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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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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的父母呢?他们也喜欢这样的媳妇?”李氏凶道,“学你姐姐顶什么嘴!娘还能不为你们好?你们看看那些出门跟男人交际的都是什么女人!”

李氏以很坚决的态度阻止了三姐,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门,母女两个发动了冷战。

家里的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雪兰实在受不了了,因为她俩个冷战就冷战吧,但说话还要雪兰跑来跑去当传话筒。最后雪兰对李氏说:“不如让姐姐进《文学报》的报社吧,咱们在里面有熟人,既能轻松工作,也不怕被欺负,再说还有周慧姐姐呢,人家也是未婚女孩子,不照样工作吗?你看人家多会来事,多会说话,多好的姑娘啊。”

李氏可能也拿倔强的女儿没办法了,虽然还是觉得让女儿抛头露面很不妥当,但想到去文学报社总比当什么小学老师来的靠谱,还能随时知道女儿的情况。

“那就找许编辑问问吧,一直麻烦人家。”李氏叹道。

周末的时候,李氏带着雪兰和三姐,买了点礼品,去许编辑家拜访了。

其实李氏和许编辑的妻子丁氏已经很熟悉了,两个女人年纪差不多,都操持家里,照顾儿女,共同话题很多。两人在一起做过棉袄,纳过鞋底,一起出门听过戏。每次李氏有什么事,也都是先找丁氏,再让她转告丈夫。

这次去他家把事情一说,还没等许编辑说什么,丁氏就先笑着应了:“这有什么呀,还值当你们特意跑一趟,让你家听差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光三姐,我们家大姑娘也毕业了,也要去报社工作。”

本来是自己忧愁的事,结果居然有了个同伴,李氏马上就找到了知心人,一拍大腿说;“哎呦,姐姐不知道,我快叫她气死了。我就是担心女孩子不该出门工作,万一名声弄坏了,我可怎么办啊!”

丁氏笑着说:“你不早来问我,我们家老许说了,报社里有个区域,全是女孩子,打字、誊写、处理文档什么的,都在一起。咱又不是那等开放的女孩子家,肯定不跟外头男人多说话,哪能坏了名声。再说还有我们家老许看着呢,我们都把三姐当自己女儿似的,你还怕她被人欺负?姐姐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你越是反对,她们越跟你犟,出去吃点苦,叫人家又嫌又骂的,这才知道家里的好处。”

李氏和丁氏絮叨了起来,这边许编辑吧雪兰叫进了书房。

“我本来要去先生家的,没想到先生先来了,我这里有件事情要麻烦您。”许编辑迟疑地说。

“什么事,您说吧。”雪兰奇道。

“此事难以开口,如果先生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过。”

“许编辑不用跟我这么生疏,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许编辑点点头说:“那我就直说了,您还记得上次见过的那位赵先生吗?”

“是唱片公司的那位赵成仁先生?”

“就是他,自从先生的《精忠报国》和《刀剑如梦》出品后,他们唱片公司似乎是赚了不少,已经三番五次来拜托我了,又是送礼,又是请酒,非要您给写首歌不可。我虽然拒绝了人家,可耐不住人家好话说了一箩筐,次数多了,人家又很有诚意,我也实在难以推拒。”

雪兰摇摇头道:“让您为难了吧,我往后面一藏,万事都要您来处理。”

“怎么会为难,恨不得这样的为难更多些。”许编辑苦笑道,“若不是您,谁晓得我是谁啊。”

许编辑说的很谦虚,虽然能明眼看到他家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看来人家报社也是很器重他的,倒不只是因为雪兰的原因,而是人家许编辑本身就很正派,又比较务实。

“先生不必烦恼,我再写一首歌给人家就是了。”

“先生不麻烦吗?”

“不麻烦,许编辑好不容易开口让我做点事,我是很荣幸的。”雪兰笑着说,毕竟许编辑也不是她们家的保姆,至今为止,什么事都找人家。

“既然如此,我先谢过先生了,我也是被人好言好语请求,实在耐不过,人家说了,出唱片后,会给先生优厚的分成。”

“不知道他们要什么样的曲子?”雪兰问。

“他们的意思是先生擅长什么就写什么。”

“他们喜欢《精忠报国》?”

“这首歌卖得很好啊,咱们可是赚了不少。”

雪兰忧愁地挠了挠头皮,她不是麦霸,虽然唱过的歌无数,但能记全歌词的没几首啊,上哪儿再去找一首《精忠报国》啊。

“那您看不是男声唱的行吗?”雪兰问。

“好啊!”许编辑却一拍手说,“其实,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方小姐要的,当初一看《刀剑如梦》她就想唱了,直接找了自己的老板来要这首歌。如果不是您指定了人选,她就要走了,还是赵先生许了一定帮她求到新歌,她才答应放手的,毕竟这歌也不适合她,都是男声唱的。”

“哦……”雪兰了然地点点头,“写倒是可以写,不过要跟人家说清楚,就说我才华有限,写一两首歌也是有感而发,多了写不出来。毕竟我们家三个女人,不想出什么风头,我娘也不太喜欢跟他们牵扯。”

“好好,话我知道怎么说。”许编辑点头道。

“那好,就让他们等等吧,两个……三个月之后,我给他们曲谱,配合下本书一起出。”

☆、第43章

三姐正式开始上班了,穿着朴素的旗袍,扎着两根大麻花辫,看着特别精神。

“你看怎么样?”三姐踩着新买的黑皮鞋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副很美的样子。

“臭美。”雪兰笑道。

三姐扑上来咯吱她,两人滚了一床。

春喜在一边说:“大小姐这样穿真好看,和月历牌里的人一样。”

春喜是个喜庆机灵的性子,很爱凑趣,做事也麻利,熟悉了之后,李氏天天把她带在身边。

“这皮鞋可贵了,花了十块钱呢,要不是为工作讨个吉利,咱娘肯定不舍得花这个钱。”三姐说。

“好贵啊。”大妮在一边说,“俺家一年都花不了十块大洋。”

“别胡说了,你家种地的,能跟咱小姐比吗?”春喜推着大妮出了房门说,“快去看看,茶水烧开了没有。”

已经入冬了,屋子里烧起了暖炕,也许是装了铁门的原因,屋子感觉比去年暖和了不少,至少不用天天坐在炕头上取暖了。

李氏带着剩他娘出门了,要去布庄买布料和棉花,准备回来做新衣裳,因为雪兰想给剩一家人和两个丫头做棉袄。

在雪兰家帮佣是极好的活计,毕竟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三四块大洋。也是雪兰家待遇好的关系,几个帮佣怕被撵,所以特别殷勤。不过雪兰高看了这个年代的穷人,大妮的全部家当居然只有一身单衣……而剩一家虽然有棉袄,可这棉袄破的跟什么似的,都是拆洗了改,拆洗了改,都不知道传了几代人。剩一家每月有八块大洋,又没有别的花销,照理说应该很宽裕的,至少做点棉衣也可以吧,但大部分月钱居然都被积攒了起来,人家小狗剩就穿着破了窟窿的棉袄棉裤到处疯玩。狗剩的爹娘经常说,要攒钱给狗剩买地、买房,准备以后成亲生娃……

雪兰是不能忍受的,让每天出现在眼前的人穿单衣过冬什么的……对李氏说过后,李氏倒痛痛快快答应了。

也许是因为相处久了,有感情了,何况几个帮佣都很实诚,很勤快。又或许是觉得家里的帮佣不体面,怕他们丢人。还或许唱片赚了很多钱,所以心里有了底气,总之她很大方的宣布要给全家做新棉衣。

几个帮佣都很高兴,但大妮当时就哭了,哭了半天说,自己七八岁就被送出去当丫头了,给先前的主家看孩子,挨打,挨骂,还不给饭吃。主家非逼着她时刻抱着那孩子,不让放下来,那孩子两岁大了,她抱不动,只好用布缠在腰上,夏天腰上磨破皮溃烂,差点死了,还是邻居看她没了爹娘可怜,找人介绍了新主家,没想到主家待她这么好……

棉花和布料相对于吃喝来说,算得上昂贵,哪怕最贱的土棉布也很贵,普通种地的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有些穷家都是一身棉袄全家穿,就是这么可怕。

大妮出去很久了,一直没回来,春喜这边等着冲茶,就出去找人了,结果春喜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啊?”三姐蹙了蹙眉,出去找人了,然后也不回来了。

雪兰的身体不好,特别怕冷,一到冬天,恨不能天天缩在炕头上,一见人去了都不回来,还以为李氏回家了,于是把手揣到袖子里,蹬蹬蹬跑去了前院。

一出正门,就听到院子里的争执声。

“我不跟你们走,求你了嫂子,呜呜呜……”大妮哭得很凄惨。

“你哭什么哭,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一个女人说。

“我给你们磕头了,让我留下吧。”大妮哭着说。

“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结了大妮的月钱,就领她回家。”大妮的哥哥说。

雪兰一打眼就看到院子里围了许多人,狗剩他爹和三姐都在,大妮哭着跪在地上,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男人女人都衣着破烂,皮肤黝黑。

雪兰凑到三姐身边问:“怎么了?”

三姐不理雪兰,对那男女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先在门房处坐坐,等我娘回来了,自会给你们弄清楚。”

“好好,谢谢大小姐。”那女人急忙说。

“不,我不跟他们走,大小姐求您了,别让他们带我走。”大妮哭着朝三姐磕头说。

“你这个死妮子,你干啥呢!”女人过去拉拽大妮。

“嫂子,求您了,求您了。”大妮哭嚎道。

“别在这里嚎丧,让邻居听到了算怎么回事,我们家又不是土匪窝,你哥哥嫂子来接你回家,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快别哭了,随我去后面收拾东西,等我娘回家了,就让你跟着哥哥嫂子走。”三姐利落地说。

雪兰愣愣地望着三姐,怎么说这么绝情的话啊,平时她对大妮和春喜不错啊,有个好点心时,都同学一样分着吃的。

大妮不再哭了,只是低声抽噎,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失魂落魄地跟三姐往后院走去。

谁知一关上了正院大门,三姐就对大妮说:“大妮,别哭,我刚才不那么说,你哥哥嫂子肯定拽着你不撒手,有什么委屈赶紧跟我说,为什么不肯跟他们走啊?”

大妮是个特别实在的姑娘,噗通跪在地上,‘呜’的一声就又哭了。

“你快别哭了,赶紧跟大小姐说说啊。”春喜拉着她说。

大妮只顾着哭,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春喜叹了一声,对三姐说:“大小姐,这事我知道。她哥哥嫂子,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啊!”三姐惊叫了一声,然后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年代,买卖人口是个很灰色的地带。明明民国了,追求西方那套自由民主啥的,可是人口却可以买卖,当然这个买卖有一定的说法,必须在当事人的同意下,才算合法买卖,不然就是非法。

“听说她的大侄子生病,下面侄子侄女还有一群,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上回她嫂子就打主意要把她送进窑|子。她邻居婶子跟她过世的娘有亲,拦着没让,然后介绍到咱家来了,没想到……”春喜摇摇头说。

“去他娘的!什么玩意!”三姐骂道,“不过是你哥哥嫂子,又不是你老子娘!她怎么不把她自己卖到窑|子去。”

雪兰在一边想了想,对大妮说:“大妮,你别哭,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你哥哥嫂子卖不了你,可是你得自己去摆平你哥哥嫂子,我们只是你的雇主家,如果直接代你出面,可能会惹上官司。所以你擦干眼泪,挺直腰杆,你不是一直跟我说,喜欢我讲的故事里的蓉儿吗?她遇事可不会只知道哭,然后等别人摆布自己,而是想办法解决。”

大妮愣愣地看着雪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你看啊,我们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前清随意买卖人口那套不行了,他们不经你同意是不能卖你的,若卖了你,他们就得坐牢罚款。等会儿你把头发散开,跑到大街上去,路口那边就有巡逻的巡警,你边跑边喊,我哥哥嫂子要强卖我去窑|子,大总统救命,法官救命,警|察救命。或者直接跑去附近警|署,就跪在他们门口撒泼,他们为了面子也会管的。我现在写一纸文书给你,你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了,剩下的事由我们帮你说。”

然后雪兰找来笔墨,在纸上写起来。

三姐惊讶地看着雪兰:“你打算干什么?”

“我整天看报纸,这事读到过不少,你看着好了。”雪兰在纸上写了半天,然后找出朱砂盒递给大妮,“这纸上写的什么呢,我也给你说清楚。这纸上写的是契约合同,用老话说,你是我家的长工,已经签了两年。等到两年后,你就十六了,他们连辖制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妮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重重地按上了手印。然后扯开辫子,打开门跑了出去。她哥哥嫂子都坐在门房屋里取暖,看妹妹哭喊着跑了出去,都没来得及扯住。

等两个巡警带着大妮和她哥哥嫂子回来的时候,门口都聚集不少人了。

雪兰上前把大门一关,然后自己跟巡警说话了。

“叔叔好,我家大人现在不在家,这对夫妇是我家丫头的哥嫂,来接她回家的,但丫头不肯。我们只是雇主,她家人要接她回家,我们也没啥好说的。不过我娘雇她的时候,我瞧见了,这丫头签了两年的长工文书,还按了手印。她都在我们家干了三个月活了,每月的吃穿和月钱,我们都是按时给了的,现在说走就走,闪的我们好没头绪。文书上写的清楚明白,若她违约,得需补偿我们,先把这三个月的月钱还上,然后就走吧,别弄得我们家鸡飞狗跳。”

巡警见一个白生生扎着麻花辫的小丫头吧吧的说话,倒是笑了。

“小丫头,还挺凶的,你家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出去买东西了,回来还早呢。这事用不着我家大人,我说就算话。让他们交上钱,人就走吧,三个月起码三十块大洋。”

“三十块大洋!你胡咧咧啥,凭啥俺们给你干活,你还要俺们钱,青天大老爷,没有这么欺压百姓的,这是要俺们的命啊!”大妮的哥哥陡然听到这些话,吓得脸都白了,焦急地对巡警说,“俺们就没听过这合同啥的!“

“你去问问,现在的帮佣像我们家这样,管吃管住还给大洋的好找吗?若不签了合同,谁给你们这么多好处,好吃好喝都拿了,现在说走就走,咱们这就去法庭掰扯个清楚,从这胡同拐弯出去就是法院大街,走走走!”

大妮的哥哥本来就是个乡下农夫,没见过世面,雪兰一直在吓唬他,何况这年代的合约乱的很,如果有了真正的手印,法院也掰扯不清楚的,即使真的上了法庭,也多半是判双方各退一步,大妮家赔几块钱,然后大妮回家,报纸上有许多这样的案例,所以雪兰一点也不害怕。不过大妮哥哥不知道,牵扯到巡警时他就胆怯了,现在还说要去法院,主家又要三十块大洋,就直接吓得说不出话了。

雪兰打开大门,就要往外走,还作势招呼黄包车夫。

“不不,俺们不去法院,不去法院,俺们这就走,俺们不领大妮回家了。”大妮大哥扯着自己老婆往外走。

大妮大嫂却抹了把眼泪,噗通给大妮跪下了:“妹子,你别这样,俺们对不起你,也知道你不肯,可是你眼睁睁看着下面的侄子侄女都病死饿死吗?你不稀罕他们,就忍心让他们死了?若不是我得在家照顾病人,我就把我自己给卖了!你也是这家的人,为什么这么狠心,不顾你哥哥和侄儿们的死活。你爹娘在天之灵,看你这么对待你哥哥侄子,他们怎么安心,呜呜呜……”

大妮本来坐在地上哭,听了这话陡然一愣,木呆呆地望着地面。

过了许久,大妮流着泪说:“算了,俺跟你们走。”

说着,她给雪兰和三姐磕了个头:“大小姐,二小姐,俺跟哥哥嫂子走了。”

三姐皱起眉,刚要上前说什么,李氏带着剩他娘回来了。

看到家里来了两个巡警,李氏吓了一跳,把事情一问,她生气地瞪着两个女儿说:“既然丫头的哥嫂来领她回家,这就给她结了工钱吧,让她赶紧走。”

“这……”三姐犹豫了起来。

雪兰也很犹豫,毕竟是相处了一场的人,哪怕只是个陌生人,看到可怜的,也会心生怜悯。她也知道自己家门庭单薄,不好引起议论和纷争,可很多时候,人心尤其是仁心,不是以得失来计量的。

☆、第44章

雪兰上前扯了扯李氏的袖子:“娘,咱买下大妮吧,别让她走。”

李氏到底是唱过戏的,那眼神犀利得很,瞪人一眼,能把人看得心里哆嗦。

“咱家可不要这些麻烦事,赶紧让她走,再说人家丫头自己都愿意走了,你插什么嘴!”

大妮大嫂赶紧向李氏弯腰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李氏给了剩他娘几块钱,然后笑着对两个巡警说:“二位差爷辛苦,两个小丫头在家胡作,让您见笑了,一点小意思,二位爷喝茶。”

剩他娘上前送钱,一位巡警笑道:“我们都是职责所在,你家这个丫鬟也太野了,赶走也好,竟然在警察局门口叫总统救命,这年头的小报记者又爱胡写……家宅安宁要紧啊,多谢夫人打赏,咱们告辞了。”

两个巡警离开之后,李氏抬手就朝三姐和雪兰后背上打了几巴掌。

“你们两个死丫头,作死是不是!你们知不知道惹祸了!”

大妮噗通一声跪下,边给李氏磕头,边哭道:“夫人不要怪二位小姐,是俺,都怪俺。”

“哼!当然怪你,你这祸祸秧子,胆子这么大,还敢找总统的不是!前儿还有个女学生在广场上喊了几句总统,回头就叫警察以妨害国体名誉罪抓到了监狱,她一家子都被挨个审问是不是叛党,那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我看你们也少不了这遭,赶紧从我们家滚出去,别连累了我们。”李氏狠狠地说。

大妮还没反应的时候,大妮大嫂却脸色一变:“这……哪有这种事……”

“没听到刚才的差爷怎么说吗?你们就在家等着吧,警|察迟早上门,我们可知道你们家的地址,甭想把这事赖在我们家。”

“你这个死妮子!你这个死妮子!”大妮大哥劈头盖脸的朝大妮打去,“你能耐啊,还会跑到街上撒泼了!”

“我们……我们不带她走了……”大妮大嫂扯着丈夫的衣裳就往外走。

俩人竟然一出门口,就飞快地跑了。

站在一旁的雪兰目瞪口呆。

李氏啐了一声说:“把大门关上!”

大妮的哥嫂都是地里刨食的农夫,就算脑子比一般农夫灵活些,可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居然被李氏几句非常不靠谱的话给吓唬出去了。

可能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对付叛党连坐那套真的太可怕,因为街头巷尾为了恐吓老百姓不跟南方军牵扯,都传的挺邪乎,结果这种吓唬反而比雪兰编的上法庭更能唬人……

“杀千刀的,作践自己亲妹子,没良心的畜生。”李氏扶起大妮说,“这种哥嫂,就当没有,你也是个傻的,窑子是什么地方!你才十四五,没准进去几天就让人糟践死!你还傻的答应那些丧尽天良的,买自己的皮肉,让他全家吃饱喝足?”

李氏这几句表面抱怨实则怜惜的话,说的大妮嚎啕大哭。

“我爹娘,我爹娘……”大妮抽噎道。

“你爹娘咋滴!你爹娘若知道他们这样作践你,能气的从坟里爬出来。听婶子的,你自己过得好,你死了的爹娘比啥都高兴,至于你大哥一家子,黑了心肝的,活该穷死饿死!”

大妮叫剩他娘哄去屋里坐下了,一群人在外面冻了大半天,雪兰都冻得流鼻水了。

一回屋,李氏又骂雪兰和三姐不省心。

“两个丫头都作上天了,下回就上房揭瓦了是不?”

“你……不是也没让大妮走吗……”雪兰小声说。

李氏白了雪兰一眼说:“娘还能不知道你,整天写大侠打抱不平,我狠心撵走她,叫你怨我?”

母女三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那……他们再回来怎么办啊?”雪兰问。

“哼!他们有这个胆子,我自有法子再把他们吓走。”李氏道。

“大妮也是个傻的。”三姐叹道。

“哎!”李氏叹了口气说,“你们两女娃是没见识过世道险恶,小时候住在深宅大院,跑出来了也有本事挣钱,没吃过苦。外头的穷苦人家就是这样,都吃不上饭了,还管其他。”

“有些事我没跟你们说过,怕脏了你们耳朵,也怕你们嫌弃我。”李氏把雪兰搂在怀里,拧了她一把说,“尤其是你,小时候脾气倔,还为这事跳池塘。”

“我不嫌弃你,没你就没我,过去是我不好。”雪兰安慰她说。

李氏抹抹眼泪道:“你们都大了,也不怕你们知道了,你娘我是个出过堂子的女人,你们也许大概明白是啥意思。”

“那地方说好听点叫戏班子,说难听点就是个高级窑|子,我七八岁开始学戏,十二岁登台,十四岁叫人破瓜。我记忆里就伺候过七八个男人,亏得老爷看上我,把我赎走了,否则还不知落在哪里。”

“在里面的几年,我见识过的可怜事说都说不尽,父母把女儿送进来的,哥哥把妹妹送进来的,丈夫把妻子送进来的。都是穷苦人,真的没法子,那些女儿、妹妹、妻子也多半是心甘情愿的。虽然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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