么逃回家。因为如果回去村公所的话,那只增不减的告密箱肯定在等待着他。
——狂奔在烈阳下,却被吓出一身冷汗,让弘三已精疲力竭。上司们虽然也深表同情,但并不打算协助弘三处理告密箱事宜。不断用已经湿透的手帕来回擦拭脸部到肩膀,弘三盯着死去的柴田副村长经常坐的椅子。下一位继任者尚未决定,所以座位还是空着,但那妖艳的女人幻影,至今仍令人怀念。
弘三几乎是无意识地走到后方,把可能又装了新纸条的告密箱搬进来,然后进行确认。里面明明就只是没什么重量的纸片,箱子本身却相当沉重。大概是充满了怨念所致吧。虽然被嘲笑是份因果报应的工作,弘三却无法像往常那样苦笑以对。他无奈地用酸痛手臂伸进箱子取出告密的纸片,这些纸片却像是不断地在对他嘲笑。
「道长之女早纪」、「早纪」、「早纪那女人」、「蔓延的原因就是早纪」——
全都是女人的字迹。弘三想象这些大概是被偷走男人的女人吧,这令他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于是他偷偷溜出村公所,心想着:凭着此刻这份异样的兴奋和疲倦的心情,应该可以轻易见到那女人才对。
太阳西斜,但烈阳的强劲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在草木不生的小路上,弘三仰望着西方的角度。那是森林神祇的方向,原本是自古以来信仰的对象,而今却已遭废止。那里住着一对刚搬到此地、冒充神明的夫妇。弘三以一副前往参拜的信徒表情,走上尘土飞扬的小径。
那一家就位于大雨时必定决堤的河川下游地区。这里的地理位置奇差,却仍零星散布着几间简陋的民家,假使台风一来,肯定会悉数遭到冲毁。当弘三看到那几近塌毁的稻草屋顶时,便开始后悔,心想早知道就不该来的。那破旧的门口,竖立着不知从哪偷来的鸟居,还安置个粗糙马虎的狼石像。庭院里的杂草是清理干净了,却反而显得荒凉。
弘三停下脚步,耳边传来了诡异的念咒声,仿佛是从地底响起的幽灵咒语。当他意识到双脚无法动弹时,同时也感觉到一阵女人的气息。这女人是突然从背后压上来的,就是还活着时的副村长所被覆盖的阴影。只是,这片阴影有重量也有温度。她在弘三已麻痹的耳边吹气,飘来一阵即将腐烂的无花果气味。那份甜美腐臭的来源,还发出了与其气味相呼应的咸湿妖艳的声音。
「要请我爹我娘作法吗?明明就一点效果也没有呀!」
弘三小声尖叫的刹那,方才的咒语就解除了,但却暂时无法动弹。想不到刚才还与那个女人后背相贴,转瞬间她却已站在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那夸张而质地粗糙的绢织衣裳,以及放荡不整的腰带,随着微温的风摇曳生姿。随意绑起的头发凌乱散落,顺着汗水黏在额头及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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