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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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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爷还在找呢。”那人往他左肩上一打,笑得无赖,“你这轻功要多练练了。”
白涉风皱着眉侧过身,旁边这人凤眼一眯,两道剑眉轻轻一扬,眼里尽是挑衅,他心自不悦,奇怪道:“君昔时,怎么是你?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为何大老远跑过来……这个问题,你可得问他了。”后者耸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那悠悠走过来的秋亦,眼神骤然一暗,那一字一句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对吧?秋,少,爷?”
秋亦冷冷一哼,却也懒得搭理他,恰好听君亦从屋内出来,昔时瞬间转了脸色,几步走上去,凑到她跟前便笑道:“小云儿,日数未见,我可是日夜都想着你呢。”
他此话一出,听君顿时脸颊飞红;背后的方简微微挫身,握拳在唇下轻声咳了一下;旁边的白涉风双目圆瞪,不可思议;不远处的白琴则是一脸像吃了苍蝇般的神情,低低啐了一口,道:“真恶心,没羞没臊的。”
发觉四周全是各式各样难以言表的目光,听君手足无措,幸而秋亦及时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方才松了口气。
“君堡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白凌到底是老江湖,面不改色地朝他拱了拱手,仍是笑道,“不知堡主此来所为何事?”
“白老爷子真是客气。”眼见秋亦如此护着,昔时只好抬起头来,也向他作揖,“在下听闻几位老友前来贵地,故而也不请自来,登门拜访……适才那见面之礼,不晓得老爷子可满意。”
“哈哈。”白凌朗声大笑,握着那玉石,颔首道,“堡主如此大礼,到让我这个老头子受宠若惊啊。”
“老爷子客气了。”昔时挑起眉,笑容狡黠,“那不知可否也让我打扰几日,瞧瞧这‘天下第一’的白家镖局是何等气派。”
“‘天下第一’可不敢当。”白凌摆手一笑,“既是秋贤侄的朋友,自然也是老夫的朋友,寒舍能招待堡主,想来将蓬荜生辉啊。”
“爹爹!”白涉风扯了扯他袖子,盯着对面的昔时,没好气,“你还真要让这人住咱们家啊?”
关于昔时江湖那些传言,白凌自没少听过,他摇了摇头,示意其不必在意:“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是客嘛——快快快,去安排房间,让你师兄他们和君堡主先住下,赶了一天的路,想是都累了。”
白涉风无可奈何,只能应下,路过昔时跟前,后者还特意笑着提醒他:
“劳驾让我和这位姑娘的房间近一些。”
白涉风正满心不情愿,抬头正对上秋亦双目,见他使了一个“不用理会他”的眼神,登时领悟,重重点了头,举步招呼着管家就往里头走。
*
白氏镖局素来以信誉闻名天下,乃是在前朝就于江湖上建立起的声誉,到如今已有四代。这白府府上也算殷实,光瞧厢房数量便不输于明月山庄。
大约是因听君乃女儿身,故而单独安排了一处院落,院外有一荷花池,若是夏天池中定然粉绽绿衬,只可惜眼下才入春,池里光秃秃一片,没什么可看的,反而显得苍凉。
底下有人送来热水让她沐浴,遂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正由于秋亦那一句“是他的朋友”,她也受了这般待遇。可想想自己本就是丫鬟出身,如今倒还让人家丫头伺候着,左右觉得不安。正巧门外有小厮唤她去厅里用饭,听君简单收拾了一番,遂推门出去。
天色渐暗,星辰斑驳,那门外池边却有人席地而坐,随手捡了细石,在那池面上打水漂,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约莫是听到声响,昔时回过头,一见得她,笑意也随那水波一点点漾开。
“阿君。”
他的称呼还真是变化莫测,听君略有些尴尬地朝他一笑,昔时起身就走过来。
“啧啧。”他俯下身来,凑到她脸边摸着下巴仔细看了看,叹气,“瞧你这眼神,想是这几天秋亦没少说我坏话啊。”
听君暗自汗颜,抬手摆了摆。
——少爷没提起过你。
“他这么费尽心思地把你支走,我还不晓得他怎么想?”昔时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听君却皱着眉,心情莫名变得复杂。
“你放心。”昔时突然话题一转,神色渐渐柔和下来,深深望着她,“我仔细想过了,你若是跟了我……从前的事,我就当是从前。自此以后,也只有你,你看……好不好?”
“……”他话语听上去甚是真挚,听君倒愈发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总以为自己当日已说得很明白,却不想他还纠缠不清,她禁不住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根。
——可是……我对你……对你……
迟疑了许久,思索着该用什么手势来表达这种感觉,可大约是踯躅太久,昔时自她身上慢慢移开视线,眼睛往她发间瞧去。
“啊——”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提了音调,“你换簪子了?”
听君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发髻是用上回秋亦买的发簪挽的,她不由含笑。
——是三少爷送的。
“他送的?”昔时漠然垂眸,而后不由分说就把那簪子拔了下来,听君微微一愣,还不及反应,他不知从哪里又摸了一支钗,顺手就插入她发中。
“不戴他的,他挑的有什么好看的?”昔时分外得意地拉了她到水边,“瞧瞧这支,喜欢不喜欢?”
水里朦胧倒映出她身形,头上的钗是用玛瑙缀成的梅花,白玉为辅,看上去甚是精致。听君摇了摇头,惶恐地想要取下来,不想昔时抬手就扣上她手腕,淡着嗓子威胁道:
“不许摘。”
“你若是敢摘……”
昏暗的夜色印得他眉目凌厉,瞳中似隐隐有些涟漪波动,听君怔了怔,自不敢再动作。
昔时看得她脸上变化,也发觉自己这语气太重,他只好松开手,不自在了清了清嗓子。
“总而言之,我不许你摘它,听见了么?”
若是让秋亦看到只怕他的脸色还要难看,听君垂首立在那里,没点头也没敢摇头。
昔时看了她半晌,终究是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走吧……总不能让人说,我连姑娘家也要欺负。”
*
白府上大概也是鲜少能来这么多客人,白凌颇为高兴,张罗了满桌的菜,又将那陈年的老酒摆上席,和方简对饮。
两个老人家许久未见,唠嗑不少闲话,有说有笑,底下的一干小辈却显得格外安静。秋亦不喜说话,白琴满腹不爽,昔时丝毫没把自己当客人,吃吃喝喝,白涉风则是盯着他,食之无味。
相反,因这桌上布了一道鲈鱼丸子汤,听君倒是吃得很开心。
她搁下筷子,正抬手想要取汤勺,不料秋亦却把她的碗端了过来,淡淡道:
“我来吧。”
听君微微一笑,却也没有推辞,他刚舀了一勺,有人飞快夺了那汤勺在手,笑嘻嘻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大少爷做呢。”
昔时也不理会他表情,三两下盛满了汤摆在听君跟前,末了,还关心道:
“烫着呢,你小心点喝。”
端得是眼前香气扑鼻,听君也感觉到周身袭来一阵凉意,耳边听得有人在冷哼,她僵硬地笑了笑,这会子当真是如坐针毡,甚是难熬。
上座的方简一面举起酒杯来喝了一口,一面却又看向那下面几人,笑得神秘莫测。
正在此时,那屋外吹进来一道凉风,秋亦眉峰一蹙,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方简忙把杯子放下:
“怎么?又不舒服了?”
“没事。”秋亦抬眼扫了众人,强自忍了忍,“老毛病罢了,过几日就会好。”
“嗯……”方简不看好地摇摇头,“不是说了让你记得吃药么?看你这样子,怕是又没吃。”
“并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吃药。”秋亦虽是如此说,却把碗筷搁置一边,起身向白凌施礼,“伯父慢用,恕小侄不胜酒力,不能作陪了。”
“好好好。”白凌自瞧出他身体不适,也不强求,“贤侄养好生休息就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涉风,莫要和伯父客气。”
他作揖淡道:“多谢。”
那桌前的白琴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一个病秧子还逞什么强。”
春风料峭,他已咳了快半月了,也不知多年前那毒下得有多重,落下这样的病根子,听君略有些担忧地瞧着秋亦的背影,正回过头想要喝汤,方简忽然朝她笑道:
“云小姑娘也跟着去看看吧,我这个徒弟太好面子,我倒放心不下他。”
她本也正有此意,故而颔首点头,依言起了身,向他行了一礼。
昔时见状,也忙放下筷子。
“那我也……”
“诶——君师侄。”方简突然打断他,“你我也是有数载没见了,今日既在这里碰上,咱们师叔侄来好好叙叙旧嘛……”
昔时看了一眼听君,继而陪笑道:“难得师叔好雅兴,师侄本该奉陪,只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方简就亲亲热热地坐了过来,拿了酒壶给他满满斟了一杯,笑容满面。
“来来来,喝一杯。也同我说说,你师父近来可又专研出何种高深武学了。”
……
第21章 【熊熊大火】
一路行至自己院中,秋亦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虽知道是谁,却也没有停下步子,亦不曾回头,直到将推门进去时,才回身过去。
听君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几丈之外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树影斑驳,疏疏朗朗。
他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只在门口站定了,垂眸瞧着她。
“跟来作甚么?不吃饭么?”
听君轻轻颔首,从怀里捧出一瓶子勾了青花的药瓶,脸上含笑。
——公子还是吃些药为好,能好的快点。
不知何故,秋亦皱了眉,似乎心情不好,一甩袖子就背过身去。
“我不吃。”
他几步走进房内,门却没有关,听君思索着还是跟了上去。桌上的茶兴许是出门前换的,眼下尚温热,她倒了一杯,又把药丸腾了三粒出来,拿手绢仔细乘着摊在那旁边。
秋亦转头时,仍见她站在一侧,忽而有些不悦道:“我都说不吃了,你还折腾干甚么?”
亦不晓得他又是哪里不快,听君也不敢多问,只讪讪收回手,抬眸看见那被衾尚未铺好,她又俯身下去……
烛光照着她发间的银钗晶莹剔透,刺得秋亦不由别开视线,待得要去拿茶来吃,却不想袖摆将那杯子扫翻在地,茶水顿时浸透毯子。
听君见状,当即放下被衾,蹲身下去收拾,不料秋亦只挥开她,自行拾了杯子。
冷声道:“我用不着你伺候,出去。”
她微微一怔,一头雾水地站起身来。
——我不是公子的丫头么,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秋亦听罢,不禁冷笑道:
“姑娘如今出息了,我倒是不敢劳驾你来做这些。”
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是因何将他得罪了,听君咬了咬下唇,仍旧解释。
——公子如何待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可是我一日也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丫头,断断不敢逾越。
秋亦看得冷哼:“我秋亦算什么,也配让你伺候?眼下是有人赶着抢着要给你送簪子送首饰,只怕不是明日后日就该当人家少夫人了,我倒也要趁这时机多巴结巴结你才是。”
她这会子才想起头上那钗没有摘下来,刚刚路上随着昔时同行,倒还忘了这个,听君忙伸手要去拔,不想他又冷着声笑道:
“取了作甚么?这不是挺好看的么?”
听君拿了那钗在手,低头看了看,又抬眼,虽平日是听惯了他刻薄的话,但此时此刻心里忽生出一丝悲凉来,她只定定瞧着他,半晌没有动作。
屋中窗户并未关严实,丝丝凉风把桌上的烛火吹得摇摆不定,秋亦呆了一瞬,又转身背对她,语气中带了些恼意:
“还不走么,难不成要我亲自赶你出去?”
听君默默垂了头,对着他身形轻轻欠了欠身,推门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响,似乎屋内莫名冷了几分,秋亦缓缓扫了眼桌上还摆放的药丸,过了许久,他倒于手中,就着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下去。
冷意顺着咽喉滚入胃里,寒气迫人。
*
从秋亦房里出来,外面月色正浓,席上即便没有吃饱,听君却再没什么胃口,沿着回廊一路走,府宅里种的花木不及山庄里的多,但现下却都在冒着新枝,颜色翠绿,在夜里格外夺目。
听君正将往自己院里行去,却不想被人唤住。
她回头一看,那杏花树下,方简微笑着朝她招手。
“小姑娘怎么在这儿?”见她走来,方简分明瞧得她脸上有泪痕,却装作没看见,只是笑道:“白家老爷设宴款待,那菜色这样好,如何不回去多吃几口,看你这瘦的。”
听君莞尔一笑,摇头。
——我不饿,倒是老人家你……不去陪白老爷喝酒么?
方简大笑着摆手道:“喝酒伤身啊,哪能一直喝。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让那几只小娃娃陪他喝也好。”
说完,看着她沉默,便又问道:“让你去看看我那大徒弟,他可好不好?瞧你这样……是他欺负你了?”
听君连忙摇头。
——不是,是我自己惹他不快……
方简看得一怔,继而又展颜笑起来:“你这姑娘倒是好性子,有你这么个丫头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些。”
他笑容渐渐沉下来,低头却叹了一声:“其实少易从前脾气没这么差,说来也都怪他家那几个姊弟。”
听君迟疑着抬起头。
——是下毒的事?
方简颔首淡淡笑道:“你也有所耳闻?”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啦。”他负手于身后,往前迈了几步,“当时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秋家老爷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看着比你还瘦小,像个七八岁的娃娃。脸色白得能吓死人,我一瞧就知道他中过毒。”
听君只静静听他说话,脑中浮现秋亦如今的模样,蓦地生出一丝怜悯来。
“皆因当年秋家夫人收买了一直照料他的那个老仆,在饮食之中下了毒,至此以后,他为人就敏感许多,亦不喜与旁人亲近。”方简顿了半晌,又叹道:“他眼下虽说话不饶人,顶多也就嘴上说说,心里头却是比谁都明白。谁真心待他好,他有数的很。所以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说到最后竟是宽慰自己的,听君一时有些感动,又想想方才秋亦的反应,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方简拍着她肩膀,笑道:“我这徒弟以后可要麻烦小姑娘多多担待了。”
听君很是惶恐,忙低头施礼。
——您这话严重了,我只是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有担待主子的道理。
方简却是不以为意地摇头:“老头子我是个江湖人,一辈子都在江湖上摸滚打爬,不知这大户人家能有什么规矩。但昨日一见你,我却觉得很亲切,想来丫鬟也罢,小姐也罢,终究都是人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情有义便好,哪里在乎会是什么身份。”
她听着这话,心中蓦地一颤,似乎许多年来不曾有人说过这类似的言语。
从一个小姐沦为一个丫头。
她好久没有回顾过这样的往事了。
大约正是隔得太久,连她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小姐,还是丫头。
*
次日,天还未大亮,干冷干冷的,风也是一阵一阵,吹不停。
离花池不远处有一偏僻屋舍,屋里昏暗,油灯尚点着。那床边摇篮里正睡着一个婴孩,瞧着不过半岁年纪,甚是小巧,一旁的嬷嬷伸手推了推篮子,因见他睡得正香,遂放下手里的针线,拿了吃剩的残羹拖着腿,慢慢往外走。
窗户半掩着,微风轻拂,窗外的树枝摇摇晃晃坠了半节下来,“哐当”一声打翻了灯,火苗便顺着针线一点点蔓延开。
半柱香时间后,老嬷嬷才行至垂花门,却见那屋里大火熊熊,她登时愣在当场,想冲进去救火,不料却因右脚有伤,身子无法平衡,摔倒在地。
眼瞧得窗外冒出浓烟滚滚,她又急又慌,忙起身来,踉踉跄跄往外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因得这屋舍太过偏僻,眼下又是清晨时候,四下里寻不到一个人。她眼泪直落,正从那抄手游廊处出来,前方却见有一身形纤细之人站着,她忙上前一把将那人揪住。
“姑娘,快去叫人!西厢房里走水了!”
听君被她抓得胳膊生疼,正抬头望西厢房看去,老嬷嬷含泪道:
“我腿上有伤没法走远,求求你,快些,我那小孙子还在屋里……”
她猛然一愣,当即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忙点了点头就匆匆往来处跑。
眼下天边才渐渐亮了些,白府虽然不大,可听君也并不熟路。她今日起得太早,原是想顺着游廊随便逛逛,没料才走了不久便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快步从花园横穿而过,却不知走到了哪儿,自己办法说话,自然不能大声呼喊,可急的是此时周围竟一个人也没有!
听君喘了口气,刚抬眼,忽而见得白琴在那小石桥上慢悠悠散步,她未及多想便跑了过去。
白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正转过身,蓦地看到听君立在跟前,不禁唬了一跳。
“哇,你干嘛啊!”一见是她,心里就没好气。
听君着急地指了指身后,而后又摊开手,五指微曲上向。
白琴看了半日,眉毛都快拧成了疙瘩:“你又想说什么啊?别跟我比划这些,我可看不懂。”
知道她是秋亦的人,白琴自是不耐烦。
听君见她不明其意,只好拉住她,作势就要带她去西厢房。
白琴哪里肯让她碰,几下把她手扳开,恼道:“作甚么?!不想活了是不是!你要比划,要发疯,自个儿找那姓秋的去,本小姐才没闲工夫陪你。”她言罢,一掌将她推开,气哼哼地便朝花园尽头走去。
听君呆在原地,举目望了望四周,天空蔚蓝,树木清晰,可她却感到浑身无力。
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出话。
明明只有这么几个字,如何连一个声也发不出来……
她狠狠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定了定神,仍旧朝前面跑去。
听君本想追上白琴,却不料半途撞上一个人,那人身板何其结实,这一下简直撞得她眼冒金星,险些没站住脚,幸好对方及时出手将她揽住。
听君仰起头来,入目是昔时那对似笑非笑的星眸。
“怎么了?”发现她表情有些异样,昔时也收了笑,“出什么事了?怎么跑得一头是汗?”
——失火了……
听君抓着他的手,略有些激动。
“失火了?!何处失火?”
——就在西厢房那边!
等昔时随听君跑到西厢房时,火势已然比先前大了一倍,周遭有不少下人提了水桶赶来扑火,不过看着却是杯水车薪。
院子里那老嬷嬷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几乎就要昏过去,听君想上前扶她,却望着门里窗里那凶猛的火舌,心里头又是自责又是难受。
要不是自己,这火想必早就灭了……
她走到门边,正将再上前一步,昔时看得一惊,一把拉住她,厉声道:
“你做什么?这么大的火,你疯了?!”
听君却咬着唇狠狠摇头,眼中酸涩。
——那屋里还有个孩子,若不是我……不能说话,他也不至于还被困在火里,他要是就这么夭折,岂不是都是我害的么?
昔时皱着眉,定定看着她:“那里面还有个小娃娃?”
听君正点着头,瘫在地上的嬷嬷又是哭又是喊。
“那可是我李家唯一的血脉啊,眼看这孩子已没了爹娘,如今却又要丧生火海……叫我往后去了,怎么面对我儿!”
她说着已哭得不能自已,两眼一翻就晕倒在地,旁边救火的家丁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场面混成一团。
昔时仍剑眉深蹙,看了半刻,他方松开听君。
“在这儿站着,我去。”
话一摞下,听君正要摇头,他已回身拎了桶水从头浇到尾,低首便窜到那火海里。
翻滚的火焰映得她脸颊绯红,周遭不断有人抬了水扑进那被大火之中,听得木制之物在火里噼里啪啦作响,听君只愣在原地,这一刻,心里蒙得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隔了多久,听那漏窗哗得一声巨响,窗里有人带了一背的火跳出来,往那地上滚了一圈,听君连忙上前,替他把剩下的火苗熄灭。
“呼——”
昔时狼狈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被烫的发卷的发稍,有些尴尬地朝她笑道:“这头发,看来得修一修了。”
他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呼吸微弱,面色苍白,不过万幸的是,还活着。
“吃了不少浓烟,眼下还虚弱着,快带他去看看吧。”昔时把那孩子塞到她怀里,有些头疼地耸耸肩,“若是不小心……咳了,你可别怨我啊。”
听君只望着他,眼里蕴满泪光。
“……看着我作甚么。”
她艰难笑了笑,抬起拇指来,轻轻弯曲。
昔时扬手抚上她脸庞,微微一笑:“谢什么,这点小事不必道谢。若是当真让你进去了,我只怕还要心疼死。”
第22章 【春风料峭】
由于旁边连着厢房,大火整整烧毁两间房舍后才被扑灭。
不过可幸的是房中并没有住人,火也未曾因风作势,所以府里的损失并不大。
白凌是在睡梦里被吵醒的,眼下还有些困倦,他拿了小厮递来的茶喝了两口,才勉强打起精神。
“好好儿的,怎么就着火了?”
底下跪着的老嬷嬷尚惊魂未定,只一面抹泪一面诉道:“老奴也不知,才去厨房放了碗筷,一回来房子便烧起来了。”
白琴听罢就皱眉道:“既是烧起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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